宋粱巍前半生工于心计,谋划了十几年,又小心翼翼享受了十几年,当下便觉得要前功尽弃了,咬着牙给宫里递了消息。
贵妃接到消息,混身一颤,前前后后思索了好半晌,但是一想起这一年来赵啟的冷遇,她咬着牙让后厨做了汤。
赵啟看着贵妃亲自端了一盅热汤进来,\"贵妃有心了,朕也看折子看乏了。\"
贵妃笑盈盈地说,\"皇上日理万机,这是臣妾应当做的。\"
赵啟站起身走了下去,坐到桌前,看着贵妃打开盅盖,他伸手捏起勺子,舀了一勺,不经意的问道,\"煌儿一定也想贵妃亲自烹调的热汤了,来人啊,把二皇子带过来。\"
贵妃腿脚一软,差点倒了下去,她紧紧的捏着帕子,\"这么晚了,煌儿怕是睡了。\"
赵啟盖上盅盖,摇了摇头,\"煌儿这孩子勤奋着呢!\"
贵妃娘娘正心里焦急着,想着用什么法子推过去,赵啟却笑了,\"怎么?这里面是有迷药还是干脆用了毒?贵妃这般的惊慌。\"
贵妃猛地跌倒在地。
马上有人走了进来,查了查汤盅,\"皇上,这里面下了迷药。\"
赵啟看着地上傻眼的贵妃,\"来人,把她带下去!把贵妃宫里都看紧了。\"
夜了本来落了锁的宫门,推开来,一队人马匆匆往街巷里走去,宋粱巍正焦急的等宫里的来信,却听下人说宫里来了人,请丞相入宫。宋粱巍大惊,一定是贵妃那里出事了,还没等他思索好退路,书房门就被无情的撞开,\"丞相大人,请吧!\"
赵啟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粱巍,叹了口气原本有万千的话要说,这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了,\"江南总督目无法纪,鱼肉百姓,强占百姓财产,贪污受贿,身上牵扯多条命案,小将军已经查明此案,秋后斩立决,朕可怜老相年事已高,回乡养老吧!\"
宋粱巍一听猛地惊坐到地上,\"皇上,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啊!\"
赵啟看了眼老泪纵横的宋粱巍,\"赵煌朕会送往西南,交由西南王教导,也算为你们宋家留了血脉。别的话不用说了,回府准备吧!\"
京城里的动静,惊动了挺多的大臣,第二日早朝,赵啟一如往常的坐在那里,听大臣禀告了近来的事情,赵啟看着空了的位置,\"又是新的一年,老相年事已高,昨日病倒了,朕体恤他,特恩准他回乡养老,另,大皇子今年已十二岁了,朕有意立他为太子,宣旨将他从西南召回任命吧!礼部选个时间,把事办了!至于江南总督一案,江南总督革职秋后斩立决,京都府尹一定要秉公办理,要安顿好无辜的百姓!朕累了,退朝吧!\"
宋粱巍想起宫里生死不知的女儿,还有大狱里的儿子,本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京城的,一朝万人之上如今只是过往云烟,但是他看着相府这一家子,还有江南秘密送来的宋庆鬃的家眷,无奈只能离开。
离开那天,几十辆车马一排,慢慢悠悠出了皇城。
城外也站着一人,目送着长队慢慢离开。
宋梁魏老家在京城西北,隔着十几日的行程,天气还异常起来,一场一场大雪下着,宋粱巍日夜都不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是宋庆鬃正一身血呼救的样子,他猛地睁开眼睛来。突然,他觉得房里有别人,\"谁?\"
第80章 报仇雪恨
高斯主动的把灯点燃了,宋粱巍仔细的看了眼桌前坐着的白衣青年,并不认识。
高斯笑了,端起一杯酒,\"相爷好福气,犯下如此罪过竟也能苟延残喘留住一条性命!\"
宋粱巍惊了,\"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
高斯捏着手里的酒杯,沾了一点水,轻轻朝宋粱巍那么一弹,便封住他的穴,让他动弹不得。高斯走近看着眼里满是惊慌的宋粱巍,把杯中的酒给他灌了下去。
然后坐回桌前,随意把酒杯扔在床榻上,\"原本我还想要多做些什么,没想到你倒是自己往悬崖里跳了,真是愚蠢,不过这样也好,赵啟不忍心杀了你,我做再多最后也如不了愿,还不如先把你送去祭奠我父亲,反正你还有孙,血脉也未断绝,你宋家可不像旁的,人丁兴旺,我要寻仇找谁不得呢!\"
宋粱巍听见他这样说,立刻猜到刚才被灌下去的酒有毒,只是想要救自己却无法动弹,只感觉到肠腹里一阵剧烈的绞痛,嘴角淌下鲜血来。
高斯看着他一脸的痛苦,很是满意,\"这感觉怎么样?当年江南总督高顺瑜喝下的也是这味□□,终于是让你也尝到了,这就是报应。\"
宋粱巍一惊,看着青年也熟悉起来,眼睛满是惊恐。
高斯笑了,\"我和父亲很相像,你应该想起来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你还不够狠,死要见尸,你还是太愚蠢,你真以为我们都死在悬崖底下了吗?哈哈哈,苍天有眼,不过,我不会如此愚蠢,你宋家一共137人,你就先走吧,我会一个一个送他们下去和你相聚的!\"
说完,高斯解了他的穴道,不过毒气攻心,宋粱巍已经出不了声音了,高斯看着趴在地上还不停挣扎的人,又倒了一杯酒,撒在门口,\"父亲,你的大仇报了!\"
老相离京,江南总督的案子在京都府尹开审,一桩一桩一件一件,让在外围观的百姓唏嘘不已,不过被扔了一身烂菜叶的宋庆鬃已经失了魂,眼里也没了神气。
不久,丞相宋粱巍服毒自杀的消息传回了京城,大臣间才慢慢开始传出一些被隐藏的消息。
“什么!贵妃娘娘这些年在后宫谋害皇家子嗣,还给皇上下药,令其子嗣凋零!”
“原来当年朝中大臣买卖春闱试题背后竟是相爷的手笔!”
赵啟看着彻查的折子一层层叠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叫小将军入宫吧!”
蒋苇谷在赵啟发现宋梁魏不好的意图的时候,就传密旨令他秘密回京了。
他看着赵啟,有些忐忑,越是深得皇上器重,肩上的责任也就越大,脚下路也就越难走。“皇上,有何要事?”
赵啟敲了敲桌子,“相府的事情你去查吧!”
蒋苇谷一愣,点了点头,如今相府已经空了,要查也很好查,“皇上可还有别的事?”
赵啟有些迟疑,看着英姿勃发的蒋苇谷,才认真说道,“我也知晓,对阵木梁之时,老相对你和你父亲有所苛待,但他终归是我朝的忠臣,呕心沥血多年,朕知他有错,可如今人死灯灭,朕不打算追究了。”
皇上这话说的明白,他怎么不懂,赶紧点了点头。
马车里,蒋苇谷主动开了口,“皇上让我放相府一马。”
高斯坐在那里,闭目没有动静,兴许是气愤为自己的父亲所气愤。
蒋苇谷看着桩桩事情发生,怎么体会不到高斯的不平,可天下归一人所有,只能无奈处之。
半晌,要到府门口了,高斯开了口,“我处心积虑谋划二十年,怎么能这样就无功而返。”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木盒,“这些你交上去吧!”
蒋苇谷点了点头,接了过来。
蒋苇谷负责清查相府,他看着和江南库房里相媲美的金山珠玉,被藏得很严实,应该是事出突然来不及带走的,叹了口气,不作理会,然后从身上拿出几封信纸,大步走了出去,\"这里有一些东西,你赶紧送去宫里给皇上过目。\"
桐谷给赵啟捶着背,见他脸色不好的闭目休息,忍不住问道,“皇上,可要让御医开些方子养养精气?”
赵啟缓缓睁开眼睛,摆了摆手,突然问道,“贵妃如何了?”
桐谷一愣,一五一十的禀告,“贵妃娘娘得知老相爷去世的消息,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
赵啟点了点头,“伺候朕更衣。”
桐谷看着赵啟走的方向,心里有些忐忑,临门口,赵啟突然转过身来,“都在门口等我,朕一人进去就好。”说完看了桐谷一眼。
桐谷浑身一凉,站在那里竟不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头被什么堵了一般,难受得紧了。赵啟重情,赵啟对他不薄,他的好桐谷看在眼里,可人总是会贪心的。
桐谷咬着牙站在那里,心头不知是何滋味。
赵啟看着跪在地上的贵妃,褪去平时的骄纵高傲和凌人的妆容,一脸的伤心看上去竟和成亲那晚无异,“你知你父亲如此作为,你为何不劝阻?朕待宋家向来宽容,你们却一次次触及朕的底线!”
宋贵妃很是后悔,“皇上,皇上,臣妾知错了,你把煌儿还给臣妾吧!”
赵啟叹了口气,“朕今日来看看你,是怜惜你,也想问问你,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你可有愧疚,你这些年可开心?”
却不料宋贵妃非但没有愧疚,反而被激怒了,“开心,我如何能开心起来!明明皇后是敌国之女,木梁五次三番进犯大徽,如今还亡国,皇上却从不曾怪罪于她,即便她未给皇上诞下一儿半女,却心安理得的霸占着皇后之位!你让臣妾如何开心!明明这宫里就煌儿一个皇子!已是八岁的年纪,皇上却从来不提立太子之事,你让臣妾如何开心!”
赵啟简直觉得不可理喻,“你可知皇后怎么会无出!她自知身份尴尬,一直服用避孕之药,就是为了帮朕稳住朝堂,她自嫁给了朕,就再无二心,她如此德行,怎么不能为后!煌儿,你明知后宫只有煌儿一个皇子,你还担心什么!朕在煌儿五岁就把大皇子送出宫去,你还不明白朕的用意?煌儿尚小,朕精神也还可以,如何不能让他轻松渡过孩童时期,你当真以为这皇位好做吗?真是愚蠢至极!”
赵啟气极,摔袖走了。
桐谷见赵啟怒气冲冲走出,心里一松,赶紧跟上去。只是走到半道,就有侍卫将蒋苇谷呈上的东西拿给赵啟看,赵啟边走边看,竟怒不可止!
第二日早朝,赵啟把宋粱巍收买县官,诬陷前江南总督的证据摆在了案台上,经历过二十年前那桩案子的人,纷纷埋头不语,赵啟一掌拍在桌上,已经无力再做什么,\"查吧。\"
三王与前康交战几番,虽然前康好似清楚他的布防,却也没能做出什么,待战争结束,平定了前康之后,京里的消息雨后春笋般传了过来。
他来不及反应,交代了大小事宜,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了。
只是一进京就传出,圣上正在彻查当年前江南总督贪污的案件,顿时浑身一颤,后背上竟冒出许多的冷汗来。
上朝的时候心里很不安宁,赵啟见他魂不守舍的,以为他交战中伤了神,不在追问前康的事情,赐了他不少的药材,让他回府好好休养。三王在京里也有府邸,王妃也住在府里,不过这段时间府里沉寂得狠,不论发生了何事,总是会惹得三王爷发火,原本喜出望外的老王妃看了,也惊吓不已,老实的待在后院,连带的下人们走路都轻了几分,生怕惹得王爷不快。
三王爷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在一边候着的丫鬟,摔着袖子去了书房。只是刚一推进去,,他整个人就愣住,\"你是谁!怎么私自进了书房。\"
高斯笑了笑,坐在椅子上没有站起,他把手里的书信放到一边,看着紧张不已的三王爷说道,\"王爷还是先把门关上吧!这些东西,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
三王爷看了一眼信件,心里猛地一震,他指着高斯有些哆嗦,\"你,你是谁!这些东西是从哪来找的!\"
高斯现在也无所顾忌,他拿着信件站了起来,\"当年的三王爷拥兵东北,朝中有人揭发三王爷通敌造反,三王爷一众留京亲眷统统被收入大牢,这件事情你可还记得?\"
三王爷一愣,迟疑的点了点头。
高斯讥讽的看着他,把手中的书信摔到三王爷的面前,\"那你可记得当年的工部尚书高顺瑜,坚信你的为人,以死恳求先帝查明真相,才保住你王府上下还有你那三岁的长子!\"
三王爷腿一软,当年东北战乱,前康兵强马壮多次来犯,他这个不通兵事的王爷生生被推上了战场,却不料这本就是陷阱,只是,他看着眼前至多而立之年的人,有些迟疑,\"你怎么知道的?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你是谁?\"
第81章 迷茫空虚
三王爷看着桌上摆放着他与宋粱巍最近的书信,明明收在暗格,怎么会被发现的!
高斯看着他,\"当年高顺瑜领任江南总督一职,你明知道贪污一案是丞相栽赃,甚至能证明高顺瑜的清白的证据,尽数都送到了你的手里,你为何从未替他说过一句辩解!\"
三王爷混身一软,看着高斯,记忆里恍然清晰起来,他退了一步有些狼狈的扶住墙,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谁!你,你和高顺瑜是什么关系!\"
高斯眼里充血的盯着三王爷,看着他耳边的白发,\"三王爷不愧是三王爷,你这王府我打探了十年,整整十年时间才发现我想要的东西,真是藏得够深呐!\"
他随手拿出一个画轴,三王爷看了,有些慌乱,虽然是战场上的将军,此刻却威风殆尽,颜面全无,磕磕绊绊的重复问道,\"你,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高斯轻轻打开卷轴,不经心地说,\"高顺瑜永远也不会猜到,他信赖的好友,一直惦念着他的发妻,兴许这其中勾结栽赃陷害,竟是出于嫉妒。\"高斯看着画上细笔描绘的妇人,一身华服,面容恬静姣好,满是记忆里的柔和。
三王爷按住自己的胸口,心疾犯了,有些呼吸不上。
高斯看着脸色苍白的老人,\"你应该还曾派人追踪高顺瑜的妻子吧?得到了落崖身亡的消息?哈哈哈,我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却没想到,父亲他从始至终就所托非人,你应该是心疾犯了吧?我往熏香里添了一味药,你慢慢熬着吧!简单的死掉,太可惜了。\"
高斯站起身来,把卷轴放到灯烛上,然后看着它慢慢的燃烧殆尽,\"这种画早该烧掉的,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甚是恶心。\"
高斯看着已然疼得说不出话的人,笑了,笑得释然,\"痛苦吧?你应得的。\"高斯说完,把书房的暗格打开了,然后好似没有来过一般,出了院子就跳出墙去了。而三王爷则直直看着地上的一摊灰烬,他奋力想要爬出书房,却疼得没力气动弹。
他看着幽静的小道,心里很平静,原来报完仇就是这样的感觉,他看着天边,父亲,母亲,你们可以安息了。
下午,三王爷的死讯就递进宫里了,随即从王府传出很多的消息,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京城最昌盛的一个王府也就此落败了。
一时之间,京城里,各路消息纷纷杂杂,消息自然也能传进深院里。
曲岩听见丫鬟纷纷议论着,心里一愣,“你们说什么?三王爷陷害旧友?”丫鬟们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正逢蒋苇谷回来,他赶紧追问。
“这相爷就罢了,三王爷又是怎么回事?”
蒋苇谷想起从高斯那里隐约猜到的,“好像当年你父亲被诬陷的时候,你父亲把证据交给了三王爷想让他在京中为自己禀明,却不料三王爷非但没有和先帝说,还一起至你父亲于不义。”
曲岩有些错愕,“我父亲怎么不自己上京呢?”
蒋苇谷解释道,“当年江南水患,民不聊生,朝廷的款项迟迟没有下来,你父亲于心不忍就私自开仓,又挪用库银才勉强稳定灾民,这样的行径定然是不合规定的,你父亲便在圣上追究之前,把账册交了上去。”
曲岩点了点头,想及今日不见高斯,有些担忧,就把孩子交给了蒋苇谷,赶紧往书房跑去,高斯却不在,又找到高益,赶紧问道,\"高斯呢!\"
高益见曲岩如此焦急,猜到他已经知晓老爷正是难受时候,就说道,\"老爷在房里,现在还没起。\"
曲岩一把推开房门,高斯不是没起,而是醉了一宿,曲岩心疼的走过去,扶起醉卧在桌上的高斯,\"高斯醒醒,去床上,好好睡睡。\"
高斯一身浓厚的酒气,\"曲岩?你来了。\"
曲岩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胸口,眼泪不住的流淌了下来,\"怎么要瞒住我呢?\"
高斯安心的靠在他怀里,\"喝闷酒这种事太过狼狈,让你看见了怎么好意思?\"
曲岩摸着他的脸,\"好了,父亲母亲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也很欣慰,蒙受了二十年的冤屈如今也洗刷了,你还有事可苦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