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是除了刘嬷嬷以外老夫人最信任的人，更是为了老夫人，年过三十都没有嫁人，颇受老夫人的**爱。
府中的下人见到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姑姑。
兰月来到门口，看着那两个站在一旁行礼的丫鬟，露出明显的不满。
但她抬起头来，面上却露出浓浓的笑意来：“老夫人对白天二秀的提议很感兴趣！”
那两个丫鬟互相看了看，有些诧异，二秀白天什么时候见到老夫人，还得到老夫人的青睐了？
穆楚微微垂头：“楚儿白日有些事情，所以这么晚才出来，可是这两个丫鬟……”
穆楚的话一顿，那两个丫鬟慌乱的低下头，连忙说道：“兰姑姑，这都是误会，误会，奴婢在这里是在和二秀闲聊！”
“我心中急着去见老夫人，哪里有空和你们闲聊，你们两个还真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穆楚冷笑了一声，没有在理会这两人，有些话还不易说多了，毕竟老夫人没有拿到好处，怎么可能帮助她办事？
兰姑姑有意给两个丫鬟脸色，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你们明日等着去老夫人那里请罪吧！”
说完这句话，直接弯了弯腰，对穆楚做了个请的手势：“二秀，老夫人已经等着您了！”
第24章 你不说，谁知道
景寿堂在穆府最好的方位，这里地段宽敞，在白日的时候阳光充足明媚，位于穆府最南方。
而她的小院，却是这府中最北的院子，那里阴冷潮湿，常年没有人收拾打扫，在院落里，甚至都堆积了不知道摆放了多少年的枯草。
周围的院子都是给一些丫鬟下人住的，那院子四周人来人往的，倒是热闹。
和这景寿堂一对比，穆楚心中只能唏嘘。
被兰姑带着进了景寿堂的大门，几个小丫鬟站在两侧，对着她稍微行了行礼，只是脸上的神色却透着探究之意。
恐怕原主的软弱无能深入人心，就连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平时都是看不上她的。
“二秀，先稍等一下，奴婢进去给老夫人通报！”
穆楚点点头，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晶亮如月。
两旁的丫鬟一直在打量着她，几双眼睛里面带着淡淡的困惑。
穆楚没有理会她们的想法，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直到里面通秉的丫鬟出来，将大门打开。
兰姑眼神微微闪了闪，笑着在前方引路。
本来以她的身份，可以直接带着穆楚进门，多此一举，也不过是故意让她在门外多等会儿罢了。
穆楚心中明白，却并没有觉得如何，面上没有一点儿不满的意思。
兰姑对眼前的这个二秀，在心中微微评判着，她不动声色的在前面带路，脚步不疾不徐。
穆楚在兰姑的带领下进了院子，见到周围只有小路上一人，她上前走了两步，将手中捏着的十两银子塞在了兰姑的手心里。
“兰姑，还请一会儿在老夫人面前，多为楚儿说两句话！”
穆楚抬起双眼，和兰姑对视了一会儿。
兰姑愣了愣，悄然将银子收在怀里，嘴角的笑容更浓了些。
“二秀放心，兰姑心里明白！”
她拍了拍穆楚的手，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穆楚眼神闪了闪，一脸的感谢之色：“真是麻烦兰姑姑了！”
兰姑一笑：“不麻烦不麻烦，奴婢这么做理所当然！”
原本还有些生疏距离的兰姑露出一抹显得十分热情的笑容来，俨然是对穆楚这个突然通了人情世故的举措十分满意。
要知道，这里的丫鬟一个月也就只有二两的月例，她这种贴身的丫鬟，也不过是比一般的丫鬟高上一些，如今凭空多了十两银子，兰姑心中自是欢喜，和穆楚的话，也多了一些。
“二秀进门的时候，要记得老夫人不喜欢别人顶撞她的话，千万不要触了老夫人的逆鳞，老夫人最喜欢的是玉阳轩的燕窝，若是下次二秀过来的时候，可以带过来一点儿……”
兰姑一边走，一边状似随意的闲聊着，穆楚将这些话一一记在心中，这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消息，她定然会利用的彻底。
景寿堂的大门敞开着，远远的，穆楚就听到了里面淡淡的咳嗽声，她耳朵微微动了动，眼底划过一道亮色：“兰姑姑，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兰姑姑叹了口气。刻意和穆楚套着近乎：“老夫人这咳喘的毛病，都多少年了，一直都不见效果！”
穆楚心中有数，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她微微垂着头，随着兰姑进了大门，稍微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着上方的老夫人。
老夫人身穿暗花细丝的缎裙头上一支简单的玉簪将发髻一丝不苟的梳着，保养得当的脸，看不出面前的老人已经年过六十。
虽然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如今又是在晚上，但老夫人的脸上，依旧铺着淡淡的妆容。
老夫人放在双腿上的指甲是被细细修过的，圆润整齐，裙摆上没有分毫褶皱，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年轻时候定然是个恪守礼教的大家闺秀。
这样的人，对礼数要求的十分之高，更是喜好脸面的人。
穆楚当然不能一进门就扣了自己的印象分，她脑海之中想着那些人对长辈行礼的动作，然后标准自然的，微微弯了弯身。
“楚儿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看到穆楚的动作，面色总算是露出了一丝表情来，她摆了摆手，让一旁的丫鬟搬过来了一把椅子。
“不用客气，随便坐！”
穆楚听话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浑身紧绷，有些拘束。
老夫人微微侧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穆楚。
“老身听说，你当众大闹了与璃王的婚礼，嗯？”
穆楚面色一僵，心中微微一跳。
她本以为老夫人找她过来，是为了她白天说的话，看来其中还另有缘由。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她就不打算空手而归，如果在这府中没有人给自己当靠山，她也呆不下去了。
“是！”
她剪短有力的说完一个字，在看到老夫人眼底有了怒意之后，立刻接言道：“可楚儿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夫人面容冷肃，带着几分冷寂：“你有什么苦衷，和老身好好说说？”
穆楚将脑海之中的话过滤了几遍，站起身，脸色一本正经的徐徐道来：“老夫人，当初太后亲口赐婚，让楚儿成为璃王殿下的正妃，可如今母亲当场在婚礼上将楚儿和雪儿妹妹调换，这本就是在欺上瞒下！”
老夫人的双眼冷凝着：“你若是不说，谁又知道这件事？”
穆楚听罢，心中只感觉冰冷十足，怪不得原主会心死神灭，原来这个老夫人，也根本不是个善心人。
也对，如果她是个善心的，当初知道自己的孙女在丫鬟下人之间饱受苦楚的时候，她为什么坐壁旁观，连手都没有伸出一把来？
早知道，她就不该对此事抱有以点儿的期待。
心口彻底凉了下来，穆楚说话间也多加了注意，事到如今，她只能尽全力，在这府中保全自己。
除了奶娘林嬷嬷，对于其他人是死是活，和她完全没有干系。
“老夫人，太后耳聪目明，就算现在不清楚，早晚也会知道此时，难道璃王殿下的府中，就没有太后的眼线吗？”
老夫人双眸一眯，上下打量了穆楚一番，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穆楚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如此一来，即便太后娘娘不说，以后必然也会对穆家产生想法，母亲连这点儿小事儿都会作弊隐瞒，那将来出了大事，还会放心咱们穆府吗？”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有意将换亲这件事和皇权势力牵连起来，老夫人身为大家族的女子，她的眼界更高，完全不会仅限于家宅之中。
和岳氏比起来，想法有大多数不一样。
老夫人最在意的是穆府，而不是儿女之间的那点儿小争斗，在她眼里，只要对穆府有危险的事情，她都会放在心上。
老夫人听了穆楚的话，果然眸子里划过了一道不一样的色彩。
“来人，去将夫人叫过来！”
兰姑立刻应声，看着穆楚的眼神之中，透着一丝赞许。
穆楚紧紧的捏着袖子，心中有些紧张，虽然那紧张没有表现在表面上，但是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快上了那么一点儿。
只是，这一点儿就算是被人仔细观察，也不会被发现。
老夫人咳嗽了两声，趁着兰姑去叫人的功夫，面上的颜色也缓和了不少，还让人给穆楚的桌子前摆了两盘水果和糕点。
穆楚已经饿坏了，看着两盘糕点，闻着香气，很想动手去咬一口。
这么多年来，她虽然没有体会饥饿的感觉，但那都是因为大型的手术。
这种美食明明就放在眼前，却不能动手去吃的感觉，还真是不太舒服。
老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吸引了穆楚的注意力。
她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的神色，开口打破沉寂：“老夫人，您是不是感觉嗓子十分麻痒难受，却吃什么药物都不见效？”
老夫人一旁的嬷嬷笑了起来：“二秀难道还会给人看病吗？”
穆楚点了点头，面色严肃的站起身，对着老夫人行礼：“如果老夫人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楚儿帮老夫人看看，楚儿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翻找娘亲的藏书来读，尤其是喜欢一本记载着各种药物的医书，对一些奇怪的病状，略懂些！”
老夫人眉头轻促，“那些书呢？”
穆楚眼中含着几分无奈，唇角动了动，一双眸子里不知不觉的蕴含了一丝水雾：“冬天实在寒冷，楚儿为了取暖，都已经烧了！”
穆楚没有说谎，原主的娘身为公主，喜欢看那些风花雪月的书也理所应当，但是因为原主不识字，那些书确实都被她给烧了。
只是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医书罢了。
虽然解释的不够彻底，但也打消了老夫人的怀疑，解释了自己会医术的由来。
老夫人淡淡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透出一缕怒色来。
穆楚正要上前，门口被人敲响，兰姑走在前面，对着老夫人低声道：“老夫人，夫人已经来了！”
老夫人让穆楚先站在一旁，眉头轻轻一簇。
“你让她进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多年，这府中的大小事物，岳氏都是怎么管的！”
门口脚步声传来，岳氏着着一席大红色的撒花烟罗裙走了进来，美目流转光彩，妖娆的眉眼之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
第25章 贪心不足
“还没进门就感觉到老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你们这群丫鬟，是怎么伺候的？”
岳氏眉梢轻挑，一双秀美的长眉轻轻蹙了起来。
一进门看到穆楚坐在旁边，心中划过一丝狐疑。
“这么晚了老夫人没有休息，找媳妇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岳氏上前对着上方的老夫人微微行礼，眸子忽明忽暗，带着几分探究。
老夫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岳氏，你坐在这边，老身有些话要问你！”
一身雍容华贵的装束，让岳氏本身的气势更胜一筹，她坐在老夫人下手的位置抬起头，扭过头看着穆楚：“晚上不好好的在房间休息，竟然敢来老夫人这里打扰，本夫人难道没有教导你吗？”
穆楚站起身，看到岳氏一进门就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嘴角的笑意渐渐浓了起来。
老夫人虽然常年不管理内宅，但对岳氏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这狂傲劲儿放在外面没人管她，可放在老夫人面前，那就不成了。
“楚儿是听老夫人的吩咐，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岳氏看到穆楚嘴角的笑容，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如今老夫人在面前，她倒是收敛了不少，毕竟穆丞相贤名在外，她这个做当家主母的，也不能给老爷丢脸。
她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以后来老夫人这里，派人去通报本夫人一声，若是让本夫人知道你有意打扰老夫人休养，必然会好好惩罚你！”
她语气之中透着严厉之色，表现出对老夫人的关心，可却变相的打压穆楚。
老夫人本身便是个人精般的人物，哪里听不出岳氏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由得瞳孔微微暗了暗。
“岳氏，今日是老身将楚儿叫过来的，以后老身叫个人过来，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岳氏连忙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媳妇岂敢，只是一切为老夫人您着想罢了！”
岳氏微微垂头，将眼底的精光掩藏起来，苛待嫡女的这个帽子她可扣不起，但真苛待又能拿她如何，只要稍微弥补一点儿，堵上众人的嘴就好。
老夫人挥了挥手：“罢了，老身今天不是来听你教训人的，楚儿虽然不是你亲生，但也好歹是这穆府中的嫡女，这么多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
穆楚在一旁听着，对老夫人的话感觉到有些诧异，不过片刻她就明白了，她今日在兰姑面前提了要给老夫人修缮院子的事情，老夫人此时定然已经知道了她手中有多少银子。
今日为自己出头，教训岳氏，一是因为自己答应的好处，再就是她本就想要暗中给岳氏一个教训，岳氏将她的嫁妆捂了这么多年，老夫人一分银子都没有看见，心情可想而知。
“老夫人，您这话就不对了，媳妇到底做了什么事儿，让老夫人您这般说我？”
岳氏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质问，摆明了是不想说实话。
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事情虽然摆在了明面上，可并没有什么证据，这些年她看在眼里，只因为穆楚是死是活和她关系不大，她没有理会罢了，但哪里能想到，她身后还有那么一大笔的嫁妆。
穆楚眼神轻轻闪了闪，面露为难的站起身：“老夫人，其实母亲她……”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到撕拉一声响动，裙摆上的衣裙因为不小心碰到了桌角，被刮出了一道口子来。
岳氏眼神微微收缩，眼底划过一道怒意，双眸紧盯着穆楚。
穆楚面上露出一抹尴尬，将破开的地方往身后藏了藏：“母亲并没有为难楚儿，老夫人不要怪罪母亲了！”
兰姑眼尖的看到了此幕，笑着掩面道：“老夫人，这夫人果然没有苛待嫡女，这嫡女身上穿的料子，恐怕连丫鬟的都不如，就这么被轻轻一刮就破了，以后出了门，万一被谁看到了，还以为丞相府穷的连嫡女都穿下人的布料呢！”
穆楚紧紧的抿着唇没有说话。
只是面上露出的隐忍和委屈，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老夫人双眸深邃了几分，“岳氏，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岳氏看到此处，面色顿时有些慌乱。
老夫人此时的动作她有些不明白，她之前好不容易仗着老夫人年纪大了，将府中的权力都掌握在手中，老夫人更是在这景寿堂安安稳稳的待了十几年的时间，如今这般说话，到底是有何意图？
“老夫人，这件事是都是媳妇管教不严，手下的一个嬷嬷贪心不足昧了楚儿的东西，如今媳妇已经惩罚她了，又将楚儿所有的份例补足，只是这衣服毕竟繁琐，至少还要等几日才行……！”
岳氏声音不疾不徐，两三下便将这件事给解决了，穆楚心中暗笑，看着岳氏脸上隐隐肉疼的样子，十分开怀。
今日的那些东西，都是一些用不着的，贵重的衣物被褥全都没有，说是等做好了给她送过来，可这做好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她可不想寒酸到什么都自己出银子。
事情点到为止，有了老夫人的人盯着，岳氏不给穆楚做衣服也是不行了。
穆楚转身，对岳氏道谢：“多谢母亲关心！”
“谢什么，这是母亲应该做的！”
岳氏紧咬牙关，脸上却是硬挤出了一抹笑容来，看看穆楚的眼神，却透着寒光。
如今两人早就将话说开了，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穆楚心中舒坦的很，只是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听在众人的耳中，十分突兀。
兰姑站的离穆楚最近，听到这道声音，笑了笑，自作主张的将桌子上的盘子向着穆楚推了推：“二秀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穆楚额头上的伤疤被遮挡起来，这般看上去并不会惹人厌恶，她脸颊微微一红，带着几分害羞之意，“楚儿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难道那些丫鬟，没有给二秀送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