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当肉靶子都不够宽!
“从军讲究的是心,我有一颗报效……的心,有何不可!”
夏叶瑾横眉反问。
她刚才差点就退口而出报效国家了,可转念一想赶紧住了口。燕军虽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但明显就是个造反军,她在造反的人面前说报效国家?命还要不要了。
“那你会武功吗?”
兵卒又问。
夏叶瑾有些心虚的摇了摇头,“不过我会占卜。”
对于她的回答,小兵似乎不以为然,他又补了一句,“你会医术?”
“会一点。”
她外祖家中是开医馆的,小时候,夏叶瑾常年混迹于医馆周围,对于中草药之类的,长期耳濡目染,勉强会一些。
行军总会有损伤,而军医则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一听说她会医术,小兵的眼睛亮了起来,态度也变得友善许多,他转头看向夏叶瑾,说道,“我叫李小虎,你呢?”
“我……”,想起刚才情急之下说自己姓宫,夏叶瑾顿了顿,看着他道,“我叫宫叶瑾。”
两人一路走,不远处灯火点点,看样子营帐就在前面。
“那个,郡王找我何事?”
一想到史书上对这个混世魔王的评价,夏叶瑾就有些慌,这人做事从不按照常理出牌,要保住脑袋,她还是小心点为妙。
“你是说小王爷呀!你不用害怕,小王爷不仅骁勇善战,英勇无比,而且为人和善,别看他平日里总是板着脸,其实他对我们都很好的……”
夏叶瑾,“……”
不知道这个朱高煦到底残暴到何种地步,就连这心思单纯的小兵,都开始明晃晃的睁眼说瞎话了。
高阳郡王的营帐与他人并无不同,不具有任何的识别度。如果不是李小虎在前面引路,她根本就找不到。
此刻,里面灯火明灭,夏叶瑾站在营帐外踌躇,心中忐忑不安,愣是犹豫了半天不敢进去。
“打算在外面站到天亮吗?”
清冷的声音从内帐传来。
“不是,标下、标下是怕打搅小王爷休息……”
夏叶瑾掀开帘子走进去,单膝跪下,腆着脸点头赔笑。
帐内摆设并无出奇,朱高煦一人伏案翻着一本厚厚的书,书页泛黄,映照着旁边烛台里微红的火光,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
“明日启程,你要随军。”
朱高煦没有抬头,说话间,只是随手将书翻了一页。
“是。”
夏叶瑾应下。
这是既定行程,就算朱高煦没有说,她也会跟着一起去。
废话,不跟着一起去,怎么完成任务?
“不怕死?”
“标下已经以人头担保,明日南下一役,绝对没有问题。”
夏叶瑾信心满满。
历史上,白沟河一战虽然凶险,但朱高煦却所向匹敌,一战成神。这一仗,真正奠定了他骁勇善战,无人能敌的名气,在军中的威望也大大增加。想来可叹,在三个儿子之中,他与燕王朱棣最像,但最终的下场,也是最糟。
当然,这并不是夏叶瑾现在所要考虑的问题,她所要担心的,是木颜与他的纠葛。
朱高煦终于抬头,夏叶瑾纤弱的模样,落入他漆黑如墨的双眸里,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帐外却突然响起了号角,急躁紊乱的脚步声,嘈杂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恐慌,“军营起火了!——”
年轻的将军起身,快步走出营帐,夏叶瑾也赶紧跟着出去,这一走出去,瞬间吓了一大跳,火光漫天,不远处的几处营帐已经烧了起来,天干物燥,火烧的很旺,几个兵卒正在奋力提水扑火,只可惜被干燥的寒风一吹,火苗乱窜,火势愈发变大,想要扑火,根本是杯水车薪。
火光中,隐约有十几队骑兵冲破浓重的夜色朝军营奔杀而来。
“是南军!——”
有眼尖的兵卒大声吼道。
一句话,如闷雷一般在众人的耳边炸开。
朱高煦翻身上马,手握一柄长刀,目光如刺骨朔风,“木小旗留守垫后,其他人列队,朝东南方撤退!”
南军此番偷袭,明显是有备而来,领头的骑兵如迅雷雨电,势如破竹,像黑暗中的鬼魅,无影无形,过境即片甲不留。
大部分的兵力开始撤退,留下来的只有木颜带领的一小队人马而已。
朱高煦亲自冲杀在前。
南军连夜偷袭,目的十分简单,就是要趁其不备,削弱燕军的势力,让他们根本就过不了白沟河。如此简单的计谋,他又怎么能让对方得逞?
所以他当即下令,让大部分的人东移,而自己却留了下来。
将军策马,长刀渴血,弑敌于马下。
每一次挥刀,都能扬起一片血雨。
在密集的血雨之下,是对方瞪圆的眼珠和已经离开了身体的头颈。
刺鼻的血腥弥漫山间,尸山血海,硝烟弥漫。
夏叶瑾躲在草谷后面,手中紧紧的握着一支加装了刺刀的长枪,生在和平年代,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历史长河,浩浩荡荡,这场对战,史书上不过是寥寥几笔带过。没有亲身经历,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在600年前的大明王朝,曾经是如此的血雨腥风。
南军人数众多,来势凶猛。
就在夏叶瑾犹豫的当口,草谷旁,失去了战马的南军,正在围攻一位燕兵。
李小虎?
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闪过,夏叶瑾心中一沉,可她还未考虑周到,却见到一柄长刀朝着李小虎的后背砍去。
鲜活的生命,就算是已经消失的历史中的人,她也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她冲了出去,本能的效仿其他燕兵的动作,“杀——”,大叫一声,待再次睁开眼,长枪没入了对方的身体。
在来这里之前,就算打死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会动手杀人。看着原本凶狠鹰戾的双眼在她的眼前慢慢变得暗淡下去,夏叶瑾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一般。
“叶瑾,你——”
李小虎回头,感激的话还未出口,却猛然瞪大了眼睛。
☆、第四章 单-恋剧本
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力,冷峻的声音响起,“在这里发呆,不要命了?!”
话音落下,夏叶瑾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抛向了附近的草谷堆,猛一回头,却正好看到一位挥着斧头的南军滚下了马背。
只要再慢一点,她的脑袋,就搬家了。
朱高煦玄甲黑靴,单人单马,手持一柄长刀,杀入南军骑兵之中。与他并肩作战的,是木颜。
青葱少年,鲜衣怒马,就算在血染肃杀的战场上,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草谷堆并不安全,夏叶瑾被朱高煦随手一抛,整个人晕头转向,还未清醒彻底,突然一柄长刀挥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躲闪,脚下一滑,直接从草谷上滚到了地上。
一抹鲜血溅到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温热。
原来在她摔下来的时候,尖头带刺的长枪被压得一头翘起,不一小心,穿透了对方的肩胛骨。
南兵疼的咬牙,随手用力一震,那穿透肩胛的长枪便被震飞!他冷笑一声,扬手挥刀,朝着夏叶瑾砍下来!
完了,夏叶瑾满心绝望的闭上眼睛。
这一下,她估计是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到异时空不到半个小时就挂掉,她这一回,怕是要打破“快穿”界的最悲催记录了!
刀尖穿过敌人的侧腹,那原本朝着夏叶瑾挥砍下来的大刀最终是没有落下。
纵马驰过的武将,手中的长刀泛着寒光。
夏叶瑾抬头望去,马背上之人,如刀锋,似剑戟,在血色之中,刚毅的面容变得模糊,只有如墨般的双眸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嗜杀,渴血。
老天,如果被这位杀神般的人物知道,此番她是前来破坏他的姻缘的,她这颗脑袋,还能保住吗?
想到这里,夏叶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模样。
“不会杀敌就不要上战场,一直拖后腿又是怎样?!”,一匹黑色骏马在身前停下,马上的人对着夏叶瑾破口大骂,似乎怒气很重。
夏叶瑾抬头,对上木颜满是火星的双眼。
经过一番拼杀,虽然燕军也是损失惨重,但还是成功的逼退了南兵。
“木小旗,是我大意了。”
自知理亏,夏叶瑾认错态度诚恳。
刚才那两次,如果不是朱高煦出手,她脑袋估计早搬家了。想到这里,夏叶瑾不由的在心中将宫辰时的家庭成员全部都问候了一遍,尼玛,直接将她扔在这里就行了是吧?!
“一句知错就够了?”
木颜显然十分不满意夏叶瑾的态度,“若是小王爷有什么损伤,你赔得起?”
“我……”
“那一车的粮草,由你拉着!”
什么?
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春四月。
高阳郡王朱高煦率领燕军一部南下,他将在白沟河一带与他的父亲燕王朱棣汇合。昨夜南军的偷袭,不仅没有挫败燕军,反而使其士气大增,一路浩浩荡荡,大家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众人一路高歌,夏叶瑾却欲哭无泪。
这不废话么?拉着一车的粮草,能笑得出来,才有鬼!
话说这个木颜也真是心狠,她没武功瞎逞能上战场是有错,可至少也杀了敌方一人啊,难道不能功过相抵吗?而且现在这些兵卒,又有哪一个是真正武功高强的?在冷兵器时代,所谓上场杀敌,拼的不过是胆气罢了。
中途休整时,李小虎跑了过来。
“叶瑾,你没事儿吧?”
这么瘦的身子骨,拉着这么大的一车粮草,没事的概率似乎是挺小的。夏叶瑾在昨晚救了他一命,此刻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
“诶?李小虎,我问你个事儿,那个木小旗人是不是特严肃?”
连续喝了几大口水,又吃了一个干烙大饼下肚之后,夏叶瑾菜色的脸上开始有了生机。
“他是看人。”
李小虎朝着远处瞥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在他们的不远处,木颜正拿着水壶,目光四下搜寻,不知道在找谁。
见夏叶瑾不是很懂的样子,他再次补充道,“我跟你说,这个木小旗,对谁都是一脸凶气,但唯独……唯独对小王爷,不一样。你之所以被罚拉粮草,也多半是因为你拖了小王爷的后腿。”
“什、什么不一样啊!?”
夏叶瑾紧张起来。
老天,难道说,他们俩现在就已经是情根深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任务,可就几乎是完不成了?
“就是啊,人家只对小王爷好——哎哟,你怎么打人?”
李小虎的话还未说完,左脸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夏叶瑾这才发现,在他们俩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年轻的兵卒。此刻这年轻的兵卒满脸怒气,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记得,这个人就是昨晚在火堆边上对木颜嘘寒问暖的……肖林?
“谁叫你乱说话的!?”
“肖林,我乱说话?那你去问问其他人,看到底是不是这样?”
李小虎毫不示弱。
“你胡说!阿颜 才不是这样的人!”,肖林年轻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恨意。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李小虎揉了揉有些被打的有些发酸的左脸,正想反唇相讥几句,却在看到对方脸上神色的瞬间改了口,“肖林,你与他是同乡,木小旗有上进心,是好事,说不定日后还能提拔你一二。你这么难过是为何?”
李小虎不知道肖林难过的原因,但夏叶瑾却是知道。
这两人青梅竹马,木颜的女子身份,肖林怕是早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估计还在心里悄悄的暗-恋对方,只可惜,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多半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而且从刚才李小虎的话里,似乎还透露出木颜对朱高煦的别有用心之处,无论这是基于什么,都让夏叶瑾心中警铃大作。
这可不行,他们俩如果相爱了,那她的任务可就失败了。任务一失败,除了这个月没工资外,还有倒扣三个月!老天,合起来就是四个月的工资!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木颜与朱高煦在一起。
此时在不远处,朱高煦策马停下,木颜一看到他回来,立马将手中的水壶递了上去。
尼玛,这还能忍!
情急之下,夏叶瑾脱口而出,“肖林,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肖林!?”
她故意将音调拔高了好几个度,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那边的木颜一听到肖林有事,赶紧放下水壶赶了过来。
☆、第五章 道路坎坷
“出什么事儿了?”
赶过来的木颜看着肖林,神色有些紧张。但随即看到他一点事情都没有,原本紧张的神色变成了微怒。
“我……”,肖林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懂这人干嘛突然这样叫他。
“他估计是太累了,刚刚差点晕过去。”
夏叶瑾信口胡诌。
木颜瞪了她一下,似乎是在责怪她多嘴,但看向肖林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夫人不是给你寄了好些东西吗?你是不是又没有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扶你去休息。”
目送两人离开,夏叶瑾嘴角无意识的微扬,肖林太笨了,她要多多努力,多创造点这两人独处的机会。
若是能撮合肖林与木颜,也算是曲线救国,事情就算是解决了。
不远处,玄甲黑靴的俊逸青年立身马侧,目光投射过来,正好将夏叶瑾微不可见的表情收归眼底。
拉着一车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粮草,却不吭一言,这个人,倒是个能吃苦的。只是看样子,倒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燕军身强马壮,行军的速度很快。
只半天的时间,就到了苏家桥附近。
在河的那头,驻扎着南军号称数百万的兵力。燕军虽有十万,但多数在燕王朱棣手中,高阳郡王手里的兵力,不过数万。
两军对峙,谁也不敢先行动作。
众人得了朱高煦的指令,先在苏家桥附近安营扎寨,等候与燕王汇合。
夏叶瑾继续十分努力的撮合木颜与肖林两人。
“这肉脯味道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吃独食?!”
看着肖林手中的肉脯,夏叶瑾简直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与人分享啊,至少得与木颜分享吧?这一个人默默吃又是怎么回事?
“叶瑾,你误会了,我不是独食,我是想拿出来给你吃。”,肖林一脸无辜。
自从今天上午夏叶瑾出手创造了他与木颜独处的机会后,她与这个年轻小兵的关系简直是突飞猛进,当然了,之所以会是这样,大部分是她自己凑上去套近乎的缘故。
“那你只分叶瑾吃,不分我吃啊?”,旁边的李小虎一脸没好气。
“李小虎你误会了,我是要拿出来分大家吃的……”
看着肖林拼命解释的样子,夏叶瑾突然有些想笑,他们两人的样子,是不是有点像明抢的强盗?
“哎呀,我们俩吃不吃的,都不重要啦……”,夏叶瑾一边嚼着肉脯,一边摆手,“你应该拿点分木小旗吃。咱们都是她管的,关系得打好。”
“可是她都给我退了回来。”
一提起木颜,肖林就郁闷。
“退了回来?她不吃吗?”,虽说燕军粮草充足,但肉类可是不多,肖林娘亲捎来的肉脯,一看就是好东西,木颜竟然不吃?太不科学了!
“她说这是不正之风,既然在军中,就该与众人同食,连小王爷的伙食都和大家一样,她更不能搞特殊了。”
这下换成夏叶瑾开始郁闷。
这开口闭口小王爷的,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人家小王爷开小灶还让她知道不成?”,夏叶瑾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心中说不泄气是假的,这木颜一看就是对那朱高煦有好感,相反的,对肖林倒是满心嫌弃,她要完成这任务,还真是长路漫漫看不到曙光。
但希望再渺茫为了工资也得坚持下去不是?
所以她随后便端正态度,一脸振作的看着肖林道,“木小旗怎么会不吃?肯定是你表现的不够诚恳!”
“叶瑾,我真的是态度非常诚恳。阿颜她,性子从小就是这样,对于不喜欢的东西,就算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妥协的……”
“啧啧,我说了肖林你别生气。那木小旗就是个势利眼,这肉脯这么好吃,他不吃,咱们还不给呢。”,一旁的李小虎不以为然的说着,边说边还想要伸手去拿另外一块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