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见状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把她和兰儿结缘的经过一一道来。
原来有一次闵柔和心腹丫鬟碧荷躲在水榭附近的灌木丛后说悄悄话,兰儿恰巧在附近打扫,为了避免被发现节外生枝,便躲了起来。谁知道手里的扫帚落在地上发生声响,惊动了闵柔主仆。二人惊吓之下,忙顺声去抓人。眼见着兰儿就要暴露了,恰巧小梅跟踪闵柔而至,解了围。
兰儿感念小梅的帮助,在小梅调查闵柔散布谣言和刺查揖翠院的日常上帮了几次忙。
僻静宽阔的后花园,是策谋保密的好去处。兰儿在水榭扫洒,没少听到各种八卦秘辛。
小梅为了感谢兰儿,又给兰儿送去了一些吃食珠花之类的小东西。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熟了。
深觉精力不够的小梅,发现兰儿心思灵巧,对于后宅里的事比她还要熟悉,便动了挖人的心思。
彭瑾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道:“我把人就交给你了,该怎么调教安排,你自己看着办。我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今天是八月二十四,离着刘识的生日还有一个月零一天,她希望到时候能一举废了闵柔这招棋。
小梅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奶奶尽管放心。”
闵柔此时应该已经在为银子绞尽脑汁了。
毕竟,上百两银子的原玉放在宝华楼,价格翻倍是很正常的,更别说还要找大师傅私人定制,按照绘好的图样的精雕细琢了。再加上上等丝线打的别致的络子之类的小东西,这么算下来,不要三百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而闵柔,恐怕连一百两银子也拿不出。
客居诚意伯府的她,会怎么拿出这笔银子呢?
真是让人好奇!
小梅坏心眼地想。
第063章 银子
等到深夜回来的刘识梳洗之后,收拾完净房,回到自己屋子里,云雾问小梅:“当初闵柔和碧荷到底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兰儿那么耐得住性子的人竟然会因此而感激你,舍弃一直以来的平静生活,投身到这场风波里?”
刚才在屋子里,见小梅有意隐瞒,彭瑾也没问,云雾也不好说提。
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云雾这才问了出来。
小梅倒也不隐瞒云雾,直接答道:“说是老太太之所以选中三爷让她勾、引,是因为三爷中了案首,前途远大;三奶奶还软弱可欺好拿捏,比其他两位奶奶好对付。没想到失算了!三爷落了榜,前途不明;三奶奶则是个外软内刚的人,不好糊弄。早知道当初,她就去寻跟她眉来眼去的大爷或是二爷了。至少一个有身份地位,一个有花不尽得银子!再不济,傍上伯爷也是好的!年纪是大了点,辈分却高,她正好仗着身份高,压三位奶奶一头!”
“呸!她算是个什么东西,搞得跟金元宝似的,人见人爱啊!”云雾愤愤地说,“咱们三爷、奶奶沾了她都觉得脏了自己!”
大爷有身份地位,还不得靠着大奶奶娘家的帮衬;二爷有钱财,可银子都装在二奶奶的口袋里!大奶奶和二奶奶动了怒,大爷和二爷别说是为她说句话了,不落井下石安抚各自的妻子就不错了。
大奶奶和二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灯!哪里有自家小姐的善良温柔!
更别提太太那个笑面虎了!
连自己的陪嫁大丫鬟黄姨娘都可以轻易舍弃的人,闵柔要是敢撬她的墙脚,崔氏不得直接弄死她啊!
更何况,伯爷可是闵柔的长辈,闵柔怎么就敢打了伯爷的主意!这不是*吗?!
到时候不沉塘就算是便宜她的了!
再说了,哪家的妾室算得上正经的主子?竟然还妄想着借辈分压三位奶奶一头!
老太太当初是怎么选的人,好高骛远,蠢笨不堪!
云雾越想越生气,被这样的人沾染上,自家小姐真是倒霉、丢份儿!
“可不是嘛!”小梅比云雾镇定,还在分析,“这话要是传进了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任何一个人的耳中,只怕她立马得收拾有人,滚出伯府去。所以她才着急忙慌地要揪出兰儿!要不是怕扰了奶奶的计划,再连累了兰儿,直接给她宣扬出去,一了百了!都不用咱们动手!”
云雾犹然觉得愤愤不平,骂了好一通还不解气。
而事件的主角闵柔,正焦头烂额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为着那三百两银子发愁。
“我们还有多少钱?”闵柔焦急地问正在一旁翻箱倒柜的碧荷。
碧荷心里埋怨,你一向都把钱财死死地攥在自己的手里,就跟那守财奴似的每天清点几遍,生怕丢了一个铜板!有多少钱财你会不知道?这会儿倒是来问我了!
但是面子上却不敢有丝毫的埋怨,她的卖身契还握在闵柔的手里,生死大权都由别人掌控,只能寄希望于主人得偿所愿,一朝飞黄腾达,她也好跟着吃香喝辣的。
碧荷把找到的铜板、散碎银子、金银锞子、银票之类的全部都拢到一起,清点了好几遍,愁眉苦脸道:“还差得很远呢!这些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十两银子。”
闵柔咬牙,狠心说:“把我的金银首饰都算上呢?”
碧荷忙劝阻道:“那可不行!小姐你出面应酬,没两件体面的首饰怎么能行?再说了,那些东西很多都是老太太赏给你的,这万一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你偷偷地拿出去当了,肯定得生气!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还有一句话碧荷没好意思说,闵氏哪里舍得真金白银地赏给闵柔,很多金银首饰,其实不过是鎏金鎏银的罢了,看着好看,却不值钱!即使真的拿去当铺当了,也值不了几两银子。
说到这里,碧荷眼睛骨碌一转,朝周围看了看,凑上前去附耳道:“不如,小姐你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千方百计地要把你送给三爷,为了达到目的,说不定愿意舍两个银子!”
闵柔皱眉,咬牙道:“那个老虔婆……”
才出口,慌忙又捂嘴噤了声,探头探脑地四处看看,见悄无人息,这才开口继续小声道:“老太太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看看她赏我的东西,有几样值钱的?最多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便宜货!她会舍得拿出两三百两银子资助我?别做梦!
再说了,若是老太太追问起来,我为什么非要买这个玉佩,到时候我怎么说?别看老太太年纪大了,人可不糊涂,精明着呢!若是被她查出来我瞒着她做的那些事,还私自调动了伯府的人,她不把我们直接撵出去都是客气的了!”
彭瑾为什么不得闵氏的欢心,不过是因为不听话罢了!
碧荷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见闵柔不同意,也不再坚持,叹息道:“奴婢只是觉得,老太太私财丰厚,估计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应该不在意这点银子。”
闵柔摇摇头,忽然顿住,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长舒一口气。
闵柔如何应对,彭瑾并不关心,左右不过是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罢了。
彭瑾现在忧心的是如何让孔大兴把历年贪下的财物都吐出来,还有就是,怎么帮助刘识尽快走出落榜的阴影——每天熬得这么晚读书可不是好事。时间长了,身体可撑不住!
晚间,彭瑾因为忙着清点嫁妆,睡得晚了一些。梳洗之后,她干脆拿了词话本子,歪在榻上,一边看,一边等着刘识,端看他今天得晚到什么时候才回来。
话本子上写的多是才子佳人的俗套爱情故事,彭瑾在现代看的小说多了,倒不觉得又多吸引人,很多时候都是在欣赏文辞,也借以了解此时的风俗人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夜色浓深。
第064章 周氏
烛光摇曳。
倦意袭来,彭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歪在榻上睡着了,连云雾进来替她搭上薄被她都不知道。
直到梆子声传来,彭瑾才蓦地惊醒,揉了揉揉眼睛,问闻声走过来伺候的云雾:“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刚过。”云雾答道,“小姐还是去床上躺着吧,歪在这里容易腰酸背疼。有奴婢们给姑爷开门、伺候梳洗,小姐不必担心。”
彭瑾伸了懒腰,打着呵欠道:“那行,我先睡去了。”
睡得太晚,对孩子可不好。
还是等到明天一早,再劝刘识不必那么拼命吧。
彭瑾想着,下了榻,朝内室走去。
院子门口突然一阵轻微的喧腾,接着就听见守门的刘妈妈的声音:“三爷回来了。”
彭瑾便顿住脚步,一下子来了精神,转身又折回了正房门口。
刘识没有料到彭瑾会立在门口候着他,顿了顿,忙紧几步走过去,携了彭瑾的手,一边把她屋里带,一边关切地抱怨:“天气渐冷,晚上凉意更是深重,你怎么还等在外头,小心着了凉。方神医不是说过吗,孕妇若是得了风寒,轻易不能用药,得熬着,最是辛苦……”
彭瑾没有抽开自己的手,任由刘识一路絮絮14 “看,手都凉了。”刘识放开彭瑾,转身拿了帕子,浸在温水里,绞干了,递给彭瑾擦手,一面还问:“要不要用热水泡个脚?你等了那么久,坐的时间长了,容易筋骨疲乏。泡个热水脚,正好放松放松。”
说着,就要吩咐云雾去端热水。
彭瑾这才出声道:“不用。我先前都歇在榻上呢,不累!”
云雾松了一口气,心里颇为无奈的感叹,姑爷真是紧张小姐!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还能让小姐累着了、冻着了不成!
真是关心则乱。
彭瑾却从刘识的絮絮叨叨中,品味出了一丝顾左右而言,有意遮掩的意味。
她固然感动于刘识的体贴,但也明白,刘识平时话并没有这么多,他其实是一个更信奉想到就去做,而不是说出来的人。
人有反常,必然是心里藏着什么事。
彭瑾第一次生出疑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刘识这几天天天深夜晚归,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落榜后深受刺激,下定决心发愤图强,而是另外有忧心的事。
但是刘识显然一副不愿意开口的样子,彭瑾也不好多问。
真夫妻还有各自的私人空间呢,更何况她和刘识这样的生活搭档。
彭瑾忍了忍,故意装作和往常一样,温言劝道:“课业永远都做不完,身体可不能累垮了。否则,挣来的尊荣富贵,又怎么去享受?”
刘识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流过,既感动,又愧疚,又庆幸。
感动的是彭瑾见他天天晚归,因为担忧而特意在门口等他回来,熬那么晚,只为了温言劝慰开解他;愧疚的是他有事瞒着彭瑾,暂时不能让她知晓,只能打太极转移彭瑾的注意力;庆幸的是,彭瑾并没有起疑,怀疑他有事瞒着她,依旧以为他是因为落榜伤了心。
“好。”刘识保证,“就这几天的事。最近国子监在举行新的阶段测评,等测评过后,就清闲了。”
刘识随意找个了借口搪塞,只为了安彭瑾的心。
这是刘识第二次提出“就这几天的事”,彭瑾留了个心眼。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歇下不提。
第二天大清早的,刘识给长辈请过安,就去了国子监,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彭瑾对着刘识的背影蹙眉,有心跟上去问问,却被绊住了脚。
周妈妈大清早地来给她请安了。
彭瑾没有料到周妈妈那么快就来见自己,听到禀报时愣了愣,才吩咐请人到抱厦里奉茶,她则整饬了仪容,随后就去了抱厦。
远远地就见周妈妈立在抱厦里,双手交握,双脚在原地焦躁踱步,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
是被她突然的传唤吓到了吧。
彭瑾一边上前笑着招呼“周妈妈来了”,一边示意闻声屈膝行礼的周妈妈坐下,“周妈妈快坐吧,又不是外人,不需要那些虚礼。”
周妈妈见彭瑾一脸和煦的微笑,怔了怔,忙道了谢,侧身在绣凳上坐下。
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那个张牙舞爪,一向对她们周家来的人没有好脸色的大小姐,心性大变,都能施舍给她一个笑脸了?
难道这次来赴的是鸿门宴?
周妈妈心里忐忑,胡乱猜疑。
“周妈妈来得早,还没有吃早饭吧。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一会儿早饭就该提回来了。”彭瑾自适地在榻上坐下,微笑着说,像是没有看到周妈妈的惶恐不安。
云雾便将放着点心的八宝攒盒,放在了绣凳旁的小几上,笑着请周妈妈:“周妈妈请用。”
周妈妈旁半起了身子,向云雾笑道:“多谢云雾姑娘。”
却并没有伸手去拿点心,只是恭顺有礼地又坐了回去。
彭瑾见状,也不催请,反而直率地笑道:“只怕我不说今日请周妈妈来所为何事,你也吃不下吧。既然这样,我也不迂回婉言了。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大嫂,还望周妈妈看在我以前年少不更事的份儿上,替我向大嫂美言几句。”
周妈妈被彭瑾突如其来、真挚坦荡的道歉吓愣了,抬头直直地望向彭瑾,顿了顿才又忙站起来,低头道:“姑奶奶客气了!都是一家子人,有什么对不对的。大奶奶并未介怀。”
周妈妈心里冷汗涔涔,昨天她想了一夜,也想不出彭瑾找她来所为何事,又怕不来伤了姑嫂和气,让周淑仪将来难做,只得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早早地上门来请安。
可是这位姑奶奶唱的是哪一出啊,怎么一上来就道歉?这还是以前那个恣意骄纵,被宠坏了的小姑娘吗?
彭瑾点点头,接受了周妈妈的说辞,像是没有看到周妈妈的猜疑惶恐,摆手笑道:“周妈妈快请坐。既然咱们话说开了,那彼此之间就不要再介怀。今天请周妈妈过来,是有两件事想要问问你。”
第065章 心眼
周妈妈忙又站了起来,垂首道:“请姑奶奶吩咐,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里却想,这种直来直去的冲劲儿,还有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倒是和以前没有任何的分别——自己不过是说句客气话,这位主儿竟然真的就把过去她做的对不住大奶奶的事都给一笔勾销了!
彭瑾不知道,或者说也不理会周妈妈的心思,又请了周妈妈坐下,特意嘱咐了一句,“妈妈坐着答话就好。”
总是坐坐站站的,晃得她头疼。
周妈妈点点头,这下倒是不再起身了。
“不知道,孔妈妈在府里的事,周妈妈你知道多少?”彭瑾温和地问。
周妈妈却被这个问题震住了,顿了半晌,才试探地开口问道:“可是前两日来,孔姐姐说了什么话?”
不待彭瑾说什么,周妈妈又忙着辩解道:“姑奶奶,我在府中向来是一切唯孔姐姐马首是瞻,从来不敢妄自僭行、行差踏错,还望姑奶奶明察!”
这位姑奶奶向来是位随心所欲的主儿,老爷和大爷又疼爱得紧,连小姐寻常都不敢和她硬杠上,她一个做乳母的,就是在小姐面前再得脸,又怎么敢轻狂。
彭瑾见周妈妈一脸的忧惧,急忙辩解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在周妈妈这些人的眼里,难道原主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吗?!
“周妈妈误会了。”彭瑾温言笑道,“相反,就是因为孔妈妈什么都没有说,我才要请了周妈妈来问话。”
周妈妈一听,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
“我也不跟你打太极,周妈妈也不要藏着掖着,我只是要问,孔妈妈这些年,到底从府中拿了多少好处补贴孔大兴?”彭瑾说罢,又补了一句,“周妈妈可别说你尊重孔妈妈,什么都不敢管。这府里,是大嫂当家,你既然被大嫂委以重任,就得担负起自己的职责。”
彭瑾面带微笑,语气却不轻。
这是在敲打周妈妈,做事要尽职尽责,否则就是不能胜任,到时候自然有其他人取代她。
周妈妈相信,这位说一不二的姑奶奶一定能做到,哪怕她是大奶奶的人。谁让老爷和大爷对这位小姑奶奶充满了歉疚,有求必应呢!
周妈妈神色变幻一阵,站起身来,对着彭瑾深福一礼,沉声道:“还请姑奶奶先恕奴婢的妄查之罪。孔姐姐是老爷亲自选中的人,奴婢却对她多有防范刺查,原不应当。但是,大奶奶既然嫁给了大爷,又留了奴婢看家,奴婢就不能不尽责。”
彭瑾点点头。
周妈妈这才将孔妈妈偷窃的物件和时间一一报给彭瑾听。
彭瑾越听越生气,脸色渐渐地黑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