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影 照沉鱼 完结+番外完本[穿越]—— by:倾城夭
倾城夭  发于:2017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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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并不是芣苢带她走的那条路。
一条青石板小路,曲折的隐在郁郁葱葱的繁花绿树之间,一路分花拂柳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白日里柳淮扬在的那唤做香雪海的梨花林处。
栖园很大,沈鱼微微在心底感慨一下。
沈鱼随着柳淮扬站定,四处打量一番,已经入夜时分,园子里正是一片灯火通明。
明月已至枝头。有灯火和着月色趁着那一树梨花更显莹白如雪。
沈鱼伸接了一片飘扬而下的花瓣,放到鼻间轻嗅,香气淡雅而馥郁,并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又将花瓣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微微有点苦涩里伴着阵阵幽香,沈鱼抬头看一眼身侧的柳淮扬,此时他正用那双堪比夜色的墨眸瞧着她,并不言语。
沈鱼一时却也不好吐出来,只得囫囵着咽了下去。
有些讪讪的朝他笑了笑:“倒是不难入口。”
柳淮扬突然一笑,沈鱼又一是愣,如此不苟言笑之人,突如其来的一笑,便如春回大地一般,又叫人生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沈鱼觉得笑起来的柳淮扬,便是一身黑衣,配上那清隽的笑颜,也让人禁不住叹一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又或许自己本来就理解差了,君子并不一定只穿白衣。
沈鱼发愣的空档只见柳淮扬伸手下几片纷飞而落的梨花瓣,摊开手递了过来:“那便多用一些罢了。”
沈鱼听着他不似白日里那般冷清的声音,又似乎带有几分调侃之意。又瞧了瞧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修长,且骨节分明。
沈鱼抻手拈起他手掌里的梨花,便将他掌心的纹路看个分明,只肖一眼便看出他身体呈弱病之态,却非一般久病之人。
是中毒,且已入心肺。
沈鱼抬眼盯着柳淮扬墨玉似的眼睛看了一会,显得大胆又无理。
柳淮扬任她瞧着,望着她眼里的探究同好奇,却并未收回手。
终于,沈鱼先低了头抓住他冰冷的手,想了想又抬头开口问了一句:“若……您身体不能康泰,且……不能享常人之寿,奴婢……这个通房丫头会不会……被要求陪葬?”
柳淮扬看着沈鱼黑白分明且亮的晃人的眼睛,任她握着他的手,只静静的盯了她一会,这样直白无理的问题,从来没人敢对他说过。
外人只道他身患重疾,却是不知他身上并普通病疾乃是胎里带出来的顽毒。
即便是当年他这身顽毒一度另令束手无策,也没有人敢在他面同他这般直白的讨论,包括温方。
柳淮扬一时失笑,抿了抿薄唇却也没有动怒,看着沈鱼严肃且认真的眼睛又生出一丝恶趣味出来:”陪葬与否,且看爷的心情,你是爷唯一的……咳……通房丫头,自然不会留你一人在这个世上孤苦无依。”
柳淮扬说完这番话,苍白的面色微微染了一丝桃色,沈鱼只叫他的话惊的一身冷汗,自然没有心思察觉。
沈鱼免不得认真分辨几分:”爷,其实奴婢也不算孤苦无依,奴婢有个好姐妹叫静婉的,同奴婢一同入的府,分到了大爷的院子里,她平日里对奴婢好的很。”
沈鱼在清平坊里打趣管事嬷嬷的话这会儿要用在她身也是应景,有个尾巴定是摇起来,柳淮扬望着巴巴望着他等他开口放她一马的沈鱼,不觉莞尔,面上却是不露半分,只如往常那般沉着脸不带一点表情冷淡的开口逗她:“爷心意已决,若是他日归天,自是不任你独自偷生,奈何三川有你相伴,倒也不算寂寞,你且安了心罢,莫再生出其它想法,若真是舍不得你那姐妹,爷也可以许你,让她一并跟了去。”
话已至此,饶是沈鱼也一时说出不什么,只觉得沟通并非从心开始便可以了的,因为你不并不知道你同对方是不是在一条逻辑线上,眼下沈鱼就觉得她同柳淮扬的逻辑何止差几千年那么远,于是一阵两两相看无语。
却听身后“扑哧”一声,像是憋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没有忍住。
柳淮扬沉下脸,冷声望着沈鱼背后低喝一声:“出来。”
沈鱼回首,几步开外的绿枝微微晃动,片刻钻出来一人,白衣如雪,不是温方还能是谁?
有匪君子温润如玉却专干这种听人墙角的勾当,倒是不入流的很,沈鱼不赞同的微微皱了皱眉毛。
原来他二人过来之前温方已经在此处坐了许久,听着他们脚步将近,才躲了起来,奈何二人的谈话实在太过有趣,他一个没忍住不甚厚道的笑了出来。
温方从来不知道面冷心硬的柳淮扬还有如此有趣的面貌,这位沈鱼姑娘倒是个真异数了。
他望了望他们握一起的手,促狭的朝沈鱼笑了笑,沈鱼觉察,忙抽回手。
柳淮扬却是眯了眯眼,这是危险的信号。温方自是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理当脚底抹油溜了才是上策,却又舍不得错过这出好戏。
“温大夫最好想个正当的理由,爷的墙角却不是随便谁都能听得起的。”
只见温方像模像样的清了清嗓子,换一副语重心常的不知死活的问候着柳淮扬:“听芣苢说二爷晚膳后并未饮用参茶,而是换了白水,温方虽不才,却也是二爷的大夫,理当过来问候一句。““哦?即是问候,又为何隐在树后?君子当立与堂前,倒是不知温大夫还有这般爱好?“柳淮扬不依不饶,且言辞犀利。
温方咽了咽唾液,又佯装镇定的抚了抚袖口:“方才……见一只兔子跑过,便追了过去,原想着沈鱼姑娘初来总要送些见面礼才是,这只兔子也是不错的,却是一个不慎让其跑了。”
说完又煞有其事儿的同一旁正用奇怪眼神看他的沈鱼作了一个揖,权当赔罪。又换一副语重心常且文绉绉的语气对沈鱼道:“古有周幽王为求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栖意园里二爷为了小鱼姑娘拒饮那续命的参茶,姑娘魅力无与伦比,倒是温方之前小觑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然,温方还是要劝小鱼姑娘一句,二爷的身体是万事之本,理当珍而重之,姑娘若想长命百岁,二爷的饮食,最好还是按部就班的好。”
转了转身又对柳淮扬抱拳颔首:“二爷是明事理之人,自是不用大夫多说。”
“明理?“柳淮扬重复着温方才说的这个词,仿佛很是晦涩难懂一般,他随意的在一旁的竹椅上,手指在椅子的扶手轻敲,半晌漾出一个笑容:“温大夫如此鞠躬尽瘁,任劳任怨,爷都是看在眼里的,自当明理。”
他这一笑同这一番说辞让温方只觉得的背后一阵发凉,沈鱼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忘落井下石:“奴婢谢过温大夫提醒,虽未听过主家百年之后,那大夫也要随着一并入葬的。温大夫这般为爷着想,届时若有上天并不垂怜的那天,大家一并作个伴也是好的。”
温方从没想过这栖意园里除了柳淮扬,谁还能在言辞上让自己落得下风,眼下这个浑身没有二两肉的黄毛丫头倒是让他涨了见识,难怪竟是得了柳淮扬的青眼。这突如其来牙尖嘴利的几句话,让他一时不能消化也是有的,只能微微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她。
好在沈鱼倒也懂得适可而止,说完这句话,便乖巧的站在柳淮扬身后,不再言语。
柳淮扬勾了勾薄唇,露出一丝笑意,看了一眼身侧的沈鱼,才转望一脸呆滞的温方,觉得心底无比畅快,于是就收了刻薄的言辞,只温声道了一句:“难得看温大夫如此窘相,也罢,爷便只当不觉你方才偷墙角的举动。”
温方闻言一阵激动,柳家二爷何时这般好说话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在柳淮扬身后的沈鱼,昏黄的灯光下,一袭碧衣的沈鱼,稍作打扮,倒是有了几分姿色,看着也顺眼些。柳二如此好说话,怕其中原因皆是因为她吧?
才想着,一句客套的话还未出口,又听柳淮扬又淡淡的开了口,却是话锋一转:“栖意园里深居简出这么多年,难为老夫人倒还时时记得有我这个孙子。明日得空,温大夫便到慈安堂走一趟,去请个平安脉。再叫后厨做几道素食,让芣苢一并带过去。莫忘了同老夫人说一句,她差李管事送过来的人,爷很满意。”
世上终归是没有卖后悔药的,如果要有,大夫温方一定第一个吃上一丸。
第12章 旧事
柳家祖上几代皆在朝为官,乃真正簪缨世家。
柳家老太爷柳言竟,乃前朝太尉官拜正一品,老爷子一生忠心为国,兢兢业业,不可谓不是鞠躬尽瘁。
百年之后天家感怀其忠心可鉴,特追封其为忠敏国公,一应后事享郡王礼制,可谓是天大的殊荣。
柳太爷一生无女,只得三子。
大老爷柳敬启任六部尚书,虽是从一品的官职,但依着大老爷不过四十几许的年纪,已算高位。
二老爷柳敬儒任太常卿一职,官从三品。只不逢年节,不遇祭礼,这个职位便算是半个闲差。
三老爷柳敬承并不从政,乃是盘据整个江北地区的商贾巨头,兴业王朝半个国库的进项,权凭这位的喜好。
柳家老太爷故去以后,二房三房一向唯大老爷柳敬启马首是毡,而柳敬启绝对是个中老狐狸,弄权之道拎的门儿清。
深谙树大招风之理,他这里身居高位,二房那里便只放个不上不下的闲差,不叫旁人瞧低,更不叫天家忌惮。
三老爷更是直接盘踞江北,垄断整个买卖市场,兴盐业,通胡商。
每年海量的银子秘密流入国库,兴业改朝换代不过将将几年,正值国库空虚之际,朝堂并不稳固,柳家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新皇这里放了一颗定心丸。
柳家——是忠于朝廷,忠于天家的。
到这里却又不得不提一句,任柳家大老爷如何精明事故,柳府内宅的事儿却又是无从下手。
柳敬启当年大婚,一并娶了两位平妻,当时确是坊间一段佳话。
这二人,一位是纪太师之女纪以容。这是柳家老爷子亲自求亲天家赐婚不得不娶之人。
一位是学术大儒林世安之女林娉婷,柳敬启是学术大儒林世安得意门生,同林娉婷更是青梅竹马自小便生出的情谊。
自古以来深宅内院从来不是太平之地,任你是地主老财的那一亩三分地的后院,还是天家的央央后宫。
柳府——自然也无免例。
长房长子两个平妻一同进门,又前后相差不足一月同时有孕。
林氏娉婷便是那个早一月有孕的,原不出意外柳淮扬便是长房之嫡长子,只那纪家小姐深宅里长起来的,自然知道嫡长子同嫡次子虽同为嫡子,却是天壤之别。
林娉婷一个儒生教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心思纯良,自不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还一心同那纪家小姐做着好姐妹,并没半点抵防。
早在产前两个月里那养胎的汤药里便让人做下了手脚,慢性的毒、药便是一口一口的让人口蜜腹剑的哄着喝入腹中。
纪家小姐这边哄着林娉婷喝着添了慢性毒、药的养胎药,那边却也没闲着,催产的药早就备下,硬是生在了林娉婷前头。
长子淮安,早产一月有余。
恰逢温有道跟他着师傅去拜访林世安,一个杏林高手一个学术大儒原也是故交。
林世安担心女儿即将临盆,再出差池,便托温有道入柳府照顾一二,却不想却经为时已晚。
温有道方一切脉更是大惊,任他如何医术高明,也是回天无术。
林娉婷虽心思纯良,却也冰雪聪明,东院那边无端的早产,自己这里又是这副光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娉婷指甲早就刺入掌心,半晌却只冷静的问了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有救,温有道说的艰难,这毒性已深入骨髓,分明已经过了产期,却迟迟没有发作,孩子虽是依然建在,这是要生生弄成一尸两命。
办法却只有一个,只能剖腹取子,或许幼子中毒未深,尚有一线希望。
林娉婷并未有一丝犹豫,当即下了决断。
不动声色的谴了人去宫里请了还未下朝的柳敬启,又让温有道回去知会了父亲。
她这里趁着空当把原给她安胎的大夫叫人押了过来,重刑之下哪里还有不招的理儿。
从珠胎结下的那一刻,局便已经做下,那大夫就是纪家送过来的。
林娉婷叫那大夫把她这两个月喝下的□□药方及剂量,写了下来,叫人抓了药,翻作了一倍,统共只熬了一碗,亲自端到就要出月子的纪家小姐床前。
那大夫是她差人活活打死在内院的,那碗药是她生生灌到纪以容也就是如今的大夫人口中的。
原本她是不打算入过纪家小姐生下的长子淮安的,柳敬启来的巧,七尺男儿生生跪在床前,才算将将拦了下来。
林娉婷低头看了一眼怀里啼哭不已的婴孩,及药性已然发作半死不活的纪以容,最后一眼落在地上跪着的柳敬启,终于还是扔掉了手中的药碗,放下怀中的婴孩,叫人扶着出了东院。
并非她一时心软,她只是想为她腹中一息尚存的孩子做一点膳事,算是积德,或许老天垂怜,便枉开一面,给他一条生路……
林娉婷早就看得明白,若她不是先一步灌下纪家小姐那碗□□,凭她的家世门楣,饶是自己死在她的手里,柳家也不会同纪家撕破脸去,家族利益永远大于一切。
至于柳敬启,她同他早就定下终身,却是耐不住他家世门楣显赫,体谅他父命难为,才同意跟纪家小姐一同入门,同纪家小姐以礼相待,人前人后从不让他为难,却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林娉婷早就心如死灰,如今只希望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能活下来最好。
闻讯而来的林世安抓住女儿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泪纵横,他自小捧在手里的人儿,才嫁过来不过一年,竟招此灭顶之灾。
温有道的师傅摸了林娉婷的脉也知剖腹取子尚有一线希望,否则一尸两命。老头心中有了计较,将林世安劝到一旁,说了利害,准备齐全,亲自将林娉婷腹中的孩子取出。
孩子出生后,虽也染上了那毒,好在名医在侧,暂时倒也没有性命之悠,林娉婷却是没有撑过几天,死于毒发且出血不止。
那杏林老头却也是个兴情中人,冷眼瞧着等着救治的纪以容,看着老年丧女的好友一脸衰败之色,不顾柳纪两家苦苦哀求,亲自下了指令,凡他门下学医者,不论长幼,纪以容之病一律不许插手。
这个禁令自然对温方也是有效的……
那柳大夫人二十几年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求遍天下名医,未见半分效果,却是不难分辨,天下凡医术高明者,几乎都出自温方的师祖一门,余下的一两个也是有交情的,见他老人家下了如此禁令,任谁也都不便插上一手,便是求到天家那里,也是要讲理的。
况这内宅龌龊,谁又敢捅到天家处,不过白白惹的旁人见笑罢了。
再者纪以容身上的那毒并不好解,单看柳淮扬的情景便可知晓,杏林高手得意高足温有道,二十多年都没能成功清除,可见并不一般。
况且,她还是在月子里一次让人灌下四个月的剂量。
只是柳淮扬虽毒症难除,却也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动,那大夫人却是个只能躺着的要死不死之人,日日受着病疼的折磨,早已形同枯槁。
纪家自然是坐不住的,当年比柳敬启早几年入仕的纪流年已经位及宰相,眼看自家长姐,同个活死人一般,却还未失去痛觉,日日受着非人的折磨,纪宰相绝口不提自家长姐做下的错事儿,只一味向柳家施压,授意让那同柳淮扬治病的神医为自家妹子医上一医。
柳家何偿不想,那温有道是个冥顽不灵的,任他们如何恐吓哀求,硬是两耳不闻,半点不肯松口,只一心一意的顾着柳淮扬的身子,便不再言其它。
到了温方这里,柳家但凡有头有脸的,明里暗里都同他哭上几百回了。由其老夫人那里,更是难缠,每每眼泪鼻涕的,让他实在苦不堪言。平日里躲在栖意园里还好,柳府里的一众人等,倒是不敢冒然找到栖意园去……
第13章 事发
柳淮扬这厮,明知道他有师训,正好光明正大的将他送到慈安堂,分明是有待无恐。
温方每每叹息,果然人善被人欺,柳府上下却从来没有一人敢去柳淮扬跟前说情。
饶是温方认识柳淮扬这么些年,也没认清他心中如何所想。
他母亲之事儿,林老先生从来不曾隐瞒,他懂事儿起便是知道了的,却是这些年从来绝口不提半句,仿佛并不曾知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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