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第一期节目所选的旅游胜地不同,第二期节目所选进行拍摄的地点是一处位置偏僻的古老别墅,听说这房子已经有了快一百年的历史,是节目组多番向主人请求才被允许进行拍摄的,因此吴殊才刚刚走进大厅,就听到林一清打趣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房子有点阴森森的?”
他笑着说着,眼神一瞥刚好看见吴殊他们走了进来,连忙笑着走到了吴殊的身边,很自然地拍了拍吴殊的肩膀,“叔叔,要是到时候闹鬼了,我们可就都靠你了!”
听到林一清这么说,原本蜷缩在沙发上的霍灵灵一下坐了起来,一脸好奇地看向林一清,眨了眨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禹仪端着茶杯近乎微不可闻地笑了笑,眼波一横,扫向苏阳,“我记得你好像是吴殊的粉丝,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她稍微一带,场内所有人的视线便直直地投向苏阳,而苏阳似乎十分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因为叔叔在《九鬼门》里演的白守就是驱鬼世家白家的继承人啊,剧里面的妖魔鬼怪都怕他,他还有一句经典的台词呢——”
“千妖百鬼,能奈我何。”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敬亭和苏阳异口同声地说道,话音刚落,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房间内竟然安静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吴殊的错觉,两者的眼神中皆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迅速地别开了视线。
“哇,你们记得好清楚啊,《九鬼门》不都是快十几年前的电视剧了吗?”封潇潇感慨地说着,还不忘补充了一句,“这才是真爱粉啊,连台词都记得那么清楚。”
封潇潇说的语气太过于夸张,以至于吴殊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想出来谦虚两句,却听到一直坐在一旁的禹仪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女人的下巴微微翘起,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唇角的弧度却让人觉得有些意味不明。她轻轻地放下茶杯,陶瓷的被子碰撞在木质的茶几上发出一声并不清脆却很清晰的声音,瞬时吸引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潇潇,这可不一定呢。要知道《九鬼门》可是杜导里程碑式的作品,我们科班出来的演员自然都会很清楚啊。你看你这么说,弄得吴殊多不好意思。”
她仿佛只是一个耐心解释的旁白,语气也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温柔,让人情不自禁地对她产生一种好感。
然而吴殊却明白,禹仪这一席话背后的意思。
一是撇清沈敬亭和吴殊的关系,二就是——嘲讽吴殊自作多情:只是导演优秀的缘故,他一个演员有什么跟着好不好意思的?
“不过既然提起了《九鬼门》,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今天我们节目的拍摄地点也和《九鬼门》中有点类似呢?所以,今天我们的第一个游戏环节便是——百鬼谈。”
吴殊的话音刚落,房间里所有的电灯便齐齐被关上,一瞬之间偌大的房子里便只剩下了之前被工作人员点亮的蜡烛的灯光,橘色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照的墙上倒映的人影也恍如巨兽一般恐怖扭曲起来。
胆子小的霍灵灵已经害怕地躲到了吴殊的身后,而林优则是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所有人都围绕着大圆桌坐下来之后,导演出来说明了游戏规则。
游戏其实很简单,所有人按照顺序讲恐怖故事或者是身边的灵异事件都行,当有人讲不出来的时候便和同组的队员一起被淘汰,两人需要摸黑在别墅中回到自己的房间,最后一个留在座位上的人获得胜利。
“最后女主揭开了秘密,原来当年大夫人抢走了小妾的孩子占为己有,小妾死后变成了孤魂野鬼无法离去,干脆留在老宅中守护自己的后代。知道真相后的男主替自己这位奶奶立了牌位,因此小妾便吃上了香火饭,可以前去转世,大家便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吴殊轻声说着,五官被烛火映的柔和了起来。前面几个人讲的故事都太恐怖了,因此吴殊特地挑选了一个并不是十分恐怖的故事,避免吓到胆子小的嘉宾。
“恐怖故事的结局竟然是没人死掉、所有人都幸福在一起了?看来叔叔还真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呢。”封潇潇轻声说着,扭过看向苏阳,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苏阳,该你了吧?”
灯火忽的摇曳了一下,火苗猛地蹿高了一下,一瞬之间映照的苏阳原本沉浸在阴影中的那半张脸也看的清楚了起来,他的唇角若有若无地往上翘起,眼中却看不出波澜,慢慢地开口道:“可惜,并不是所有故事都能欢喜收场。就比如,我的故事。”
他转动了一下眼珠,朝吴殊投去视线,嘴唇轻微颤抖了几下,然后才张开了口,“有一个女人,她和丈夫结婚多年,感情却并不是很好。一次,在她又和丈夫吵完架后,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地离开了家,准备一个人出去散心。”
幽暗明灭的烛火仿佛被人用手拂过一般,忽长忽短了起来,那些映在墙上的黑影仿佛魑魅魍魉一般,躲藏在黑暗之中,伺机准备去捕捉它的下一个猎物。
吴殊的睫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收回到了桌下。
苏阳的眼眸中火光明灭不定,而他却语气十分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年轻的戏子,两人很快就坠入了爱河,然而好景不长,女人的丈夫很快找到了女人,并且发现了这件事,为此他大发雷霆,逼迫妻子和自己回去。”
吴殊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身子有些僵硬了起来。喉咙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艰涩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微微别过了视线。
故事还在继续。
“女人想和戏子一同离开,谁知道戏子却翻脸无情,无奈之下只能和丈夫一同回家,丈夫对她更加冷漠,没过多久女人就死了。死前,她满怀怨恨地诅咒那个玩弄她感情的戏子,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不会放过你!”
苏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嗓音变得有些阴森起来。他狠狠说着,那张一直以来青涩的脸上一瞬之间竟然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而他,也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们。
良久,他突然不好意思地惊呼了一声,十分羞赧地低下了头,连连道歉道:“啊不好意思,我讲的太入神了,不好意思把你们吓到了。”
“故事的结局呢?”
有人好奇地追问着,似乎十分好奇接下来的走向,“是不是化身女鬼痛殴渣男?还是什么更大的反转?”
苏阳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因为——”
他微微一顿,半垂下眼帘来,似乎在想些什么,而后才慢慢讲到:
“还没完呢。”
第62章
“诶,怎么这样啊?”
那人埋怨了一声,似乎十分不满这种结局,但苏阳却只是不好意思地道着歉,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才是第一轮的缘故,所有人都很轻松地讲出了大家耳熟能详的恐怖故事,不一会儿一轮就已经说完,又轮到了吴殊。
几轮下来,吴殊终于率先败阵下来,在其余嘉宾的起哄声中不得不和林优两人在这栋漆黑的别墅里找到自己的房间。
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之中,林优的唇角微微翘起,看上去有点恍如鬼魅的样子。
离开了点满蜡烛的房间,别墅其他的地方都是漆黑的一片,颇有些阴森恐怖的样子。林优似乎有些害怕,有意无意地往吴殊身边靠来,吴殊扭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先送你回你的房间,这太黑了。”
没有灯光,唯一的光源便是靠着手机发出的,并不是十分的明亮,以至于即使他们站着很近吴殊都看不太清楚林优脸上此刻的表情。
女人摇了摇头,仿若湖水一般的眼中泛起了粼粼波光,“谢谢,我自己也可以回去,而且这里离你的房间更近,我可不好意思让你陪我多走那么一大段路。”
既然林优都这么说,吴殊再执意先送林优回房就未免有些太过犹不及了,所以他只好依着林优去了。寂静的走道里只听得见他们的脚步声,很快他们便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那我就先回去了。”
跟着吴殊走进房间后,林优似乎张望了一下周围,然后便迅速地转身走回到房门口,离开了。
蹬蹬噔的高跟鞋声很快便远去了,吴殊坐在床边,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又想起了昨晚的那通电话。
在挂断电话后,很快他日常工作使用的那部手机便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
迟疑了两三秒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
还不等吴殊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便冷笑了一声,然后紧接着便传来了一个男声,“吴殊,你难道忘了十几年前的事了吗?”
吴殊微微皱起了眉毛,语气平淡地回答道:“这位先生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
那人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好好掂量掂量吧。”
说完,又是再次不等吴殊开口,那人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思及此处,吴殊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深深无力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这一个环节总算结束了,房间里顿时恢复了明亮?1 馐馊嗔巳嘌劬Γ萌米约旱乃巯肮哐矍暗拿髁痢?br /> 第二期节目的重点在明天,而今天所要录制的内容已经差不都结束,所以不少嘉宾已经回房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其余的则结伴在偌大的别墅中开始参观起来。
而此时,吴殊正听着助理小王报给自己的行程,点了点头,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知道了。小王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去,却仿佛突然想起来的什么,拿着一个信封朝吴殊走来,“这个好像是粉丝寄到节目组的,吴哥你要不要打开来看一下?”
粉丝给明星寄东西很正常,因此吴殊也没有放在心上,刚好他现在手上无事,便随手拆开来了。谁知手指顿时一阵刺痛,皮肤上迅速地出现了几道殷红的血痕,一颗颗小血珠汩汩地往外冒着,顺着手掌滴到了衣服上——竟然是一包锋利无比的刀片!
小王立马大惊失色地跑到吴殊身边来,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啊!吴哥你受伤了!”
“我去找节目组借医药箱!”
说着小王便准备转身离开,吴殊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冲他摇了摇头,“先别惊动节目组。”
男人看着比自己还惊慌失措的小王,知道现在他要是不镇定下来只会让自己的助理更加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手掌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慢慢道:“你去找沈敬亭,他应该有医药箱。快去快回,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小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赶忙转身朝沈敬亭的房间赶去了。
吴殊微微皱起了眉头,趁着沈敬亭还没来的时候先抽了几张纸将他那满手的鲜血轻轻地擦了擦。原本光滑亮洁的皮肤上出现了数道交错的红印,有的比较浅的伤口还好,已经差不多结痂了,只是有的切的有点深,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轻轻一碰就痛的厉害。
他不敢去找节目组,因为这样势必会传出去,只怕到时候被有心人借题发挥,攻击节目组的安保措施可就糟糕了。
可是,这究竟会是谁做的?
之前他和沈敬亭刚刚传出cp绯闻的时候也有不少沈敬亭的死忠粉给他寄了很多恐吓信,只不过随着最近他和沈敬亭关系的好转,以及在沈敬亭的竭力维护下这种情况已经基本上没有了。
恐同人士也不大可能,他出柜的新闻已经过了大半年,最激烈的反对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大众对他的态度已经趋向和缓,并没有一开始那么激烈了。
思来想去,吴殊突然想到了几个月之前在公司收到的那张恐吓照片。
男人无声的抿紧了嘴唇,一瞬间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就连手上的疼痛感似乎也模糊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殊才被沈敬亭的惊呼声拉回了现实。原本总是一脸口是心非表情的沈敬亭现在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惊慌,他摊开了吴殊的手掌,眼神里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关切。
“没事,可能就是一些黑粉做的。”
“伤成这样还没事?你到底懂不懂地保护自己?”
沈敬亭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但更多地是一种心痛,仿佛吴殊手上的伤全都一道一道划到了他的心上,比他自己受伤了更加让他难受。
青年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熟练地为吴殊包扎着伤口,手指却在有意无意间轻微颤抖着。吴殊的目光从他的头顶上投下,才发现原来沈敬亭还会这样的表情。
更多的时候青年总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总用恶劣的言语来表达他的感情,好像一个什么都不在意的顽劣的孩子一般。可是现在,他的手法、他每一个细微的细节都处理地那么认真、那么温柔。他不经意地蹙眉、他的眼中泛起的焦急无不让吴殊感到这个人对自己热切的关怀。
这种感觉,让吴殊觉得十分熟悉而又可靠。
熟悉……
吴殊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来了那个人。
那个,或许可以说是改变了一切的人。
“谢谢,包的可真漂亮。”
吴殊笑着说道,而沈敬亭则从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了那包刀片,眼神有些冰冷地扫了一眼,然后把门外一直等着的小王给叫了进来,让他去处理了。
“这是怎么回事?”青年语气有些严肃地问道,似乎十分在意这件事情。
而吴殊只是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抬头重新向沈敬亭看去,仿佛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你还记得薛奕然来公司那天,你帮我搬办公室时发生的事情吗?”
“薛奕然来公司的那天?”沈敬亭皱了皱眉毛,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向吴殊,“就是你摔下楼梯的那天”
吴殊点了点头,心想没想到这么久之前的事情沈敬亭竟然都还记得,这么快便想了起来,内心不由有些吃惊。
吴殊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了下去,“当时我收到了一张照片,我想很可能和今天寄刀片的是同一个人。”
沈敬亭听着吴殊的话眉头便皱的更深了,他似乎在思索什么,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而这个人就是当初把你推下楼梯的人?所以,这个照片上到底有什么,能让你那么惊讶。”
吴殊闻言点了点头,眼神暗了暗,“其实照片本身没有什么,只是它背后暗指的事情……”男人说着叹了一口气,随手扭开了一旁桌子上摆着的矿泉水瓶,开始喝起水来。
掩饰焦虑的一种方法,便是喝水。
冰凉的液体让吴殊的思绪稍微清楚了些,他稳了稳心神,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那张照片是十几年前我刚拍完《九鬼门》之后,在外地度假时的照片。而在我旅游的那个地方,发生了一件事,而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会在之后做出那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吴殊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究竟是怎样的事,才会让他宁愿选择狂接烂片、从演艺圈销声匿迹也不愿让别人知晓?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凝视着沈敬亭的双眼,仿佛触及到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般,那积在回忆之盒上的厚重的尘埃让吴殊的喉咙猛地干涩了起来。
“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第63章
吴殊静静地说着,眼中微微升腾起了一阵雾气,仿佛隔着那些朦胧缥缈的水光,他又再次回到了那个一直氤氲这温婉水汽的小镇,在午后的骤雨之中,独自一个人站在街边商铺的屋檐下躲雨。
晶莹的水珠摔在地面上,溅起一串水花。街上面的人们焦急地四处往回家的方向赶,乱糟糟地挤成一团。空气中有一股青草的气味,有些凉,却又很清新。
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兜帽,靠着墙壁安静地等着阵雨过去。
而她,便撑着雨伞路过了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吴殊的语气有些怀念起来,甚至连唇角都不易察觉地微微往上翘起了几分,但是很快他似乎就想到了什么,眉毛又皱了起来,“我知道,这很不合常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和三十多岁的少妇之间能有什么纯真的感情?或许所有人都不会相信,我们之间从头至尾都只是单纯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