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区的房子也许有这般不好那般不好,但有一点大家不得不承认,那个时代盖房子没有豆腐渣工程,老房子除了结实、就是隔音,搁着现在,怎么也得有点声音传出来。龙虾站在楼下靠着车子,听不到声音很正常,可是老黑就站在房门外面,也没听到什么。
老黑从上午站到下午,从下午站到天黑,一面心里正佩服林哥的能力的同时,一面担心钢琴小王子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这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林晰穿戴整齐站在客厅里,吩咐,“拿条毯子上来。”
老黑火速把后备箱里的毛毯拿上来,然后主动收拾了客厅里的一地狼籍,再一转身,看见林哥把人裹了毯子从卧室里抱出来了。脸埋在林哥身上看不到,反正露在外面的小腿上都是吻痕斑斑,再考虑一下俩人关起门来的时间和林哥身上恢复的人味儿,钢琴小王子肯定是被狠狠疼爱过了。
林晰抱人上车之后,直接吩咐,“回依山。”
龙虾占尽地利直接躲进了副驾驶,老黑不得已只能坐林晰对面,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他也就是刚刚关门的时候不慎瞄到一眼钢琴小王子的那痕迹斑斑的胸口,就被林哥一顿冷刀子射过来。现在脖子还发凉呢。
车子直接回到依山公馆,萧然还在昏迷中就被林晰带入依山公馆的一级禁区——太子爷的卧房,太子爷的床上。
然后清洗、上药,量体温……
萧然在昏睡,林晰说是拿冰袋,结果一进卧房就再没出来。剩下那几个不幸卷入此事件的、在黑道跺一脚抖三抖的大老爷们排一排,在客厅听琴大医师怒火高涨的骂人……
老黑: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
这次萧然烧得凶猛,体温三十八度八,明明身上的伤处做了及时处理,却依然抵不住来势汹汹的高烧。琴姨也说不上来原因。按理来说,伤处她全看到了,鞭痕看着红艳艳的吓人,其实没有破皮的地方,身后那处也细细上过药了,是比第一次伤得重,但也不会伤得很夸张。没道理会烧得这么严重,而且久烧不退。
林晰心知肚明。
先是他出现的时机,在萧然对希望抱着最光明念头的时候,他的出现亲手击碎了光明。本来萧然就已经连惊、带吓、带绝望的,紧接着又遭遇一顿鞭打,外加几轮激烈的情事。虽然萧然的出逃早就在林晰的掌控之下,可林晰心里不免憋了许久的暗火,一开始的时候折腾是有点狠,哪怕萧然在他怀里颤抖着哭求都没让林晰的力道缓缓,只是后来萧然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子越来越软,林晰的动作才不知不觉温柔下来,即使这样,最后萧然也是在情事中直接昏在他怀里,不发烧就怪了。这场大病,恐怕除了身体上的原因,更多的是心理。
但要说一场高烧就可以让萧然逃避现实中的一切也不可能。萧然看着身形单薄,体质好着呢,从小到大都没灾没病的,一场发烧就能把人烧垮了?何况,林晰可以请最好的医生全天24小时监护,可以请到最好的营养师调配餐饮,区区一场发烧还能把人怎么样不成?
于是,断断续续烧了三天四宿,萧然的体温最终还是稳定下来了。
萧然从昏睡中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酸的,大病一场躺得太久。此时正是清晨,房间里遥遥的一侧的落地窗半开着,外面的风吹得纱帘直飘。不知道是不是昨夜下雨,萧然分明的闻到了一股清香的泥土味,还有窗口唧唧喳喳的欢快鸟鸣声。空气不热不燥很是舒服。轻轻在被子里蹭蹭,柔软的棉布让萧然感觉很舒服,身体提不起劲儿有点无处着力,但半梦半醒的,萧然又觉得自己仿佛悬空在云朵里。
在被子里赖了一会儿,萧然从睡梦中更清醒几分,迷迷糊糊的张开眼,看清自己睡的是雕花四柱床,透过纱幔看到棚顶上的西方油画彩绘,壁角线上的石膏雕纹,一切一切都那么陌生。萧然眨眨眼,有些搞不懂今夕何夕的感觉。
萧然习惯性的踢踢被子,却不小心踹到什么,扭过头,林晰睡在他身边——萧然看了一眼就转回来了,没当回事,毕竟这一个月他天天与林晰同床共枕,都习惯旁边有这个人了……呃,萧然慢半拍忽然身子一抖,这才回过味想起了这几天的波折,想起了那天林晰的忽然出现,还有……心头攥紧的同时,还没待萧然开始有动作,林晰这时也醒了,眼没睁就伸手过来,把人捞进怀里,亲亲额头,“呃,不热了……”不烧了?林晰一个激灵,马上清醒。
望着那双再没睡意的眼睛,萧然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警醒着,身体条件反射的往后瑟缩,却被林晰牢牢的困在原地。“乖,让我看看。”林晰摸摸萧然的额头,又探探他的脉搏,嗯,果然不再跳那么快。林晰满意的亲了萧然一下。“你先别起,我叫医生来,这两天按照营养师订的食谱吃饭,不许再把肉挑出去……下巴都尖了。”林晰临起身前捏捏萧然的脸颊,大病一场,确实瘦了很多。
萧然缩在被子里没敢动,看着林晰披着晨褛离开的背影,萧然心里有些茫然,更多的是惴惴,刚刚林晰的态度好像从前,可是萧然没忘自己是逃跑后被抓回来的,也没忘当时林晰猛然出现在门口时那种眼神,还有那顿鞭打,更没忘林晰把自己绑在床头……那一下下发了狠的撞击让萧然想起来都忍不住害怕战栗……可是今天早上看林晰的态度,好像那些经历都是他做梦的一样。
医生很快就来了,很快检查完毕,开了一个让萧然多喝水,注意运动,营养配餐、小心着凉的病后保养处方就带着助手离开了。然后营养师到了,很仔细的询问了萧然的饮食习惯,开出了一日三餐的食谱,既顾及到病人的口味喜好,又不会惹怒雇主。
这么一直折腾到萧然在床上吃过早餐,吃过午餐,睡过午觉,等下午的时候,才终于获得准许,可以起床了。萧然想去洗澡,可惜病后的四肢无力让萧然刚下床迈出第一步就险些跪坐在地上,尽管林晰当时并不在场,但第二天,萧然身边多了位高壮的男性护理员,还有一位中医按摩师……
如果说萧然之前在林宅的时候,过的是少爷的生活,有厨师、有保镖、有仆人围着他转,那么现在过得就是王子一样的生活,住在城堡里,除了厨师、保镖、佣人全天候的围着他一个人伺候之外,还有营养师、按摩师和健身教练。
吃一顿饭先后有八个人伺候,去院子里散步还带提前清场的,萧然不知道是怎么个清场法,反正当营养师建议早上出去散步之后,萧然身边的保镖立刻消失了俩个,过了一会儿之后,就有人安排了既定路线陪萧然在外面散步。当然,沿路的景色都不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一看就是专业园艺师打理的,左边一片玫瑰园,右边一个喷水池,左边一个洋亭花伞,右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一会儿曲径通幽,一会儿豁然开朗,反正挑不出什么毛病,就品味来看,一点不像黑社会流氓团伙的老巢。
这地方很大,萧然举目四扫,找不到一点方位参考物,一路走了十几分钟,别说公路没看到,连汽车轰鸣和喇叭声都听不见一个。萧然猜想自己一定是在一处宅院深处里转,是很大很大的那种庄园型宅子。萧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像这种庄园类的别墅他也曾经跟父母拜访过几家,这种宅子有树林、有草地、有花圃、有喷泉他一点不奇怪,可这里,这里怎么还有湖呢?不是架一座小桥就能跨过去的池塘那种,真的是湖,早上薄雾之下甚至连对岸都看不真切的那种湖——他到底被带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第15章 家规第二条 …
“别没事儿往湖边跑,这几天下雨,那里水汽重,你发烧才刚好。”晚饭时分,大约有人跟林晰汇报了萧然这几天的活动状况,林晰如此开口嘱咐,然后示意佣人把新鲜的甲鱼汤端给萧然一盅,“赶快趁热喝了。”
这东西驱寒滋补,林晰特意吩咐厨房给萧然弄的。至于顺道沾了太子爷的贴心关怀、正捧着汤碗咕噜咕噜灌的某些闲杂人等,林晰懒得理他们。
萧然接过煲盅,轻道一声谢。如履薄冰过了这几天,见林晰对他的态度确实一如往常,萧然渐渐也不再那么草木皆兵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生病的缘故,林晰做那事的时候温柔了许多,也许,这就叫‘有对比、于是有差距。’林晰这几日的温柔手法让萧然渐渐对他做的那事少了抵制心里,虽说不至于迎合,起码心里是那道坎低了不少。
也许这就是林晰的目的。
从一开始完全不被萧然身心接受的强迫交欢行为,到短短一周之内让萧然的身体习惯接受,到让他适应欢愉,到如今萧然对林晰的温柔手法都开始心怀感激了。
萧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身心历程的变化,因为他现在正忙着努力遗忘那段噩梦般的经历,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种性子往好的说,可以夸他能屈能伸,识时务,或者更深一点还能说忍辱负重什么的;但往现实点说,便是鸵鸟心态了!
但并不奇怪,对么?
萧然是他父母的老来子,说从小到大一路被娇养过来的一点也不为过。他没受过风雨,也没经历过挫折,简直就是长在温室花房里一株珍贵花草,哪里见识过林晰这等丛林法则下的弱肉强食?其实这次偷跑的失败,带给萧然心理上的震慑远比什么鞭子之类的更让他无形屈服——直到现在他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晰会神通广大的找到自己,林晰的多智近妖,无所不能的形象像一把看不见得锁链给萧然吓住了。就像那个故事里讲的:工作人员在鲨鱼与美味的金枪鱼之间隔了一层玻璃,当鲨鱼每每撞得头破血流而吃不到金枪鱼之后就慢慢放弃了。后来哪怕他们之间的玻璃撤走了,那鲨鱼也再没敢越界。这实验虽然针对的是畜生,道理却放之四海而皆准。
林晰没有在找到萧然之初就立即进去抓人,就是要在最后关头,让飘得高高的萧然狠狠地摔个头破血流,为的就是一教训深刻——他成功了!就算林晰日后再给萧然一次偷跑的机会,保证萧然都不再敢跑的。太子爷用的这叫‘丛林法则’的残酷手法,萧然这辈子别想琢磨透了,他以往的人生太单纯,经历也太简单,到如今握在林晰手里就更没机会接触到了,反正林晰绝对不会让他的钢琴小王子沾染上那些心机与残酷。
萧然把自己不能再偷跑归结为很客观的几个原因。
一,没有适当的藏身之地,连香港的那处宅子的钥匙都被没收了;二,他的护照也被没收了。
或者更现实的理由:如今他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萧然用勺子心不在焉的搅和煲盅里的汤,很明显,他现在再也没可能偷跑到国外了。就算跑到欧洲也难保不被林晰抓回来,那天林晰亲口那样警告过。如果一旦失败……萧然想都不敢再想了,那日失败的痛足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让萧然惊恐不安。
所以,如果他已经不能出国了,萧然觉得自己现在是不是得考虑一下……
萧然心里在想别的事情,魂游不知道哪儿去了,林晰看他低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误会是自己刚刚下的禁令造成的,忍不住叹气,不就是一个破湖么?不让去,还闹上别扭了!林晰放下筷子,用餐巾抹抹嘴,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萧然较真儿,于是承诺,“好了,等过几天天晴,你愿意去,我就带你去划船,咱们到湖里钓鱼。”
旁边正啃甲鱼裙边的查夜,忍不住翻了翻眼睛。
龙虾一声不吭,闷头一个劲儿的灌王八汤。
萧然回过神,“啊?湖里还有鱼?”
“放养的鱼苗,德叔养的锦鲤。”
锦鲤?
萧然往德叔那边看了一眼,小声开口,“那是用来观赏的吧。”
林晰想了一下,“嗯……吃起来味道也还成。”
德叔身上笼罩了一层杀气……
老黑都快把头低到汤盅里面了。
萧然一想象林晰被德叔追着撵的狼狈场景,眉眼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了。
林晰看着萧然一闪而逝的笑容,低声清清喉咙,“别搅了,快点喝汤,再过一会就凉了。”
“哦。”萧然低头搅搅煲盅里的汤水,舀了一勺子,还没等往嘴里送,梆啷一声勺子扔下了,连人带椅子往后闪了一下。
“怎么了?”林晰皱眉。
萧然看看林晰,看看餐桌上面露意外的德叔他们,还有更多站着的佣人,尴尬的满脸通红,立刻为自己的失礼道歉。“我很抱歉。”
“到底怎么了?”林晰叫人把汤盅拿过来,自己用勺子一搅,结果搅出来半只王八爪子,黑乎乎的,上面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尖尖的指甲,林晰当场脸黑一半。
“撤了,再换一盅。”
“我不喝了。”萧然摇头,轻声拒绝。
林晰脸色更黑,他知道就得是这个结果!
很早以前林晰就发现,萧然吃东西挑嘴很大程度源于食物的卖相。比如他喜欢吃瓜果胜于蔬菜,喜欢吃蔬菜胜于肉品,都是按着食物外观、颜色、模样来的。如果这甲鱼汤在萧然心中的形象仅限奶白色的浓汤上面漂着点嫩绿香菜叶的样子,他也就接受了。如今从里边捞出半只黑乎乎的爪子,还带着指甲,萧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一口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都是他爹妈从小给惯出来的毛病!
林晰一肚子不畅快,决定今天就把盛汤的下人赶到爪哇国去当清洁工。
林萧然这几天一直想重提回学校上学的事——既然出国已经没了指望。
萧然的成绩好,可能还有点林莫间的影响力在里头,大二那年他本硕连读的申请就被通过了,这次加修了暑期课程,如果萧然没有办休学的话,开学他会直升硕士班。从时间上看,尽管学院的正式开学已经快两周了,可硕士班是九月底才开始正式上课,如果萧然想要恢复上学的话,加上办手续的时间,现在提出申请,应该还来得及。
可对萧然来说,首要过的一关不是学校那边,而是林晰。休学这件事连着自己的出逃事件,就算林晰没提过,萧然也知道这个话题是雷区,不能轻易踩。可话又说回来,他目前被整日困在这里,身前身后一堆人,看似王子一般锦衣玉食,可萧然更多的觉得自己像那种被人包养的……他在这里的无所事事,似乎唯一的作用就是等待林晰每晚的‘临幸’。
萧然从小到大,一路被人夸过来了,虽说他对工作,金钱什么没有太深概念,但人家也是有理想,有才华、有家世、有骄傲的‘四有青年’,对未来的憧憬,不说出人头地吧,怎么也得对得起父母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培养和期待,结果……他现在的生活算什么?就算萧然是个软绵的性子,胆子也不大,可他觉得自己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男儿,像这样天天被另一个男人压在床上……萧然心里真的能心甘情愿的接受,一点都不闹委屈?
失去目标的生活让萧然心底焦躁,一烦就容易心不在焉,别的时候倒好说,如果在床上还心不在焉,那就不得不吃苦受罪。林晰今晚一反之前几天的温和手法,发狠连要了萧然三次,硬生生的把人又逼哭了才算罢手。可是别以为哭了,求饶了,这件事就算完了!
“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你这两天都一直恍恍惚惚的,在烦恼什么?”
萧然:“……”
“提出你的要求,我不能保证一定会答应,但我可以保证绝不生气——这就算日后相处的规则之二吧。”
萧然犹豫了许久,久到林晰觉得自己等的快睡着了,才听到萧然那边轻声要求,“我想去上学。”
意料之中。
林晰故意冷声,“休学手续是你自己办的吧?”
萧然浑身一颤,声音有点抖,可还在坚持,“我想回学校。”
林晰无意在这个问题上跟萧然执拗。他本来也没指望萧然能习惯老实在家呆着。
“我没说不准。”林晰翻身压上来,盯着萧然精致的眉眼,“但是如果我答应,对我有什么好处?”
房事活动时,林晰一向喜欢开着灯做,此时此刻,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萧然的眼睛闻言一亮,带着深深的渴望和雀跃,同时也夹着忐忑和惴惴,为不知名的条件。
“你,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