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长梦千年 完结+番外完本[快穿耽美]—— by:归零再生
归零再生  发于:2017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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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余年的光阴,足以在一个人至多百年的生命中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昔年那位意气风发的青年帝王,如今霜染墨发,皱纹满面,没了年轻时那股咄咄逼人的锋锐气质,有了几分属于老者的和蔼慈祥气息,倒是那双眼睛一如初见时那般明亮,这才让顾长离能够从久远而斑驳的记忆中回想起他年轻时候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今日没有什么重大要务的关系,这次的朝会很快便宣告结束,原本百无聊赖地占了李承桐碰不到的龙椅一角坐着休息的顾长离眼见前者在总管太监的带领下就要离开,撑着下巴思忖片刻的他还是默默决定跟上去看看热闹。
总觉得他会莫名其妙来到李承桐所处的皇宫并不是什么诡异的巧合,而是这片空间有意的安排,至于其中蕴藏的深意他倒是还没有真正弄明白。
来到隶属后宫的地境时,李承桐忽然挥手遣散了拱卫身侧的护卫,那个年纪明显比他还要打上许多的公公颤巍巍地上前恭敬说道,“那里已经准备好了。”
“去吧——”
已经年逾古稀的老皇帝眼中的光亮一闪而逝,走起路来腰部弯背不驼,虎虎生风地比一般年轻人还要轻快上几分,这可把身后跟着他的公公折腾地不轻,险些跑折了自己的一双老腿。
穿花拂柳,绕亭沿廊,顾长离远远地赘在二人身后,只觉得周围的亭台楼阁宫殿摆设,愈发地莫名熟悉起来。直到领头的那人真正在一座宫殿前停住脚步,看到那块匾额上书写的“栖霞殿”几个大字,这才恍然想起——这里曾经是他短暂停留过几个月的地方。
也许对于那些处于皇家皇室范围内的建筑,时间总是过得格外缓慢,它们曾经见过一个又一个的年幼者,年轻人,年长者成为这里的主人,倍享尊荣后埋骨在冰冷无声的陵墓之中——几百年前有穿着漂亮宫装的妃子,婢女模样的宫女,蓝色袍子的太监从这匆匆走过,为了各种各样的愿望奔波劳碌,几百年后也许依然如此。四十多年的光阴并没有改变它一丝一毫的模样,至少针对它的外表而言。随后跟着李承桐一起进入内里的顾长离这才真正地晃了晃神,自心底涌起的刹那触动并不是作伪。
栖霞殿里的一花一木,一桌一椅,甚至桌面上的那盏饮了一半被随手放下的残茶,不曾有丝毫的移动变位,依然摆在那一日他离开时的位置,周围没有任何灰尘堆积亦或是憋闷的空气,却也同样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说明这座宫殿在四十多年前失去它的主人后,再没有任何人于此落脚长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那日他随崖生离开时凝在了琥珀之中,时间不曾于此流转。
李承桐此时坐着的正是那一日他与他摊牌,想要效仿纣王妲己同他共享一段人间极乐时候的位置,他的坐姿还是当年那般笔挺端正,却没有了当年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桀骜。顾长离那时一直觉得其人像是一团爆裂燃烧着火焰,如果不曾加以约束,将自己消耗殆尽的同时也会把周遭的一切拖入毁灭——四十多年过去,他轮回了两遭,变成了孩童模样,而以前伤人伤己的烈焰却已经把自己锁进火炉,老老实实地发光发热。世事无常不遂人愿,也许如是。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1)……长苼啊长苼,人老多情,却又不知此时你身在何方
?”
老皇帝忽然垂下头低低说了几句话,最后喟然长叹一声,便起身离开了这座给他留下最最痛处伤口却始终不曾狠下心毁去的地方。当然,他也永远无法知道,那个因为在最好的年纪从他的生命里离开而在其心底留下无法磨灭印记的人正坐在之前那张桌子的对面,试图去拿桌上的糕点无果后晃着腿生闷气——直到李承桐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才喊了一句。
“——你说的长苼早十几年前就死了,还记挂个屁。”
说罢,他已经在原地失去了踪迹。
几乎是在他消失的同一时刻,李承桐若有所觉地回了个头,那座晨光中的宫殿依然空空荡荡,一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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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了先前“想到李承桐便瞬间转移到他附近”的先例,在这片时空中顾长离最牵挂的人并不是那个顶破天只相处了不到两年的大楚皇帝,而是那一日在悬崖下顺手捡到,从此不离不弃跟随了他后半生的那个痴人傻子。
果然,与刚才茶馆里瞬间转移相差无几的时空错乱感后,顾长离的脚步再度落在一片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土地上。不过与此前不同的是,这里的风景,是他格外熟悉的。
那一日他从大楚的皇宫里逃出来之后,便同崖生一道开始云游天下,脚步几乎踏足了这片大陆上每一处出名的景观——而真正让他生出停留眷恋的地点却并不多,眼前的这栋山间小筑便是其中之一。
盖因那时遭遇泥石流的天灾缘故,他和崖生被困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不想长期麻烦此间山民的他撺掇着崖生和他一起盖了这间竹屋,栽种一棵不知品种的果树,开垦一片菜田,再加上热情淳朴的山民邻居,很是过了几天的悠闲日子。那时他曾经在一天的劳作闲暇时同崖生开玩笑道,“若是有一天我老的走不动路,你便同我一起来此隐居逍遥如何?”
当时崖生的回答他已经记得不大清楚,却还依稀留有那双瞬间明亮地好比诸天星辰般眼睛的印象,他默默地往那座小筑走去,却已经不曾有之前金銮殿上的好奇心情。从没有合上的屋门踏入,房间里并没有崖生的踪迹,小小的屋子朴实无华,最最引人注意的还是挂满了每个角落的风景水墨画。他上前观望了几副,由笔触来看皆是出自崖生之手,从红树林到天涯海,皆是他当年亡故时还未来得及去看的风景。
顾长离是在小屋的后院发现崖生的,他比自己离世的时候更加苍老了几分,此刻正慵懒地躺在一把手工制作的摇椅上痴痴凝望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梨树。
“当年栽下的时候还是幼苗,不成想已经长成如今模样……去年的时候采了十几颗梨子,我尝了一颗,挺甜,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前几年的时候画的琉璃崖,那时候画工还不好,近来又补了一副,不然你看不清楚的定然会埋怨我。”
“院子里种的山茶又开花了,那时候我和你说过这种野山茶养不活,不成想我回到这里的时候长得还挺精神,果然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絮絮叨叨将近来的琐事述说一遍的崖生忽然闭上眼睛,好半晌之后才哑着声音说道,“有时候我真恨自己学了武功,身体比旁人来的好了,想着自然老死也不大容易。”
“不过最近几天总觉得背上疼得厉害,翻身都有点困难,也许是大限终于要到了罢。”
“十三载了,自你离去后冬去春来,已经足足过去了四千多日的光阴,我变得越来越老越来越难看……也不知去了那阴曹地府的时候你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便是认不出也无所谓……反正,我总是不会忘记长苼你的模样。”
说到此处,崖生忽然浅浅笑了起来,笑得眉目舒展,仿佛那层层叠叠的皱纹也随之散去不少,依稀可见那时的风华正茂,叱咤儿郎。
“明明那时候叫你好好活——”
顾长离恨铁不成钢地想要去扯崖生的一截头发,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从他身上穿透过去,根本无法触碰到真人的身影,尝试了几次之后,他才泄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躺椅。
“——谁让你全部为了我活啊!真是傻子,傻透了,傻得没救了!!”
像是听见顾长离的抱怨一样,崖生笑意渐散之后方才继续说道,“如果那时候真能见到长苼,你一定会生气地骂我傻,说我完全没听懂你离开时说的那些话——”
“长苼,这十三年,我过得很好。”
“这个世界里你留下的东西不多,我却能占得大概,多幸运。”
沉默良久的顾长离看着崖生逐渐闭目休息,嘴角还挂着恬淡的微笑,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有些冰冷,却和他自己的声音相差无几的问话声。

“离开。”
话音刚落的同时,顾长离便毫不犹豫地回答。
根据他的选择,眼前的世界忽然像是玻璃一般,蓝天白云绿树青草,山间小筑还有闭目沉睡的男人,伴随着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在顾长离的眼前分崩离析,不复存在,而他从始至终都是神色淡淡的模样,没有不舍亦不曾动摇。
在能够根据脑海所思的人物跳跃空间的情况发生后,他已经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身处什么地方——或者用地方来形容并不贴切,这里仿佛是一道幻境般。用记忆里曾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构筑舞台,试图让观看者沉醉在五光十色的光影繁杂中迷失自己,不愿醒来。
顾长离很清楚,这个幻境的构筑并不是凭空而生,可能那里发生的一幕幕就是天道推演后可能发生的一种结局。自己面对熟悉的人或物产生的动摇和软弱,便是它时时窥视着的良机。
在这个时候,羁绊是毒。
第75章
问:一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在睁开眼后就见到贴着自己黑白遗照的墓碑会是怎样的心情?
顾长离默然无语地凝视着被黑白相片凝固了时间的青年人身影,里面的男子五官出众极为俊美,他朝着镜头微笑时的眉眼微弯,眼底流转的柔和笑意能让每一个看到照片产生——“他是在深情看着我”的错觉。捏着下巴沉吟半晌的顾长离忽然猛地一敲手,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果然长得超级好看耶。”
…………
——由此可见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完全不能被归到正常人的范畴了。
还沉浸在“本大爷果然天下第一好看”的蜜汁优越中的顾长离并没有注意到随着几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有一个男子从陵园的另一端缓缓踱步走来,然后静静停止在顾长离身处的墓碑前,俯下身放下一从纯白的花束,还带着几许年轻稚气的面容沉静而哀戚。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眨眼便是一年。”
莫怀前的目光在那张足以看出其主人昔年风华绝代模样的照片上停滞片刻,忽然做出了十分不符合他眼下西装革履一本正经装束的举动。他拍了拍跟前那片看上去还算干净的石地,接着一屁股坐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照片里的男子大致处在同一高度,就好像后者还在微笑地看着他,等着自己说出最近有趣好玩的事件一般。
“前几个月我的公司上市了,收益还不错的样子,不少财经刊的记者想着来采访我的心路历程,我都推掉了。总不能告诉他们那是几年前还没成年的我一拍脑袋就想实行的商业方案,却又怎么都找不到靠谱的合伙人,在那时候拿出自己所有片酬和几年积蓄帮我的是我名义上的兄长,其实完完全全算是毫无牵扯的陌生人。”
顾长离半蹲在莫怀前跟前,看着记忆里还停留在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炸学校,动不动就来一次说走就走旅行的熊孩子如今戴着金丝眼镜,衣冠楚楚,一副斯文败类不对,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男打扮,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流光易把人抛却。在自己过世一年的时间里,他倒是成长了不少。
“——哥。”在顾长离的思绪有些飞远的时候,一道颤抖的男声忽然响起,他心中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朝莫怀前看去。后者被镜片遮掩的眼睛色彩不明,只是不断抽搐着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激动心情。
“就这么一个字,自从你离开我们家后,十多年了,我没有再说过一次。明明只要嘴巴一张,喉咙一动就可以轻易吐出………却始终迈不过心头的那道坎。”
“那是既幼稚又荒唐的迁怒,迁怒你占了我原本大哥的身体,因为下意识地逃避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大哥的弱小自己……所以选择了无理的迁怒。”
“我自己都瞧不起那时候面目丑陋的自己,可是在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伤心过度无力照管公司的那一年,却是你迎着非议和怀疑忌惮的视线回来撑起了风雨飘摇的局面,至少让一切不往最恶劣绝望的方向发展,为此甚至放弃了正处于巅峰的事业。”
——
蹲久了脚有点小麻的顾长离干脆选择了和莫怀前一般无二的坐姿,只是他坐着的地点有点大逆不道——他径自坐在了自己的墓碑上方,如今还是小屁孩模样的他的小短腿甚至够不着地面,只能在空中一阵又一阵地晃荡。
“一不小心又说得过了,你是最不喜欢听这些伤春悲秋的酸事的。”
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的莫怀前嘴角牵起一丝有点勉强的笑意,“今天正好是一周年的祭日,城里不少电影院都办了纪念活动,我一个人去刷了好多部的只要是哥你参演的,或者是导演的,都很好看。我看到很多男男女女,也是一样红着眼眶从影院里离开的——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人牵挂着你的。”
“网上也有着类似的活动……不过你也知道那种地方总有些没下限的喷子和键盘侠出没,我一个个顺着ip地址揪了出来,顺便把他们的电脑报销了,厉害吧?”说到这里的莫怀前忽然轻轻仰起了头,一副求表扬的自得模样。
顾长离:“…………”果然不管他外面披着一层什么皮,里面总还是熊孩纸馅儿的。
“我记得以前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个人一生中有两次‘死亡’,第一次是肉体上的生理死亡,还有一次是被所有人遗忘,在世界上的痕迹尽数被抹去,不复存在的“死亡”。这么来算的话,哥你明明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肯定比我活的还要长久……谁?”
还在絮絮说着什么的莫怀前在一道细碎声响传来后便截住话头,毕竟如今他的姿势的确有些不太雅观,叫普通人见了指不定还以为他在干什么破坏陵墓的举动———不过其实这种事情完全无需在意,没见这坟的正主已经十分不讲究地坐在自己坟头了么?
原本有点尴尬的莫怀前在看清来人的长相后瞬间便沉下脸色,即使他背对着顾长离,后者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不同于之前一人独处时的平静哀伤,而是更加具有攻击性的,充满排斥和敌意的气息。
“你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
被莫怀前凶狠质问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前者几乎要扑上来咬人的态度而动摇,他扫了一眼地上那束表示祭奠的雪白花束,发出一声嗤笑。
“他没告诉你,他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么?”
显摆似得摇了摇手中花开馥郁的娇美郁金香花束,虽然男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足以看出其中深藏的挑衅意味。
“……我的确不知道。”莫怀前的脸色一白,像是因为这句话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可是当他再度抬眼的时候,那张清秀俊逸的脸上挂着的却是堪称恶毒的笑容。
“但是我知道,我哥至死也没有答应某个狗皮膏药的追求……以及真正害死他的人是谁。”
“!!!”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事实的顾长离顿时竖起了耳朵——他一直觉得自己当初遇到的那场车祸太过蹊跷和诡异,还以为那是自己神经过敏的缘故,结果里面还真的有隐情?
很清楚地看见男子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迎着他被挑破真相后震惊还夹杂着慌张的眼神,莫怀前缓缓收敛起满是恶意的笑颜,逐渐撕扯开被重重迷雾掩盖的,鲜血淋漓的真相。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化名留在我哥身边的,但是我知道你曾经是一个雇佣兵——代号叫‘墨蛇’。你还真对得起这个名字,愚蠢贪婪,同样不知感恩。在你眼中那个人应该就像是寓言里的农夫一般,你靠着他的温暖他的救助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不满足,还想要奢求什么?!”
“你分明知道自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停留在他身边,甚至同样想让他涉足那片黑暗?”
“你知道,那个人会有怎样的前程么?他有无数爱他的影迷,粉丝,他被称为史上最有才华的青年导演,他的几部文学作品甚至得到了专业文坛的认可以及赞誉,甚至……在他亡故之后,他担任男主角那部电影获得奥斯卡多项大奖的新闻这才传入国内。”
“而他现在埋骨于此,前程已断,一切的希望,憧憬,抱负,渴盼,尽皆付诸于那一日的冲天大火之中——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愚蠢的,荒谬的,没有扫清自己后手白痴的疏漏招致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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