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唯的语气依旧很轻很淡，顿了一下，解释说：“安安还是很听话的，经过上次那件事，恐怕以后她都不敢随便变身了。”
千里迢迢从纽芬兰带回来的那一点泉水一直放在冰箱里，宋唯每晚给安安热牛奶时都会兑一点下去，希望对安安能有点安抚的作用。
秦水水知道她说的是上次安安发狂跑出去被冯旭东抓起来的那事，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她默了默，说：“去了幼儿园，安安以后就有玩伴了。”
有了小伙伴的陪伴，安安还需要她吗？
这么一想，秦水水突然心情有些怅然。
宋唯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没有安安作为纽带，是不是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宋唯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秦水水就狠狠打了个激灵。
她从未想过要利用安安去接近宋唯，可事实就是，除了安安，她和宋唯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秦水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低下了头，蓦地车里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铃声。满怀心事的秦水水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拿出手机。
居然是杜雨薇打来的，估计又是询问她的动向。
秦水水按下接听，不等那边回答，她就老实交代说：“雨薇，我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杜雨薇没想到她跟自己这么心有灵犀，担心了一晚上的心情瞬间因为她这句话变得安定，她粲然一笑，柔声说：“注意安全，我等你。”
秦水水等那边先挂断，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突然想起之前卧谈时杜雨薇说过的那番话。
杜雨薇说：“哪有什么可能与不可能的，机会不都是靠自己创造的吗？”
这真是一句鼓舞人心的话，秦水水捏着手机，紧了紧又松开。她缓缓转头，看着宋唯专注的侧脸，迟疑道：“宋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宋唯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路况。
秦水水舔了舔唇，谨慎地说：“你要保证你不会生气，而且不能说假话。”
宋唯大概是嫌弃她啰嗦，抽空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说：“我可以拒绝回答吗？”
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秦水水一时语塞。
宋唯很快将头别开，像是要故意抓弄她一下，这才慢悠悠地说：“问吧。”
接下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秦水水很久，她默默想着杜雨薇那句话，暗暗给自己打足了气。深呼吸，她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说：“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兴许是这个问题太出人意料，一向沉着淡定的宋唯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不禁握紧了方向盘，有意无意地将车速放缓。
秦水水一直留意宋唯的表情，只看到对方的眼睫毛颤了颤，她开始紧张得手心出汗。
是不是这个问题太过分了？
宋唯会生气吗？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宋唯是喜欢男人的对吗？
秦水水悬着的一颗心随着宋唯的沉默慢慢下沉。
宋唯不动声色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秦水水无心留意外面的景象，她微张着嘴，心情万分忐忑，却有些执拗地等待宋唯的回答。
宋唯垂下眼帘，居然莫名地轻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秦水水那颗沉落的心倏地揪紧，她屏息静气。
宋唯转过头来看她，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此时她的眼睛特别的透彻，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秦水水，难得客气地说：“抱歉，我暂时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秦水水迫不及待地说。
宋唯的手还撑在方向盘上，她稍稍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眉心微微蹙起，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苦恼。
秦水水不着痕迹地偷偷将手心里的汗水蹭在了裤子上。
宋唯完全陷入了思考当中，她并没有注意到秦水水的小动作，眸色深沉的眼睛眯了眯，像是无意识地喃喃：“因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你要的答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41章
宋唯居然连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不知道……
这个答案还是蛮令人惊讶的，秦水水突然感觉脑子有些迟钝。
宋唯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谁，难道她是冷血动物吗？
秦水水木讷地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秦水水脸上耐人寻味的表情令宋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她很快敛了敛容，正要将头摆正时，不经意地瞥见了车窗外面的某个身影。
朦胧的雨雾中，宋唯看到一个倩影正撑着一把小伞径直朝车子方向走来。她凝神看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好像是有人来接你了。”
秦水水瞬间被她这句话拉回了神智，一时没留意她刚刚说的内容，只是愣怔地看着她。
宋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轻飘飘地又说：“那人好像是你舍友。”
秦水水猛地转身，透过车窗，终于看到了外面的熟悉身影，可不就是之前催促她回来的杜雨薇？
她不由得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宿舍楼外。
杜雨薇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准备出去买东西吧？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秦水水看到杜雨薇突然加快了步伐，转眼间人就走到车子外面。
杜雨薇一只手握着伞柄，稍稍弯下身，笑容和煦地敲了敲车窗。
……
秦水水看着宋唯的车子渐行渐远，她缓缓收回目光，一偏头，就与杜雨薇四目相对。她冲对方笑了笑，不解道：“你该不会真的是特地下来接我的吧？”
伞很小，俩人站在下面稍显拥挤，她们之间的距离很近。杜雨薇细看她的脸，柔声说：“如果我说是呢？”
秦水水瞪大双眼，惊呼：“你这时间也掐得太准了吧！我还以为你是下来买东西碰巧看到了我。”
相比她的激动，杜雨薇显得很是淡定，她浅浅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雨好像越下越大了，我们先上去吧。”
头发上沾了点湿气，秦水水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找了吹风机吹干。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她不自觉地跟着哼起了不着调的歌。
五分钟后，她慢吞吞地将吹风机收了起来。
“你今晚好像心情挺不错的。”冷不丁地听到杜雨薇说。
秦水水停下了哼哼，有些赧然，却是一派轻松地说：“还可以吧。”
杜雨薇面无表情，专注地看着她的脸，迟疑道：“是因为安安？”
秦水水没想到她再一次主动提到安安，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有些反应不过来。
杜雨薇见她不答，眼眸一暗，声音低了一个度，“还是因为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人？”
接连两个问题硬是把秦水水搞得更懵了，她渐渐回神，不明所以地说：“雨薇，你的问题好奇怪。”
杜雨薇眼神迷离地看着她，喃喃：“很奇怪吗？”
刚刚在吹头发时，秦水水心里的确想的是宋唯。想起宋唯说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她心里竟莫名有些雀跃，不自觉地就哼起了歌。
心事被人猜中，秦水水也有些慌。镇定之后，她陡然觉得杜雨薇情绪有些不大对劲，跟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最后，杜雨薇眼神闪了闪，像是自问自答地说：“好像是有点奇怪。我就随便问问，没事了。”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身拉开了衣柜。
第二天一切又恢复如常。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秦水水刚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来了一个人扑到了她怀里，哀嚎道：“水水！”
秦水水被她撞得后退了一步，讶然道：“怎么了美滢？”
薛美滢猛地抬起头来，两眼无神，面色如菜，嘴巴一扁，哭唧唧地说：“我失恋了……”
尽管关系不错，可秦水水一直没见过薛美滢的男朋友，只知道对方是个卖保险的，跟薛美滢相处了三四年，据说感情一直不错。
今天突然听到薛美滢宣布失恋的消息，秦水水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临近下班，女洗手间人进人出太频繁，薛美滢一哭就引来大家的侧目。
秦水水不急于安抚她，先将她带到一边，这才低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薛美滢一向大大咧咧，这次却是哭得脸都皱了起来。她一个劲地摇头，带着哭腔说：“不是吵架这么简单，郑佳楠他居然背着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
事情这么严重？
秦水水听得目瞪口呆，她不了解情况，仍试图劝说：“你俩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薛美滢眼泪大颗大颗地低落，她有些愤然地说：“怎么可能是误会！是我亲眼看到他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被我发现了他还死不承认！”
亲眼看到那就是事实了？
薛美滢遇到了渣男？
秦水水没什么感情经历，对于男女那些事也一窍不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薛美滢用手狠狠一抹眼睛，猛地一吸鼻子，突然一把挽住秦水水的胳膊，闷声说：“先吃饭吧。”
薛美滢平时很开朗的一个人，直来直去无话不说，都快下班了她才跑来跟秦水水吐苦水。她一上午默默承受这些负面情绪，想想真是不容易。
看到薛美滢现在的样子，秦水水有些内疚又有些心疼。
内疚的是自己怎么嘴巴这么笨，居然连好朋友伤心难过了也不知道安慰。
最主要的16 是她不清楚薛美滢和她男友的状况，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才知晓对方的名字，一无所知，她又该从哪下手？
俩人慢悠悠走了出来，秦水水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说：“要不你下午别上班了。”
“不上班我还能干嘛？难道让我大白天的去买醉啊？”薛美滢没好气地说。
买醉可能不现实，秦水水属于一杯就倒的类型，奉陪不起。请假也不大可能，夏青那人一直是冷面无情，不是十分充足的理由不会批假。
她想了想，说：“你心情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逛逛？”
当然前提是先填饱肚子。
她们到了食堂，毫无悬念地又遇到了杜雨薇。
杜雨薇自然而然地走到她们之前固定吃饭的位置上，刚一坐下，她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
她跟秦水水坐在同一边，陡然看到薛美滢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狐疑道：“美滢你怎么了？”
薛美滢一直看着餐盘里的食物发呆，她恍惚抬起头来，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哽咽道：“雨薇，我失恋了。”
“……”杜雨薇脸上的表情凝僵住了。
薛美滢和杜雨薇认识还不到一个月，不过天天坐在一起吃饭，也渐渐培养了一些感情。加上她没心没肺向来对人毫不设防，杜雨薇一问就触发了她内心的伤痛，干脆坦白。
秦水水记得之前杜雨薇说她谈过一次恋爱，既然有过失恋经历，那她对于现在薛美滢的遭遇一定能够感同身受。
她碰了碰杜雨薇的胳膊，着急地说：“雨薇，你快帮我劝劝她。”
她们坐的位置并不偏僻，而且吃饭时间人多嘴杂，俩人只好先哄薛美滢吃饭。
吃完了饭，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三个人找到了个没有外人的地方。
杜雨薇拧着眉，“可不可以跟我们说一下你的情况？”
薛美滢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下情绪，说：“昨天晚上他加班，说可能会很晚让我别等他了。可我一个人不敢睡，然后我就跑到他们公司去找他。谁知道还没走到他们公司，我就看到他在路上跟一个女的玩闹，他们还互摸对方的脸，要不是我及时冲上去，只怕他们就要亲嘴了！”
越说到后面她越激动，眼泪也跟着唰唰掉落。
秦水水赶紧给她递上纸巾，“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薛美滢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我打了他一巴掌就跑回去了，他一直追着我要跟我解释，可我根本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亲眼看到了还解释什么？他就是个人渣！”
“对，人渣！”秦水水附和着骂了一句。
杜雨薇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秦水水，别开头看着正在擤鼻涕的薛美滢，沉吟了一下，说：“既然知道他是个人渣，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薛美滢抽泣着说：“我昨晚已经把他的东西打包扔了出去，手机也拉黑了，分手是铁定的了。”
秦水水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她，“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以后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
似乎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很无力，杜雨薇也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就当一颗心喂了狗，想开点吧。”
薛美滢将秦水水狠狠抱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蓦地，秦水水的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抽空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于是挂断了。
谁知下一秒对方又打了过来，秦水水只好将薛美滢轻轻推开，难为情地说：“我先接个电话。”
“你接吧。”薛美滢很是理解，放开了她，转身一把搂住杜雨薇，放任自己继续哭。
秦水水听着薛美滢惨烈的哭声，犹豫了一下按下接听。
她“喂”了一声，那边冒出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对方开门见山地说：“你好，请问你是安安的妈妈吗？”
安安的妈妈？
秦水水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有些适应不过来，不明情况下她有些警觉，不答反问：“你是哪位？”
“我是安安的老师。”那人急切地说：“是这样的安安妈妈，安安她出了点状况，你现在有时间方便来一趟学校吗？”
……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秦水水抛下还在伤心的好友薛美滢，马不停蹄赶到了小花幼儿园。
通过保安的指引，秦水水小跑着来到一间办公室前。
还没等她看清里面的情形，就见到一个圆嘟嘟的身影冲她飞扑了过来。
秦水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安安，她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安安紧紧抱住了腿。
安安仰着脸看她，有些委屈地说：“小妈咪，你终于来了。”
秦水水摸了摸安安的脸，左看右看，担心道：“安安你没事吧？”
安安噘着嘴摇了摇头。
“你是安安妈妈？”这时办公室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
秦水水循声望了过去，就见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女人站了起来，一听声音她就认出了是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安安的老师。
此时那老师正一脸困惑地将她上下打量，自顾自地又说：“我认得安安妈妈，我们昨天才见过面。你不是安安妈妈，你是安安的什么人？”
老师这句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她的目光在秦水水和安安脸上来回逡巡，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俩长得不像。
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时秦水水也是云里雾里的，但一听说安安出了事，她根本没工夫细想，给夏青打了个电话知会一声就匆忙赶了过来。
秦水水以为来了之后会看到宋唯，但好像情况跟她所想的不大一样。
也许宋唯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
电话里老师也没说出了什么事，当时太心急秦水水也顾不上问，现在她有些迷茫了。
老师是怎么知道她的号码的？
既然老师知道安安跟宋唯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她？
秦水水越想越糊涂，尴尬地说：“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老师一脸诧异，“没错啊！安安说她妈妈换号码了，她自己按了数字让我打的。”
安安？
秦水水倏地低头，正准备将疑问问出，安安就怒了努嘴，嗫嚅着说：“对不起，我今天把萧子佳给打了，老师说要打电话叫唯唯过来，可是我不敢……”
第42章
秦水水脱口问道：“萧子佳是谁？”
安安立即低下了头，不着痕迹地放开秦水水的大腿，两手无措地紧紧扣在了一起。
就在秦水水疑惑不解时，老师解释说：“萧子佳是安安班上的同学。”
“安安把同学给打了？！”秦水水忍不住惊呼，忙蹲下来将安安的头抬起。四目相对时，她看到了安安眼底的不安，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那老师无可奈何地搭腔道：“可不是嘛！安安平时在学校挺乖巧的，那萧子佳是顽皮了些，也不知道俩人怎么就吵起来了，安安还把萧子佳同学的一颗门牙都给打掉了。问安安为什么要打同学她又不愿意说，我们只好叫家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