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朝陆北渊笑了笑,“知道了,北渊。”
陆北渊看着李清,有点恍惚,不知是因为他的声音还是笑容,好似什么东西拖着自己越陷越深。
“今天天气很不错,比起对弈,要不我们出去到湖边走走?”李清突然提议,唤回了走神的陆北渊。
“甚好。”
两人并肩于繁城的大街小巷,遇到什么新鲜事物也会讨论一番。远处看去,确是一幅极美的画面。行走的路蜿蜒不久,便到了郊外的湖水边,也就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上次你就在这里睡着了。”陆北渊看着李清说道。
“没错,这里就是你害我生病的地方。”李清打趣道。
“那是在下的不是了。”
“暂且饶过你。”李清转头望向湖对岸,天很蓝,远处传来鸟鸣声,温暖的风拂过面庞,心旷神怡的景色让李清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陆北渊见状,心里有点悸动,看着李清的嘴唇,身体不自觉地前倾,到快要接近的时候,陆北渊猛然回过神,收回了自己的动作。随之,李清睁开眼,发现了神色有些许不对劲的陆北渊。
“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李清开口关心道。
“没,没……”陆北渊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岔开这个话题,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听煜儿说,你唱歌比城里乐师还好,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这个……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真是抬举我了。”李清有点腼腆。
“诶,话不能这么说,再说了,作为朋友欣赏一下也无妨。”
“那,北渊可不许嘲笑我。”
“自是当然。”陆北渊此时心里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李清的目光从陆北渊身上离开,转向刚才的湖对岸,随后轻咳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遥尽星霜孤月,倚栏挽歌,秋色戚戚。叹唱城殇,转身泪下悲凉。花开败、曲水去国,鸿鸣断、郁蔼茫茫。念离恨,昔人何处,惜人那方。”
陆北渊看着歌唱的李清,好似看到了他的故事,他的诉说。曲终,余音绕梁,绵延不断。须臾间,眼前的□□仿佛都消失不见,呈现的只有词中的孤独与哀伤。陆北渊此刻好想上前抱住眼前的这个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驱赶走李清的悲痛。
李清转过身,望向陆北渊笑了笑:“献丑了。北渊觉得如何?”
看着李清的笑容,陆北渊一怔,宛如刚才歌中的哀伤根本不存在一样。“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丽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哀伤的情愫。”
看着陆北渊直视的眼神,李清内心有点波澜。这一刻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人自己的故事。
就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陆北渊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深情地看着李清。
“这首曲子,是我的家人离开人世后,我自己作的。”李清缓缓开口,“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的父亲是上朝元老,因为当年支持黎王继位,所以被如今的皇上陷害,文字狱满门抄斩。由于我当时年龄尚小,被家人在混乱中护送出来,找到了蒲怀远太傅照顾我并改了名字。随后,太傅便把我带到了这里生活。”李清声音有一些呜咽,低下头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当时的我很恨,恨害死我家人的所有人,先王、当朝圣上、当朝太后、乃至整个皇族。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活了下来,却没有能力去报仇。”李清声音透着一点点可以听出来的哭腔,陆北渊此刻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李清接着的话语堵了回去。“但是现在我不恨了,我想通了。家人想让我活下来,那我就该好好活着,好好感受生命。繁城的生活也让我平静不少,我希望就这样下去,代替家人看世间平和,永不与皇族有任何牵扯。一切都过去了。”说完,李清便对陆北渊笑了笑,他不想给陆北渊带来什么压力。
在听李清诉说之时,陆北渊就在回想这件事:王位之争时自己也在其中,当时支持声最大的必然是黎王,自己也是支持黎王继位的,只不过当年的田妃也就是当朝太后使了阴谋,导致成如今这个局面。要说被文字狱灭九族的应该只有李道洪大人了,那么李清就应该是李道洪的小儿子,自己也曾在皇宫里见过年幼的李清。想到这,陆北渊有点开心,没想到缘分很早之前就已经产生。只不过,自己繁王的这个身份问题是不是应该暂时隐瞒一下,面对李清的永不牵扯,陆北渊此时有点头痛。
陆北渊走上前,拿出了早晨在苏隶谨那里得来的玉佩,一手抓着李清,一手将玉佩塞入李清手中。李清有些许疑惑,不等他开口,陆北渊便说道:“看到了觉得很合适你,就当作你今日为我唱歌的回礼。也希望你能知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你可以把我当作你的家人,”陆北渊顿了顿,“可以吗?”
此时的阳光正好,正如李清的笑容般温暖。
第6章 第六章 平日
李清把玉佩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他知道就算自己拒绝,陆北渊也不会收回的。
“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的。”
看着这枚玉佩,陆北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觉得好像有点类似信物的感觉。
时间已然到了正午,李清感觉有点饿了。“时间不早了,不如我招待你吃个午饭吧?”李清对陆北渊提议。
“应当是我请你吃饭才是,只不过我家今天不太方便,要不就去城中的酒楼?”陆北渊其实很想招待李清去王府,只可惜造化弄人,不知要瞒到何时才行。
“不用那么麻烦,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我家。”李清的性格其实不太喜欢去人多的地方,“虽说我只会做一些小菜,但是也能够入口。”
听到此话,陆北渊心里有些期待:“那当然最好。陆某真是有幸了。”
两人没走多久,就来到了李清的宅邸。只见院落中的花开得繁茂,相得益彰。
“这是太傅借给我住的,这一住也是好多年了。”李清带着陆北渊进了厅堂,招呼他坐下,“房子不大,你也可以随意转转,我先去厨房了。”
陆北渊点头致意,便在宅院中四处看看。庭院的植物、石台,书房的桌与墨砚,陆北渊想把它们看个究竟,仿佛就可以看到李清的岁月。
这时的李清在厨房准备着食材,清洗着蔬菜。正巧被刚参观到厨房的陆北渊看到了这样的光景。陆北渊平日里远于厨,在他印象里做饭其实是个比较烟熏火燎的体力活,但是没想到今日看到李清,会觉得这是一幅画的景色。李清认真的做着手头上的事物,却不知自己已经被注视了很久。
洗好了蔬菜,李清转身欲走向案台,便看到了陆北渊正站在门口。
意识到李清看见了自己,陆北渊连忙说:“你需不需要帮忙?让我来吧。”
“嗯,那你把这个给切成丝吧。”李清也没想太多,指了指还在水池里的胡萝卜。
陆北渊整理了下袖子,就开始了自己的厨房大业。要下手的时候有点窘迫,虽说自己使刀无数,可是这菜刀还是第一次。没想太多,一刀下去胡萝卜成了两半,再一刀下去,变成四瓣。这手法,让李清却傻了眼。
“诶诶,你这是在切菜吗?怎么像杀人一样。”李清有点好笑。
“这……”陆北渊有话说不出。
李清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你该不会是没做过菜吧?”
看着陆北渊没有否认的眼神,李清笑了起来:“怪我不好,我来教你。”
说着,李清便上前去拿过陆北渊的刀,站在陆北渊的身旁,一边告诉手法一边切着胡萝卜。陆北渊的心思却丝毫不在菜上,看到李清离自己这么近,陆北渊有些偷笑。
“就是这样,会了吗?”李清转头望向陆北渊。
“会了。”陆北渊答得很干脆。
两人开始各忙各的,然而过了一会儿,陆北渊突然计上心头。
“嘶……”陆北渊连忙收回手,装作自己被切到的样子。
“怎么了?!”李清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抓住陆北渊的手想要看个究竟,但他并没有发现伤口就焦急地看向陆北渊,却发现陆北渊正笑着看着自己。
李清心里的紧张咯噔一下落了地,露出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安心的笑容。
“你还是出去坐好。”李清拉着陆北渊的手走向门口。
“是我逗你的,我没受伤。”陆北渊强行解释。
“我知道,但是你还是出去,这样就杜绝了你受伤的可能性。”李清拉着陆北渊来到了厅堂,手这才放开,“你就坐在这里,不许动。我马上就好。”
看着李清离开的身影,陆北渊不禁好笑,心下想李清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不一会,桌上便摆了两个小菜一个汤。菜的看相瞬时间让陆北渊觉得有点饿。李清将一碗米饭放在了陆北渊的面前,说道:“好了,尝尝看吧。”
陆北渊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真是美好的不得了。
“十分了得,看来以后我得多来蹭蹭饭了。”陆北渊一边吃一边说道。
“欢迎之至。”
时间很快就到了未时,两人也饭饱。其实陆北渊还想接着待下去,可是觉得叨扰太久也不太好,便作别李清。
送走陆北渊,李清觉着今日的相处挺有意思,想着陆北渊这个人,李清自己露出了笑容。片刻,李清有些乏了,便走进卧室开始了午睡。
这边,陆北渊可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因为李清都快入魔了。回到王府,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凌煜。
“煜儿!”陆北渊走进凌煜的房间,看见凌煜正在桌台上写字,旁边当然还坐着凌左。
“王爷找煜儿什么事?”倒是凌左先开了口。
“我觉得凌左你的那个房子还是不要用了,浪费。打明日起你就搬过来吧。”陆北渊看着凌左打趣道。
“谢王爷。”凌左倒是很悠然自得。
“王爷找我什么事呀?”凌煜开口。
“我问下你们先生啊,就是李清先生,”陆北渊清了清嗓子,“他……”
凌左有些憋笑,但是也不敢表露出来。
“嗯?李清先生怎么了?”煜儿天真地问道。
“那个,煜儿,你知不知道李清先生有不有喜欢的姑娘啊?”陆北渊突然觉得自己问的有点直接。
“咳咳咳,王爷,”凌左插话了,“煜儿还小。”
“我不小了,”没等陆北渊说什么,凌煜就说道,“这个我懂,反正我是没看过也没听过和先生有关的姑娘。”
得到了这个答案,陆北渊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最起码可能性又大了一点点。
“加油哦!王爷。”看着陆北渊走出门外,凌煜小声说道。
凌左闻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凌煜:“煜儿,你……”
“明显王爷喜欢先生嘛,真好,希望王爷能追到。”凌煜望着凌左说。
“你不反感吗?”凌左此刻有些慌张。
“为什么要反感,王爷喜欢先生,要是先生也喜欢王爷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
“哥是要说他们都是男人是吧,”凌煜抢先一步说,“我觉得这没什么吧,只要互相喜欢,这些都不算什么。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哥觉得呢?”
凌左此刻内心澎湃,顾不上说什么,将凌左拥入怀中:“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煜儿。”
“所以说嘛,王爷现在如果需要我们帮助,我们可得尽力哦。”
这一天,对于陆北渊是特别的,但更特别的是对于凌左。他知道了煜儿的想法让自己不再为此担心,不过他不知道的却是,往后的日子,他会遇到比这更大的麻烦。
第7章 第七章 错
李清一觉睡到了下午,起身时觉得胃里空空的,打算出门买一些点心。
从小巷走到大街上,人声鼎沸与之前不异,但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李清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已经好几个街道了。
此刻他有些害怕,但也有些不确定。不过量谁也没有胆子在光天化日下行凶,李清心下这样想着,转了一个身进入了旁道。
“阁下跟了我一路,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就请出来吧。”语毕,李清便见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出现在面前。
“你……是李曦吗?”面前的男子有点犹豫地问道。
李清一怔,心里乱了起来。李曦确实是自己的本名,但是这件事只有蒲怀远知道。所有人都认为李曦已经在那场灭门案中死了,就连陆北渊他也没告诉过。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李曦。”李清装作镇定淡然地回答道。
“是吗……?那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男子语气里有些遗憾,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趁着空当,李清连忙走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李清此刻没有立刻回到家中,他来到了蒲怀远的府邸。如果自己的身份有人知道了,并且还找到了自己,那么这绝不是个乐观的情形。
“你确定你不认识那个人吗?”蒲怀远问李清道。
“在我印象里,确实没有这个人,看他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如要是当年见过的话,这么久他怎么还会记得我的长相。”李清脑子里乱乱的,他很想提取有关今天那个人的记忆,但是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你还是先出去避一避吧,带好盘缠,就去北燕镇我的那个小屋,我最近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没有的话就通知你回来。”蒲怀远对李清说道,“现在就走,别耽误。”
李清迅速回到家整理了几样要呆在身上的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要告诉下陆北渊,对于没有问陆北渊的宅院在哪李清十分后悔,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一下蒲怀远。刚出门没几步,李清却看到了另一个熟人,正巧对方也看到了他,和他身上的那枚玉佩。
“苏隶谨,真巧在这里碰见你,”李清快步走到苏隶谨身旁,“我有个事要拜托你。”
“是很巧,原来是你。”苏隶谨将目光从玉佩上收回,看着李清说道,“什么事?”
“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要出城避一避,你认识陆北渊这个人吗?”还没等苏隶谨说话,李清就将腰上的玉佩拿了下来,“不认识也没关系,你把这个拿着,帮我找一下这个人,找到了就跟他说我有急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他看了这个玉佩就知道是我的消息。”
“我认识,不过这个玉佩我还是拿着吧,我怕他不信。”苏隶谨摆摆手,“你忙去吧,我会跟他说的。”
“谢谢你。”
李清说完就加快步伐离开了,只剩下苏隶谨一个人原地把玩着这个玉佩。自言自语道:“真是造化弄人……”
翌日,像往常那样,陆北渊代替凌左去接凌煜,虽然凌左不以为然,也不敢说什么。奇怪的是,今日放学只见孩子们出学堂,并不见李清。看见煜儿出来,陆北渊立刻问道;“煜儿,李清先生是在学堂里面吗?”
“先生今日伤风了,请了好几天的假,所以没来,这是蒲先生说的。”煜儿回答道。
听到这,陆北渊有些急躁,难不成因为昨日出门又着凉了怀揣着心思,陆北渊决定送煜儿回去后去家里找一下李清。
可是来到李清的宅院却发现屋里黑黑的并没有亮灯,敲门没有人应,陆北渊心下有些奇怪,“会不会睡着了?难不成是晕倒了?”随着时间推移,陆北渊想的越来越严重,是时,他顾不上那么多,决定闯进去。
把门弄坏后,陆北渊却发现屋内没有人。感觉事情有点奇怪,他决定去找蒲怀远问个清楚。因为蒲怀远在繁□□声,陆北渊自是知道他府邸的位置。
繁王府。
“苏公子前来可是找王爷有事?”凌左看着坐在门厅凳子上的苏隶谨问道。
“是啊,他人呢?”
“王爷方才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凌左猜着王爷肯定是去找李清了,所以才不会这么快打道回府。
“不打紧,你把这个给他,”苏隶谨将玉佩放在了桌子上,接着说,“你告诉他,这个玉佩的主人有急事出城了,托我带个信。”
说完,苏隶谨拍了拍衣服,走出门外,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又对凌左说:“还有,让他别趟这个浑水了。”
看着离开的苏隶谨,凌左有些不明白,心想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吧。
这边,陆北渊自称是李清的朋友见到了蒲怀远。行过礼后,陆北渊问道:“太傅,这样问可能有些突兀,我听凌煜说李清今日风寒,可是他并不在家,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