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起灵总戴著耳机玩游戏,但不表示他完全不晓得旁边发生了什麽事。他的游戏音量总只是维持在刚好的程度,加上他自身是个爱安静的人,因此即使是戴著耳机,旁边的人以正常音量交谈,他还是能听见的。
等到身后床铺那边的一点骚动停了下来,张起灵才再次暂停了游戏的进行,把椅子转了半圈,看见吴邪倒在床上没什麽大动静,走过去才发现刚刚还气呼呼的吴邪已经睡著了。
于是他默默地拉了吴邪一早醒来就折好摆在床尾的棉被,替他盖上。
吴邪睡醒后,其他室友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胖子正在看动画片,也不知道在吃什麽东西,味道香得要命。黑眼镜坐在桌前看似认真地画东西,潘子和解子扬还没回来,张起灵就那个老样子。
低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纳闷到底是谁帮自己盖上的。
之七、不要问,很可怕。
有天下午,吴邪没课,回到寝室裡也没其他人在,他閒著没事,就抓了包全寝室的人集资买的零食到一楼的交谊厅去看电视。
这个时间交谊厅的人不多,只看见三○八寝的小花坐在那裡看DVD。
吴邪一屁股就走到他旁边坐下,抓了抓摆在床上的光碟盒,「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电影啊?」
「瞧他们化的妆还是特殊CG做得如何,挺有趣的。」又往嘴裡塞了几粒爆米花,小花有些懒懒地开口,他看的是类似活人生吃一类的恐怖片,反正总是些病毒外洩,搞得到底都是活死人的那种。
「都不晓得你对化妆有兴趣。」吴邪挑了挑眉,也开始看了起来。
打从搬进宿舍那天开始,吴邪就觉得他对小花有种说怀念的感觉,只是他怎麽样就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什麽地方见过他。也不是没想过要问问当事人,但小花会笑笑回说是吴邪觉得有印象,又不是他,他怎麽知道吴邪是什麽时候见过自己的?
听了这话,吴邪就觉得小花肯定是心裡有谱,却又不想告诉他,打算让他自己想起来。只是他琢磨了几天,还是半点头绪也没有,就放弃了,直接摊牌,说小花不讲的话他肯定想不起来,真想不起来那也就算了。
小花倒没多大的反应,只是笑得有些阴阳怪气的。
说到小花,那只是他的绰号,吴邪也不晓得为什麽他会有两个名字,因为在宿舍外头名牌登记的是叫做解雨臣,这让吴邪怀疑小花跟解子扬是不是有什麽亲属关系,但他们打过照面,两人都是一副互不相识的模样。
到现在,开学都几个星期了,吴邪还是记不起来他到底在哪见过小花。
「小花,你就非得口风那麽紧,透露一点提示也不行?」吃著饼乾,吴邪问。
解雨臣两眼还是盯著萤幕,连看都没看向吴邪,带著轻快的语调:「拿不准我们是前世夫妻,你才觉得我面熟呢。」说著说著还弯了嘴角,单用眼角瞄他。
吴邪露出了一脸厌恶,「谁跟你前世夫妻,而且又谁是夫,谁是妻啊?啧,还认真问你呢……」
「唉呀,生气啦?」解雨臣呵呵笑了几声,又道:「好了好了,不逗你,瞧你还真坚持那麽久的时间在想,我当你算有心了。」
「靠,要说就说,废话那麽多。」
「一开始你想的方向就不对了。」吴邪跟解雨臣提过,他不管是从高中、中学,甚至是小学认厌的人裡面,都没印象有他这号人物。就算长相不记得了,解姓那麽特别,应该也会有点印象的才对,「姑且不管你还记不记得小学的事情,但我们上一回见面是比你小学还要更早之前的事。」他笑道。
「比小学更早之前?」吴邪皱了皱眉头,心想在小学前他也没读过幼儿园,都是爸妈带的,若是工作真忙得无法分神,也会把他带到爷爷奶奶家,可爷爷奶奶那边的邻居也没人姓解啊……吴邪偏著头,又道:「小花,你这绰号是从小到大的?」
解雨臣点点头。
「小花、小花……」
「得了吧,再喊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吴邪没理他,闭了眼睛慢慢想,比小学更早之前就见过面了,叫小花的……不久,脑海中便出现了个扎著两条小辫子,穿著粉红色洋装的小女孩,还有一座看上去挺古老的宅院。
「我靠,不是的吧?」吴邪睁开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看著解雨臣。
「什麽东西是不是?」解雨臣笑得连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可是……」吴邪把小花从头到尾给看过了一遍,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子比自己还高的男孩子……「可是我记忆裡那个小花,是女孩子啊!」
「这就对了。」解雨臣笑吟吟把抓了把爆米花塞到吴邪张得大大的嘴裡,「那时候我确实是女孩子,我从小就给家裡人送去学唱戏,小时候那段时间都给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那时不明白,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女娃儿,后来上了中学才发现自己跟其他女孩子不同。」
他说得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吴邪心裡有些堵,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那你现在……」
「小爷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难不成你要问我还当不当自己是女人?」解雨臣笑了笑,才又把注意力摆回电视上。
倒是吴邪的心情有点複杂,觉得有些坐不住,又觉得直接离开肯定不礼貌,只得硬著头皮陪著解雨臣看完了一部片。
电影结束时,也正好是下课的时间。
上课的人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来,交谊厅一时间也变得热闹非凡。
吴邪无意间看见外头的张起灵,接著又看到有个女孩子冒了出来,跟他攀话。两个人站在外面好一会儿,但张起灵似乎没打算理会对方,而对方却一直缠著他不放,也不晓得张起灵为什麽没有直接转身走人,几分钟后,那女孩子才离开,张起灵就走进宿舍裡来了。
吴邪二话不说地挨了过去,贼贼笑著:「小哥,想不到你挺受欢迎的嘛?」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吴邪一眼,又抬头望向朝他们这边看? 慕庥瓿迹蛔鍪谗岜硎荆苯映ヌ葑吖ァ?凑牌鹆槔肟庑安抛蕴置蝗さ剡趿艘簧?
吴邪并没有参加学校裡的任何一个社团,最重要的原因,除了他觉得他念的建筑系,很多作业都是非常耗费时间的,他应该没有精力再去搅和社团的活动之外,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一时间也不晓得自己该要加入什麽社团才好。对运动没有什麽特别兴趣,太文静的也觉得无聊,他就乾脆什麽也不参加,没课的时候只要在宿舍裡头閒晃,偶尔上上网、玩玩小游戏就行了。
三○六寝裡,和他一样没加入社团的只有张起灵。张起灵之所以没参加社团的原因,吴邪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因为他要把空閒时间拿来玩游戏,才没那閒功夫搞社团。
潘子似乎是加入了一个时不时就会利用假日到山上玩游戏的社团,吴邪听他说过,他们那社团就是把人带到山上去,只给一把小刀跟一瓶乾淨的水,就要自己想办法在山上待过一个晚上。
「靠,你们这是在训练什麽野外求生吗?」吴邪听见潘子这麽形容自己的社团活动时,有些讶异地问,潘子才咧开了嘴笑说他们社团确实就叫野外求生社。
直到这时,吴邪才真惊觉这间学校所有的社团真是多得包罗万象,什麽鬼都有。
胖子的话,听说他加入的是什麽动漫研究社,听上去就是做些他平常在寝室就会做的;解子扬倒没特别提过他进了什麽社团。
至于黑眼镜的话……
吴邪只知道,他只要没上课的时间,就会待在寝室裡画画。一开始他还以为美术系的作业有那麽多,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对,他画的东西不怎麽单纯。
「……瞎子,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黑眼镜还很认真地拿著铅笔画啊画,连头都没抬一下,「咋,小天真有什麽事找哥哥我?」看来他就算手边忙,嘴巴还是不忘拿人开玩笑。
吴邪也懒得计较那些,好歹黑眼镜也是全寝室裡唯一的二年级学长。
「是没什麽重要的事,但我想知道……怎麽你老画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吴邪皱了皱眉头,看著黑眼镜才刚画好的草稿。
「你说这个啊?」黑眼镜这才停下手边的工作,转了转右手臂,舒活舒活筋骨,才对著吴邪笑道:「社团作业。」
什麽社团的作业要画两个男人搂搂抱抱?这个疑问立马就浮上吴邪的心头,但他却不敢把话问出口。
……总觉得问了会得到很恐怖的答案。
「小天真你很好奇吗?我瞧你现在也没进什麽社团,学建筑的画建筑物肯定很厉害吧?我说你要不要……」
「不、我没打算进什麽社团的,谢谢你的好意!」说完,吴邪立刻脚底抹油,一溜烟地逃出了寝室,顿时房间裡就只剩下黑眼镜和还在玩游戏的张起灵。
黑眼镜嘻嘻笑了几声,有点像在自言自语,「哑巴,你不觉得天真真是忒可爱的吗?」
张起灵连理都没理会黑眼镜。
之八、记住,千万不要靠近女人!
黑眼镜参加的社团,叫漫画研究社,跟胖子加入的那一个性质很类似,但组成的成员却有最基本上的不同。以性别比例来说,胖子待的那个动漫研究社大约是男九女一,呈现一个阳盛阴衰的情况;而黑眼镜那社团则是恰恰好的相反,女生人数高达社团全部成员的九成九。
也就是说,整个社团只有黑眼镜一个人是男的。
很多不明究理的人,尤其是社团裡几乎全是男人的、住在男生宿舍裡的──好比胖子,在知道黑眼镜是整个社团裡那万红丛中的一点绿时,莫不投以羡慕与忌妒的目光,说他在女人堆裡打滚,他娘的忒幸福!
通常黑眼镜听到别人这麽说,唯一的反应就是笑得让对方自动退避三舍。
那是个一如往常,普通平凡又无聊到不行的下午。
待在三○六寝睡午觉的吴邪一觉醒来,发现寝室的其他人都去上课了,就连平常跷课成习的张起灵也不在书桌前──其实吴邪曾好奇过,张起灵跷课翘得那麽凶,实在不太像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他一直以为张起灵算是个中规中矩的家伙,没想到竟然会是全寝室六个人裡最会跷课的一个。
可是张起灵跷课也不是到外头乱晃,他几乎是无时不刻都会待在寝室裡玩游戏。吴邪也发现,张起灵书桌上那些游戏光碟片好像有越来越多的倾向,他实在不晓得张起灵是什麽时候跑去什麽地方买回来的。总之,偶尔看看他的电脑萤幕,就会发现他玩的游戏实在是五花八门,有一看就是西洋风格的,也有中国古代风格的游戏,人物可爱的也有,写实的也有。
有时吴邪会觉得,拿不准张起灵会来当学生只是为了混一张文凭,而他其实正在替游戏公司工作,专职了解游戏的性质什麽的,再写几份报告交给公司,每天只要过著玩游戏的生活就行了。至于学校什麽的,根本就不是重点。
不过张起灵偶尔还是会去上课,让吴邪搞不太懂他上课出席的标准是什麽,几个星期的研究下来,除了星期一一大早的共同课程他是绝对会去上课的之外,其他的课就不太一定了,几乎是不固定,有种他高兴上什麽课就去上什麽课的感觉。
「那家伙……」吴邪趴在床上看向张起灵的书桌,电脑没关,灯号还亮著,「这麽玩下去真的升得了级吗?」
啧了几声,吴邪翻了半圈又倒回床上,刚刚一口气睡了快一个小时,睏意基本上也是没有了,只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什麽,就乾脆躺在床上发呆。下午的课,老师临时有事就放假了,让他现在简直是閒得发慌。
又躺了几分钟,实在躺不下去,吴邪才从床上起身打算看网页打发打发时间。前阵子他因为整天喊著无聊的关系,结果张起灵就扔了片游戏光碟给他,虽然有点难度,也玩得不怎麽熟悉,但感觉上还挺有趣的。突然想到这回事,让吴邪突然有想把那片游戏给过关的念头。
不过才走几步路,便看见有几张纸落在黑眼镜的书桌附近。
吴邪一边想著谁的东西掉在地上了,一边走过去捡起来,原本想著看看是谁的东西再放回谁的书桌上,可是一看见上面的内容,他就觉得他的脑袋狠狠给人打了一记似的,那种震惊他完全无法言喻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几张A4纸上出现了两个人名,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张起灵。在纸张的角落,画了两个仔细一看就会觉得确实和他们两人颇像的人像涂鸦,走的是可爱风格,但不管是髮型还是表情特徵都像是他们,吴邪才有办法一眼就认出那是在画他和张起灵。
那是一篇手写稿的小说。
小说的内容有那麽些不太单纯……起初吴邪是讶异于有人拿他跟张起灵的名字来写文章,一时好奇下就开始读了起来,只是读著读著,随著剧情超乎他想像的发展,他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文章一开始的内容没什麽好说,直到吴邪读到第二张纸,他就觉得他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他想问为什麽他们寝室会出现这种东西,这种、写著……他跟张起灵做那种事的文章……而且他还是被压在下面的,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吴邪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白,连手心都开始沁汗。
随即,吴邪发现了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就是这笔迹不像是他们寝室的人的。基本上,寝室每个人写的字长什麽样子吴邪都晓得,这一看就知道像是女孩子写的字,绝没可能出自他们寝室裡的任何一个人之手……那他又多了一个疑问。
这女孩子写的文章为什麽会出现在这裡,而且为什麽要写他跟张起灵做那种事,然后为什麽他会是被压在下面……娘的这不是重点!吴邪深吸了口气,不敢再继续读下去,一开始看到前面接了个吻,他就觉得自个儿被雷到了,再看下去什麽互脱衣服啊,他嗯嗯啊啊叫得跟个娘儿们似的……
看到这裡,吴邪连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牙一咬,吞了口口水,吴邪硬是翻到了下一页大致浏览过去,完全不敢把注意力摆在任何一个看似小说内容的字句上,才终于在第六张A4纸上看见了几行字。
──瞎子,交给你画分镜了。
分镜是什麽?吴邪皱了下眉,觉得这词有点耳熟,一时想不出来在哪听过,但他可以肯定这东西是黑眼镜的。
看了眼黑眼镜的书桌,桌上有点乱,东西只是随便叠在一起,书桌上面的书架上放了好几本跟美术有关的书,还有几个资料夹。然而有本笔记本,特别吸引吴邪的注意力,他记得那是黑眼镜时不时会在上面涂涂画画的,他从没研究他在画什麽。
脑海浮现了一个念头,那是一种想法,没来由地告诉自己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说不定翻一翻那本笔记本就能得到答案。随后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做人就不该去窥探别人的隐私物品,那是非常不道德的事。
吴邪心裡的天使与恶魔正在进行一场拉锯战,恶魔代表方大吼著都有人拿自己跟张起灵写了那种东西了,为什麽就不能去寻求真相?难不成被人擅自写了这种文章就是有道德吗?太过伶牙俐齿的恶魔方压过了吴邪心裡的善意,他深吸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后,伸手翻开了黑眼镜桌上的笔记本。
裡面画的全是一些铅笔稿的人物,有很明显的漫画风格,也有一些像是素描的。
吴邪翻著翻著,翻到后面几页,他看见了他和张起灵的素描,画得唯妙唯肖,让吴邪不禁佩服黑眼镜的画画底子,特别是张起灵那张死人脸的神韵更是完全表示出来了。
若不是知道这笔记本的主人是黑眼镜,他就要怀疑是哪个暗恋自己还是张起灵的女孩子成天盯著他们看,才有办法那麽准确地把他们的神韵全画出来。
忽然一个激灵,吴邪才想起来,分镜这东西黑眼镜曾跟他解释过,算是画漫画的其中一个步骤,要先把自己心裡所想要呈现出来的画面大概画出来,再做修改,最后才能正式画成一页漫画来。
──靠,难不成他要把这篇文章画成漫画?吴邪嘴角一抽一抽地看了眼手裡的文章,好巧不巧地瞄到了一句文章中的他呻吟的句子,他立刻就把文章扔到黑眼镜的书桌上逃出寝室。
门才一打开,他一头撞上正好站在门外要开门的张起灵,张起灵才讲了一个「吴」字,吴邪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撞到什麽人,立刻红著一张脸衝下楼,惹得张起灵简直是满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