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评分并不代表专业影评人的口碑与持续高涨的票房，毛弥在人们心里的印象基本已经稳定，多是“演技不错的演员”“难得的学神”“没什么绯闻的老实演员”“清秀帅气的艺人”……所以每天依旧有各种各样的橄榄枝抛向他，刘文魏的邮箱常日爆满，十分钟就能接到一个剧本邀约。
一直自称“报喜鸟”的刘文魏在这样美好的事业前景中却并不是很开心。
“你也该接一个这样的剧本了。”刘文魏敲着键盘，对坐在沙发上的毛弥苦口婆心。窗外几个小毛孩开着儿童飞车咋咋呼呼飞过，安全员在后面闪着红灯疯狂追逐，吵得他本就烦躁的脑仁一阵刺疼。
毛弥看着剧本上的黑体字“赛车手安德烈”果断地摇了摇头：“刺激的商业片我已经拍过了。”
“现在哪个演员演的安德烈更好看是个大话题，要是你去演，肯定能拿第一。”刘文魏给他看明星赛车手的照片“大家都喜欢刺激的电影，加上虚拟影院还能让观众用全身体会到飞驰的感觉，青少年肯定会为你发疯。”
“……可是文魏哥，它一点营养都没有。”毛弥将剧本放在一边，只扫了几眼也足够让他了解剧情“没有冲突，没有人物刻画，就像游乐场在过山车上放的宣传片，就算票房再高，以后也肯定会后悔的。”
刘文魏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讲实话，去看电影的观众几乎都不是为了剧情去看的，单纯是为了五感的体验，为了刺激罢了，然而他依然要硬着头皮劝道：“你自《下午五点钟》后，拍了三部电影，成绩都一般，甚至有一部文艺片只拿了A丙奖……现在有些业内都不太看好你了。”
“这很正常。”毛弥始终平静而温顺“有起有落才正常。而且我已经决定剧本了。”
刘文魏没想到他已经接了，立马眉头一松，笑道：“早说啊，我就知道你一直是有主意的，你接的哪一本。”
毛弥把剧本发到他的光脑上，略略歪头：“我很喜欢这部。”
“《愚世》？”刘文魏刚松开的眉头蓦地又皱起，认真看了下去，看完几乎要跳起来“小祖宗，你怎么想的？这是一部老式的讽刺喜剧，主角是个傻子，你的形象会被毁得一点不剩。”
“它很有深度，也有意义。”毛弥笑道“我从没演过这样的角色，它能让我突破。”
“突破……突破，就算突破也不用接这种吧。”刘文魏从业这么多年，自然也看得出这是个好剧本，但他始终不舍得让毛弥接这样的角色“你看看，主角长得不好看，电影里还和丑角一样，肢体搞笑，说话颠三倒四，丑化的程度就是一般的喜剧演员都不会想演的，你……”
经纪人顿了顿，叹道：“公司给你的定位，是个偶像。你应该记得有个叫唐幻的演员，他自从演了著名的《小丑日常》之后，观众都把他叫做小丑，再演别的电影，观众也改不了这个印象。一步迈进去，出来就难了。”
“我知道。”毛弥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放在刘文魏桌上“但这个角色很可爱，我想演。”
刘文魏反射性地剥开一粒奶糖，浓重的奶味充斥在他的口腔，把他连日工作的暴躁压了下去，再看着毛弥软软的眼神，终于也笑了，无可奈何：“好吧……听你的，你想演就演吧。大不了以后再给你把形象补回来。”
毛弥微哂点头：“你真好。”
经纪人老脸一红，瞪他一眼：“别和我撒娇，要被你家霍靖楚知道，够我吃一壶的。”
谈完工作从公司出去，马路对面的电影芯片专卖店正在播放过去的电影。这段时间网上又掀起了怀旧风潮，首当其冲的就是霍靖楚，十多年前霍靖楚的电影在街头巷尾播放着，还经常有人驻足观看，一边搭讪聊天。
“我高中的时候全校都看了这部，你别说，我最喜欢的动作电影都是霍靖楚的。”
“可不是嘛，那时候他的机车拟真数据太难抢了，我在星网上排了三天队才抢到，花了我一个月零花钱。”
“这都不算什么，学校铺子里不是都有掌心情人的玩具吗，我们班女生人手一个，捏的小人都是霍靖楚。你往班里一走，一半桌上都有一个霍靖楚站在上面，那壮观的……”
“去听演唱会才是真难，据说那天上课率还没到百分之十。我和几个哥们儿头一天晚上就搭星舰离家出走了，那会儿还没特快星舰，刚下来演唱会都过去一大半了。”
……
毛弥从他们边上经过，听着他们讨论，藏在口罩下的唇也扬了起来。
男人们聊着聊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其中一个好奇地指着前方：“诶，你看，那个像不像毛弥。”
“我看着就是毛弥……”
然而他们刚想追过去，毛弥却已乘上了车。
龙宵宵转着方向盘打了个哈欠：“去哪儿呀？”
“去拜访一位喜剧大师，我和他约了课程。”毛弥对着后视镜整理仪容。
“文魏哥答应你演了？”
“答应了。”
龙宵宵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肯定说不过你。”
“宵宵，我有预感，离真正的时刻不远了。”毛弥看着反射着金属冷光的庞大城市，扬唇笑道。
“什么时刻？”龙宵宵疑惑转头。
“嗯……公布，拿奖之类的。”
龙宵宵依旧没听懂，耸了耸肩，专心开车了。
第69章
为了演好讽刺喜剧, 毛弥接连在几位大师手下系统学习了几个月, 后来甚至还去拜访了一些语言艺术工作者, 如相声演员们，向他们学习语言技巧。这段时日他有空便对着镜子练习表情，或者边录音边学怎么说话。演这部戏把他过去学的一大半理论都打破了。这类喜剧不同于他从前的演绎, 就如一个笑话，有的人说出来可以让人捧腹, 而有的人说出来却只会让气氛尴尬。一言一行都因人而异, 就是相同的动作由不同的人做出来都会有截然相反的效果。
陈长青说：“在这之前你是一个演员, 把这个演好了你就是表演艺术家。”
毛弥倒不敢这样认为，但老师给的鼓励还是让他更加全力以赴。哲学家曾言“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剧本亦是如此，它把[注1]“痛苦与欢笑、荒谬的事实与平静得不相称的反应、残忍与柔情”尽皆压在文字之中，再由演员通过举重若轻的表演方式演出来，经典与一无是处就在一线之隔。
苦下的功夫永远不会辜负人的付出, 进组后导演对毛弥满意得不得了。虽然初期有几天没达到预期效果, 但越到后来就越让他刮目相看。很少有走偶像路线的演员会愿意自毁形象, 所以毛弥能做到这个程度简直让导演惊喜交加。
日子过得虽忙, 但渐渐的随着新电影的开拍，为期一年多的《出尘入世》电视剧总算拍摄结束了, 毛弥也终于可以全心全意地泡在电影片场里。《出尘入世》杀青宴持续了一整整一晚，通宵达旦的饮酒使得早晨人人头晕目眩，毛弥也不例外，吃的解酒药都不能拯救他彻夜的推杯交盏, 被刘文魏叫醒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到卫生间去吐一场。
明明他才是喝多了的人，脸色难看的反而是来接人的刘文魏。
“出事了。”刘文魏把人塞进车里，递过去一个装了醒酒汤的保温杯，语气肃然“有人曝光你的恋情。”
毛弥一个激灵，汤都没喝，酒就醒了一半：“怎么回事？”
“昨晚有个人匿名爆料，虽然没证据，但说得特别真实。”刘文魏启动了车，准备把人送回家“据说爆料的是个业内，所以现在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你这几天别自己出门，我和宵宵会轮流接送你。”
“为什么会突然……”
刘文魏倒还很冷静，分析道：“你想想《星假》的时候，光节目组就多少人，总会有说漏嘴的，更别说其他时候。这圈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人尽皆知，你们能瞒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他知道了么？”
“全宇宙都知道了，但看在没证据的份上，目前还是当绯闻在说的。我和团队连夜开了会，估计严严实实躲几天公众热情就会慢慢消失，所以你行动小心点，别被狗仔找到。”
刘文魏说着，啧啧摇起了头：“唉，要是别的人也就算了，但是偏偏是霍靖楚。你也知道他在国民心里的地位，现在对你的评价都不怎么好，所以你最好别想着破罐子破摔干脆承认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被戳中心事，毛毛撇撇嘴，无奈点头：“嗯。”
只见星网上，四处都是“震惊！霍天王被爆恋情？”“当红小生竟与天王扯上关系？”“毛弥与霍靖楚之间的二三事”“业内再爆内/幕”等等夸张标题，网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件足够冲击的事，自然是闹得风生水起，沸反盈天。
少数CP粉们是当节日在过，“我就知道他们是一对QAQ”“一辈子的糖都吃完了”“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们是邪教”……而两边粉丝则不一样，几乎是一触即发，这边说着“我们家楚楚并不会看上你家那位好吗？拒绝倒贴”，这边便要反驳“得了吧，我家大好前程，犯得着在您那位老人家身上栽跟头？真看得起自己”，最多的还是看热闹的路人，四处都要插一脚，要么是酸毛弥“去年我就说他有后台攀关系，还被脑残粉喷了，笑死”“《倚天》那会儿就看出来了，这大腿抱得我服”，当然也不乏祝福的人“我觉得挺好的啊……至于吵成这样吗？祝两位幸福。”
……
毛弥翻着评论，偶尔看见一句理智的“没有证据啊朋友们，说得这么头头是道，你们趴他们床底下了？”也只能一笑，心里莫名觉得场面有些荒唐。
“行了，别看了，现在的人忘性大，过段时间就忘了。”刘文魏看了眼后视镜道。
“真不公平。”毛弥听话地关上智脑，突然说“明明可以正大光明的事，他却要为了我隐瞒保密……”
刘文魏翻了个白眼，温声道：“你怎么这么想，娱乐圈不就是这样吗？不管是谁的恋情曝光，就算只是捕风捉影，也会被人评头论足。门当户对，多迂腐的观念，可惜总有人那它当金科玉律。你就安心拍戏吧，等到了时候大大方方承认，让他们没处说去。”
闻言，毛弥稍微安下了心，霍靖楚便打了电话过来，语气不无担忧：“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头晕不晕？”
毛弥垂眸微笑：“还好，文魏哥给我带了醒酒汤。”
“回家好好休息，等我工作结束来照顾你。”霍靖楚顿了顿，叹了口气“不要想太多，也不要顾及别人的评论。”
“好。”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有我挡着。”
毛弥捧着智脑，弯了双眼：“知道了。”
“听起来，你自己有安排啊。”刘文魏等他打完秀恩爱的电话，赶紧问道。
“等这部电影结束吧。”
刘文魏怀疑地打量他一番：“这么快？我还想着再过几年，等你真正站稳脚跟再说呢。”
青年没再说话，默默拿出剧本，又陷入了温习台词的状态。
……
《愚世》一共拍摄了近五个月，在第三个月的时候，风波便已经基本平息，人们仿佛都忘记了当初的大新闻，毕竟每天都有五花八门的新玩意为他们带来无限乐趣，只有比较在意的粉丝们还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例如柳因就总有一种上次恋情曝光绝对不是一个无料绯闻这么简单的直觉，怎奈两个当事人一个成天在片场，一个一贯不接受采访的，什么都挖不出来，使得她一身精准的第六感无处安放。
这期间毛弥也回学校上了几回课，她以学生身份旁敲侧击过几次，都被他轻飘飘打太极过去了，倒让她更加怀疑。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毕竟不管是作为粉丝，还是作为学生，都没有权利，也没有义务去管他人的私人生活。这么关注，也只是想能及时保护毛弥罢了。
“会长，阿喵杀青后都没有消息了诶。”
深空虚拟世界，毛弥粉丝区，一个女孩一边刷着新闻一边问。
“他这两年都拍了多少电影了，你不能指望他每天都露脸，阿喵也需要自己的时间去休息。”柳因整理着粉丝申请通知，眼皮也不抬。
“你每次都这么说。”她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可是他都快一个月没出现了，我刚刚还看见有人说，是因为《愚世》拍得不好，他才不敢出来。”
柳因按了按太阳穴，压抑住暴躁的脾气，耐心道：“以后不要再管这种言论，都是些得了红眼病的家伙。阿喵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演员，别的小生只想着人气，想着蹭热点，只有阿喵沉得下心，不断积淀和突破。你看哪个年轻演员有他这样的勇气，在这么红的时候却接连选了几部小众电影？”
“我也只是想他嘛……”
小粉丝被教育了一通，不敢再看那些抨击的言论，手指一移，打开了联邦电影的官网，刚扫了第一眼，就蓦地尖叫了起来。
柳因被吓了一大跳，忙站了起来：“大惊小怪的干嘛，吓死人了。”
“不……不是，会长，官方一分钟前宣布了联邦A级电影节的入围名单！”
“什么！这么快！”柳因放下名册，几个箭步就跨到了屏幕面前，一双眼睛迅速找到了最顶上方毛弥的名字“我……我没看错吧？！”
其他在场的粉丝闻言呼啦啦围了过来，里一层外一层地看着屏幕，尖叫声此起彼伏，简直如同开了场庆典。
“甲等！甲等啊！”一个粉丝激动得脸色发红“A甲就算入围也超厉害了！”
“这是除了联邦奖的最高奖项了吧……当代第一个入围A甲的小生，我眼泪都快出来了。”
柳因深呼吸几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挥手吆喝：“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去转发宣传！”
粉丝们正热火朝天地庆祝着，毛弥的智脑也一整天没休息过，源源不断的庆贺信息挤满了他的信箱，根本看不过来。
入围。
入围而已。
毛弥盯着名单许久，心中既心喜，又忐忑。
第一次入围有可能得奖么？他一点信心都没有。这一年优秀的作品不计其数，尽管他的《愚世》是这样特殊，但或许并不足够它压过其它电影。
准确的说，大多数入围电影还没上映，只是组委会提前看过而已，他无法知己知彼，自然紧张得不行。
“小弥，下个月咱们就去无元星。”刘文魏挤过无数条信息发来了日程通知“我对你有信心！你是黑马，绝对没问题。”
毛弥还没打好回复，他便又发了一条，“对了，听说记者们还没忘记你和霍靖楚的绯闻，你得提前想好回答，做好准备。当然，我们这边也会给你写公关稿……”
“不用。”毛弥迅速打字“我知道该怎么做，无论得不得奖，我都不会等了。”
那头许久没有回复，毛弥也并不急躁，他把智脑轻轻扔到一边，郑重地摸了摸放在桌上的崭新剧本，良久，一声轻叹飘荡了在黑暗之中。
“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用自“黑色幽默”的百科词条
最近天气太迷了，莫名得了重感冒...倒是方便了翘课码字（……）大家注意天气变化呀qwq
还有....登了一下后台我发现系统居然会自动吞评论，大概是刚发它就自己删了，还很难恢复，抽得我想狗带。如果被删了赶紧告诉我吧qwq
谢谢地雷，营养液和评论，么么哒！
我是大大的小棉袄扔了4个地雷
我追的小说作者都不更扔了2个地雷
破费惹！
第70章
这日座无虚席, 群星荟萃。
密密麻麻的卫视直播与网络直播摄像机隐蔽地藏在殿堂之中, 忠实地记录着颁奖礼的现场。
参选电影早已尽数上映, 《愚世》也上映了近两周，口碑褒贬不一，夸的将它捧上天, 贬的将它说得一无是处。票房至今刚破千亿，有人看的压抑万分, 有人则捧腹不止, 呈现出了极度的两极现象。
舞台上, 一个美丽的艺术女神雕像正手捧精致的火把，火焰化成舞台的纹路，将整个殿堂渲染得繁奢而华丽。
毛弥端端正正坐在靠近中央的位置，霍靖楚则作为往届评委主席受邀坐在第一排，几桌人将他们的视线完全阻绝，霍靖楚好几次以莫名的理由站起来, 只为看毛弥一眼, 把他那一桌的老前辈都惹得好奇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