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塘嘿嘿一笑,摇摇头:“没事。”
“老堡主为人光明磊落,不会为难我们的。”
柳筠这话一方面是赞扬了老堡主的为人,另一方面也算是承认了自己在连家堡面前的弱势。毕竟,武功再高都是一个人的事,对上十个百个都可以,但如果连家堡真要加以为难,他想带着唐塘甚至整个医谷全身而退还是不容易的。
唐塘点点头:“嗯,看出来了。老堡主人很好!”
厅内气氛再次恢复热闹,先前的提亲一事仿佛昙花一现,在座众人聊着诸多江湖上的趣事,老堡主也乐呵呵地与各路人马聊天,可谓宾主尽欢。
谢兰止跑过来挤到唐塘和云大中间,挑着凤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凑到唐塘耳边窃窃私语:“哎?兄弟,你们这算是私定终身了么?”
唐塘冲他嘿嘿一笑:“是。”
谢兰止在桌子底下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不错不错,你眼光真不错!哥哥我百分之二百的力挺你!精神上支持你!”
唐塘无语地斜了他一眼。
谢兰止冲他扬了扬眉毛,正准备在桌上拣颗花生吃吃,余光瞟到柳筠投过来的目光,顿时恨不得给自己管不住的嘴巴扇两下,心虚地冲他嘿嘿一笑,轻咳一声连忙起身迅速溜走。
这一顿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天色擦黑时终于意犹未尽地结束。老堡主说明日将有狩猎大会,希望武林同道多留一天热闹热闹。
虽然各个门派所学武功不同,使用的兵器也不尽相同,但拉弓射箭的本事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即便比不得连家堡的百步穿杨,射杀一两只动物倒也完全不成问题,因此众人纷纷点头欣然应允。
柳筠侧头问唐塘:“四儿,你想去玩么?”
唐塘想了想,摇摇头冲他笑起来:“还是不去了,我们早点回去吧,老觉得在外时间长了心里有点不安。”
柳筠在他头上揉了揉,低声道:“好。”
唐塘被他揉得恨不得扑到他身上伸手将人搂住,暗地里捏了捏蠢蠢欲动的爪子嘿嘿笑起来。
宾客散尽之后三三两两地分开,往各自休息的院落走去。
柳筠师徒前一晚已经有人带过路了,此时便不再需要人在前面领着,自家人边走边低声说着话,倒是怡然自得。
唐塘扒着云二的肩膀,求着他把匕首借给他玩玩,云二笑吟吟地斜眼看他:“那可是我出诊赚来的,值钱得很,你得拿你值钱的东西来换才行。”
唐塘正寻思自己有没有什么值钱货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兄弟!等等我!”
回头一看,谢兰止正抓着折扇拎着衣摆一路小跑而来。
唐塘惊讶地看着他:“唉?这么晚找我?”
“你们走路也太快了,我追了一路。”谢兰止走到跟前稍稍喘了口气,凑过去鬼鬼祟祟道,“你过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啊?”唐塘一脸迷茫,抬头看了师父一眼。
柳筠点点头:“别走远,我看着你。”
谢兰止捅了捅唐塘的胳膊:“不行!这事只能跟你说啊兄弟!不走远你师父就听到了……”
“神神秘秘的你!”唐塘朝他脑勺扇了一下,扭头对柳筠笑嘻嘻道,“师父,你等我一会儿啊!”
“好。”柳筠点点头,转头让其他几人先回去,自己便留在原地看着唐塘的身影。
夜色中的长廊在灯笼的映照下朦朦胧胧,唐塘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师父正静静地站在那边看着自己,忍不住冲那边远远地笑了笑,看距离差不多了,停下脚步在谢兰止胳膊上拍了拍:“你到底要说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谢兰止啪一声将折扇打开,挪了个位置站在唐塘身后。
唐塘转头看他,觉得他今晚古古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愣了一下斜睨着他道:“大半夜的扇什么扇子?”
谢兰止眯着眼冲他笑了笑,突然挥手将扇子猛地朝他脸上扇了过来。
唐塘完全没有提防,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在意识到谢兰止行动变得特别敏捷的一瞬间,眼前已经开始重影,随即迅速天旋地转,腰间一紧,顿时合上双眼晕了过去。
谢兰止搂着他的腰轻咳一声,长廊转弯处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与唐塘身形相似的人影,绕过他们走到谢兰止的身后挡住柳筠的视线。
谢兰止揽着唐塘的腰迅速转弯消失在拐角处。
这条走廊很长,柳筠站在远处一直看着,见他们在很远的地方停下来,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两个人的身影,接着便见到谢兰止站在了唐塘身后挡住了他的视线。
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心里总是隐隐有一些不安的感觉,此时突然看不到唐塘的身影了,更加不放心,正打算走过去的时候又见唐塘绕了一下重新站在谢兰止的身后。
柳筠蹙了蹙眉,觉得这两人聊天的架势有点奇怪,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放心,便抬腿朝那边走了过去。
走过一小半距离时,没有听到任何谈话声传来,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疑云,愣了一下突然心头一跳,来不及细想连忙飞身冲了过去。
距离渐近时才发现,这个身影非常僵硬,等再近一点才借着朦胧的光影彻底看清,这根本就是一个挂着衣服的撑子!除了这个,周围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柳筠脸色骤黑,没想到一个大意竟然被这么简单的金蝉脱壳给糊弄了,一怒之下一掌将撑子挥倒,迅速冲出走廊飞上了房顶。
云大、云二、云三正慢悠悠地往客院走,才刚刚踏入门槛便听到耳后呼呼生风,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见师父的身影突然立在了院子中央,虽然脸色不甚分明,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慑人的寒意,再一看旁边没有唐塘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
“四儿被人掳走了!”柳筠凛冽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鹊山去君沐城的客院查看动静,墨远去通知连老堡主,覃晏跟我出去分头找!”说罢迅速飞身消失在黑暗中。
柳筠先前站在屋顶上朝下面四处寻找都没见到唐塘的身影,再加上夜色昏暗,只有各个廊檐下迎风摇摆的灯笼映出朦朦胧胧的光晕,角落里却无法一下子看清,只能在那条走廊的周围寻找,却无法一个人将各个角落都搜寻到,顿时心急如焚。
想着客院离得近,还是决定先回去通知另外几人,随即再次出去往大门口的方向追去。
云大几人闻言心下大骇,随即迅速镇定下来,连忙按照师父的指示迅速出门分头行动。
同一时间,连老堡主那边也炸开了锅。
老堡主原本正和儿孙几人聚在一起商议今天朝廷赠送城池一事,突然就有家丁来报,说看见小王爷晕倒在巷子的墙角处,身上的外衫却不见了,让人搬了回去一路都是昏迷不醒。
“什么?!”老堡主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正要询问详细情况,外面又有一人来报。
“老堡主、堡主、少堡主,云二公子求见!”
“快让他进来!”
云二急匆匆跨进了门槛,满面焦急之色:“老堡主,我四弟让人给掳走了!”
“什么?!”老堡主再次暴跳。
连堡主一听眉头大皱:“云四公子被人掳走,小王爷又晕倒,怎么如此凑巧?”
云二听了眉心一跳:“谢公子晕倒了?他先前还来找我四弟的,师父走得太急,当时情况并未细说。”
连慕枫迅速走到门口对外面沉声下令:“快去将几处大门全部封锁!可疑人等一律抓起来!另外再派人将堡内各个角落严查细搜!”
“是!”外面的人领命迅速离开。
连慕枫转头对老堡主道,“爷爷,小王爷的外衫不见了,想必是让人给扒了易容去找云四公子了!”
“嗯!”老堡主眉头紧锁。
“多谢老堡主施以援手!”云二朝他们拱了拱手,“我出去寻找,这里就劳烦各位了!”
“竟然有人敢在我们连家堡闹事!”老堡主一掌拍在桌上,差点将茶杯震碎,满面怒容道,“人是在我这儿弄丢的,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着转头对连慕枫吩咐道,“枫儿,你带几个得力的手下陪着云二公子出去寻人!”
“是。”连慕枫应了一声,连忙跟着云二匆匆离开。
老堡主披了衣裳便要火急火燎地出门,被连堡主一把拦下:“爹,这么晚了有枫儿在呢,您就别出去了。”
“嗨!我知道!”老堡主急得差点顿足,“这小王爷还晕着呢,可不能在我们这儿出什么岔子,我得去看看。”
“您别折腾了,我去。或许小王爷只是被撒了迷药,应无大碍,您别太担心。”
“好,你快去看看。”老堡主连忙挥手赶人。
连堡主让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带着人一同去了谢兰止那儿。好在大夫把完脉说谢兰止并无大碍,过两个时辰便会自己醒来,这才放下了心。
连堡主吩咐下人在这儿好生照顾着,对唐塘那边的情况也不放心,便没有回去,而是直接着人去将谢兰止的情况通报了老堡主,自己则带着人马疾步离开。
连堡主赶到门口时大门已经紧紧关闭,护卫说的确看见小王爷带着云四公子出门了,而且是上了门口的一辆马车离开的。
连堡主怒火中烧,厉声吼道:“为何随便放人出去!”
护卫心里一惊,扑通跪倒在地:“小王爷的相貌小的白天才见过,而且他还出示了王府的令牌,小的一时大意,请堡主责罚!”
连堡主皱着眉头挥了挥手:“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看到马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面。”
“确定他手上的是云四公子么?”
“……”护卫愣了一下,“如果没有易容,那就是云四公子无疑。”
“起来。”连堡主冲他挥了挥手,“没有我的命令,不能放任何人出这道大门!”
“是!”
虽然护卫说看到人出了门,但是为保万无一失,除了一部分人手出去寻找之外,连家堡内也安排了人手在各个角落搜寻。
此时的连家堡已是烛火通明,里里外外各个角落都燃烧着火把,连家堡的家丁护卫都是训练有素之人,虽然寻人阵势很大,却没有弄出多大的动静,前来祝寿的宾客中只有极少数尚未歇下的人被惊动了。
流云医谷的几人都第一时间出去寻找唐塘的下落,连堡主一时找不到人问,也弄不清楚为何会突然发生这种事,由于目前形势尚未明朗,不宜惊动他人,只好传令下去:若是有人问起,一律说是堡内遭了贼,丢了东西。
说完匆匆赶回去与老堡主商议对策。
第66章 师父寻人
柳筠按照门口守卫所言,心急如焚地朝着东面找去,没想到却在五里之外找到了一辆空着的马车,里面半个人影都没有。
现下正是月末,夜空里的月牙细成了淡白色的丝,以他的目力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可毕竟夜色昏34 暗,即便燃了火把也只能照到方寸之地,放眼四顾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灌木与树林。
马车所停的地方十分普通,连岔路口都不算,点了火折子在马车周围转了一圈,什么脚印都没找到。
柳筠知道再这样毫无头绪地乱找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可是耐不住心里的焦急,最终还是忧心忡忡地将四周的树林子摸了个遍,这才阴沉着脸赶回连家堡。
对方既然将唐塘捉了过去,必定不会让他轻易找到,这马车说不定是故意引开他的视线,好在一开始就让云三朝另一个方向找去,却不知他那边究竟如何了。再说,抓了唐塘最终还是为了对付自己,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拿他怎样。
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可心口却是被狠狠揪着,前所未有的心痛感觉蔓延全身,比唐塘中蛊时更甚数倍,当时毕竟人在自己眼前躺着,此时此刻却是完全不知去向。
柳筠心头慌乱,所有的沉着和冷静全部不翼而飞,情绪也越来越暴躁。
连家堡的守卫看见他重新出现在门口时差点没认出人来,虽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之气,可潜意识里总有一股杀意四起的感觉,一下子就觉得流云公子整个人完全变了。
门口站着刚刚回来也是一脸焦急之色的云三,看到师父一身戾气地出现时愣了一下,虽然以前也见过师父发怒的样子,可这样让人老远就不寒而栗的气息却从来没有见过。
云三只是稍微怔愣了一瞬又迅速恢复,走过去焦急道:“师父,你也没找到四弟?”
“马车内是空的。”柳筠眼中的血腥气再次潮涌,“可曾听闻江湖上有什么易容高手?”
云三沉吟思索了一番,摇头道:“不曾,或许是隐姓埋名之辈。”
柳筠点了点头,沉默地朝里走去。
才走了几步,迎面赶来一大拨人,火把将周围的一切找得透亮。
云大、云二、连慕枫都在,看到柳筠的眼神时齐齐一愣。
云大定了定心神,上前几步耳语道:“师父,君沐城方才似是被寻人的动静惊醒,出来询问过情况又进屋去了,尚未发现可疑之处。”
“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人都在么?”
“都在。”
柳筠眉头微蹙,原本怀疑此事与君沐城有关,可这会儿又看着不像了。
但事情到目前为止矛头所指一直都是君子山庄,如果不是另有其人,那便是君沐城身边有高手,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连家堡。
连慕枫道:“流云公子,我已暗中查过所有来客,并未发现有人少了。”
柳筠朝他微微点头:“多谢!”
“无须客气!”连慕枫平易近人的气息全部敛去,只余一身的怒气,“竟然有人敢在连家堡耍花招,此事我们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柳筠也知道对方的所作所为算是触了连家堡的逆鳞,闻言也不再多做言语,点点头便沉着脸继续朝里走去,边走边道:“鹊山,去将马牵来,待与老堡主辞过行,我们便连夜赶回去。”
云大领命而去。
不多时,云大将马牵了来,马车单独留下。
当时来的时候还跟着两名小厮,身手都很不错,云大让他二人留下了,吩咐道:“连家堡这边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是!”二人齐声领命。
与连老堡主等人辞行过后,柳筠师徒临走前又去看了一下仍处于昏迷中的谢兰止,见他并无大碍也就暂时放下了心,挂心唐塘便未再多作停留,四人五马披星戴月火速离开了连家堡。
看着小黑单独一匹马孤零零地跟在银霜旁边,柳筠眼眶红得煞人,一身的戾气将小黑吓得往旁边闪开了几分。
连老堡主因为此事气愤得一夜未睡,第二日的狩猎大会直接宣布取消。
原本是恨不得将所有人都关起来,直到事情查清了才放人离开,可是这样做又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说辞,毕竟这里门派众多,很不好办。
再说,连家堡内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无从查起,将这么多人留下毫无用处,反倒添乱。
想着一旦事情水落石出,即便对方逃到天涯海角都能够找回来,因此也并未多做纠结,直接大手一挥让人打开了大门。
众人不明就里,只知道连家堡失了贵重物品,老堡主气得身子不舒服卧床静养了,因此也并未多想,表达了关切之心后纷纷离开。
柳筠师徒离开连家堡后快马加鞭地赶了五天的路就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停下来让马匹吃草饮水稍作休息便准备再次出发。
刚刚跃上马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嘹亮悠长的鸣叫,几人心里同时一惊。
如果没听错,这应该是养在医谷后林的老鹰,若不是十万火急之事,必定不会用它来传信。
老鹰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随即俯冲而下,准确地落到柳筠的肩上。
柳筠蹙着眉头将它脚上的信管拆下来,将信展开,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气压顿时降低。
另外三人同时投来询问的目光。
柳筠将手中的信纸捏得粉碎,狠声道:“君沐城突然出现在了允丰县的那处庄子!”
云大眉心一跳:“竟然真是君沐城!但是他不可能这么快赶过去,除非连家堡的那个是假的!”
柳筠将信管重新绑到老鹰的脚上,在它展翅离开后沉默半晌,闭了闭眼才将心中的忧虑强行压下,淡淡开口:“君子山庄有几处别院?”
云大想了想,道:“两处,阜安城一座,金林县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