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胖子的反应也颇不以为然,冷啐了一声,说他还以为是什麽大事。
只有解子扬吸了几口气,才有点结结巴巴地问吴邪:「你……你怎、怎麽会知、知道……张起灵的身、身上有纹、纹身……」他的嘴角一抽一抽地,连自己好几年没犯的口吃毛病又犯了也没在意,「吴、吴邪,难道、难道你们……」
小花趁著解子扬开口还要说话时,扔了两粒花生米进去。
解子扬下意识的反应,便是闭上了嘴开始嚼,等到把花生米吞下去,他才转头看小花,问他刚刚扔了什麽到他嘴裡?小花只晃晃手裡的花生米,什麽也没说。
「什麽难道不难道,难不成你被胖子传染了吗?」吴邪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解子扬,谁晓得后者脸一红,撇过头又不吭半声,小花就顾著哄他的小堂弟开口,骗他吃花生米。
潘子皱了皱眉,乾咳了一声,才说话:「这倒也是,小唉、我说,吴邪,你怎麽会知道小哥身上有纹身?」都快三个月了,潘子还是很难改口,常常一个不小心就差点把「小三爷」喊出来,好险在漏馅之前都会先被吴邪瞪一眼。
听到这问题,吴邪倒又乾笑了几声,「事情也没那麽複杂,就胖子几乎把全三楼的人都灌醉的第二天早上,小哥刚洗好澡出来回到房间的时候,我不经意发现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纹在肩膀跟脖子这一带的。」吴邪比了比自己的左肩和脖子,又道:「那时还以为小哥沾到什麽葬东西,结果他衣服一脱,才看见他几乎整个上半身都是,图案纹了什麽我倒没看清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面积绝对不小。」
「小吴,我先说说我的看法。」胖子道,「所以说,你因为看见小哥身上的纹身……最近对他的态度,才有这麽大的变化?」
吴邪一边搔著自己的脸颊,一边乾笑,「我就怕小哥拿不准是什麽黑道家族的后人,那纹身是家族传人身上一定要纹上的,心裡就不知不觉地觉得对他总得多带几分小心了……」
「小邪真偏心--」吃光了手裡那包花生米,小花就挨到吴邪旁边,整个人又快贴在他身上,「那我也要说说,我家在北京可也是一号人物呢,咋就不见你对我比较特别?」
这时,解子扬猛地狂咳了好几声,他旁边的潘子连忙拍著他的背,而解子扬也顾不得自己刚刚给口水呛到都还没缓过来,「我、我咋没听我妈说过这种事?」
小花笑道,「小扬扬想知道北京家裡的事,我们可以找时间慢慢聊。」说完,他又呵呵笑了几声,换来解子扬的拼命摇头,说他才不想知道什麽关于解家在北京的事。
「不过,我倒不觉得小哥可能和黑道有什麽挂勾。」潘子突然道。
「咱们这边琢磨也没个屁用,倒不如直接问本人!」胖子用力拍著自己的大腿,大声说道。
「谁问?」解子扬跟吴邪倒是有默契地问胖子。
「还用问麽?」胖子说得一副他们俩人不够受教的表情,「解铃还需繫铃人!」
吴邪心想,这句话他娘的绝对不是这麽用的。
于是,最后,是一群人推著吴邪又一次回到三○六寝,房裡就跟他们离开时没两样,最多就是张起灵萤幕上的游戏换了另外一个。
期间,吴邪拼了老命挣扎,一边说要是小哥发狠,还是觉得他洩漏他的秘密,要杀他灭口的话怎麽办?
小花跟胖子异口同声说他想太多,潘子说他看小哥不像是那样的人,只有解子扬,神色微妙,但基本上还是和其他三人同一立场,说张起灵应该不会做出什麽不利于吴邪的事。
「可是……」吴邪转头看见胖子挡在门前,把门挡得密密实实的,除非他变了纸片人,否则根本溜不出去,而旁边则是站著小花和解子扬,一副怕他逃跑的样子,「为什麽要我问?」他压低了声音,问著另外四个人。
「你想想,我们问他话,他可能理我们吗?」小花反问了回去,立刻就堵住了吴邪的嘴。
于是,吴邪心裡纠结了许久,才甩开架著他的小花与解子扬的手,踩著不甘愿的小碎步,花了很久才走到张起灵旁边。
「小、小哥……」吴邪伸手戳了戳张起灵的左肩,力道轻得好像张起灵是块豆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对方给戳烂了一样。
然而,不过轻轻戳了这两下,张起灵就拿下耳机看他,让吴邪感到有点不可思议,怀疑他的耳机到底有没有音乐,还是他天生就有什麽特殊能力,别人一靠近,他立刻就能知道?
姑且不论这些,张起灵拿下耳机后,淡淡地望著吴邪,自然也看见全挤在门边看戏的几个人。
「那个,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方便吗?」吴邪说得很小声,他自己听了也觉得彆扭,但自从看见张起灵身上有纹身后,他对张起灵讲话就大声不起来了。
张起灵点点头,两眼还是看著吴邪后面那几个人,但吴邪根本不在意这事,巴不得快说完快结束,早死早超生。
「其实我是想问你身上上回我看见的那个纹身是怎麽回事的!」虽然这句话本来就不长,吴邪还是用极快地速度把它说出来了。
接著,他看都不敢看张起灵半眼,明明站在张起灵面前,却愣著把头转向旁边看牆壁。
寝室内静了下来。
气氛有点凝重。
吴邪觉得他听到了自己紧张得要命的心跳声,困难地嚥了口口水。
「吴邪,你很好奇?」张起灵看著吴邪的侧脸,对于他会来问自己这个问题的原因,也有了九成的把握,除了躲在门边那些人之外,大概也没其他人会这麽怂恿他。
视线始终停留在别的地方,吴邪点点头。
张起灵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将自己身上之所以有著纹身的原因娓娓道来……
张起灵是这麽解释的,他老家比较乡下,天气也属于炎热又潮湿的那种,加上医疗技术还不普及,所以村子有个习惯,便是小孩一出生时,就会用一种特殊的树汁,给小孩纹上纹身。
那种树汁,只要超过一个特定的温度就会变色,但若是降温了,又会恢复成无色的样子,而那所谓特定的温度,基本上和人类的体温差不多,因此自他们不知道哪一代开始,就被用来作为侦测小孩是否得了热病的依据。
听完张起灵难得讲的这麽一大串话之后,吴邪有些目瞪口呆:「所以说,小哥,你老家并不是什麽黑道,所以你身上的纹身也不是什麽黑道家族的象徵什麽的……?」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不是。」
吴邪什麽也没说,只在张起灵说完那句他误会了之后,瞬间整张脸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别说是耳朵,连脖子也红成了一片,向旁边退了几步,就开始学鸵鸟,撞开挡住门的胖子后,跑出寝室。一路上可能还撞到了几个人,他们听见别寝的人大吼著吴邪发什麽神经,在走廊上跑就算了,好歹也看路啊!
「唉!真没想到小吴脸皮这麽薄。」刚刚给吴邪撞的那一下可狠了,没想到人类爆发出来的潜力居然麽可怕,胖子看著吴邪瞬间飞奔离开的背影,有感而发。
而张起灵只是淡淡地扫了在场几个人一眼,又戴回耳机,继续玩他的游戏。
之十五、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在吴邪误会张起灵的老家背景事件结束后,吴邪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才总算能让自己保持平常心地面对张起灵,虽然偶尔相处到一半突然想到自己干的蠢事,他都会没来由地红著一张脸,开始语无伦次地把话题越扯越远,远到他自己都不晓得该怎麽把话题扯回来,再被其他人笑他实在天真,真不枉费胖子给他起的绰号。
这天是星期一的早上,除了还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黑眼镜之外,所有人在第一节都有课,因此还不到八点,三○六寝就只剩下就连睡觉也不把眼镜拿下来的黑眼镜跟张起灵,还有吴邪三个人。
吴邪正盯著寝室裡唯一一台的彩色列表机,急得直跳脚。
大概在五分钟前,吴邪就已经把东西准备好要出门,都已经套上鞋子,跟他上同堂课的张起灵也站在门边等他时,吴邪忽然大叫一声,对上张起灵带有询问意味的视线后,下意识地咧开嘴角,半点笑意也没有地乾笑了一声:「三、四堂课的电子设计稿我还没印出来……」
接著,吴邪便急急忙忙地打开了电脑,慌慌张张地找出了档案后,开始列印攸关他学期成绩的重要档案。但喷墨那种的列印机,印东西的速度忒慢,等十来页的彩图印完时,钟声已经结束了两分钟,吴邪才抓起墨水都还没乾的报告,扯著张起灵的手快速朝宿舍外的停车棚跑。
不意外的,吴邪的脚踏车又被胖子骑走了,他一边骂著那死胖子也不自己买台车,一边爬上张起灵脚的车子,还没抓稳,前头骑车的人就踩下了踏板。吴邪一个心急,直接两手环上张起灵腰紧紧抱著,等到脚踏车开始稳定后,他正要问张起灵干嘛要走了才不说一声时,才发现自己还搂著他的腰。
匆匆收回了手,吴邪扁了扁嘴巴,动作也不敢太大地把报告塞进背包裡,空下两隻手,看了看张起灵的背影,伸手抓上他的衣角。
在他们骑过校园的樱花大道时,吴邪低头看著自己的揪著张起灵衣角的两隻手。他也纳闷自己为什麽要揪著人家的衣服不放,他的平衡感也不是那麽差,就是很下意识地揪上了……大概还是潜意识裡怕自己摔车吧?吴邪这麽心想,或许是前两天看樱花大道上有人双载却因为重心不稳,而两个人一起摔个四脚朝天,让他的心裡起了点阴影。
他们两个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十几分钟了,从后门进去并没有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反正这堂课会来上课的人也不多,星期一早上八点多的课,大多数的人还是选择赖在床上睡觉。
上课虽然没有安排固定的座位,但吴邪还是习惯性地往同一个位置坐,只是看见阿宁就坐在他平常上课坐的那位置,他也只好往前一排坐了。
坐下没多久,吴邪就感觉他的肩膀被人轻轻点了两下,正要回头,阿宁的脸立刻凑了过来,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马上飘进他的鼻子裡,让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瞬间漏了一拍。
「吴邪,我问你,听说你跟设计学院的解雨臣认识?」阿宁轻声问道,前头上课的老师根本不在意底下的学生在做什麽,讲台上与讲台下,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听见「解雨臣」这三个字,让吴邪犹豫了一下。
他觉得这名字熟得要命,一时间并想不起来是什麽人,「不好意思,你刚刚说的是谁?」又想了想,吴邪还是记不起来这个人的身份。
阿宁也不在意,轻笑了一声,「我想想……记得瞎子提到他的时候都是喊什麽来著……唉呀,对了!我就想著奇怪,怎麽会有男孩子的绰号叫小花?」
这时吴邪才恍然大悟地想起解雨臣是小花的本名,小花因为小时候学唱戏,也有上台表演过,那时就由他师傅给他取了艺名,叫解语花。然而他的艺名实在太霸道了,搞得后来大家都小花、小花叫他,几乎忘了他的本名叫什麽。也因此,当初看见三○八寝外的门牌写著解雨臣时,他也没认出小花来。
倒是阿宁突然问起小花的事做什麽?吴邪疑惑地想著:难不成她对小花一见锺情?虽说小花说话做事是带了点脂粉味,也有点娘气,但骨子裡但还是个爷儿们。重点是,他有张好皮相,听说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带了点少女风的男孩,大概是觉得有亲切感。
吴邪也觉得自己跟阿宁不熟,也不知道阿宁喜欢怎样的男孩子,现在才想,搞不好就是小花那类型的,会让她这样个性偏向强势的女孩子能满足自己的保护欲望?不过小花虽然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但听说先前上体育课的时候,他的百米短跑,就跟体育系的最短纪录一模一样,一些体能测验的成绩也相当漂亮,跟他文弱秀气的外表完全不同,体育老师还问他考不考虑转系呢。
「我跟小花是认识……有什麽事吗?」
听见吴邪的回答,阿宁的脸上马上露出一个让吴邪的心脏又差点漏跳一拍的漂亮笑容,吴邪私底下骂自己又不是没见女孩子笑过,这麽容易害羞干啥?
──偏偏他见过笑得漂亮的女孩子,其中一个长大了,就住在自己隔壁房;剩下的就是小花家邻居的一个野丫头,笑的时候,可爱是可爱,但没当年的小花那麽有气质……小学时,正流行女孩子不跟男孩说话,加上那时他个性又有些内向,根本没和女孩子说过几句话,初中跟高中唸的都是男校,能见著的女性生物,都是有点年纪的老师。
吴邪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悲惨,不禁想扶额,反倒被阿宁问了怎麽回事?他连忙摇头,乾笑了几声,「没事没事,不过你怎麽突然问起小花?」兴许刚刚阿宁回答过,但陷入自己思绪的吴邪根本就没听见。
阿宁倒也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次:「也没什麽,我有些事情想找他帮忙,心说该找个和他熟一点的人帮忙引荐,然后就听瞎子说起你了。」阿宁又是嫣然一笑,惹得吴邪有些晕乎。
说到头来,就是想认识小花就是了。吴邪莫名做了这麽一点简短的结论。
「这点小忙,你能不能帮帮我?」阿宁又问。
「当然是可以,只是我得问问他什麽时候有空。」
「真是太好了。」阿宁迅速抽了张便条,在上面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如果没问题了,随时用手机联络我。」
接过写了阿宁手机的便条纸,吴邪的心情有点複杂。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拿到女孩子的手机号?虽然说对方只是想请自己帮点忙。心裡起了点不纯正的思想,但很快地,他自己给自己泼了桶冷水,说妄想什麽呢?阿宁有意思的对象可是小花。
那堂课结束后,张起灵载著吴邪到了建筑系大楼后就离开了,离上课还有点时间,他便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号给小花。
小花很快就接了,四周有点吵杂,闹哄哄的。
「喂?小花吗?」
(不然还有谁会接我的电话?)小花呵呵笑了起来,随即又捂著话筒跟旁人讲了几句话,(这时间拨电话给我做什麽?要请我吃饭吗?)
「别了吧,你那儿离我多远啊?」吴邪看了眼设计学院的方向,直线距离虽然只有几百米,但中间绕来绕去的,肯定得走上十来分钟才到得了小花待的地方,「是这样的,有个女孩子想要认识你,你有没有兴趣?」他故意钓小花的胃口。
小花顿了一会儿,吴邪听见他跟旁边的人说了句「我外头讲电话」后,没多久,小花那边就真安静下来了,估计他是到外头走廊或其他地方。吴邪没去过设计学院,也不晓得设计系的人唸书的建筑物,是不是就跟他们的系所一样,有著别出心裁的特别设计。倒是他早上前两堂上课的教学大楼跟建筑系的教室都非常中规中矩。
(小邪,你说真的?)
操!吴邪在心裡鄙视了小花一下,听他那什麽兴奋的语气,「是啊,还是个大美人呢!」
然而,电话那边的人却安静了一会儿,才用有些无奈的语气继续说话。
(小邪,你晓不晓得其实我从小就一直喜欢你?)
吴邪狠狠被自己的口水呛著了。小花这句话,让他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机给摔到地上去。咳了好几下,吴邪才用咳得哑了的声音,胆颤心惊地问:「小、小花……你……你说笑的吧?」这边的他脸上是笑著的,但他是一边笑,嘴角一边惊恐地抽搐。
然而小花却用那种「我深深爱著你,你却把我推给别人」的哀怨语气,接著说,(你先前都认不出我了,忘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怪你,心裡还想把这感情藏心裡头,我自己记著就行了……没想到你居然说要介绍女孩子给我……你晓不晓得你真狠心……)
「那、那个……小花,我……我这个……」一时间,吴邪也不知道该怎麽回应小花。他们一块儿玩也是唸小学之前的事,离现在都十几年了,不会小花这十几年裡,都一直喜欢著他吧?他这下可真乱了,脑子打从小花讲了那句话之后,就「轰」地一声,什麽都无法思考。
要是小花真守著这个秘密那麽久,那他还替小花介绍女孩子,就真像个负心汉了。可他们都是男人啊!总不能叫他对小花负责吧?……而且他娘的他也没对小花做过什麽,他负个什麽屁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