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苍言手中不知何时又拿出了他那把折扇，“唰”一下打开扇了几下：“那静虚郎君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再会。”
静虚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眼看着苍言的背影快要消失在人群里，王建国以为静虚便要回去了，不料他竟跟着苍言走了起来，不知他是哪里起了疑心，一路躲躲藏藏跟在苍言身后，王建国也跟着他体验了一次跟踪人的经历。
苍言一路并没有停留，穿过闹市，穿过集市，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径自出了城门，静虚也毫不犹豫跟着他出了城，城外走了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片密林，静虚这时才有些踟蹰，可是眼看着苍言就要消失在视线中，他还是咬咬牙又跟了上去，王建国瞧着这景致只觉得分外眼熟，这不就是村子所在的那片树林吗？原来竟然是这么近，那苍术所谓的历练不就是出个家门的距离么......王建国在心里汗颜，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了不同，根据苍术和族长之前话中的意思，村子所在的地方和小城是有一座山的，可是这里却是一马平川，完全没有山川的影子。他正奇怪着，就感觉到静虚停下了步子，往前一看，只见苍言也停了下来。苍言把手中折扇晃了晃，朗声道：“静虚郎君既然要跟着，大大方方与我同路便好，何须躲躲藏藏呢？”
王建国心想，他功力深厚此时已经是一族长老，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一个凡人的存在呢，前面既然不说想来也是特意让静虚跟着的。
静虚听了他的话知道已经被他发现，便从树后转出来，镇定地问他：“你到底是何人，小术到底哪里去了？”
苍言挑挑眉头，饶有兴致地问他：“我已经说了我是小术的朋友，否则我怎么会知道郎君姓甚名谁，又怎么会知道你们约在何处见面呢？”
静虚摇头：“也许你的确认识小术，但是你却没有和我说实话。”
“哦？”苍言还是笑：“何以见得？”
静虚顿了顿，从怀里慢慢掏出一物，苍言一见此物，脸色变了变，然后才笑道：“原来如此......”
王建国定睛看去，静虚手上的竟是一个小毛绒仓鼠的布偶，这布偶做的十分逼真，毛色花纹都和真的仓鼠无异，更神奇的在于......王建国眯眯眼睛，织成外面的毛发，很明显就是小术的，估计是这小药童养了他好几年，收集了他脱下来的毛发又做了这么个仓鼠玩具。
他竟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王建国大为震惊，这小药童原来早就知道苍术是他养的小仓鼠幻化出来的妖精，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静虚看着苍言说到：“其实我一开始也并不知道的，只以为他是哪家的小公子不方便透露身份，直到有一日我半夜醒来，想要逗逗我的小仓鼠却发现它不见了，正在着急却听到外面有动静，向外一看就见到他走进院中，接着就见到他变成了我的小仓鼠跑进屋来。一开始我还有点害怕，可是我养了他多年，又和他的人身结识，知道他天真可爱本性纯良，既然如此，他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关系呢？”
苍言在对面默默不答。
静虚又接着说：“之后我依然照旧待他，想着他既然都愿意变出人身和我结识必然是有那么点喜欢我的，再说小术心事都写在脸上，实在是好猜，只是他不愿说我也不愿逼迫他，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半分坏事，因此......”
静虚诚挚地看着苍言：“因此道长能否放过小术？”
“......”王建国听的目瞪口呆，道长？
苍言显然也大吃一惊，他本来还默默良久很有些感叹造化弄人，听到最后这句才明白过来这小药童误会了什么，只能连连摆手。
只是静虚见他摆手误会了他的意思只当他不肯放过苍术，“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大声到：“求道长放过小术，他真的是个好妖精，从来不曾害人，小辈与他虽未言明却是情投意合......”
“额，静虚郎君，”苍言有些尴尬地打断他：“你真的误会了。”
静虚愣愣地跪着看着他。
苍言上前把他扶起来：“我的确不是牛鼻道士，不过是小术的族人而已。”
静虚一听登时涨红了脸，呐呐不出声了。
“小术是我的族人。”苍言简单把他和苍术的关系解释了一下，又说：“既然你已经知道小术身份，听了你刚才一句话我也知道你用情至深，只是今日的确是小术有事无法前来，于是拜托我来与你告知，我也另外有句话说与你听，若是小术来找你便罢了，若是一年后他都没有来找你。你便把他忘了吧。”
苍言说完，静虚立刻瞪大眼睛看向他：“忘了？”
“人妖本不同路，即便今日不是我说这话，日后也有他人，小术是妖你是人，寿命劫数都不同，你也不必太过执着，这便回去吧。”苍言却不肯多说了，下了逐客令便要走。
静虚听他这么说什么也顾不上了，上前拉住苍言的袖子：“您既是小术的长老，今日又说了这么些古怪话，其中必然有道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言被他拉着也不好强行震开他，一来二去也有着着恼：“你再不放开我便真不用再见苍术了！”
静虚被他一吼不自觉松了手，苍言便趁这时机结下符印瞬间消失不见了。等静虚再想去抓却只抓到一团虚空。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觉得静虚也有点呆攻的架势~
第83章 八十三只苍术
静虚瞪着自己的双手愣了会儿神，确定刚刚那位自称是小术长老的人真的不会再回转，才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他不知道小术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能守在药炉里等他回来，原本以为不过是今日没办法告诉他想说的话了，不想听那长老的意思，此生此世都可能见不到他了。
他想着上次和苍术见面时就觉得他有些古怪，近日来在小窝里也总是闷闷的蜷缩着，难道是病了？饶是他心里一团乱麻，却也丝毫理不出头绪。正在他胡思乱想间，却觉得整个树林都暗了下来。
静虚抬头看看天上，只见一大块乌云压顶，可奇却奇在这一大片乌云只笼罩在这林子上空，旁边的小城那块儿却依然是阳光明媚。静虚看着这天气只觉古怪，便打算一股脑跑回去，恰在此时狂风大作吹得林中树木猎猎作响，卷着石头灰尘向着静虚兜头打来，他连忙用袖子挡着脸眯缝着去看前面的路。
“轰隆隆隆——”远远从云巅传来雷声，包裹着雷霆万钧，一听便知马上便是一场暴雨，静虚也顾不上其他，只能跑起来，雨点已经落下，混着泥土点点沾上他的衣服。
“咵嚓——”一道惊雷落下，直直劈在树林中央，带起一串惊鸟飞起。
静虚只觉心中一颤，猛地停住脚步往惊雷方向看去，那里已经?6 黄岷冢裁匆部床患欢亢黾溆质且坏郎恋缰敝迸ァ＞残橄胱诺每斓憷肟说兀巧硖迦床惶够揭话愦潘髁值闹醒氡既ァＫ闹艿木吧焖俾庸残榇永床辉绱朔杀脊路鹩懈錾粼谛睦锎叽僮潘煨倏煨遣豢斓愕幕?.....要是不快点的话，会怎么样呢？
雷声依然隆隆滚滚，闪电也一道道地落下，静虚想起小时候听隔壁婶子讲故事，打雷便是神仙渡劫，蛟龙飞升，那么此刻，是谁在渡劫？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安，一刻不停地向着落雷的地方而去，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和越来越近的雷声。
他穿过一棵棵大树，郁郁葱葱的枝叶挡着他的视线，他只能用力拨开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雷声竟然停了，只有雨依然冲刷着这片树林，带出奇异地静谧感。
树林的中心就在眼前了，他拨开遮挡的树枝冲过去，看到中间的情景瞳孔猛地一缩。
苍言就在那里，他坐在地上，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也落在他怀里抱着的人身上，可他却没有动，只是轻轻给怀中人一点点擦拭脸上身上的鲜血和泥痕。
“长......”静虚觉得自己嗓子干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慢慢上前，心里哀求着不要是他所想，可是他走上前去一看，自己也忍不住晃了一晃就要跪下。
那人果然是他的小苍术。
苍术闭着眼睛乖乖躺在族长怀里，仿佛睡着了一般安安静静，他的头发散在脑后，手里却紧紧抓着静虚送给他的那个玉箍。静虚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跪到苍术身边，探手想去摸他的脉搏。
“不必了。”苍言低低开口。
静虚手一抖，却还是坚定地伸过去按住他的手腕，触手冰凉，什么脉动都没有。他抓着苍术的手有些茫然地看着苍言：“他.....他怎么了？”
“渡劫失败。”苍言擦干净了苍术的脸，低着头没有看静虚：“他的修为还不够。”
“既然不够，又怎么该他渡劫？你作为他的长老，不是应该护着他吗？”静虚蓦然激动起来，有些恨恨地盯着他：“他跟在我身边，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他要渡劫？他又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这里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想着为什么苍术要在自己身边，为什么自己要拖着他打扰他的修行，若是让他早早回去修炼，也许今日他就会安安稳稳渡过劫难，平平安安站在自己面前了。
苍言抬头看了静虚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无奈和指责，混合起来让他一时愣住不知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小术出来？”苍言问到：“难道真是让他看看人间给你当个宠物？”
静虚愣愣看着他。
“小术的渡劫之日早已知道，我算出这城中有他的有缘之人，他只要在你身边就能安然渡过这个劫数。”
“那、那他为什么今天不来赴约反而跑来了这里，你又为什么要来为他传话？”静虚简直糊涂了，只能抓着苍术的手去追问他。
“他跟在你身边虽然能渡劫，可是却会损了你的命数。”苍言盯着他，一字一句到：“你命中早丧，今日该是你命断之日。”
静虚手一抖，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
“你和小术命里相连，小术本应今日在一凡人帮助下飞升上仙，只是这个凡人虽然能护住小术却自己会因此而亡，此乃天命。”苍言看看他苍白的面孔说下去：“小术与你亲近本是注定的本能，可谁知他竟然在这期间爱上了你，他知道了这件事后不肯伤你性命，于是求我来帮他渡劫，让你能平平安安，可是你们注定了要一死一生，既然他选择了让你生，那便只有他死，我虽然身为长老，却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静虚看着苍言，问到：“所以我命中该是今日命绝？”
“不错。”苍言叹口气：“小术喜欢你，我知道你也对他有意，既然他让你好好活着，你便就此回去，从此忘了他吧。”
静虚却笑了：“我们一起了这么许多岁月，怎么能是说忘就能忘了的？我今日叫他出来本就是想着今日生辰正好对他表明心意，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原是两情相悦，也算是没有遗憾了。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纵然他把生还的机会给了我也不过是匆匆几十年，要是他日后能够飞升也算我的功德一件，没准来世还能与他相遇，他也是傻子。”
静虚自顾自笑了半晌，猛地跪到苍言面前肃然道：“我知道长老一定有办法救小术，求长老救救他吧！”
苍术是苍言带大的小辈，他一向最疼他，这个人类害的苍术飞升不能还丢了性命，他本是十分怨恨的，要不是因为他们修的仙道又需要自愿，他恨不得直接杀了这个人类换了小术的命来，可是此刻这个人类跪在这里他又犹豫了，这是苍术宁愿舍弃修为性命也要保全的心上人，要是拿了他的命换了苍术的命，等到苍术醒来又怎么收场？
静虚也看出苍言的犹豫，他坦然道：“长老既然有以命换命的本事，难道让人忘点事情还不容易吗？”
苍言一顿：“这样你怎么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的......”静虚看向苍术，目光沉静似水而又含了万分柔情在其中：“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喜欢他？”
静虚摸摸苍术的脸颊，他的脸颊此刻褪去了往日粉嘟嘟的颜色，显得格外苍白，透出一股死气：“那便求长老救了小术，给他改点记忆吧。”
“改？”苍言顺着他的手看向他。
“就让他只记得我是个养了他一阵的人，至于这些爱恨，这些劫数，就尽忘了吧。”静虚又笑了起来：“要让他完全忘了我，也的确是不甘心啊......”
静虚拿出那枚玉箍递给苍言：“这玉箍，便交由长老您保留吧。”
苍言默默接过玉箍，看着静虚抱过苍术看向自己：“来吧。”
“......”
周身渐渐浮起金色光芒，感官都像消失了一样，静虚只是看着怀里的人，回忆着两个人的点点滴滴。金光中，静虚俯下1身，轻柔而虔诚地吻在苍术的额头上：“小术，我真是喜欢你呀。”
“......若是真的有缘，来世你一定再来缠着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感动，自己写的有点不想要王建国出来了。最近都没有大家的评论了嘤嘤嘤，快来看看我呀！这章本来我又想分两段，犹豫了半天觉得还是要连贯着才好。
另外我要认真思考怎么结尾，可能又要停个一两天，才不是偷懒呢！
第84章 八十四只苍术
王建国愣愣地放下镜子，感觉自己脸上冰凉潮湿，一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这是一段不属于他的故事，可是在镜中却亲身经历了一遍，每一个感觉每一段对话，无一不是痛彻心扉。
他站起来时都觉得有点腿颤，掀开布帘出去发现苍言还坐在外面静静喝茶。看到他出来，苍言笑笑：“如何？”
王建国却笑不出来，他看到苍言就想起刚刚这个人还在决然地告诉他他和苍术只能一死一生，转眼间已过百年，自己已经无从说起，他张了张口，只能僵着把镜子递还给苍言。
苍言也知道他的心情不会好，于是接过镜子自己照了照：“可惜我这辈子还没结束，不然真想看看我的上辈子是什么样子。”
他这话听着不伦不类，王建国只能抽抽嘴角：“族长身体康健，我都转了一世了，您还是这个模样。”
王建国说完觉得不是很礼貌，可是他却实在又不想多说话，只能低声说：“不好意思族长，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苍言看看他的脸色：“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和小术终归是有缘的。”
王建国犹豫了一下，问道：“族长，我和静虚，真的到处都很像吗？”
苍言听到他这个问题有点惊讶，但随后了然，他思考了一下才回答：“外貌上一模一样，性格却有些不同。”
王建国没有追问到底哪里不同，倒是族长接着说了下去：“其实我对静虚的了解并不多，正面直接的接触不过那一次而已，虽然他也算是机敏，可到底是长在小城里，他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因而性格中有些自卑的缺点，你在这个时代，见多识广，自然性格更加坦然沉稳，小术和现在的你在一起，我自然更为放心一些。”
王建国听了略有点沮丧，这么说着差别不过是见识而已。
苍言看他有些颓唐，连忙又说：“此刻和小术在一起的是你，而你其实就是静虚，前世今生实在无需介怀，其实只要你坚定自己，过去如何已经无法更改，未来如何不是在你手中吗？况且如今小术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记忆，他全然地爱着你，你为他挡了天劫自是也有后福无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建国静静听他说，半晌回答：“您说的我都明白，现在才是真实的，我只是才看了这么一段记忆心头还有些乱而已。”
苍言理解地点头，对他道：“回去吧，一会儿再让小术带你看看村里，这里和外面大不一样，你可能不习惯，但一定会喜欢的。”
王建国跟他道了谢，出了门慢慢往回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只知道回过神的时候苍术已经一脸担心地在对面看着自己了。
“建国？建国你怎么了？怎么长老给你看病回来脸色比刚才还不好了？”苍术远远看到他一脸恍惚地走过来担心地不行，连忙拉着他进门。
王建国看着他着急的样子，又想起刚才镜中那个没有血色的苍术，心中猛地一跳，一把拉住苍术抱在怀中：“小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