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彭瑾失笑,叹息道,“这话要是让安大哥听到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关他什么事!他……”云雾张口反驳,话说到一半,蓦地也觉得不妥,忍不住掩唇吃吃地笑了起来,两颊染上羞涩窘迫又幸福的红晕。
彭瑾看着好笑,语重心长道:“你不是未嫁的姑娘了,嫁入安家,就是安家的媳妇,小鸿升也是安家的子嗣。安大哥是投效,不是卖身,只能算是三爷的下属,和之前的张先生是一样的。”
云雾点点头,不答话,只是红着脸笑。
“再说了,你我之间情分不比寻常,我也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下人看待,你要是再说这话,我可就要生气了!”彭瑾故意板着脸道。
“夫人别生气,是奴婢说错了!”云雾傻笑道,良久,又低叹一声:“唉,小鸿升终于不是奴籍了……”
言语之间似高兴欢喜,又颇多感慨。
彭瑾笑道:“你放心,就算是你嫁的不是安大哥,我也会放你出去,脱了奴籍,让你和你的后代子孙能够仰起头做人的!”
只是,先前事情匆促,一直没有得空去官府里销了云雾的奴籍。等到再回了京城,一定要把这件事先办了。
云雾见彭瑾神情郑重,忙笑道:“奴婢可没有伏低做小过!身为夫人的心腹,奴婢走到哪里头都是昂得高高的!”
这话便有了几分故意凑趣的意思。
彭瑾感念云雾的体贴,拉着她的手,指着一角玩得正欢快的三个孩子,笑道:“你看看他们,玩得多开心啊!”
从今后安鸿升不必再像云雾一样,虽然和她亲近,但是总是多了一分尊敬的疏远。
云雾含笑点点头,眼里泪光晶莹,她无所谓奴籍不奴籍的,但是她的孩子一定要有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没多时,被黄氏拘在屋子里读书习字的张驹和做女红的张骊兄妹二人,完成上午的课业之后,也出来玩了。
张驹如今十二岁了,按理说早应该进学堂了,但是因为先前张明华屡试不第,家境贫寒,所以一直都是在家里依靠黄氏启蒙,张明华偶尔抽空回家时会指点他一二。
这次张明华带上他们母子三人,一来是不想再一家分处两地,二来也是想认真地教育张驹。作为张明华唯一的儿子,张驹身上承载着家族进一步兴盛的责任。
不过,张明华到任之后,就一直忙碌不停,甚少有时间亲自教导张驹课业,所以最近张明华公务之余,正在打听泉州哪一所书院比较适合张驹,准备送张驹到书院里专心致志地进学。
而张骊也有十岁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准备说亲的事宜了,张明华想带着她出来看看,增广见闻,开拓眼界,省得整日里窝在那一方天地里,心胸见识狭窄,只能嫁入蓬门荜户,一辈子平顺又庸碌地度日。
顺带着,张明华也想让张骊再享受几年做女儿时自在欢乐的时光。
黄氏平日里对于一双儿女的教养十分严格,不完成每日的课业是不允许出来玩耍的。
相比起,彭瑾对于暖暖的教育就显得随意不尽心了。
不过,彭瑾觉得人生苦短,孩子们还小,也不想过早地逼迫他们学习不喜欢的东西。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一味地强压只会让孩子越来越叛逆厌学。
譬如,现在的暖暖虽然依旧喜欢舞枪弄棒,不喜好琴棋书画,但是在彭瑾的引导之下,她已经懂得为了能够尽情尽兴地舞枪弄棒,一定要先完成读书习字的任务了,而且为了尽管完成读书习字的任务,暖暖总是格外地专心。
这就是舍得,这就是人生,为了我们渴望追逐的,总要付出相应的努力。
而在这个过程中,每日按时读书习字一段时间,已经渐渐地成了暖暖的习惯,不需要彭瑾再一味地督促了。
不过,黄氏这样教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黄氏知道劳逸结合,并没有逼迫得张驹和张骊连一点休息的工夫都没有。
张驹和张骊的到来,让孩子们都很兴奋,尤其是暖暖,她拉着张骊的手,抬头笑道:“我都想找姐姐玩好一会儿了!但是又怕打扰姐姐做功课……”
暖暖嘟着小嘴,一脸久等的不开心。
张骊弯下腰,温柔地摸摸暖暖的小脑袋,笑道:“我的功课做完了,咱们现在可以一起玩了!”
“好啊好啊!”暖暖拍手欢呼道,“我要看姐姐用草编织的小蚂蚱!”
张骊从小在乡间山野长大,对于这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十分精通,前两天她无意间展露了一手用草编织各种小动物小飞虫的本领之后,就把暖暖稀罕得不行,总是缠着她,让她用草编织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来玩。
刘湛和刘澈对于那些用草编织的栩栩如生的小玩意儿也喜欢得不行,便激动地一起围了上去,满院子地帮忙翻找细草,供张骊编织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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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洋人
张驹大一些,懂事了,就留下来照看安鸿升,一面指点着哪里的细草多并且适合编织小玩意儿。
黄氏则走到廊下,和彭瑾、云雾并肩站立,笑吟吟地看着孩子们开心地玩作一团。
阳光晴好,和风习习,一片盛景。
“昨晚我听我们家老爷说,府衙来了一金发碧眼洋人,看样子很着急,但是他不会说汉话,府衙里又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话,可把我们家老爷给急坏了,想帮也帮不上忙,只得让人暂且回去。这不,一大早的,我们家老爷就着人去找会洋文和汉话的人去了……”黄氏当做一个趣事,将昨晚的事情说给彭瑾和云雾听,末了还好奇地感叹道:“真想看看这洋人长得是什么模样,跟《山海经》的妖怪像不像。”
云雾也被黄氏勾起了兴趣,在一旁和黄氏兴致勃勃地议论了起来。
彭瑾却是眼神一亮,忙问道:“那洋人是哪里人?”
若是说的是英语的话,她或许能帮得上忙。
“我哪里知道。”黄氏笑道,“我们家老爷没和我说。想来那洋人不会说汉话,所以都不能自报家门吧。”
彭瑾想了想,招呼李老二过来,让他去前头看看张明华是否得闲。
李老二领命去了,彭瑾见黄氏和云雾一脸的不解,便笑道:“我少时随同父亲来过泉州,见过几个洋人,还学过他们的话,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也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或许能帮得上忙也不一定。”
云雾诧异,脱口问道:“洋人?”
当年她也随同来泉州了,怎么没见到什么洋人。
彭瑾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道:“你那时候总是呆在家里,不比我常常溜出去玩,自然是没有见过了。”
“哦!”云雾信服地点点头。
多年的习惯,让云雾甚少怀疑彭瑾话里的真假。再说了,现在暖暖简直就是少时的彭瑾的翻版,爬树翻墙的,一刻都闲不住。或许,就是因为这些缘故,所以彭瑾才因缘巧合学会了洋人的话也说不定。
云雾自发在心里为彭瑾找到了很有说服力理由。
彭瑾却在心中暗道一声“好险”,若不是当初她确实来过泉州,现在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圆这个谎呢!
正说着话,张明华和李老二一起过来。
“夫人找下官所为何事?”张明华笑问道。
“听说府衙昨日来了一个不会汉话的洋人,我正好少时学过一点点洋文,想看看帮不帮得上忙。”彭瑾笑道。
张明华看了一旁的黄氏一眼,见黄氏微笑点头,知道了彭瑾消息的来源,便笑道:“夫人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正巧,那个洋人今日大早的又来了!而我这个会洋文的人还没有找到呢!”
主要是今日事务繁多,他一时无暇抽身,现在彭瑾或许能帮忙,不用再去外面找人,生了许多事,那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快过去吧。”彭瑾笑道,“别让人家等急了。”
“夫人请。”张明华作势请道。
彭瑾略微谦让一番,便和张明华一前一后地出了后院。
黄氏和云雾则羡慕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真想去瞧瞧洋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在京城的时候,偶尔也见过周边小国的客商,但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她们还从未见过。
彭瑾和张明华一路到了前院,在官廨旁的房间里见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洋人。
“事情怎么样了?”那洋人一见张明华过来,慌忙迎上前用英语询问道,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张明华身后跟着的彭瑾。
那久违的熟悉的还略略带有一点别扭古怪的腔调的英语响起时,前世那些觥筹交错的商务酒宴、言语争锋的商务谈判的情景,瞬间都涌入了彭瑾的脑海,让她一时怔住,直到张明华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夫人,您听得懂吗?”张明华有些担心地看着彭瑾,安慰道:“就是听不懂也没有关系,下官稍后再……”
“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彭瑾开口打断了张明华的话,时久未说英语,说出来的音调还有些僵硬生涩,然而这已经让张明华和那个洋人惊讶的了!
方才见彭瑾跟在张明华后面进来,那洋人只当是衙门寻常的妇人,没想到彭瑾会张口就来他的母语,虽然那语调稍稍有些别扭,不过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我叫琼斯,来自大不列颠,是里德商行的一名员工,随商行东渡而来,和商队走散了,人生地不熟的,特地来求救官府。”那洋人慌忙答道,眼神亮晶晶的,“美丽的夫人,您能够帮助我吗?”
彭瑾想了想,问一旁的一个伺候茶水的小厮:“你听说过里德商行吗?”
那小厮摇摇头,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咱们泉州倒是有一处洋人开设的商行,但是名字叫约瑟芬商行,不是里德商行。”
彭瑾又用英语问洋人琼斯:“里德商行是打算在泉州驻足吗?”
琼斯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们原打算是经由泉州休整一日,再往南去广州的……”
可是他都丢了一天了,还没有人来官府报案,难不成是商队一直往南行去,没有人注意到他掉队了?
“那很遗憾,或许,他们还没有发现你的掉队。”彭瑾摊摊手,见琼斯面露慌乱,又忙安慰道,“不如你先暂时住下来,等我们联系上里德商行的商队,再通知你?”
琼斯耸耸肩,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
然而中午时分,张明华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非常不幸,里德商行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派人来找琼斯,更没有等他,直接在昨天傍晚就赶着出城去了。
张明华无法,只得一面派人去通知琼斯,一面请了彭瑾出来担纲翻译。
琼斯一听说商队的人压根就没有找他或是等他,而是直接出了城,顿时跌坐在地,脸色煞白,然后一个八尺高的大男儿,竟然哭了起来,仰头哀嚎,泪流满面,简直是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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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味道
彭瑾对于琼斯的悲痛欲绝表示理解,背井离乡、一路艰辛地绕了大半个地球,好不容易双脚踏上了坚实的土地,眼见着就要到目的地了,结果却被同伴抛弃了,这种茫然无助、凄惶愤怒,是能把一个大男人逼得痛哭流涕的。
这可不比在现代,打工赚钱之后,一张机票又能够回到亲爱的祖国母亲的怀抱了。翻山越水,怒海前行的,旅程中艰险无数,随时都可能会丧命。
“我觉得,哭也没有用。你不如先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彭瑾见琼斯痛苦得都不能思考了,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要不,你先去约瑟芬商行看看,他们要不要招聘伙计?”
琼斯摸摸眼泪,站起来,郑重谢过了彭瑾和张明华。
“你放心,等到探查到里德商行的消息,我们立刻通知你。”彭瑾安慰他道。
琼斯却坚决地摇摇头,凄凉道:“算了,不用找他们了。现在看来,当初他们之所以挑中我这个小伙计一起来上国,就是存了在途中抛弃我的打算。只是一路上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才会一直拖到了现在……”
彭瑾诧异,问:“你们之间有仇怨?”
出自同一个商队,难道互相之间不是伙伴吗?
都说“老乡见老乡,俩眼泪汪汪”,更何况他们是一路从祖国出发的朝夕相处的伙伴。
琼斯点点头,悲切道:“其实也不算是有仇。我和里德商行的大小姐互相爱慕,但是里德老爷不喜欢我,嫌我身份地位低微,配不上大小姐,所以就骗我说跟随商队出洋挣钱回去之后就让我们结婚……”
哦,原来是一个棒打鸳鸯的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彭瑾将琼斯的故事告诉张明华,张明华摇头感叹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呐……”
千金小姐和落魄小子的凄美爱情故事,真是放之古今中外皆有的悲剧啊!
因为琼斯在泉州举目无亲,所以张明华好心地派了衙门的差役带着他去约瑟芬商行。
看在官府的面子上,再加上琼斯为人机灵,天生适合做生意,所以约瑟芬先生便爽快地将琼斯暂时收留了下来。
府衙后院里,黄氏和云雾听了琼斯的故事,也都极为感慨。不过比起这个爱情故事,她们对于张明华转述的彭瑾会番邦的洋话这件事,更是激动好奇。
“这也没有什么难的,多听多记多说也就会了。”彭瑾谦逊道,“大不列颠的语言学起来可比咱们大齐朝的汉话简单多了!”
汉语,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学习的语言,没有之一!
云雾和黄氏却不觉得,她们只是一个劲儿地佩服彭瑾的博学多才。
一周后,已经逐渐适应约瑟芬商行的生活的琼斯,为了表达对张明华和彭瑾的谢意,特地带了一点土特产来拜访。
张明华忙于视察,不在府衙,彭瑾便在前厅里接待了琼斯。
双方互相契阔一番之后,得知琼斯在约瑟芬商行适应良好,又见他虽然面露悲伤,但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子刚毅,知道他已经重新振作起来,彭瑾便放了心。
在大齐朝第一次用英语帮助别人,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好心会得到回报。
“夫人,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感谢您和张大人的帮助。”琼斯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一只礼盒。
对于在他绝望时热心地给予他帮助的张明华和彭瑾,琼斯感激异常,没想到这些异乡人倒是比自己的同伴待他好上千万倍!他一定要抓住机会,出人头地,让那些看不起自己,拆散自己和心上人的人刮目相看!
“你真是客气!”彭瑾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示意云雾将礼盒接过来。
云雾和黄氏没有见过金发碧眼的洋人,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自然跟着一起过来开眼了。
而琼斯来了几天之后,知道大齐朝的官太太出门总是前呼后拥、婢仆成群的,所以见了黄氏和云雾出现,也没有诧异。
“一点家乡的小东西,还望夫人不要嫌弃。”琼斯说的虽然是英语,但是语气已然有了大齐朝人应酬的风范。
彭瑾在一旁连连称奇,琼斯适应环境这么快,只怕将来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哦。”彭瑾饶有兴致地打开桌上的礼盒。
当面拆开礼盒,这是一种喜欢对象礼物的表现。
云雾和黄氏却觉得彭瑾有些心急,“稳不住”,不是世家主母该有的风范,想要出声提醒,又觉得不合适,便只能按捺下来。
琼斯见彭瑾如此期待他送的礼物,高兴地解释道:“是咖啡豆和手磨咖啡机!”
彭瑾正巧打开,之间里面一粒粒饱满润泽的咖啡豆,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是她从前提神醒脑的佳品,如今再见,竟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奇怪的黑豆子?”黄氏和云雾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谢礼,等见到彭瑾一脸的激动,两人更是惊异不解了。
琼斯见彭瑾喜欢,便在一旁热心地介绍起来如何磨制咖啡和冲泡咖啡。
彭瑾虽然早就知道,但是为了掩饰身份她也不说破,只是像一旁的云雾和黄氏一样,好奇又惊喜地看着琼斯介绍和演示。
一旁的云雾和黄氏也盯着看,很好奇磨出来的黑豆米分会冲泡出什么味道来。
细细的米分,加入滚烫的水,很快,一股浓香溢满室内。
黄氏和云雾深吸一口,果然和黄豆米分煮出来的香味不一样,格外地浓郁,还带着一丝淡淡苦涩,口味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