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完本[穿书耽美]—— by:发呆的樱桃子
发呆的樱桃子  发于:2017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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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宜声做出这一判断的依据相当简单粗暴:假若来人神魂全备,自己安放神魂的地点必然无处遁形,然而他却没能发现自己的小小伎俩,那就证明他仍是残缺之魂。
他是传说中的魔祖,吞天之象。
而他被封印之前,和衔蝉奴一样,大半的魂魄已然溃散,不知所踪。
三百年间,每个魔道修士都在寻找衔蝉奴的魂魄,遇之必杀之。但竟无一人知晓,他们魔祖的神魂也流落在外,归处不明。
魂魄和魂魄之间,存在的关联甚是微弱,很难准确定位。就像当年的应宜声,手持一片神魂,寻觅多年,也只在朱墟中找到了一片衔蝉奴的神魂,至于西延山的那片,完全是江循自己误打误撞找到的。
看来,这位魔祖大人要找回自己遗落的神魂,也是任重道远。
至于他留自己一条命……大概是和自己一样,在等待着什么吧。
于是,他终日沉默,等待。
直到秋去冬至的某日,他体内运转的神魂,传来了微妙的感应。
……他能感应到,其他三片神魂,开始正常运转了。
这是过去的三年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
他仰躺在床榻之上,唇角勾起了一丝苦笑。
就在接收到这微弱的讯号时,应宜声想通了,吞天之象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这位魔祖大人,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应宜声仰躺在榻上,思索了很久,直到太女自林间狩来一只野兔,提着兔耳朵踏入茅屋间,他才折腾出些响动,招来了太女,开口便道:“……带我去渔阳吧。”
闻言,太女吃了一惊:“主上,您的身体……”
应宜声苦笑一声:“放心。我不找到衔蝉奴,把神魂交与他,他是不会让我死的。”
……
在下山路上,听过乐仁的转述,江循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是
靠北,倾官是谁啊。
乐仁看样子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只是他面皮薄,不好意思细问,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问江循道:“这些我都是听云开转述的。江循,你觉得应宜声此言有何用意?”
江循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只是想明白后,他不得不承认,那位魔祖对自己的态度还真是怪异。
自己于三年前被释迦法阵封印而死的消息,他肯定是知道的。
自己只缺失一片神魂就能彻底恢复神兽之身的消息,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假如应宜声所言不虚,那么,现在吞天之象的实力也并不算得上毁天灭地的强劲,要想称霸世界,还需找到他失落的大半神魂。
按理说,一个正常的反派,遇上这样的情况,绝对应该先一举将应宜声怼死,让知道最后一片神魂下落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再发动自己的属下,满世界寻找自己失落的神魂,待到神魂补全,便直取仙界,怼他妈的。
但是,他却采用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来对待应宜声
让他死不得,活不爽,只能做一具能说话的行尸走肉,连最简单的自裁都做不到。
最微妙的是,吞天之象把他打下了曲生峡。
曲生峡下,有着应宜声最忠心的随从纪云开,绝不会让他轻易去死。
这样一来,应宜声只能等待,等待着他手上的那片神魂有用武之地,等待着……江循复活。
如果江循不活,他就必须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楚。
如果他想要个痛快的话,只有把神魂交给江循。
应宜声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不可能为求解脱,就轻易把神魂交给任意一个人,自己好两腿一蹬驾鹤西归。
他要实现的是利益的最大化。
他手中捏有衔蝉奴的神魂,因此,能同意和他做交易,且能让他用自己的死换回一定利益的,除了江循外,再没有旁人。
江循厘清了这个思路后,却还是一头雾水。
……妈的这个boss的思路怎么这么谜?
他伤了应宜声,断绝了应宜声所有的后路。
他逼得应宜声不得不把神魂交还给复活的自己。
这个意思难道是……他想要自己恢复衔蝉奴的完全体,再和他对战?
传说中的boss会这么中二吗?他难道只是想要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过去的一百三十一世,自己都没有复活成功。所以,他是觉得人生寂寞如雪,独孤求败,所以才毁灭了一百三十一次世界吗?
简而言之,该boss思路清奇。
……
简单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再蹲在应宜声面前,江循心情颇为复杂。
他伸手摁在了应宜声的胸腔处,发现那处坚硬无比,骨头松散,似乎随便一碰就能再次骨折。
他的心脏,正在这片残垣之中艰难地维持跳动。
江循垂首,看向这张风华绝代、天工所造的面容,千般情绪在胸膛内翻绞。
他还记得在悟仙山中,此人是怎样的潇洒无羁,曲水流觞,颇有名士雅风,即使要杀自己时,也是一副理所当然之态,仿佛天命落于他一身,他如此行事,只不过是代天而行。
而现在的他躺在一方草席之上,只是一团苟延残喘的血肉,毫无尊严地被吞天之象当做一个传递神魂的工具。
江循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叨逼叨,便不多废话,单刀直入:“我来了。听说你想跟我谈条件?”
☆、第132章 幸福(四)
江循曾听谢回音说过应宜声的整套故事,因此听他有要求,也并不十分惊讶:“与你胞弟应宜歌之事有关?你想让我复活他?”
出乎江循意料的,应宜声摇了摇头。
他动作有些大牵扯到体内伤口,他的牙关狠狠一咬又有血淅淅沥沥地涌出他的唇角。
太女垂泪,用手巾徒劳地擦拭着色泽已经黯淡下来的鲜血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落在应宜声身上。
道观顶部有大片大片的蛛网飘零细细的银丝失落在风中营营飞舞。蜘蛛大概是许久没来过了把自己曾经的家彻底遗忘在了风里。
应宜声望着大片大片的蛛网努力噙起笑意以至于唇角都在隐隐发颤:“……我结下了这样多的仇家。我若死去宜歌复活谁又能来护着他?”
在努力半晌后应宜声终究还是放弃了露出微笑的动作,把脑袋颓然朝后仰去,染着血的牙死死咬住了唇畔,熬过体内一阵撕裂的锐痛之后,他喘息两声,一绺被汗彻底打湿的长发挡住了他的右眼。
缓过一口气,他继续道:“……再说,用衔蝉奴神力复活的人……没有记忆。就算再像,也不再是本人了。……我……我的宜歌,我的宜歌,独一无二……”
这回提到应宜歌,终于让他成功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口吻中满是眷恋:“宜歌喜欢吃栗子酥,喜欢吃丁香馄饨,丁香馄饨是刀鱼馅的。我不喜欢吃。但是我每吃一次,都能觉得,宜歌就陪在我身边,站在我身后,在我身体里……活着。活着真好。……只要我不死,世界上最爱应宜歌的人就不会死,宜歌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我,都等着他……”
他唠叨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不过是狂人呓语罢了。江循很平静地注视着他,倾听着他,任凭他将自己的心路历历数来。
……一个人若是执着到了极点,哪怕是个疯子,也是值得尊重的。
看到这样执拗而疯狂的应宜声,江循想到了一个故事,名为“尾生抱柱”。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应宜声固执地守在悟仙山上,守在他昔年获得灵力的冰泉洞中,把自己囚禁起来,等待衔蝉奴的躯体成熟,等待应宜歌的灵魂转世,最终等来了他的死亡。
他与痴心的尾生何其相似。
那厢,应宜声兀自狂语不休:“宜歌,宜歌,我有办法救你,有了衔蝉奴的躯体,有了衔蝉奴的神力,我便能救你。我取了宫徵一门所有人的金丹,将不能用的一一剔去,共计九十九颗金丹。我绘了整百个释迦法阵,定能困得住衔蝉奴……我还养了一个容器,她很完美,她……能给法阵群做最好的、最后的阵眼。我的宜歌,哥哥给你的一切都要是……要是最好的……”
随立在一旁的乐仁不忍地转过脸去。
他想也能知道,太女此刻脸上是怎样一番表情。
但江循却彻底明白了。
……当年,应宜声辣手将整个宫徵一门屠戮殆尽,为的竟然是那些弟子们的金丹。
……为的是能凑齐一个万无一失、十拿九稳的释迦法阵群。
江循嗟叹之余,也不能放纵应宜声就这么喋喋不休地唠叨下去,他用手抵在他的额间,输入一股灵力,澄明了他的灵台,也打断了他的狂言浪语,“你究竟有何心愿?让我找到吞天之象,为你报仇?”
应宜声终于清醒了些,眨了眨眼睛,
看他眼中的神色,江循这?1 我裁挥胁碌剿恼嬲脑浮?br /> 江循继续猜:“……想要铲除宫家?”
应宜声缓缓咽了几口血,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小师弟……”
他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但半晌之后,他咧开嘴自嘲地一乐,“我忘了……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他在余杭……余杭烂柯山。烂柯山的半山腰有一间茅草房,是我盖的。他就住在那里。”应宜声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江循,目光柔和得不像话,“他以为我死了。从悟仙山出来后,他就一直跟着我。他……很好,不像宜歌,但是,他很好。”
说到这里,应宜声竟然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揪住了江循的前襟,那略显机械僵硬的动作,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但只有江循能听到他皮肉下筋骨被锐物穿透的声响:“我的愿望……很简单,你……你连第四片神魂都用不着……只要你做完了,我便把我手里的神魂给你。”
江循垂下眼睑,沉吟半晌后,便俯下身来:“你的心愿,说给我听罢。”
……
冬日的烂柯山,沐浴在一片阴冷寒湿之中,偶有阳光,也带着股粗暴的冷冽,恨不得带着冰锋恶狠狠剐进人的骨缝里去。天色更是成日的晦暗,潮湿恶心的气味,就像是被拧干后随手抛弃的、沾着牛乳的旧抹布的气味。
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谢回音依旧对每一张肮脏的脸笑得羞涩而动人。
他是那样平平无奇的青年,缩在一方平平无奇的雨布后面,从一只平平无奇的粥锅里舀起粥饭,盛进一只只平平无奇的碗中。
来人千恩万谢地致以谢辞后,就捧着热粥,到一方牌位前拱手相拜。
来接受施粥的人多数不识字,即使是识字的,也绝不会知道应宜声所为何人。
大家都认为,能让谢公子这般崇敬、十数年不改其志,为其侍奉香火、积德行善的人,定也是个积善积福之人。
今日来吃粥的灾民不多,谢回音忙活了一阵就清闲了下来,他捧起一碗粥,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吸溜起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有灾民来了,快速地捡了一筷子咸菜送入口中,就微笑着转向了来人:“您……”
他呆住了。
来人腰间一把排笙,天青色衣裳飘飘若飞,一身媚骨仿佛生于幽谷,带着与生俱来的空灵之意。他颀长的身体逆光而立,让谢回音如逐灯之蛾,痴痴地望着他。他的眼睛像是被光芒刺伤了似的,眸里浮现出几丝水光。
待他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的粥碗往旁边一放,笨拙地抬起袖子来,擦了擦被炊烟扑上一层暗灰的脸颊,也抹去了眼角浮动的水光,随即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巨大的幸福让他止不住晕眩。
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但他还是用近乎哭泣的声音唤出了那人的名字:“……师兄……”
好幸福的幻觉……
好……
正在谢回音颠三倒四地出神时,他感觉到一只脚真切地落在了他的头上,微微用力,往下踩紧,权当做打招呼:“哟,小师弟。师兄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那只脚的尺寸、踩在头上的感觉,和过去如出一辙,熟悉得让谢回音想哭。
于是谢回音的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落在冷硬的灰尘中。
他欣喜地顺着那脚的向下踩踏的力度低下头去,像是一只采到了初春第一枝山花的穿山甲,幸福得浑身发抖:“我……我只有粥,师兄……喝粥吗?”
来人往条凳上一坐,单脚搭上了木桌边缘,眉眼间漾出满满的轻浮笑意:“凑合吧。给我点清粥,也别忘了,过一会儿去给我打酒喝。”
谢回音说不出话来了,他只能拼命点头,双眸闪烁着动人的微光。
他此生唯一的幸福记忆,就是陪伴在应宜声身边的岁月。
他至死也想不到,卑微的祈愿竟然成真了。
师兄转世了,还记得自己。
他又能跟在师兄身边,做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幸福的谢回音。
谢回音一拜到底,张了张口,嘶哑声音中满是入骨的欢欣:“是,师兄。”
四周的或站或蹲的难民纷纷纳罕,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人,也从没人见过谢公子这副喜悦的模样。
而茫茫人群中,江循压下斗笠,快步走开。
他的耳边,回响起应宜声的心愿。
“给我一个很小的空间,让我的幻象活在那里。”
“不用很大,从烂柯山到烂柯镇,方圆几十里,足矣。”
“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幻象陪在身侧,他就能快活一生。”
“……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件事了。”
听过他的心愿后,江循沉默很久,才沉声道:“只要我不死,他一辈子都会在那个幻境中。他会很幸福。那个幻象……那个虚假的你,对他,会比你对他好很多。”
应宜声闻言,笑得呛咳起来:“他分不清楚的。他那么迷糊。”
江循对应宜声这个敌手还是有尊敬在的,因而他特意拜托了乐仁,让他瞒着渔阳山众人,把整个废弃的道观从内至外洒扫干净,好让应宜声体体面面地上路。
江循办完事自烂柯山回来后,应宜声便依照承诺,在道观的卧榻之上挣扎起半副身子来,强撑着满身苦楚,动用灵力,于虚空中撕出了一个口子。
……那碎片,实际上一直在他身边。
他开辟了一个小小的空间,必要时只要打开它即可,就像打开一个随身的口袋。然而空间处在另一个未知位面之中,能够隔离一切的探查,就算江循与它咫尺之遥,也不会与它产生任何的感应。
一只上下浮动的光球,缓缓从那片小小空间内漂了出来。
这也是江循第一次看清神魂碎片的全貌。
由于太过关注神魂的所在,就连江循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松树上,正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姿容放旷、濯濯如月的美人,赫然就是让应宜声苦惨至此的罪魁祸首。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观内,感受着那股精纯蓬勃的灵力流动,口角噙上了一丝既喜且媚的轻笑。
只稍稍看过一眼那片神魂,江循就起了反应。
野火似的熟悉烧灼感遍布了他的全身,而此次发作来势汹汹,他一跤跌倒,抱紧了自己的胳膊,哆嗦不休。
一直陪在他身侧的乐仁见势不妙想去搀扶他,却被挣扎痛苦的江循一把抓住了手腕。
甫一被抓紧,乐仁的袖子就发出了嘶嘶的燃烧声。
江循已经周身赤热,眉心发红,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乐仁道:“转告玉九……跟他说,说……唔!我好好的。我一定会好好的!让他在外面,在……外面,好好等我出来。”
说罢,他挣尽全身的力气,在虚空中辟出一个空间,踉跄着翻了进去。
……他现如今的灵力已经卓尔超群,而神魂入体,又是件痛苦已极的事情,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说不定会让整个世界崩塌殆尽。
他必须要另外找一个地方消化这片神魂,一个不会影响到任何人的地方。
乐仁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江循消失在一片气旋涡流中,再眼睁睁地看着应宜声无力地软倒下去。
他扶住了应宜声的背,对已经流干了眼泪、双目呆滞的太女唤道:“云开!云开!照顾好你的主上,我……我去一趟东山,找一趟观清!”
☆、幸福(五)
江循这一去就是七日七夜。
除了他本人, 谁都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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