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与其说是练剑，倒不如说是眉目传情，一起起舞。
齐媚捂嘴笑。
胡子议摸着下巴，沉思，难道当今圣上不杀努哈尔，就是为了让公主亲自出马把他给拿下，收为驸马。
最后，再把匈奴的残余势力以及不屈服的匈奴人给彻底收服？
胡子议点了点头，皇上确实好计谋。
匈奴人野蛮、粗鲁，表面虽臣服于大楚，但身体里的那根反骨却并没那般轻易给剃掉。
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臣服于自己的单于，大楚若想完全收服前匈奴，倒不如直接收服努哈尔来的简单！
“子议哥，你当真…放下了姐姐？”齐媚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些天以来，百花村的村民都忙着搬家，而家里，就顺势接下了豆腐作坊的担子，专给附近几个村里提供豆腐，忙得不亦乐乎。
而齐家上下唯一有闲工夫的人除了齐宝儿就属她——齐媚了。
因为“齐柔”的高嫁，作为她的妹妹齐媚也想当然的提高了身价，以后随随便便嫁个官家公子什么的都是小菜一碟，因此齐家自然舍不得再粗使了她。
便是齐瑾有空的时候都得待在豆腐作坊里帮忙，唯有齐媚整日的不见人，一门心思的遵循着齐翁所说的要“伺候”（看住）好胡子议，天天跟着他上山下河，原本胆怯的性子，也被带出了几分爽朗的个性。
胡子议一怔，随即苦笑，“不放下又能如何？”
“她后日便要大婚，成为人人尊敬的大楚王妃，何况她的未来夫君又那般的爱她，我一个小小的官家小子又算得了什么？”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初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知什么是珍贵。”胡子议叹了口气道。
齐柔也许并不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因为自己的一生还长，指不定最后会碰上更适合自己的女子，但她必定是自己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女子。
因为是她在自己最彷徨无措的时候给了自己温暖与动力，是她教会了自己什么是爱，什么…是爱人的权利……
齐媚听了，心里不禁有些替他难过，可同时也暗自欣喜，从腰间斜跨的荷包里掏出一包吃食，“这是姐姐教我做的窝丝山药卷，你要吃吗？”
姐姐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抓住他的胃。
想到此，齐媚不禁羞红了小脸，垂下头去。连家人也只以为她性子变得开朗是因为姐姐的原因，可却只有不经常见面的姐姐看出了自己……
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划着。
最近这些天，姐姐好像格外的喜欢找人聊天，尽管身子极易犯疲劳，可总是把她和哥哥唤去说话，说的都是该如何一步步的把齐家立起来。
到头来，即使没有她这个楚王妃撑腰，齐家自己也得在怀兴、在山州、甚至整个大楚有个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此，才是她所盼的……
好些时候姐姐都是说着说着便睡着了，这时才由王爷抱去里间休息。
而每次从姐姐的住处离开后，哥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却又不说。
只说让自己多听姐姐的话，说完这句，便匆匆的离开了。
而每每之后，她总能看到哥哥房里的灯火整宿不熄……
齐媚知道，齐瑾必定又是挑灯苦读了。
尽管第二天再见他是一副眼睛发青的样子，但人却越来越自信。
偶尔，齐媚还能看到他虚心请教并肩王爷的时候，要知道并肩王可有着天下第一公子之称，是哥哥一直仰慕的才子，能得他指点一二，哥哥日后的学识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可是，尽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齐媚的心里却始终压着块石头，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视了一般。
“柔儿教的？”胡子议将信将疑的捏起块山药卷，放进嘴里。
“嗯，好吃，外酥里嫩，甜而不腻，清香爽口。”一口吃完一个，又忍不住再拿起了一个。
“真是你姐姐教你的？”胡子议疑惑道：“我记得柔儿就会做几样乡间小炒、烙几个饼，而且味道……”对于吃惯了精细口味的他来说，味道真是一言难尽啊！
齐媚顿了手下的动作，望向胡子议，“可能是王爷府里的厨子做的，姐姐觉得好吃，便记下了吧！”齐媚随口说道。
“哦，我想也是！”
胡子议也就随口一问，并没有太当回事儿，可齐媚心里却并不平静。
就如胡子议疑惑的一般，姐姐齐柔并不会这些许子吃食，还有她教做的豆腐，她教自己如何…嗯……泡…泡汉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都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姐姐。
她懂得太多，气质端庄大气太多……
“哥哥，我有话跟你说！”齐媚一路狂奔跑回了齐家，不招呼一声，直接留下了一脸莫名其妙的胡子议留在原地呆呆的啃山药卷。
“什么事？”齐瑾的视线并没有从秦羽给他的书上移开，头也不抬，淡淡问道。
“姐姐……”
“她怎么了？”齐瑾突然腾身而起，深情紧张地看着齐媚，“说啊！”
齐媚身子一颤，看着齐瑾，呆呆道：“没…没怎么啊！”
自家哥哥一向温和可亲，怎么突然变得这般…面目可憎？
“哥？”
没事！
齐瑾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坐回蒲团上，揉着眉心道：“没事就好！”
他和齐柔是异卵双胎，从小便心意相通，很多她的情绪自己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他知道齐柔被胡子议带走之后生活得并不好，虽没亲眼所见，但她日日压抑、难受的情绪，自己亦感同身受。
直到后来……在经过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自己再感受不到她一丁点的信息。
那一日，齐瑾慌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齐柔出事了，甚至，或许…已经不在人世。
他不敢与任何人说，只是比以往更加关注咸阳城里的消息。
后来，帝都来了圣旨，说齐柔成了楚亲王妃……
后来，她来信——不日即到怀兴县城……
然后，他劝说祖父、家人一同前去，希望能第一时间去见她，因为他害怕……
再后来……
她亲口告诉自己——她不是齐柔！
她告诉他——齐柔已经死了！
她告诉他——以后她就是齐柔，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第六十五章 不单纯
“哥哥~”齐媚愣在原地，不知后面的话该怎么说，该怎么问。
因为不仅仅是姐姐变得不一样了，便是朝夕相处的哥哥也……
“姐姐懂得很多。”最终，齐媚紧拽着衣角，垂头盯着脚尖，吐出几个字，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自言自语。
“嗯。”
齐瑾深深地看了齐媚一眼，半晌，喉咙方动了一下。
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到。
可齐媚一直凝神着他的一举一动，听到回复，像是终于有人认同了自己的说法般，抬头，急忙说道：“哥哥，姐姐她……”
“姐姐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姐姐！”齐瑾开口打断齐媚的话，“不管她变得如何，是好也好，坏也罢。不管是王妃还是小丫头，懂得多也好，愚笨也好，她都是我们的姐姐，这一点，毋庸置疑！”
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家妹妹，齐瑾庄重地说道：“小媚，只有自家人才会真心实意的盼着自家好！”
从楚月来到百花村的日子里，她除了自己研制精油、香水、彩妆之类的女性用品，更多的时间便是教村民们如何摆脱贫穷、如何致富；帮助齐家如何才能在一众世族当道的大楚国成为一代新贵。
齐瑾求学若渴、崇拜天下第一公子上官墨羽，楚月便能弃下自己的不自在，亲自去求秦羽、盼其能指点齐瑾一二；
齐媚春心初动，暗恋胡子议，楚月在得知她并非懵懂不知爱后，亲自教她该如何主动，如何追求男子；
她善待齐家老小，无论大小琐事只要她能出上力的，全都亲力亲为，直至办妥为止。
上到齐翁，下到齐宝儿，不管是嫁进来的嫂子王氏，还是外嫁女堂姐齐花谈到她皆是点头不止，无一不说好。
没有王妃的架子，亦没有以往贫穷时的木然，有的只是比寻常人家更为亲近、融合的亲情。
只有自家人……才会真心实意的盼着自家好！
齐媚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齐瑾见此，又道：“姐姐与王爷在一起这般久，耳濡目染的、知道的东西多了也并不稀奇。”
“我晓了！”齐媚拘谨道，是她不该随便怀疑自己姐姐，也幸好她第一时间找的是哥哥，如果当时直接去找姐姐质问，指不定姐姐会有多失望。
齐媚暗自自责的想着。
“去吧！”齐瑾挥手。
只是在齐媚转身看不到的背后，齐瑾双拳紧握，捂着胸口，双眼紧闭，轻喃：“姐姐~”
……
“小媚，你方才匆匆忙忙地跑去作甚了？”胡子议枕着双手靠在稻草堆上，翘着二郎腿，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身穿寻常的长袍，头发随意的扎着，嘴角边上还有几滴食物碎子，看这模样分明就是乡下顽劣的小子，哪有半分官家子弟的风采。
“没作甚。”把忠根挤开，齐媚在胡子议身旁躺下，想想不对，忽又弹起坐好，惊呼道：“子议哥哥，我做的窝丝山药卷你全给吃完了？”
手里抓着浸了些油渍的手帕，风一吹，上边的残渣呼呼落下，只依稀闻得着之前食物的香味，可吃食…却不见了半分。
十多根啊！
自己一口没尝，他全给吃了？
齐媚一脸懵逼的在风中摇曳。
“嗯！”胡子议从忠根手里接过根小草，边剔牙，边说：“小媚，你手艺当真不错，连帝都最有名的厨子也不及你做的好吃。”
“真的？”齐媚转怒为喜，笑得一脸明媚，对于胡子议没给她剩吃食的阴影瞬间不见了踪迹。
“当然当真的，不信你问忠根。”
齐媚又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小跟班忠根。
“啊…嗯……是…是！”忠根不甘的望了自家少爷一眼，心里嘟囔——他就光看着少爷吃了，自己实则一口都没尝到，哪里知道味道好不好。
不过，味道香却是真的，忠根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
“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做，想不到你们都喜欢吃。”齐媚高兴的拍着手道：“当时我姐姐做给我吃的时候，我也是恨不得把一整盘子山药卷都给吃掉。”
“你们等着，我还会其它的，我这就回去给你们做！”
说完，又一溜烟的不见人了。
“少爷，老爷他们明日就到了，我们还不回镇上去吗？”
自从得知胡子议铁了心不肯回咸阳，胡大司农无法，只得在镇上给他置办了房子、并买了不少伺候的下人，可不想，胡子议宁愿在百花村混吃混喝，也没踏足镇上半步！
“这里不是很好嘛！”胡子议不在意道。
望着齐媚离去的方向，过了半晌，收回目光，又说：“我们明日再回也不迟。”
……
林间！
楚一手执数码相机朝着紫薇树下的女子对焦、拍照；
一旁，池浅抚琴、努哈尔吹陨、玄夜和秦羽则铺开案台，在新运来的画纸上描绘、挥墨；
玄幻天、玄诀坐于凉亭上——摆棋对弈；上官寅则站在玄幻天身后观棋，时不时的插两句嘴、插两下手，还摆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女子三五成群，以瑶华长公主为首的几人——楚月、玄明月、上官静难得和谐的坐在一起，摆弄这石桌上的各色胭脂、眉粉，并互相为对方上妆。
微风细细，花香袭人；琴音袅袅，公子佳人。
虽值晌午，烈日当空，但有茂密的树林遮挡，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从空隙中撒入，并不显闷热。
反而有风、有水，是块纳凉的好去处。
“我还道那些东西当真被贼人偷了去，却不想竟是皇兄所为。”玄明月看着楚一手里摆弄的相机，便想起了之前上官王府进来的黑衣人。
上官静扁嘴，“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小月的，说什么偷不偷的。”
避开秦羽，几人小声的说话，因为在她们心中…秦羽还不知道齐柔便是楚月。
被上官静呛，玄明月只笑笑，没有再言语。
她们表姐妹虽然重修于好，但始终抹不平二十多年的刻意疏远与曾经起过的杀意。
看到气氛变得诡异，楚月放下手中的胭脂，挑了挑眉，朝玄明月八卦道：“你与那个匈奴王子是怎么回事啊！”
据说玄明月曾下跪于秦羽，想从他那里换来了半口鲜血……
若没猜错的话，玄明月必定是从努哈尔那里得知楚月的体内藏有宝血，而她为了给努哈尔去掉体内的蛊毒，不惜下跪求人，想想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单纯！
第六十六章 彩妆
玄明月羞红了脸，下意识地瞟了眼远处吹陨的努哈尔，却不想努哈尔也正好朝她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唰”地一下，玄明月的脸更红了。
“还能怎么样，便是看到的那样呗！”
上官静依然喜欢怼玄明月，不过比起以往语气却是放软了不少。
“不过明月表姐，我很好奇——努哈尔本来是找小月的，怎么到头来却被你给收了？”和楚月相处久了，说话也是越来越不着边际，连“收”这样的字眼也随口就来。
还好瑶华长公主并未当回事，一心一意的描眉，随她们几人闹腾，这才让楚月大大的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最担心的就是瑶华长公主她们等下要说她把上官静带坏了。
不过因着上官静的话，楚月也不由的看了眼努哈尔，别的不说，光看个人，努哈尔确实是美男子一个。
样貌甚至不输池浅，又有浓郁的异域风情，和玄明月倒是男才女貌，极是般配。
而再看玄明月的父兄玄幻天、玄夜和玄诀，皆是一副放纵自由的姿态，趋向于默认两人的关系。
楚月想，若努哈尔当真能放下以往的仇恨，真正融入于大楚，不带一丝私心，那么，两人——不失为绝配！
玄明月苦恋秦羽多年而不得果，如今好不容易投入了一段新的恋情，楚月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够幸福，盼只盼…努哈尔能好好待她，无关任何阴谋、阳谋。
玄明月小女人姿态的横了上官静一眼，可面上却并没有介意的神色，反而看了楚月一眼，小声道：“我与他是旧识……”
原来，努哈尔被擒的那天，玄夜一边怒他差点害死“楚月”，一边又念着旧情不舍得杀他。
没了在弩池时的疯狂杀意，与楚月在一起越久，玄夜变得更为柔和，杀与不杀之间，一时难以抉择。
而秦羽却没那么多顾忌，努哈尔不死，匈奴不亡，大楚便永远藏着一颗定时67 当时还藏身在楚月体内的玄明月听闻秦羽要杀努哈尔的消息，直接跪在秦羽面前，请求饶他不死。
只要秦羽放过努哈尔，她愿意即刻离开楚月的体内，并且永远离开他的身边，不再痴恋于秦羽。
这两件事对玄明月来说，是她与秦羽谈判的最大筹码，同时也是唯一的筹码。
舍弃一件都非她所愿，可为了能救努哈尔，她交换了……
连她也不知为何如此轻易。
直到后来，两人惺惺相惜、走到了一起，玄明月才明白，这世上除了执念，还有一样无法解释的东西——缘分！
为了努哈尔，玄明月两次下跪于秦羽；而为了玄明月，努哈尔也淡忘了他心中的百花仙子，淡忘了国仇家恨……
只是，楚月希望的是，他的忘记是永远的忘记，否则…他与玄明月……
楚月叹了口气，不再深想。
未来之事，谁也预测不到！
好比如她，灵犀本断定如果有符篆与术法相助，她在齐柔体内最多能有三年时间。
可如今她失了一魄，而且…又怀了身孕，身子大不如前，停留在玄夜身边的时间也许会比之前预料得更短。
想太多也无济于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楚月朝着玄夜、秦羽的方向展颜一笑，有那么多爱她、和她爱的人在身边，自己又需要担心什么，唯有过好当下，方得始终。
楚月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回眸一笑的顺间，正好落入两个执笔绘画人的眼中，并第一时间将她描绘于画纸之上……
佳人、公子、紫薇树，
流水、琴音、相自欢。
叹只叹一声——现世安稳，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