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不好当完本[古耽]—— by:叱璇玑
叱璇玑  发于:2017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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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熅默然,如果他不认识连朱,也不认识慕容祈,他会毫不犹豫地说为什么不信,北境是六皇子的支持者,既然不能争取只有打击。然而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避重就轻道:“你教过他,你应该很了解。”
“是啊,”冯琰叹了口气,“因为了解,所以我连信任他的一丝可能都没有,”这太像他的作风,干净利落,不留余地。
刘熅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冯琰转头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这几年,多亏有你。昨天,我将你的军籍打回了东境,这会应该快到了。”
刘熅脸色一变,“你这是做什么,你当真要将北境拱手让给……罔顾你父亲的意愿。”
冯琰淡淡一笑,“我有我的不得已,也有我的不能不为。”
仁和帝缠绵病榻快有四个月了,每天早晨,慕容祈都会来太极殿侍疾,今日也如同往常一般。他进殿时正碰上慕容悠从殿中出来。慕容祈淡淡行礼,慕容悠扯了扯唇角,状似不经意道:“听说北境如今动荡的很,冯璋回归北卫营继任了大将军位。冯琰却被怀疑袭杀了先大将军,如今下落不明。”
慕容祈直直看着前方,脸色未变,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道:“三哥一向目光长远,听说恭贺冯璋将军的信使早就出了京都。”说完缓缓进殿,慕容悠脸色大变,冷冷地看着慕容祈的背影在殿内消失,甩袖离开。
回到紫光殿已经日中,慕容祈缓缓进殿,殿中一个人都没有,寂静一片。他坐在几上,整个人如木雕一般陷入沉寂,十三天,冯琰已经失踪了十三天,一波波人派了出去,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
福儿端了餐食进来,三个玉碟,每个玉蝶只摆了一点吃食,慕容祈皱眉道:“拿下去,本宫不饿!”
“殿下,好歹吃一点。如果您倒下了,谁来找冯将军,”福儿劝道。
“他不信我,所以把北境给了冯璋,”慕容祈揉了揉眉心,语气中满是落寞,“他无处可去,会去哪里?”
福儿想了想,“段大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太极殿复命,要不要?”
慕容祈立时来了精神,“去安排!”
段立懿静静立在殿外,看着阶下洒满阳光的地面,大内监从太极殿走出来,微微躬身道:“陛下说不见了,段大人回去吧。”
段立懿拱手行礼,转身正要离去,大内监轻轻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段大人的功劳,陛下不会忘的,段大人放心。”
“有劳大人,”段立懿连忙道,大内监又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眸动了动,没有再说话,转身进殿了。
四月的京都,一扫北境的森寒,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突然想到那个劲风凛冽地夜晚,彼时冯琰刚刚交接完离开北卫营,北境竟无一人相送。他拦住了冯琰去路的时候,冯琰很平静地回望,好像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诧,也不慌乱。
段立懿并不知道他跟慕容祈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们两个人就好像相处了多年,默契地让其他人都插不进去,而这种插不进去让自己嫉恨不已。
段立懿说:“殿下让我来告诉将军,他与将军从此恩义两绝,北境的事情他不会再过问。”
冯琰静静立在坡上,如苍松劲竹,叫人看了眼睛发热。冯琰有那个资本让慕容祈念念不忘,他温润内敛,内中生华,朗朗如明月,灼灼如日华,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他开口道:“冯琰谢过殿下。”
“那就好,殿下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段立懿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从此山高水长,冯将军珍重。”
冯琰听了丝毫没有惊讶,背过身去没有说话。自己是怎么做的,从他背后将长剑贯穿进了他的胸口,用如鬼魅般的声音道:“殿下有令,如遇冯琰,无需请命,立地格杀!”而后奋力一抽,长剑垂落,喷溅出来的血淋漓洒落在枯黄地草地上,先是几滴,而是缕缕流淌,瞬间被土地吞没。
冯琰没有回身,脱力地跪倒在地,仍旧坦荡道:“冯琰谢殿下恩典!”仿佛那不是赴死,而是解脱。段立懿看着身子慢慢歪倒滚落下了山坡,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嘴角扯出一丝笑。
他微微抬头看着略显炽烈地太阳,一个小太监立在阶前,躬身轻声道:“殿下召见段大人……”
段立懿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转身踏进殿中,留下身后倾城地绚烂阳光。从此那人身边只有段立懿,再无冯琰。
第25章 弹指岁月
仁光二十四年秋天,国医早就断定仁和帝过不了中秋,果然慕容臻在八月初头,病情又一次反复,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慕容祈坐在太极殿小书房中,手中掩了本书,眸光定在面前浮烟的紫玉盅上,入了神。大內监轻轻推开小书房的门,手里捧着一盏燕窝粥,悄无声息进来,“殿下看了一宿书,喝点粥补补气吧。”
门外被人带上,大內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撩起袖子将燕窝粥放到慕容祈面前,慕容祈抬手捏起细长的勺柄,闲话家常道:“大內监伺候先帝二十二年,又伺候父皇二十一年,可谓劳苦功高。”
大內监浅笑,躬身道:“奴才分内之事,谈不上劳苦,更没有功高。”
“如今父皇就在旦夕之间,大內监决定好了吗?”慕容祈漫不经心地问道,用勺子慢慢搅着粥。
“奴才的命运由主子掌握,奴才能做什么决定,”他脸上虽带着笑,眼中却没有温度。
慕容祈抬眼看着垂首躬身的大內监,手指一顿,“八月初四,八月十一,大內监还有印象吗?”
大內监缓缓抬头,脸上的皱褶如菊花盛开般恣意张扬,颇欣慰道:“殿下真的很像先帝,先帝当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如今殿下比之先帝犹胜,老奴放心了。陛下觉得若留冯将军,殿下将来在史书上不会太好看,因此决意为殿下除去此人,而今去的人已经回来复命了。”
慕容祈放下勺子,缓缓抬头,眼中一丝波澜没有,只见他淡淡一笑,恍若森罗之狱般阴寒,大內监一直维持平静的面容陷入怔然。
“大內监,你说的其实不对,本宫一点都不像先帝。”慕容祈缓缓起身,“父皇生平无所顾忌,最恨的应该就是冯贵妃。你说,若本宫将先帝与冯贵妃合葬,父皇会不会……”
大內监“扑通”跪下,惊惶哀求道:“陛下时日无多,求殿下恩典,让陛下好走。”
慕容祈无动于衷,轻轻掸了掸衣摆,淡淡道:“待父皇……大內监便去皇陵,守着你的两位主子直到最后一刻。”
慕容臻缓缓睁眼,寝殿中昏黄一片,床尾模模糊糊站着个人影,背对着他,他记得小时候他淘气爬了冯贵妃院子里最高的银杏树,从树上摔下来那会昏睡了几日,醒来时他的父皇也是这样在床尾站着。
“父皇,您来接儿臣了……”慕容臻伸出枯槁地手,想要拉住他的一片衣角,努力了很久,手中仍旧空落落一片,“父皇还是离儿臣这么远,远到儿臣上天入地也无法追上。”
“臻儿,你长大了,朕变老了……”慕容嫣绝色的容颜慢慢靠近,慕容臻苍白的脸庞上沁出淡淡血色,他拼命仰着头,期盼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儿子,你会爱我吗?”
“当然,”慕容嫣蹙眉,像是听到从未听过的荒谬之言,后退一步,眼眸倏然沉静而冷淡,“吾儿,当然不会……”
慕容臻双瞳蓦然紧缩,然后放大,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变换,便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撒手归西。慕容祈静静坐在他身边,他一定是在弥留之际将与先帝生的极像的慕容祈错看了。慕容祈不知,像他这样无心的帝王,笑起来也能这般柔和,他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个早就逝去的人,却给活着的人造成无尽的痛苦,这样的人凭什么安心离去。
连朱带着一分寒气从殿外进来,衣摆上丝丝缕缕地鲜血,拱手道:“殿下,都处理干净了。”
慕容祈抬手将慕容臻死都未合上的双眼拢上,缓缓站起身来,将白皙纤长地手拢进袖中,淡淡道:“现在,是我慕容祈的时代!”
彼时慕容祈和慕容悠在朝中早就平分秋色,翊贵妃失了皇子,九皇子大病不愈,无奈暂且站在了慕容悠侧,三足鼎立一下子变成了两足相争,慕容祈毫无胜算,却在仁和帝咽气后安安稳稳登上帝位,让翊贵妃陪了葬,三皇子入了狱,只一夕之间,朝中风向遽变。满朝文武战战兢兢迎接这位手段凌厉的帝王,而这位年轻地帝王也不负所望,三年内,所向披靡,一扫大燕数百年来的羸弱气息,振奋朝纲。群臣三呼万岁,最终臣服在了帝王面前,而他始终沉着的眸子,所思所想,让人捉摸不透。
三年后……
三年会让一个人改变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有人浑浑噩噩,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有人度日如年,恨不能将这数十年的岁月飞渡。
王启坐在烟云阁批阅公文,桓檀坐在一旁,翻了几页讲文,啧啧了几声道:“听说陛下又是连着几个晚上没睡,昨儿上朝,瞧他中气十足训斥司礼监的样子,倒真看不出来。你说他这么折腾,还能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他不近女色满朝都传遍了,上朝的那些个年轻臣子里,十个有九个心里都惦记他。”
王启抬头看了眼桓檀,咳了声道:“桓大人未免太谦虚,我看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冲着你来的。”
桓檀启唇一笑,甚是烂漫,微微一垂首,颊边乌黑地鬓发散落,有些腻人的味道,“我可不敢在陛下面前逞这个能,况且,”他低低叹了一声,“圣命难违,总不能都杀了吧,朝廷也需要年轻地血液。”
王启没有搭腔,手中的笔却慢慢停了,三年了,冯将军却始终没有找到,尽管他一直坚信以那人的身手,宵小之辈动不了他。可是那样的时机,又被处理地了无痕迹,即便当初有人刻意隐瞒,在慕容祈如今大力肃清之下也绝无可能再藏得住。每每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冒出那个残忍地想法,然后匆忙摆脱。陛下的眼睛太过锐12 利,他抬眼看了看窗外,梨树雪白的花朵缀在枝丫上,迎风招展,春光正好,然而紫光殿始终笼罩在寒冬里。仿佛冯将军走了,陛下便再无欢愉地可能。
桓檀看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声音不由低沉,“出北境前,我仔仔细细地搜索过。我离开时,冯将军没有出事,至少没有在北境出事。”
“北境封锁之后便没有解封,陛下迟迟不动,也是怕……”王启缓声道,“冯璋的态度令人生疑,冯将军也许根本不在北境。”
“你有没有……”桓檀顿了顿,意味分明地看着王启,“有没有一刻怀疑过,冯将军他可能……”
王启脸色微变,凛声道:“不可胡言乱语,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我当然知道,只是有时候忍不住想,”桓檀抿唇,“我实在无法想象,如果真的……陛下会怎么样。”说完不由怔怔看着王启,那种撕心裂肺不能自已的痛楚他尝过,非人所能承受,陛下只会比他更甚。
王启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不必……我们总算雨过天晴了。”
桓檀朝他倾了倾身,抿唇不语,半晌,抬起灿烂的眼眸道:“我听说王缪还没死心呐,准备忽悠你回去当族长。”
王启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走回案后,揉了揉脸道:“今天奏折好多啊,什么时候能理出头绪来。”
桓檀微微抿唇,笑意渗进了眼角。沈若黎从外面进来,正看到这一幕,啧啧了两声道:“你们两人也收敛点,我见了倒没什么,若是让陛下撞见,王大人可就没得安生了。”
桓檀撇了撇嘴,想到这事情发生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敛了笑起身道:“两位大人慢聊,下官先告退了。”说完走了。
王启接过沈若黎送来的邸报道:“什么事情还劳沈大人亲自走一趟,叫下面的人送来就行了。”
沈若黎轻轻一笑,凤眸抿起,带起一丝春意,“你先别急着看邸报,这次秘密前往东陵办差的人回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哦,奇怪到你特地过来跟我分享的地步,那我倒要好好听上一听,”王启抬眸,发现沈若黎不知肃着眼眉,似乎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说他在东陵见到了熟人,”沈若黎伸出食指扣了扣桌子,看着王启道:“是陛下未登基前的暗卫!”
“暗卫?”王启有些疑惑,“陛下身边的暗卫都在身边,除了……”他猛然一惊,倏然起身,“你确定?”
沈若黎点头,目光铮铮,“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特地来与你商量,我打算亲去东陵一趟。”
“不能打草惊蛇,”王启右手拇指摸索着食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但愿不是空欢喜一场。”
大燕鲜卑和羌胡三国交界之地有一个著名的三不管城市,就是稷城。稷城名义上是鲜卑的行政地,实则却在大燕北境和东境的交界上,与北面的鲜卑隔了一个仙女湖,因此鲜卑对稷城的控制力非常弱。尽管历年来都派守备进驻稷城,但是已经成了官员流放之地。稷城守备要同时平衡大燕,鲜卑和羌胡三方势力,同时安抚来往商贾,做的事情很多,但出不了功绩,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守备,这一任是原鲜卑都护扶余温,因为得罪了权贵,被流放到了稷城。老头儿一生征战沙场,到最后落了这个结局心里未免膈应,不怎么理事,最怕的就是老婆扎罗。
稷城中一如既往地平静,虽然是边城三不管地带,但是自从扶余温到这,对稷城好一番痛改,途如今的稷城倒也算得上民风朴实,商贾频繁。当然每个城市都有一两个害虫,要不然衙门就没事干了。街上三三俩俩走过公差人员,都是些巡逻街道的郡役。其中一个精瘦精瘦地小伙子笑道,一脸揶揄,“这天还没黑呢,老大就急急忙忙回家照顾嫂子啦,也是太贴心了。”
“老大对嫂子贴心不是一天两天了,猴子你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迟钝啊。”另外一个人拍了拍小伙子地肩膀。
那小伙子道:“这不是贴心出新高度了嘛,往常大哥可没那么着急回去。”
冯琰无奈笑道:“你们这帮猴崽子,你嫂子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我早点回去也能帮着做点事情,谁像你们,个个都是光棍,有取笑我的时间,不如好好解决下个人问题。”走到拐角,他便顺路回家了,转头又嘱咐道:“你们晚上巡逻小心点,我先回去了,有事就来找我,你们反正都认路。”
那些人扬了扬手,“快去吧,老大,嫂子在家等你呐……”
冯琰笑了笑,眼角突然扫到了一个身影,渐渐没入人群中,他目光立刻紧紧追寻,什么都没发现,想来眼花也是有的。
“老大,没事吧?”有郡役走过来询问,有些奇怪地盯着他看了看,又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冯琰回过神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没事,你赶紧去巡下一条街,最近往来的商人不少,小心出什么乱子。”
那人一听,立时挠了挠脑袋应了是,带着一帮兄弟撤了。待那些人走后,冯琰敛下笑意,四处看了看,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当年他派段立懿来北境善后,如今又登了大宝,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这里,如果他真的来了,大概也是为了……他自嘲一笑,转身走了。
慕容祈立在角落,静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戾气横生。雀卫悄无声息立在他背后,“要不要属下……”灰衣人缓缓抬手,冷冷问道:“查到了吗?”
“据属下打听,那女人是个药师,经常在祁连山一带采药,三年前在山脚下救了冯将军,”雀卫矮了声音,“伤好以后,冯将军就在稷城留下了。”
“冯将军受的什么伤?”慕容祈蹙眉道,眼光还徘徊在他消失的那个拐角。
“剑伤,据说当时伤得很重,有性命之忧,那女人拼尽全力,才将冯将军救回来。”
慕容祈抿唇,这么说当年先帝已经得手了。到底是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去查,当年在北境都有哪些人,一个不许放过,包括朕的人!”
冯琰推开院门,一个小丫头立刻从里屋里欢快地跑出来,手里高高地举着娃娃道:“爹爹,爹爹你看,娘给我做的娃娃!”
冯琰弯腰将小丫头抱进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道:“灵儿不乖,又让你娘费眼睛了,跟你说了多少回了,爹爹可以买给你,别老缠着你娘做这个做那个,你娘她身子不好。”说着抬眼笑着看向立在门边的淡紫色衣衫的女人,“进屋去,外面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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