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牙关正被一条柔软湿滑的物体撬开时，秦水水脑袋轰的一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心中狂喜不断，正准备探出舌尖去回应，蓦地听到“嘤”的一声。
那一声似有若无，像是孩子睡梦中无意识的哼哼。
秦水水来不及仔细辨认，她此刻无法自拔，颤颤巍巍伸出舌头，却突然扑了个空。
下一瞬，她感觉嘴巴上的柔软消失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发现宋唯正双手撑在她肩头，幽深的一双眼看着她，声线带着一丝黯哑地说：“安安醒了。”
秦水水还没从刚才的余韵中回过神来，耳朵里钻入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呢喃：“我要喝奶。”
她猛地回头，发现安安姿势慵懒地靠在后座上，肉呼呼的小短手在空气中胡乱抓着，撅着嘴说这话，眼睛却是紧闭着。
秦水水长舒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幸好安安什么也没看到。
秦水水抱着一丝侥幸，又有些怅然若失。她依依不舍地将身体坐直，一时竟不敢直视宋唯，垂着眼，满面娇羞地说：“你赶紧带安安回家吧，我这就上去了。”
宋唯已经恢复了理智，她定定地审视着秦水水脸颊上的红晕，目光下移，看着她两片红润的唇，迟疑了许久，却是淡淡地说：“嗯。”
秦水水最后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安安，见她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这才轻手轻脚地开门下车。
……
杜雨薇已经在宿舍里恭候多时，她听到了走廊外面的动静，倏地一下将门打开。
秦水水完全没料到门会从里面突然打开，她不由得惊呼一声，一脸惶恐地看着站在门里面表情古怪的杜雨薇，拍了拍心口，小声呵责道：“你吓死我了！”
杜雨薇目光灼灼，直挺挺站着没有立即让开放她进来。当看到她的唇色比之前饱满湿润，眼神暗了暗，一针见血地说：“你们接吻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秦水水心跳漏了半拍，被人猜中心事之后，之前那种甜蜜感瞬间消失殆尽。
秦水水不明白杜雨薇为什么要拆穿自己，眼神闪了闪，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应，轻轻将她推开走了进去。
不回答就等同于默认，杜雨薇心往下一沉，她嗤笑一声，黯然地将门关上。
她缓缓转身，背靠着门板，对着秦水水瘦弱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
秦水水知道杜雨薇正在身后注视着她，她觉得分外尴尬，想了又想，只好打破沉默说：“我喜欢宋唯。”
她没有转身，自然看不到杜雨薇一脸的心灰意冷。可她管不了许多。
她不喜欢她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同住一个屋檐下，如果不说清楚，那么隔阂只会越来越深。她不希望两个人一直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良久，秦水水蓦然转过身。
当看到杜雨薇悄然流下眼泪那一刻，她愕然睁大了双眼，堪堪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杜雨薇根本不在意被她发现自己的狼狈，眼神忧伤地看着她，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说：“她喜欢你吗？”
秦水水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问，怔了怔，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她以后也会喜欢上我的。”
“以后？”杜雨薇咀嚼这个词，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秦水水不喜欢她这副阴沉沉的样子，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暖如春风般的杜雨薇。
她皱了皱眉，提了一口气，有些破釜沉舟地说：“还记不记得之前我问过你，如果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该怎么办？”
杜雨薇刚刚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被她这么一问有些回不过神来。
秦水水按捺不住，一鼓作气，“我一直觉得自己跟宋唯不可能，可是当时是你的一句话鼓舞了我。”
一颗眼泪凝固在脸上，杜雨薇就这么诧异地看着她，像是等着她继续，却又惴惴地害怕她继续。
“你说机会是要靠自己创造的。”秦水水避开她的眼神，笑了笑，尽量语气轻松地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跟宋唯不可能，可是却因为你这句话，我才敢放心大胆地去追求。”
杜雨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哽咽，却倔强地没有搭腔。
“雨薇，我真的很感谢你。”
秦水水上前一步，抬手正要帮杜雨薇将眼角的泪水擦掉，却毫无预兆被她躲开了。
气氛突然变得很是难堪。
杜雨薇斜睨着她，通红的一双眼中闪过一丝恨然，她从牙关里生硬地挤出几个字：“你好残忍。”
秦水水被她的目光刺激到，心里一突，将顿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来，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杜雨薇狠狠将头别开，绕过她径直往里面走。
俩人正准备擦肩而过之时，她脚步微顿，莫名其妙说道：“宋唯有个孩子，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安安？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安安又不是宋唯亲生的。
就算是亲生的那又能怎样？只要宋唯心里有她，其他的都不重要。
当然，这些话秦水水永远也不会对她明说。
……
熄灯之后，入睡之前，秦水水思想向后，对着黑暗中杜雨薇的方向，又是犹豫了很久，才轻声说：“雨薇，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真心疼你爱你的人。”
对面无声无息，杜雨薇好像已经睡着。
得不到回应，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秦水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却是满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
秦水水后来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是不是太冲动了些？
如果不是因为她把一切说明，是不是意味着她和杜雨薇还能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
可她也知道，那些伪装的和平共处持续不了多久。既然她给不了对方希望，倒不如残忍一点让对方趁早死心。
辗转失眠了一夜，秦水水趁着杜雨薇还没有醒来，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衣洗漱。
临走时天才蒙蒙亮，她轻轻关上了门出去买早餐。
她买了两份，路上自己吃了一份，回来准备将手里那份还是热腾腾的早餐给到杜雨薇，却发现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
秦水水心情一下低到了谷底。
她带着失落的情绪来到了办公室，还没来记得看清里面的一切，一个身影就直面朝她扑了上来。
薛美滢一把搂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往外拖着走。
秦水水猛地回神，不明所以地说：“怎么了？”
薛美滢一直将她带到了洗手间，看了看里面没人，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今天早上验过了。”
验过什么？
当然是关于否怀孕的事情……
秦水水懵了一下，随后心惊，她配合着压低声音说：“结果怎么样？”
薛美滢见她比自己还紧张，“噗嗤”笑了出来，声音也忘记控制，惊叫道：“根本什么也没有！我们两个真是想多了！”
秦水水听她这么一说，紧绷的情绪才渐渐放松。看着薛美滢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又好气又好笑，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没事就好。”
“我昨天担心得一晚上都没睡好。”薛美滢说着说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她含糊不清地说：“早餐都还没来记得吃，饿死我了。”
一说到早餐，秦水水不由得想起了杜雨薇，心情又开始变得阴郁起来。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杜雨薇是什么时候清醒，又是什么时候偷偷离开的宿舍。
第62章
上班时间也不能在里面待多久，秦水水和薛美滢走了出来，刚进办公室，叶芹就姿态闲散地来了，通知大家说要开会。
自从夏青走后，设计部的整体纪律都有些懒散，加上其他两位设计师对叶芹不满，所以更是不肯配合，稀稀拉拉很不像话。
叶芹冷眼看着，等大家都到齐了，她将PPT打开，从容不迫地说：“由于上一次还没有讨论出本季度的设计主题方案，所以我们今天继续讨论。”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设计师就阴阳怪气地呛声说：“如果你还是决定要用秦水水的设计方案，我看这个会议也没有必要开了。”
“对啊，别开了浪费时间。”另一名设计师赶紧附和。
叶芹早料到会有人反对，她丝毫不恼怒，面对众人，笑盈盈地说：“既然如此，那就重新投票决定吧。”
叶芹此话一出，那两名故意跟她作对的设计师倒愕然了。
大家也没料到叶芹居然会改变了注意，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秦水水，有的带着同情，有的带着些幸灾乐祸，低声相互议论了起来。
秦水水对于叶芹这个突然的决定也感到意外，一时没回过神来。她不喜欢被当成焦点，更不喜欢被人带着异样的眼光窥视，低下头假装淡定。
“有没有搞错，这个叶芹也太会糊弄人了吧。”倒是薛美滢为她打抱不平，压低声音埋怨道。
当初叶芹在会议上点名提到她时秦水水也有些被吓到，虽然她从来没有奢望过自己的作品可以成为本季度的设计主题，但是这一次自己又莫名其妙被刷了下去，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会议室里人多嘴杂，秦水水忙给薛美滢递了个眼神，提醒她小心说话。
既然叶芹已经放话，其他人立即积极地配合着重新开始筛选方案，无非就是在那两个设计师当中挑选。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最终敲定了方案。
而秦水水的“灵动”系列主题设计稿则全部被列入了候选方案，和其他助理的部分作品一样等待送达高层进行下一步的筛选。
整个会议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薛美滢还有些愤愤不平。
秦水水生怕她口没遮拦，拉着她匆匆往外面走，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
“还有事吗？”秦水水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人。
叶芹拦住了她却没有立即说话，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她才一脸歉意地对秦水水说：“其实你的作品我非常喜欢，虽然这次有些遗憾，不过我相信以后你一定会有机会入选的。”
秦水水觉得她这番解释可有可无，她一直觉得叶芹这人看不透，还是少接触为妙。
思前想后，秦水水不卑不亢地说：“谢谢。”之后便带着薛美滢先走掉了。
由于如今的设计部少了两个人，加上最近形式紧急，设计部的员工更加忙碌。
秦水水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午饭时间她跟薛美滢随便吃了几口又回到办公室继续上午未完成的事情。
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她听到手机响了。
秦水水一听铃声就知道是宋唯打过来的，她在一张张厚厚的图纸下面快速翻找出手机，毫不思索地按下接听。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宋唯开门见山地就问她：“很忙吗？”
秦水水哀嚎道：“忙死了！今晚恐怕又得加班了。”
宋唯默了默，声音不自觉地放低，难得柔和地说：“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秦水水抽空喝了一口水，听了宋唯的话之后差点被水呛到。她来不及放下杯子，定了定神，说：“你刚刚说了什么？”
宋唯居然会主动关心人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惊喜的大进步。
宋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自己语气有些不对劲，被秦水水这么一问，她稍显不自然地再次说道：“我说，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忙坏了身体。”
秦水水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淌过，身上的疲劳仿佛因为宋唯的这句话瞬间一扫而光。她长舒了一25 口气，看了看旁边没有人注意，却还是用手捂住了听筒，悄声说：“我知道了，谢谢。”
宋唯好像不大习惯这样，秦水水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气声钻入她的耳膜，让她觉得有些痒。她缓了缓气，像是没话找话地说：“中午吃饭了吗？”
“吃了。”秦水水美滋滋地同她闲聊起来。
“那……今晚我去接你下班。”宋唯第一次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流畅。
这是要一起吃饭的意思？
秦水水心里又滚烫了起来，当想了想目前的处境，却只能遗憾地说：“还是不要过来了，今天部门都太忙了谁都走不开。”
话已至此，宋唯也就不再勉强，她也不想耽误对方太多时间，没说几句就草草结束了通话。
秦水水将手机小心翼翼收了起来，看着桌面上凌乱不堪的图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做事。
明天就是周末，所以大家更是拼尽了全力抓紧时间做事。晚饭的时候秦水水和薛美滢买了两个面包随便对付着吃，吃完又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也许是因为宋唯那通电话让秦水水特别有干劲，还不到八点，她就把手头上的事情给忙完了。做完了自己的她又忙着薛美滢，最后不到八点半，俩人一起共同完成了工作。
薛美滢在公司门口抱了抱秦水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太感谢你了水水。要不是因为你们宿舍的床太小，今晚我真想跟你挤一晚上了。”
秦水水见她累得直打哈欠，想也不想就说：“既然这样那就别回去了，今晚跟我一起睡。”
薛美滢一个劲地摇头，“算了吧，我睡觉跟头牛似的，肯定会把你踹下床。”
秦水水睡觉倒是安分些，杜雨薇睡得更是踏实，她俩都瘦，挤一挤的话其实是可以腾出一张床的。
蓦地，秦水水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上次她跟杜雨薇同床的两次经历，脸上的表情一僵。
要不是薛美滢提到了宿舍，她都差点忘了，因为昨晚的事情她跟杜雨薇闹得很不愉快。要是这会薛美滢真的过去留宿，气氛指定会更加尴尬。
秦水水赶紧收拾好脸上的情绪，讪笑着掩饰过去，说：“那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薛美滢神经大条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不疑有他，挥手同她道别。
秦水水转身离开，一想到等下回去要面对杜雨薇，她的脚步就显得有些沉重。
杜雨薇应该是在生她的气吧？不然今天早上怎么会招呼也不打就偷偷离开。
她还在难过吗？
昨晚秦水水真的不是要故意惹她生气惹她伤心，可是不那么做的话，杜雨薇根本不会死心……
想到这里，秦水水突然有些怯步。
可是不回去，看不到杜雨薇，她又有些担心。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五分钟后，秦水水走出电梯，脚步微微凌乱，迫切而又显犹疑。当她透过窗户看到宿舍里面漆黑一片时，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点不早不晚，难道杜雨薇已经睡了？
不大可能，应该是还没回来吧？
她胡乱猜测着，越想越是焦急，突然提了一口气，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啪”的一下按下了开关，等房间里亮起来的时候，看着里面空荡荡的床铺，秦水水终于可以确定杜雨薇根本没有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苦闷。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拨打对方的电话。
听着耳边“嘟嘟嘟”忙音，秦水水心里开始没底了。
当里面传出系统提示无人接听的声音后，她的心往下一沉，突然觉得有些挫败。
杜雨薇居然不肯接她的电话。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拨了过去。
这次依旧是等了很久也无人接听，就在秦水水犹豫着要不要先挂断给对方发给短息问候一声时，电话毫无预兆地被接通了。
“雨薇！”秦水水惊喜地叫道。
“请问你是这个手机机主的朋友吗？”那边却传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秦水水懵了一下，拿开手机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打错，她迟疑地说：“你是谁？”
……
二十多分钟后，秦水水火急火燎地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快速寻找着电话里那人跟她提到的名字，认准方向之后拔腿冲了进去。
这是一家规模不算大的KTV，秦水水进去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就有服务员来将她带到了一间包间。
秦水水跟着服务员穿过灯光暧昧的走廊，耳边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她内心更是急躁。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家情侣小包间面前，那服务员为她开了门，指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说：“就是她。”
里面没有开灯，屏幕上还在播放着MV，歌手在里面表情哀伤地唱着慢歌。微弱的光线照射在沙发那人的身上，映出那人苍白的一张脸。
“雨薇！”秦水水惊呼着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