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完本[耽美]—— by:雪泥红爪
雪泥红爪  发于:2017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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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小团灰扑扑的白,凉的是白的毛,灼烫的是红的血,凝固着的血迹。
跟着手臂一块颤抖着的,是绯冉的心,一点点变得支离的心。
“绯冉。”
长久而诡异的静默后,白锦叹息着转身,尾音消弥在清冷的夜色中:
“后悔什么的,是最无聊的事情。”
“不要再去想从前的事,跟着你的麒念,好好过吧。”
什么……好好过?
你们这样……要我怎么好好过?
绯冉被抽走了骨头一般,垂下手,近乎偏执地注视着白锦的背影。
巨大的无力感,像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罩于其中。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点声音的力量都没有。
恬淡的夕阳下,小兽被紧紧抱在白锦怀里,从背后看只剩下一双颓颓耷拉着的耳朵。
“等等。”
说这话的是麒念。
从白锦来后便不动声色的人,以咄咄逼人的语气喝道。
右手顺势挽过绯冉,若有似无的笑意倦倦挂在唇边,一丝阴冷在脸上隐约闪动。
他悠悠歪着头,面对白锦的背影,抖开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
“好像是白锦仙君误会了吧,刚才分明是你的神兽想要伤害我才对。从古至今,以下犯上的兽中,还留在天庭里,白锦仙君有见到过么?”
言下之意是,白锦你若聪明就赶紧将这家伙弄走,越远越好,赶紧的。
白锦的背影重重一滞。
银发的仙君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垂下眼帘低低地笑了一声。
白锦慢慢转过身,平淡而决绝的声音,不急不徐地压低了道:
“既是白锦管教无方,那么惩罚之类。也该由白锦来承担才对。”
“呵,这可担当不起,既然白锦仙君有心包庇……”
麒念还未说完,声音便被另一个声音给斩断,失去了原有的气势。有些可笑地荡在空中。
“够了!”
绯冉重重揉着额角,似要揉去脑子里混乱的思绪。
声音不带起伏地漠然开口道。
所有人都哑然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绯……”
麒念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花敛犹豫了半晌,面带惧色地试着叫道。
“我说够了!”
猛地一声脆响。
措手间天青色花瓶被拂到地上碾碎成齑粉,手臂抬起又落下的动作,和声音末端若有似无的沉重哽咽,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随着声音的最后一丝都殆尽,麒念的脸上浮现出不加掩饰的惊讶神情。
记忆中从不曾看到过这样阴晴不定的绯冉,即便是当初自己放手离去的时候。
绯冉的目光不带焦距地四下游走,最后静静定格在白锦身上。片刻的失神后,复杂的表情在脸上依次而过。
迎着薄脆的夕阳,微光中给人以隐约不安的错觉。
绯冉的眸光越来越暗,最后他勾起眼角,弯起一个淡漠的微笑。
白锦花敛和凤离面面相觑,一时间,寂静得有些诡异。
“啊……”
不知道是谁因为惊讶而发出的呼喊,虚空中只见一只白净纤长的右手,凌空而起,不断地翻动变换,画下形状优美的莫名字符。
华丽到繁复的手势。绯红的光线从手指射出,汇聚到一起。火焰般腾腾燃烧,如一匹巨大而艳丽的锦缎。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怔怔无言,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悬浮于空中的绯色光球,耀眼到极致的光华。
而最让人惊奇的,是沉睡于其中的东西——本应在白锦怀中的小兽,周身被光芒所笼罩,面容平静地安眠于其中。
光球摇曳着长长的尾巴划过空中,与此同时,小兽身上刺目的鲜红渐渐变淡,直至完全隐于毛发间,所有的伤口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融合。
传说中等级最高的治愈术么?
白锦微眯起眼。
最后绯冉重重反手,以一个下沉的手势结束所有动作。
好似裂帛般令人惊愕的收尾:光球中绽开千百道金线,眩晕中众人只看见一团白色,缓慢跌进绯冉怀中,然后被他以守护的姿态紧紧抱住。
绯冉转过头,一袭白衣落落而立,平静的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眼前又是那个锦衣华服,尊贵无比的绯琴仙君。
只有那些尚未褪去的光华,在小兽身边快速聚拢,提醒着人们刚才发生了什么。
绯冉将小兽往怀中带了带,面容阴沉地走到凤离面前顿住,突然间朗声颔首,浅笑端方:
“凤离,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凤离被这渗透着诡异的微笑给震住,一时间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站在凤离身后的花敛更是苍白着脸,无声地拉了拉凤离的衣袖,慌张着朝他递眼色。
绯冉的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怎么说呢……山雨欲来风满楼?
扑朔扑朔的流萤,在夜空中闪烁不定,萤光下绯冉脸上的危险意味,在眸中若隐若现。
“这……”
话还没说完,凤离手腕一凉。
扭头一看,却是白锦,当机立断握住他的手,将他扯到身后:
“不管他是谁,现在都与你绯琴仙君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么?”
白锦冷冷笑道:
“绯琴仙君何苦要死死纠缠呢?”
绯冉又是一愣。
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艳丽的笑容再也收不住,啼血般的红,一点点染透了眼瞳,愈发炙热凄绝。
他看定白锦,良久,方才一笑:
“好,好得很,你们要联合起来瞒着我,既然这样,那白锦仙君便休怪在下无礼了。”
说罢,竟也不看麒念,抱牢小兽,转身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抬袖便是驾雾而去。
花敛松开死拽着凤离袖口的手,愣愣回过头去,只见身边的人同样苍白着一张脸,表情痴傻,好似鸣蝉在秋天开始时,蜕下的一副空壳。
“凤离。”
花敛哭丧着脸,一拉一拉扯着凤离的袖子玩,又转头去看白锦,然后一个猛子扎过去:
“苏廿三苏廿三那个呆兽,呆萌呆萌的,绯冉他到底要干嘛干嘛啊,还有小狐狸你你,你刚刚干嘛一脸贞烈的样子,你就不怕绯冉一刀、一刀劈了你?”
凤离一口口水呛在喉咙里还没缓过来,只见花敛一个灵激,木然着眼望向白锦:
“要不这样,我们潜进绯冉家……”
呆萌呆萌的到底是谁啊?!
……
白锦黑着脸,一把拎起花敛扔给凤离,朝他努了努嘴。
凤离会意,动作迅猛地钳制住此刻正蠢蠢欲动,准备第二轮扑向白锦的花敛。
低头看了看花敛一脸妖孽的小模样,在心中仰天长啸:花敛啊花敛,这一千年来,你在发育身体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能顺便照顾一下你那可怜的小智商呢?真愁人啊真愁人。
白锦眼神似淡似怨,清清冷冷一抹笑,转身在麒念身前停下。
凤离揪着花敛捂住他的嘴,不动声色地立在一旁。
只听耳边白锦说:
“麒大人这下可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MS晋江又傲娇了,于是:
To小J菇凉:第二篇什么的,只要还有人愿意看我就一定会写下去的呐 > 。
他不知道,可以缠着自己,将自己作为依靠,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所有的骄傲。
他理不出更多的头绪,索性关了门,谁都不见。
后来再想得烦的时候,他就将下巴枕在小兽的榻上,手指轻轻拨拉着小兽长长的毛:
“小家伙,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会让我想起小离?难不成,其实你是小离养的才对?”
“所以说,小离走之前将他托付给了白锦,”
“可是……”
绯冉眉头一蹙,语末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些委屈:
“为什么小离不将你给我……”
“明明除了麒念外,我才是小离最亲的人啊。小离跟白锦,怎么可能比我还熟?”
他乐此不疲地做着猜想,这样反复念得多了,渐渐地就连自己都开始坚信不疑。
黄昏时他会起身将凉掉了的银耳拿去倒了,重新盛上一碗,换上一床更厚的被子。
刺绣精致的绸缎裹面,边上用兔毛勾了边。毛绒绒的质感。一地桂华流月,清冷的月光中格外温暖。
他害怕小兽夜里被冻着。
有新来的小童好奇,他冷了脸色道“故人所托。”
第二天路过院子时,便听见几个湖绿绸衫的小仙童小仙女,垂髫年岁,窃窃咬着耳朵。
声音不大,他隔得远了,只听到大概在说这几日天庭传言闹得厉害,说是绯琴仙君与白锦仙君为了一只灵兽闹了矛盾,也不知什么兽这么稀罕。
更有甚者,抖出的□□,说花敛与青丘山那位都被扯了进来,还说麒念和绯琴仙君几天来没说一句话,不知与这小兽有何关系。
还说绯琴仙君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府上如斯冷清,着实不似平常作风。
绯冉听了也就听了,再瞧一瞧这庭院深深,只剩下霜雪被锁在里面,倒也没说错。
抬手唤了仙童来,再热一碗粥,转身又消失在严冬般萧瑟的寂静中。
绯冉回到屋,这才堆起温和的笑容,往花瓶里插上几支刚才下来的腊梅。
花稍原本落了霜,被热气一熏,便化开了来,好似挂着几颗摇摇欲坠的眼泪。
小兽依旧不肯睁眼。
绯冉不急也不恼,笑容里藏了万千朵花开,亲昵地摸了摸小兽的头:
“小家伙,就算为了小离,也得吃一点吧,就算你有我的仙气撑着不会出事,但也不代表什么都不吃对不对?”
想着想着笑容就有点苦涩:
“要是等到小离回来,发现你瘦了,我这当哥哥的,该怎么向他交代?”
他抬起眼,视线绕过小兽,看着窗外掉光了叶的树枝,风中孤独地上下摇摆,眼眶就有点湿了。
他愣着半晌,心中发闷,就想把什么都说出来。也不管小兽是否能听得到,听得懂:
“白锦的语中带刺,凤离的冷嘲热讽,花敛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我弄不懂,他的态度,疏离得就像指着我鼻子说‘你让我失望了’似的。”
“可是很悲惨吧,我连原因都不知道,自己都还懵懂着,就发现被推到了这样一个境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千年确实是长了点,这几天我一直在怀疑,回来的,真的是从前那个小念么?”
“也许这么说有些不对,但是……”
“为什么小念跟我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完全无法重叠呢?小念与白锦的剑拔弩张,以及令自己莫名其妙的的话,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哦,就是自从上次做了怪梦后,脑子里常常出现的一个人影,很熟悉。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小念。”
“呵,呵呵,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只是就算不太记得,也能想到这一千年,都是为了救出小念而活着,等到真的将小念救出来了,反而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就像空了一块地在那儿,风一吹,心就凉飕飕地难受。”
绯冉喃喃地说着,说到最后调子有些沙哑,竟像是语末因哽咽而失声。
他迷茫地看着窗外,觉得有些累。又觉得这样静静地等待似乎也不错。
令他陌生的事物前赴后继地出现,一次次与现实的交锋中,他变得易怒且不安。
这样的不安使他隐隐察觉到,也许自己根本还没有做好接受真相的准备。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绯琴仙君的府上,意外地迎来一位客人。
绯冉端着凉掉的银耳,路过窗前时,远远地瞧见苍茫的白色中突然涌出一团鲜艳的红色。
他在窗前定住,微微眯起眼。
宽大的衣摆,风中火焰般腾腾烧着,越飘越近。
耀眼的火红光芒中,容颜魅惑的红衣男子提着一盏通体碧绿的薄纱宫灯出现在门前,红绿相衬,触目惊心。
凤离蹙着眉,犹豫了两下,用力叩响了门阀。
绯冉推开门,看见男子斜斜倚在门边,比衣衫还妖艳的笑容,寒风中潋滟生辉:
“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凤离漫不经心地打量他:
“我告诉你。”
绯冉手中的碗落到了地上,怔在门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阵簌簌声路过耳边,凤离低头,继而猛地瞪大了双眼。
黄昏垂下了眼睑,一点稀薄的光中,小小背影蹲在眼前。
沉睡中的小兽不知什么时候听到了声响,从屋中窜出来。
小兽晃了晃脖子,用急切而疑惑的双瞳看向凤离,两只前爪不安地在地上反复抓挠。
继而扑倒凤离脚下,先是亲昵地蹭蹭,再一口叼住他的裤脚,将他拖到书架前。
抬眼,发出“嗷呜嗷呜”的乱号。
凤离看懂了,笑容凝结,然后一点点褪了去。
他蹲下身叹口气,对上小兽的眼睛:
“你是指书呆子,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还不回去?”
小兽眨眼,用力点头。
凤离勾起一抹笑,脸色被风雪染成缟白:
“傻三儿,书呆子他,已经过完这一世了啊。”
小兽一愣,慢慢停下动作,零星的水光就从眼底泛了出来。
“不要那种表情啊啊。”
凤离心一酸,摸摸小兽的脑袋,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
他摇头苦笑,温暖的语气从四周包围而来:
“书呆子说他很幸福。”
凤离咬住牙,强忍住眼泪,半天才接着说道:
“他说他很感谢你。”
小兽向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使劲儿摇头,小小的脑袋几乎就要被甩掉了去。
凤离心疼地一把抱起小兽,将下巴放在小兽头上蹭蹭,接着将他举起,对上那双乌玉般润泽的瞳:
“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小兽灵敏地察觉到凤离话中的异样,身子在凤离怀中僵硬住,几秒后拼命挣扎起来。
不断发出的嗷嗷叫声,一声比一声长,接近于撕心裂肺的悲鸣,
绯冉的心被小兽的叫声一下一下撞击着几乎窒息。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试图抢回小兽。
不敢出手伤到凤离,情急之下第一次尝试着使用蛮力。
凤离伸手挡开,不知怎的,忽而将脸转向绯冉,愤怒地大喊:
“现在知道心疼已经晚了!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想要找回记忆就给我站在那儿别动!”
绯冉的动作顿在了空中,他垂下手,眼神无力地望向挣扎着的一人一兽。
小兽痛苦地闭上眼,哀伤的表情像一把刚磨好的刀,一点一点扎进绯冉的心里。
最后纤薄的挣扎停止,小兽软软地倒在凤离怀里,再也没有声音。
凤离静静地看着小兽陷入沉睡,脑海中延伸出长长的水墨色线条,勾勒着记忆中折扇轻晃的锦衣公子。
长安苏家出了名的小少爷,他记得他眉峰细长,眼角习惯性地向上微翘,温良的脸上,镶嵌着的如水温润的目光。
凤离最后一次,轻轻吻了吻小兽的额头:
“虽然很舍不得,不过,必须得再见了。”
“真是的,连告别都这么仓促。”
“不知道当你醒过来时,我会在哪儿呢?”
朔风中一朵朵稚嫩的雪花的背影,花海中如火明艳的男子,和这个冬天一起,成为绯冉永远不会忘却的画面。
那是那个飞扬而善良的青丘之狐,留给绯冉的最后记忆。
青丘之狐,天赋异能,尤以“镀引”著称。
凤离展开一抹恬静的微笑,暮色中晃了人眼:
“别担心,只是普通的催眠术而已。那么,我们现在开始吧。”
明亮的光泽挤满了视野,冬日难得的晴空,正穿过雕花木格的巨大窗框爬进屋中,空气里起伏未定的暧昧光线。
迎面而来的阳光,尚还带着一股凉洌的气息。
中药散发出的热气里,满是苦涩的味道。被热气模糊了的视线中,隐约一抹鲜艳的金,属于桌子正中,一整盘烤得正好的红豆糕。
绯冉再睁开眼时,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青丘狐所擅长的法术。
名为“渡引”的强大术法。施术时可将人送回从前的时空,且以完全透明的形态出现,作为旁观者来见证过去发生的一切。
但他仍旧有些茫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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