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的地板铺的可是硬邦邦的青石块,这一下栽下去就算不流血也得长个大包,夏叶瑾赶紧伸手去扶,可人在睡死的时候身子却要比平常重上许多,夏叶瑾一下子没拽住,加上脚跪麻了又有点使不上劲,眼看两人就要一起栽到地上,忽然听到廊外有脚步声传来,转眼那脚步声就到了门前。
夏叶瑾心说糟了该不会是山长半夜睡不着来巡查吧?注意力一不集中,终于连带着那人一起栽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清朗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夏叶瑾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山长。刚打算回头解释说没做什么,忽的低头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直接把那人给压在了身子底下,被这么一惊吓,对方也醒了过来,似乎有点分不清状况,瞪着眼睛满脸呆滞。
站在门口的崔晨见两人还犯着傻,又清咳了两声,这一下夏叶瑾终于反应过来,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
“崔、崔兄还没睡呢?”
被她这么一问,崔晨倒变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说我睡到半夜见你还未回来,就过来看看。
直到现在夏叶瑾才猛然想起来一件重要的大事,他们两个现在……是室友。
“更深露重的,崔兄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今晚估计都不会回来了。”夏叶瑾瞥了一眼还在神游中的某个人,叹了口气。又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崔晨,心中的郁闷之情更甚,这大半夜的,既然来都来了,空着手是几个意思啊?至少给她带一个白面馒头啊。
这边正郁闷着,刚刚还傻愣着的人却忽然一个跳步站了起来,十分自来熟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说“久仰崔兄大名,在下安陆陈煜,字子韶。”
似乎是被他这熟络的态度吓了一跳,崔晨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说陈兄太客气了,大家既然能聚在这里也算是有缘,以后就都是朋友了。
“对对,都是朋友,崔兄别见外直接叫我子韶就行了。”
“……”
等送走了崔晨,陈子韶刚想凑上去同夏叶瑾聊天,却发现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所以顿觉自己失职,赶紧问,诶不知兄台你怎么称呼?
“夏……在下苏莺。”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个小娘?”
夏叶瑾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在下幼时体弱多病,取个女名比较好养。”
“原来阿苏你身体不好啊那可要多吃点。”夏叶瑾还没有反应过来这阿酥到底是什么酥的时候,就看到陈子韶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厚厚的油纸包,一脸神秘的看着她说,肚子饿了吧,我这儿有吃的。
夏叶瑾刚想说你有吃的不早点拿出来,就听到对方压低声音说刚才崔兄在我不好拿出来,怕不够分。
“全部给我站直了!”
书院后面的操练场上,一个虎背熊腰的教官站在台基居高临下地扯着嗓子吼。
底下,一排排站着的全部是今年刚进书院的生员,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模样,就算是穿着短打,绑着护膝,看上去也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夏叶瑾也站在这队伍里面。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倒霉到家了,如果早知道这书院每日还要按时操练,就算打死宫辰时她也不会选择到书院来。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所以她现在站在了这里,顶着五月的骄阳。
“今日训练课很简单。”彪形大汉站定开口,“所有人先沿着这操练场跑上二十圈,跑完的人,到我这儿领一张图纸,然后按照图纸上的指示到后山底下的梯田里去找一样东西;从后山回来,将找到的东西交给我,就可以去学堂里参加考试了。”
彪形大汉一说完,底下立刻嘘声一片。
别的不说,就是单跑这二十圈,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禁得住的。
而且还要考试?
“傅先生,这不是武训吗?怎么还与文课考试连在一起啦?”底下有人问。
“你们以为烟山书院是想来就能来的啊?没通过文课考试的,通通给我卷铺盖回去!——”
周围议论纷纷,夏叶瑾觉得脑袋越来越涨。看了眼手腕上还算明显的红点,要不就算了,直接呼叫宫辰时接她回去吧。
“还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们注意,学堂里的计时沙漏,从你们开始跑圈的时开始计数,所以你们跑圈的时间、去后山寻找东西的时间,和最后文课做题的时间是一起计算在里面的,最终能不能写完文章,主要取决于你们自己。”
“这也太苛刻了吧?”
“我们是读书人,又不是武把式,哪里有那么多的体力?”
“秋闱也不考武艺!……”
底下议论越来越大。
“不服气的,觉得这考试不入流的,现在就可以回去。”
傅先生冷着脸沉声,一吼就直接在气势上镇压住了底下这些文弱的学生们。
夏叶瑾是满脸懵逼,这到底是什么鬼?跑圈,去后山找东西?接着回到堂上做文章?笑话,顶着这大太阳跑完二十圈早就挂了,还写文章?喝水都不知道能不能喝得下。
别人怎么想的她不清楚,反正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待会儿到了后山找个地方呼叫宫辰时,至于古董——机智如她!今早出门的时候,花了十个大元通宝向书院管事买了个砚台。宫辰时又没有跟来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到时候只要撒个小谎把这砚台作为古董上交就行了。
正所谓兵不厌诈,既然宫辰时不仁在先,就不能怪她不义。
圣诞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相熟
所以在跑了三圈之后,夏叶瑾便停了下来,正要以体力不支为由申请主动退出自愿卷铺盖回家,却被人拉住。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陈子韶一脸担心地看着她,说阿苏你跑不动啦?
夏叶瑾,“……”她现在总算知道这个谐音诡异的“阿苏”指的是她。
“我想——”退出两个字都还来不及出口,就又听到他说,你刚才跑太快了,你看其实大家全都在后面,你速度放慢一点我陪着你慢慢跑。
“……”
看着陈子韶满脸真诚的样子,夏叶瑾“想回家”这三个字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她是外来者无所谓,但这却是他们的人生。就算既定的命运没法改变,夏叶瑾也不想因为她自己的吊儿郎当而影响了周围的人。
算了,那就跑吧。
就当是锻炼身体了。等到了后山再找个时机偷溜好了。
虽然操练场不是太大,但顶着大太阳的二十圈还是十分吓人,撑着一口气跑下来,夏叶瑾直接瘫在了旁边的草堆里,几乎是连喘气的力气都没了。刚想眯着眼休息一下,胳膊却被人拉了起来。
从眯着的眼缝里看出去,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阿苏,别躺着赶紧起来啦趁现在大家都还没跑完,咱们去后山把那东西找出来……”
陈子韶俯身朝下望,刺眼的骄阳洒在他脸上,晃得夏叶瑾眼前一片白。
“子韶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再来。”夏叶瑾眯了眯眼,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强度这么大,再这样折腾下去,都等不到宫辰时来接她就要魂归西天了,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动了。
“这怎么行!”对方不依不饶,说咱们俩可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想当初你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还分了烤鱼给我吃,如今你有难处我这个做兄弟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而且你看那个崔晨往后山去了……
“那烤鱼我并没有要分你吃是你自己抢的……”夏叶瑾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陈子韶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崔兄都已经去了你也赶紧的,正好你们俩有个伴一起。”
“不行!我怎么可以抛下你不管。”
夏叶瑾,“……”
说是后山,但其实并不大就只是块小山包,种着一大片的桃花,其间参插着几棵橘树,山中桃花开的晚,四月中才刚冒芽,此时五月初正是花期繁茂的时候,清风拂过,一地粉白。
本是对酌清酒,吟诗作对的好时节,现在却没有人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一个个目不斜视地穿过桃花林,抡起裤脚就下了半山腰上的梯田,开始扛着锄具埋头在田里苦找。平日里窝在家里寒窗苦读的少年郎,如今被这么一搅和,全成了埋头翻地的农人——按照图纸上的指示,东西似乎是藏在半山腰梯田的地里。
夏叶瑾百无聊赖地坐在田埂上,单手撑着下巴望着正干农活干的热火朝天的同窗们,想笑又笑不出来。这三伏一过马上就是秋耕,李山长的此番举动再明显不过,根本就是想要这些免费的劳动力替书院把梯田里的地给翻犁了嘛。
机智如她,自然是不会上当。
正想着,忽然田里有个人喊了一声,“我找到了!”就往外冲。紧接着这声音便此起彼伏,夏叶瑾瞥了眼梯田,发现地已经基本被翻松了。
“你好些了吧?”
清朗的声音,夏叶瑾抬头,看到来人有点惊讶,这崔晨不是早早就已经完成了吗?怎么这时候还在这里?
“休息了一下好多了……”夏叶瑾笑笑,心里又有些难受,她刚才偷偷在角落里呼叫了几次宫辰时,可到现在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崔晨看了她一眼,也同样笑起来,说你这两手空空的,是打算不参加考试直接回去吗?
被他这么一问,夏叶瑾有些茫然。如果宫辰时那鸟人真的不来接她的话,那她是不是没法离开这个地方?可明明主线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啊?难道真是因为缺了那一块别人送给她的东西?
可现在的情况是,她刚才没翻地,自然也没有找到所谓的东西,东西没找到,文课的考试当然也没有办法参加,虽然参加了也未必能过,可没参加,就是铁板钉钉的要卷铺盖走了吧?
想起所剩无几的钱袋,夏叶瑾突然特别特别后悔今早出门时花十个大元通宝向书院管事买的那块砚台。
见夏叶瑾苦闷着脸,崔晨猜他是因为没找到东西难过,便开口说,“其实那东西也挺好找的,我刚才——”话还未说完,就感受到一阵风从背后窜了过来,紧接着陈子韶的脸就出现在了眼前,他喘着大气看着夏叶瑾说,“嗐阿苏你真得感谢我,知道你这小身板肯定是跑不动,我特意帮你多找了一块!”说罢,他有些得意的扬了扬手,原来是一方砚台。
“你看,我说过有福同享吧……”陈子韶说着,十分自然的伸手去揽夏叶瑾的肩膀,炽热的气息传来,夏叶瑾下意识的往旁边靠了靠,让两人之间适当的隔开一段距离,直到这时,陈子韶才仿佛像是看到了一直站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崔晨,朝着他露出一脸笑容,说崔兄你怎么也在这儿,你方才动作那么迅速,我还以为你早就到课室里去了呢?
“中间找东西耽搁了一点时间……”崔晨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环顾了一下已经基本没人的山腰,说时间也剩不多了,咱们赶紧走吧。
或许是因为陈子韶身上少了读书人那种傲气,夏叶瑾觉得抛开性别他简直是历史上的另外一个自己,不仅交流起来毫无障碍,而且还趣味相投,两人每天在书院插科打诨,赶鹅抓鱼,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正好是书院沐休日,夏叶瑾起了个大早随便洗漱了下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正巧碰到从外面回来的崔晨,一身青灰短装,手里握着把长剑,看样子像是刚早练回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山
看到夏叶瑾急急忙忙的样子,崔晨顿了一下,问“苏兄……你又要出去?”
自从那日文课考试勉强通过之后,夏叶瑾就跟陈子韶两人在书院开始了放飞自我的生活,除了日常的上课外,其余时间到处跑基本上见不到人。所以现在看到崔晨她才瞬间意识到,虽然两人同住一屋,这大半个月来,竟然没正经的说过一句话。
这样一想就忽然对这位室友有点愧疚,便笑了笑说,对是要出去,你看现在春光大好,正是外出的好时候。
话才说完,只见对方十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道,“苏兄,这天阴阴的,怕是要下雨的吧?”
夏叶瑾被他这左一句酥-胸又一句酥-胸叫的头皮发麻,便索性对他说叶瑾是我的字,你以后叫我叶瑾就行了。
“叶瑾……那你也别老崔兄的了,直接叫我——”
“崔晨。”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夏叶瑾接了过去,她露出灿烂的笑容看着他,说,我叫你崔晨。
话说完后,紧接着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
崔晨年纪也小,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在书院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朋友,而自己这个室友又十分的不称职,想来想去,夏叶瑾心里的愧疚感便越来越深,愧疚一深,就鬼使神差般开口,我和子韶今天打算下山去,你要不要一起?
山底下是一个小集镇,因地理靠近书院,所以人来人往的倒是也挺热闹。一到镇上,夏叶瑾和陈子韶,尤其是陈子韶,就像是野马脱了缰,撒丫子乱跑,现拴笼头也来不及。独留崔晨一个人在后面慢悠悠的逛着。
陈子韶是逮着什么想吃什么,夏叶瑾是专奔叫好声连天的地方去。两个人溜了一圈,手中都多了不少的东西,见崔晨还两手空空,便将一大堆的东西全挂在了他身上。
三人又走了一段,陈子韶看到前面有家裁缝铺子便再也迈不动步子,一定要进去裁几身合适的夏装,又要拉着夏叶瑾崔晨一起,两人十分默契的拒绝,然后说在旁边的面馆等他。
衣裳要等几日后才能取,陈子韶走进面馆的时候见两人只各自点了碗阳春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你们俩就只吃这个?
夏叶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心说不然呢?就她现在钱袋里的那点钱,很快就会连这种阳春面都吃不起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夏叶瑾眼神里的怨念,陈子韶赶紧摆摆手坐了下来,说“既然点了就先吃吧,等会儿我请你们俩去吃个好的。”说罢,也给自己点了碗阳春面,加了一盘卤味,又觉得有点不够,就再加三碗大馄饨和两屉小笼包。
崔晨似乎食量很小,随便吃了点就放下了筷子,夏叶瑾也吃的不多,只剩下陈子韶一个人还在埋头苦吃。
“子韶可是从小住在安陆?”崔晨突然看着陈子韶问。
陈子韶正埋头吃的起劲,完全没有空余的时间来回答这种问题,便点点头,接着又继续吃。
“没离开过?”
对方继续点点头。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子韶这才抬起头来,盯了对方半天,随即一手搭上崔晨的肩膀,哗啦啦的笑了起来,说我也希望咱俩早已相识,只可惜,我确定以及肯定咱们在此之前没见过,不过对于崔少爷你,我倒是久仰大名。
反正吃饱了无事可做,夏叶瑾便来了兴致,凑过去问陈子韶,你从小住在安陆,怎么就老是对住在江都的崔晨久仰大名?
“哎呀阿苏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陈子韶顿时来了兴趣,三下五除二将嘴里的馄饨吃完,说一看阿苏你就是个外来的,咱们崔晨崔大少爷的名号都不用说在安陆,就是整个扬州城也是响当当的啊!不知道惹了多少的娇俏女子着迷,只可惜人家早早就定了一门亲事……说到这里,便拿眼睛去看崔晨,嬉皮笑脸的问崔大少爷我说的没错吧?
崔晨被他说的一脸没好气,又不好发怒,只好将桌上的一屉小笼包推到他面前,说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正讲谈间,门口进来了两三个人,也都做儒生打扮,在夏叶瑾他们后面坐了下来。一坐下来,就聊开了,声音十分大,显得异常聒噪。
这个时候的读书人,聊天无非就是之乎者也报国尽忠死而后已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之类的,甚是无聊。
有陈子韶这个大胃王在,桌上的东西也吃的七七八八,三人正打算起身结账离开,忽听得那其中一人开口说,诶你们听说了没啊,那苏家的小姐女扮男装去了书院……
“苏家?哪个苏家?”
“还能是哪个苏家,不就是与崔县令家公子结了娃娃亲的那个么?”
“去书院?……”
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当然是害怕崔家公子到时候金榜题名反悔先生米煮成熟饭咯。”
气氛骤然突变。
陈子韶抢着结了账,回头本想开口说些什么转移下话题?9 纯吹酱蕹康牧成涞帽仁樵汉筇媚歉龃蠊墓谆挂凇?br /> 冒了这么一出,三人也没有什么兴致,当然主要是崔晨没什么兴致,为了顾忌他的心情,便提早回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