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到哈瑞斯被吓成这个样子,艾泽便明白,五哥的惩罚制度是有多么过分,恐惧已深入到每个士兵的心里。纵然哀兵必胜,但若一直让士兵存有如此恐惧的心理,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酿成意想不到的祸事。
哈瑞斯中尉还在那里跪着,艾泽挥手示意莫希,“扶中尉起来!”
而后,他又看向哈瑞斯,郑重道:“我不知道你们从前跟在五皇兄身边打仗是什么规矩,但既然到了我这里,跟在我手下做事,我就希望你们把从前的那些规矩全部忘掉。我不是五哥,我有我自己做事的标准,不会在这件事上处置你。”
哈瑞斯中尉站起来,感激地看着艾泽,连连点头,回答说:“是,属下懂了,谢殿下。”
艾泽挑眉看他:“先别谢太早,不处罚你,不代表你做得对,只是这件事你失职的程度,还没到我需要动用处罚条例的地步。在我手下做事,也并非只赏不罚,但无论赏罚,我都会有理有据。回去帮我转告你带来的那些部下,忘掉从前在五哥手下的一切,我要的只是你们的忠诚和行动力,明白了吗?”
“明白了,属下回去一定照办!”哈瑞斯中尉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水,大声而洪亮地回到道。
听了艾泽的话,他不但心里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敞亮了许多。原以为他和那几千名部下,作为五皇子的弃子,被派到艾泽殿下这里来,一定是个苦差。没想到艾泽殿下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的大将风度。身为皇子,这份平易近人,更是他意想不到的。他不禁在心中暗自窃喜,他不仅跟弟兄们从五皇子的火坑跳出,没有再跳进另一个火坑,还好运地踏入了一个祥和的乐园。
艾泽望向哈瑞斯中尉,语调不急不缓地命令道:“好啦,现在汇报一下你所知道的情况,我们来就此商量一下对策。”
“是。”说话间,哈瑞斯走到艾泽身侧,用红外线指示棒,在显影屏上圈了一块地方,向艾泽汇报道,“这个距离14边境不远的小行星上,住着刚刚来我们基地抢食的一群半兽人。大约是半年前,他们来到这里,住在这颗小行星上。由于这个小行星未经开发,又只存在一些天然的矿石,无法种植粮食,也无法养殖牲畜。所以这半年来,那拨半兽人屡屡进城抢夺市民的粮食……”
哈瑞斯陈述到这里,被莫希打断道:“是受生计所迫吗?”
“大概是,据市民描述,他们并不曾主动袭击人,只是以抢夺粮食为主,但是抢夺的方式十分粗鲁,把14区的城区搅得鸡飞狗跳。若遇到有人反抗,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地伤人。”哈瑞斯一字一句地继续陈述着。
然而,艾泽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为什么说他们是半兽人?”
哈瑞斯中尉:“有市民目睹过他们的真容,说他们体型上跟人酷似,但却长着耳朵和尾巴。他们还会说话,尽管带着些独特的口音,但是市民们也能听懂。”
“有他们的照片吗?”听到这里,艾泽的脑中隐约闪现出一个念头。
“有。”哈瑞斯中尉连忙在控制室的电脑里,翻找到资料,放在显影屏上。
艾泽一看到那个样子,心里顿时漏了半拍。他们口中的半兽人形态,跟赫尔头上顶着小猫耳时的状态太像了……
“殿下?殿下?”莫希在旁边唤了两声艾泽,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艾泽恍惚问道:“说到哪儿了?”
哈瑞斯中尉来到艾泽身前,恭敬地鞠了一躬,道:“请殿下决断,是否发起对这群半兽人的攻击!他们的藏点和战力,属下均已查明。以我方现在的战力,要灭他们,轻而易举。”
此时,艾泽的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这些此起彼伏冒出的想法,使他不敢轻易妄下判断。
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泽对哈瑞斯说:“既然他们的战力不足畏惧,那我们要攻剿他们,也不必急于一时。你带着部下一路奔向这里,此时大家一定很疲惫。传我的令,这几天不必戒备,各自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等我订下作战计划再通知大家。”
“是。”哈瑞斯中尉感动得热泪盈眶,诚恳回答过艾泽后,便退下了。
艾泽殿下真是体贴,他终于遇到一位贤明的君主。今晚过后,他手下带领的全员,对艾泽的感情,也全部变得跟他一样。大家庆幸自己时来运转,遇到一位好的主君,全部决定誓死跟随。
哈瑞斯走后,莫希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对艾泽说:“你觉不觉得,那群兽人的样子,跟王子妃有猫耳时的状态感觉很像……”
“连你都发现了?”艾泽不禁叹了口气。
“嗯。”莫希点头,再次忍不住向艾泽发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该如何处理,的确是很棘手。现在谜团太多,他一个都没有搞清楚。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做决定,一定会后悔。
可是眼下,有一件他耽误不得的事。他把终端上收到的那条“小心赫尔的人身安全,有人在窥视”的口信发给莫希。
莫希看到后,惊讶地问艾泽:“这是谁发给你的?”
艾泽摇摇头,表情沉重:“不知道。”
莫希:“会不会是恶作剧?”
艾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莫希点头赞同,“这倒是。”
而后,他又看向艾泽,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把赫尔关在房间里的?”
艾泽点头,“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严防死守。”
莫希看着艾泽,突然明白他一直表情凝重的原因了,可是他又不无担忧地对艾泽说道:“以赫尔的性格来说,你这样软禁着他,他一定十分痛苦,可能会因此而怨恨你。”
艾泽被言中,立即苦笑道:“离开之前,他还跟我吵了一架。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们刚到这里,什么情况都还不了解。手下军队的组成又这样复杂,里面可能掺了艾文的人,更可能掺了艾里的人,说不定还有父皇的人。现在又冒出了一群可能是他同乡的人,他们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叫我怎么放心让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乱跑?”
“但你这样一直关着他,也不是办法啊!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只怕会适得其反。”莫希替艾泽担忧道,“不然你就把实情告诉他,说不定能得到他的理解。”
艾泽的心里也在打鼓,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口信和半兽人的事情,告诉给赫尔。对于他来讲,即使半兽人真的是亚瑟人,他也还是会作为赤勒的王子,将他们清除掉。他对亚瑟和亚瑟人没有半点记忆,但是赫尔呢?他会同意他这么做吗?他会不会见到他们就像见到了亲人,更可能会忍受不了呆在自己身边的这些限制,而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呢?
噩梦
当艾泽回到房间时,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房间内只有一盏台灯还亮着,艾泽循着微弱的光亮,往里面走。路过餐桌的时候,艾泽眉头紧皱,晚餐原封不动地被放在桌子上。
本来最近身体就弱,还这样任性不吃东西,真是不让人省心。艾泽气得走到床边,很想直接把赫尔拉起来,强行喂饭,但一看到他熟睡中的样子,他有不忍心了。
算了,在路上折腾了两天,比起进食,他更需要休息。明天戴纳给他送饭的同时,他一定嘱咐戴纳,要看着他吃完再离开。
艾泽脱掉衣服,爬上床抱着赫尔,房间里很快便响起了他均匀的呼吸声。艾泽十分疲惫,他才是那个整整折腾了一天的人。到了这里,便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军务。除了处理军务,还要为赫尔的事情殚精竭虑,可谓是身心疲惫。所以他才会这样,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赫尔其实在艾泽进门时,便听到了声响。之后,他也能感觉到艾泽躺在床上抱着他。本来他一直是坐在床上等着艾泽的,想要向他要一个解释。但是此时,他明明知道艾泽回来了,却就是迷迷糊糊地醒不过来。
不知道他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以前从来不会感觉累的,更不会觉得身体疲软无力。晚上看到戴纳送来的食物,他完全没有食欲,他知道如果不补充食物,身体会更加没有力气。所以,他强忍着吃了几口。
也许是心情所致,他还跟艾泽怄着火,吃了两口后,便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后来他就开始觉得身子发沉,头又有点昏,只好躺在床上休息。本来是想着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等艾泽回来质问他的,结果却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天,赫尔醒来时,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艾泽的踪影。赫尔走到房门那里,不出意料地,房门又被反锁了,他就知道艾泽根本没有要让他出去的心。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立即拨通了艾泽的终端,“你什么意思?又这样把我关在房间里!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同在控制室的戴纳和莫希,听到赫尔愤怒17 的声音,端起茶杯的手不由得被吓得抖了一下。他们都在庆幸,幸好殿下放了其他士兵的假,否则这个吵架的场景被外人看到,还不得添油加醋弄成即时速报啊!
他们都了解赫尔的为人性格,知道这次他的愤怒是真的,心里不禁为艾泽捏了一把汗……两人坐在一旁,凝神屏息地窥视着他们的殿下,要如何化解眼前的这个危机。
艾泽感受到来自他两个部下的窥探目光,并不打算多做说明,而是含糊其辞地哄着赫尔道:“我现在在忙,回去再跟你解释,好吗?乖~你要是闷的话,一会儿我叫韦勃和盖理过去陪你。”
“不用了,你不让我出去,你也别回来了!”说完之后,赫尔便气愤地挂断了终端。
艾泽摆明了是要逃避,他这样在终端里也是问不出来的。竟然还要韦勃和盖理过来陪他!要是让他们看到他现在被艾泽监.禁,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的脸还往哪搁?
控制室里,戴纳和莫希被艾泽刚刚哄赫尔时的那个温情语调,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艾泽却是面色铁青,担忧和顾虑的心情快要满溢。
他的沉重心情,全被二人看在眼里。戴纳给莫希使了个眼色,莫希翻了个白眼,但却还是硬着头皮走到艾泽身边,劝慰道:“殿下,你这样是不行的!再温情的话对王子妃来说,也比不过他的自由,他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
莫希话音落下,艾泽的脸色更难看了。戴纳在那里继续使劲跟莫希挤眉弄眼,在一边小声嘟囔着:“真是猪队友,我是让你去安慰殿下,没让你去火上浇油!”
艾泽沉着脸,低声道:“我当然知道。”
他当然知道,赫尔最看重的是什么。只是他的自由比起生命来说,艾泽更看重他的安危。他宁可被他怨恨,也不能拿赫尔的命来冒这个险。
戴纳看见气氛僵持,也走过来,附和莫希说:“虽然莫希说得太过直白,但是我也同意他的看法。殿下,你这么一直瞒着王子妃,又限制他的自由,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艾泽感觉心里很乱,一想到赫尔的事,他就有点乱了方寸。
艾泽命令莫希和戴纳道:“快点坐回去,抓紧把这些士兵的资料看完,尽快找出可疑之人,这才是帮我解决掉被赫尔埋怨的最快方法。”
这几天,他们三人从早到晚一直呆在控制室里,仔细查看着14区边境基地全员的资料。从有军衔的长官到最下等级的士兵,从医务室的军医到食堂做饭的师傅,他们全部一一查看,不敢有一人被遗漏。一日不找出可疑之人,艾泽就心头难安。
待莫希和戴纳重新坐回到位置上,他们的耳边便传来艾泽轻轻的叹息声,“等你们找到珍视的另一半时,就会懂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莫希跟戴纳二人,面面相觑,彼此摊手无奈一笑,这是另一种秀恩爱,变相打击单身狗的新方式吗?
这天晚上,艾泽也是工作到深夜才回来。赫尔每天都是想着等他回来,当面跟他抗议的。可是每天他又都挺不到艾泽回来,自己就困得不行不行的了。所以,每天艾泽回去时,看到的都是赫尔在熟睡中的状态。
如此往复了几天,赫尔再也受不了了。他觉得早出晚归的艾泽,绝对是计划好的。他每天这样睡眼惺忪的,可能也是这家伙捣得鬼。
这天后半夜,赫尔被噩梦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梦见自己的肚子变得像孕妇一样大,身旁还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正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地叫他“妈妈”。
太可怕了!这是赫尔做过的最吓人的一个噩梦。醒来时,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还好,还好!肚子是平的。
这是这几天夜里,他难得出现的清醒时刻。赫尔扯着艾泽的耳朵,想要立刻叫醒他,让他好好听听他深埋了几天的怨气。不知是他叫醒的方式太温柔了,还是艾泽实在睡得太死了。赫尔扯着他的耳朵,捏着他的鼻子半晌,艾泽都没有醒。
赫尔看了眼墙上的荧光电子表,现在是凌晨3点多。他又扭头看了眼艾泽,他的映着月光之下,赫尔隐约从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他心软了。艾泽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处理军务,一定也是累坏了。算了,先不叫他了。不过,为了防止艾泽早上离开之时,自己又毫无知觉地睡过去了,赫尔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他拿着自己的枕头,默默走下了床。
下令攻打
清早艾泽迷迷糊糊醒来时,本能地翻过身去抱赫尔,结果胳膊过去后,发现身侧是空的。他立即一个机灵地清醒过来,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得以确认,此刻本应在床上睡着的人,确实是不见了。
艾泽惊慌地下床,开始在浴室,外厅里寻找,找了半晌,也并无发现。这回艾泽可真着急了,虽然他在房间内安了电子密码锁,考虑到赫尔不知道密码,是出不去的,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赫尔大概是受不了他这几天的监.禁,终于找到从这个房间内逃出去的办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的不太妙。他还没找到可疑人物,现在他又给部下放假了,基地的守备状态可谓是最薄弱的时候。若是现在要危害赫尔的人出现……
艾泽想都不敢往下想,他拨通莫希和戴纳的终端,紧张地吩咐道:“赶快起来!帮我去找赫尔!”
莫希惊诧:“这一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啊?”
戴纳:“王子妃从您设了密码锁的房间里逃出去了?”
艾泽面色铁青,不耐烦道:“别问那么多了,找人要紧!”
挂断终端后,艾泽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要往外走。在房门口,输入密码的时候,突然感到脚下被什么绊到了。
“啊!”
紧接着,他又听到一声惨叫,那声音竟有些熟悉。下面发生的事,简直让艾泽目瞪口呆。他看到刚刚绊到他脚下的那坨不明物体,从毛毯中缓缓冒出来。
三秒过后,他才借着早上微弱的晨光勉强看清,那坨不明物体正是赫尔,他正靠着门坐在房门口的地毯上。
这就是赫尔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想出的无奈办法。他担心自己早上又会睡过去,无法发现艾泽离开,就像之前的那几天一样。所以,他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后,便拿着枕头去房门口守门。由于身上盖着的毛毯跟地上的毛毯一个颜色,在清早还有些昏暗的室内光线下,让艾泽一时之间,无法辨清。
“你怎么睡在这里?”艾泽皱着眉,倾身就要去扶赫尔起来。
赫尔连忙伸出手,把艾泽推开,威胁他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就休想从这里出去。要出去,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艾泽又气又心疼,他没有理会赫尔的威胁,黑着脸走上前,连着赫尔人带毛毯,一起拽了起来。他无视赫尔的挣扎,大力地用毛毯把赫尔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然后把他扛到床上。
“你个混蛋!快放开我!别以为每次都能用暴力解决。”赫尔还在那里叫嚣着,“我还有没有人权了?”
艾泽却是沉寂得不发一言,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愤怒的赫尔。此刻,他仍然心有余悸。他不敢想象,若是赫尔真的离开了房间,被人加害,或者受不了他的约束,一去不回,他该怎么办?尽管关心则乱,但是这次,或许真的是他处理失当,对赫尔有些过分了。
正在二人对峙之时,艾泽的终端突然响了,来电人是莫希。只见显影屏里的莫希,忧心匆匆地对艾泽汇报道:“我跟戴纳找遍了整个基地,都不见赫尔的身影。怎么办?要不要再加大搜索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