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愣了楞，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回答道：“是的，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他们已经开始排练了。如果你继续闹下去的话，只怕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知道了，我会的退出，主持的位置你们给他吧。”
吴殊轻轻吐出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
“什么？哦，好的……其余的事等你回公司再谈吧。”
总监的声音似乎有点意外，没想到吴殊竟然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
才刚刚挂断了电话，身体就被猛烈地一扯，被人强硬地推到了墙上。剧烈的撞击让男人的后背剧烈地一痛，吴殊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毛，不悦地抬起头瞪向了那个施暴者，却在触及对方眼神的一瞬间怔住了——
那是多么凶狠的目光啊！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激烈的情愫。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妥协？”
沈敬亭的声音里饱含了悲伤，却又像是一把被毒反复淬过的锋利的匕首一样，明晃晃地朝着吴殊的心窝捅去。
“还有之前也是！你这么做对的起那些心心念念喜欢着你的人们吗？你对的起你的粉丝吗？你对得起那些为你付出的人吗？他们为你鼓舞、为你打气，而你呢？你却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你这么软弱，你对的起别人吗？”
吴殊别过了头，避开了沈敬亭那灼热的视线，心中像是被一条浸了冰水的冷毛巾丝丝勒住一样难受。他语气不善地冷冷说道：“那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才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把负面的情绪传递给无辜的沈敬亭，他现在心里乱的很，要是继续跟沈敬亭待下去，他只怕自己会说出来什么万分伤人的话。
吴殊推了推沈敬亭，想要把青年推开，可是无奈对方的力量奇大无比，竟然让他无从挣脱。他恼怒地瞪了沈敬亭一眼，恶狠狠地吼道：“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说着，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毫不客气地对上了沈敬亭的双眼，冷冷地开口道：“我就是这么软弱、就是喜欢逃避又怎么了？你那么了解我，应该明白，在让人失望这一点上，我从未让人失望。”
不知从何时吹来的冷气冰冷地打在了他们的身上，吴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寒意一瞬之间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了开来，一瞬之间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不、不能这么说！
吴殊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喊着，可是他的嘴却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不受控制地吐出那些充满讽刺而又刻薄的话语，“你家里有个房间专门放着关于我的资料吧？既然你收集了那么多关于的我东西，你怎么会不明白，我不是一向如此吗？就像是当年一样。”
沈敬亭的手松开了。
吴殊的喉咙变得苦涩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沈敬亭，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相信这样，以后沈敬亭也不会再想见到他了吧？
毕竟他这个偶像，总是那么怯弱、那么让人失望、那么……让他们心痛。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他，让他无法动弹。
或许早在那个时候他就该离开娱乐圈，可是偏偏他是那么热爱这个闪亮的圈子，即使是一再被人当做炮灰、被人轻视质疑、被人嘲笑痛骂，他还是想留在这里。
他获得过多少荣誉，那这些在后来就变成了多少磨难与痛苦。他经历过陌生人的嘲笑与痛骂，也感受过曾经喜欢他的人失望的眼神，这些都让他明白：任何好感不过都是死神唇边的微笑，而那些欢乐与荣誉更不过是一瞬的风景，说没就没了。
所以，明明才三十岁，他就活的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好似他的心早已死去，泛不起任何波澜。轻视也好、刁难也好，他照单全收，内心似乎已经麻木了。
可即使这样……他的心却依旧还是会痛。
“吴殊！你给我站住！你这样算什么！你的骄傲和自尊到哪里去了？你这样——”沈敬亭的声音戛然而止，那愤怒的气息顿时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巨大的悲伤与苦痛。
“你这样……还是那个我那么崇拜过的人吗？我可是因为想成为你，才会当的演员啊！”
吴殊的脚步一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转过身来看着沈敬亭，睁大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里写满了怀疑与不敢相信。半晌，他才有些不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你……崇拜我？”
他似乎惊呆了，没有想到沈敬亭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的，我想成为像你那样的人！因此我才会去考戏剧学院、我才会签约到环国来、我才会去演《皇图》！可是为什么，当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却让我忍不住去问我自己，这是那个我向往了十年的人吗？”沈敬亭的声音有些呜咽，眼里蒙上了一层闪烁的泪光，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苦痛。
吴殊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呆呆地看着沈敬亭，大脑里一片空白。那些记忆里的片段迅速像是拼图一样一片片拼接在了一起，最终展现出一幅完整的图景。
有那么多有迹可循，有那么多草蛇灰线的印记，他却始终无法确定，直到沈敬亭亲口告诉了他：是的，没错，就是他想的那样。
“叔叔，我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很喜欢。”
沈敬亭轻声说着，缓缓地走近了吴殊，慢慢地将男人抱住，整个脑袋压在了吴殊的肩膀上。即使不去看，吴殊也能感觉到，他在哭。
分明刚才窗外还是一片灰蒙蒙的乌云，可是此刻月光却变得分外皎洁了起来。柔和的光线从玻璃窗中倾斜而下，在地上映出一团黑影。
许久，那黑影才动了动，吴殊僵硬地伸出手来放在了青年的后背上。
“谢谢……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
回到酒店的房间后，吴殊的心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他打电话给了总监，商定好了他退出年末晚会的补偿：一，中秋晚会的主持人名额必须给他，而且他的搭档一定要是担当过主key的主持人；二，《我偶》的资金追加，并且节目组不要过多干涉他的工作；三，允许他在不耽误正常工作的情况下接别的电视台的工作。
其实他刚刚答应总监退出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算的，原本让他老老实实地把位置让出来就不可能，只是他本来还觉得附加条件是不是太多了点，可是现在他转念一想，反正他不仁我不义，公司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尔反尔，他也没有什么好替公司考虑的了。
而现在，他更关注的是如何拿下《九州》的角色。
吴殊看着那本写满了笔记的剧本，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它的封面。
刚刚在包厢里，他还意外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薛奕然想要出演萧别情这个角色！说什么左思右想，觉得《九州》是个好剧本，放弃太可惜了。虽然可能因为他的行程的缘故无法出演男主角，但是他还是很愿意抽出时间在里面饰演男二号的。”
听到封潇潇把这个消息说出来的时候吴殊就笑了，薛奕然的心思他难道还看不懂？
不过很可惜，薛奕然这次肯定是要大失所望的。
因为不管是萧别情这个角色，还是薛奕然所渴望的名气，吴殊一个都不会让他拿到！
第55章
与封潇潇他们聚会回来后，很快便到了《九州》试镜的日子。
由于大众对剧组的关注度，吴殊来之前就已经想象得到会看见很多电视上的熟面孔：禹仪、温洋、黎沐、霍灵灵……以及，薛奕然。
薛奕然出现在试镜会场的时候，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什么？薛奕然也来了？天哪，他要试哪个角色？跟他试一个角色的人太惨了！”
“他演技那么好竟然没有内定，还亲自来试角色，真是太敬业了。”
“沈敬亭好像也来了，难道他们都要抢男主角？”
之后的讨论就变成沈敬亭和薛奕然究竟谁的演技更为精湛，甚至还划分成了两大不同的阵营，开始兴致勃勃地争论起来。
吴殊自然是没有闲工夫去讨论这些的，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一边重温剧本，一边耐心等待着自己的顺序。
薛奕然在看见吴殊出现在萧别情的试镜会场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微微一变，略微有些不安的神色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便又恢复了以往淡然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吴殊走来，捡了吴殊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了。
他冷冷扫了一眼吴殊手中的剧本，冷冰冰地开口：“你还在看剧本啊？”
薛奕然说话总是很有技巧，能够成功地嘲讽到别人。
原本在试镜前看剧本并不意味着什么，吴殊早就把要试镜的内容牢记于心了，只是把剧本拿出来集中精神、提前进入状态罢了。可是现在薛奕然这么一说，好像他提前不做功课，临时抱佛脚一样。
吴殊将剧本合上，似笑非笑地看向薛奕然，“薛小天王背好剧本就不要来打扰别人了吧？”
薛奕然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微微一变。
“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他冷冷说道，起身离开了座位。
等离开了大众的视野，薛奕然连忙拨通了一个电话，有些焦急地踱步了起来。
“吴殊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说过来试萧别情角色的人都是二三线小演员的吗？所以我才拒绝了内定来试镜的，万一这次没试上，那我不就得不偿失了？”
薛奕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其实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演的比吴殊好，毕竟对方十几年的演技可是一个传说啊！
虽然这些年来吴殊没有再出演什么大角色，可是谁也摸不清楚吴殊的演技究竟有没有退步，因此在他看见吴殊出现在会场的时候，心中是有些震惊和心虚的。
“你先别急，就算是吴殊来了，你男二号的地位也不会动摇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传了过来，薛奕然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追问道：“这话怎么说？”
对方缓缓说道：“这次试镜的主考官由三方出面，分别是九州公司、剧组方面还有投资方。九州公司作为原作的提供者，他们派出来的是文案组的人，我一个剧组人员没法沟通的到，因此这个稍微有点悬，但是其余两个都好说。”
“负责试萧别情这个角色的是贺导，你也知道，界内人都称他为‘黑脸神’，他一向最看不惯那些接烂片的演员，因此几年前他上吴殊一个节目的时候大骂过吴殊，说吴殊就是被猪油蒙了心、目光短浅的肤浅小人，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而投资方更不用说了，那可是提前就打过招呼的。就算到时候九州方面欣赏他，你不还有导演和投资方呢，别担心了。”
薛奕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挂断了电话，再次回到了会场。
那些二三线的小明星一看薛奕然和吴殊便知道没他们什么事了，干脆连样子都懒得做了，直接围到了薛奕然的身旁，开始吹捧他的演技有多么多么好、希望他多多提携后辈、有没有什么小角色的试镜能提供给他们……
看那架势，好像这个角色已经落入了薛奕然囊中一样。
薛奕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眼里明显多出了一丝吃趾高气扬的洋洋自得起来，开始许诺道：“我记得我有几部戏中还有几个配角没人演，改天联系给你们。”
其余人连忙附和道，连连感谢。
薛奕然眼神一瞥，落到了吴殊身上：男人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着剧本，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柔和安静的气息。
真可怜，也只能现在装装样子了，因为角色肯定是他薛奕然的。
想到这里，青年唇角勾起一个略微有些讥讽的弧度，冲着吴殊说道：“吴殊，要不要我也介绍几个配角给你，下半年你没有什么工作了吧？毕竟跨年晚会你又不用负责，不像我，为这个忙的要死。”
那些小演员一听哪里还安静的下来，纷纷惊叹道：“哇，薛哥你好厉害！第一次当主持人就可以担任跨年晚会的主持！”
“是啊是啊，薛哥就是天生的大明星，做什么都那么厉害！”
“恭喜恭喜啊，看来年末的金像奖也一定是薛哥的囊中之物啦！”
吴殊轻轻瞥了薛奕然一眼，平静道：“是啊，我刚好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所以把主持人的位置让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干，毕竟是第一次，不丢什么大脸就不错了。”
所有人的表情一变，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就算是二三线演员，也都是圈子里的人精，哪里会听不出吴殊的潜台词。
毕竟抢人位置这种事，在圈子里可以说是早就司空见惯了的。不过，抢位置不难，到时候能不能坐稳可就难说了。
薛奕然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而就在他思考该如何应对现在场面的时候，工作人员刚好喊到了他的名字。
于是他连忙像是飞一样地起身，逃离了这个尴尬的环境中，快步往前面走了过去。
呵，还真是走运。
吴殊冷冷笑着，虽然心中对这个角色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但还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无比专注地朝台上看去。
他想看看，薛奕然究竟要拿出怎样的实力来与他争夺这个角色。
试镜开始了，坐在台下的吴殊并看不清评委们的脸，只听得到导演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你随意挑一段演吧。”
薛奕然点了点头，开始在评委们的面前表演。
青年身形一闪，仿佛挡在了谁都面前，伸出右手来在空气中做出抓住什么的动作，眉头一皱，似乎十分痛苦的样子。
“——！”
还不等薛奕然开口，吴殊的表情便猛地一变，因为这一段戏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薛奕然才刚刚做了两个动作，他都能清楚地明白青年接下来要说出的台词是什么。
师尊快走。
“师尊快走！”
刚刚想到那四个字，薛奕然那充满感情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并且让吴殊忍不住一怔。
这声音……简直跟游戏中萧别情的声音近乎一模一样！
无论是语气还是语调，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以至于光听声音，吴殊几乎都以为他在听游戏原声了。
不得不说薛奕然太有心机了，选择了萧别情之死这一场戏。这场戏虽然十分考验演技，但是悲情却是主旋律，只要能演出让人悲伤的感觉，都会产生一种这是演员演技的错觉，而让人忽略了其实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还在剧本身上。
而薛奕然本身的演技并不差，加上这一段戏本来就十分具有煽动性，因此当他一段戏演下来的时候，其余来试镜的演员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点头了。
“师尊，我不需要什么正确的一边、光明的一边，我……只想站在有你的一边。”薛奕然顺势躺倒在地上，眼中还依稀闪烁出了泪花，他虚弱地伸出手来将本来不存在的剑穗递到虚拟的江雨承手中，微微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慢慢闭上了双眼。
投资方带头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赞许地看了一眼薛奕然，“地上那么冰你就直接倒了下去，不愧是专业的演员，真是敬业！贺导，我觉得薛奕然挺不错的。”
贺导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来喜怒的说道：“还行。”
而九州那边的人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道：“演的很有张力，看的我都以为江雨承和萧别情不是师徒而是恋人了。”
薛奕然显然没把九州那边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礼貌地冲着导演和投资方笑了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挑衅地看了一眼吴殊。
接下来的几个演员无一能够达到薛奕然的水平，有的甚至直接放弃了上台，因此整个试镜的过程格外的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吴殊。
吴殊整理了一下衣服，缓步走上了台。
原本台下试完镜的人是可以离开了的，但是他们一看到薛奕然还静静地坐在台下，便知道有一场好戏要上演，左右不过几十分钟，干脆也一同坐在了台下，等着看吴殊能有怎样的表演。
贺导一看吴殊走了上来，脸上顿时挂上了一个嘲讽的笑容，语气有些尖锐地讽刺道：“哟，这不是吴大主持吗？怎么您老觉得当主持不够捞金，又准备重拾旧业了？话可说在前面，演技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天分就行的。要是你只是准备捞捞金的话，还是去演偶像剧吧，对你这种人来说相信也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