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后,才知道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地方是村长家,木头大哥结亲了……
石头和山石回家将东西放下,石头见人群还很密集,又拿布子给山石做了清洁,见着外面人散去一些,这才带着山石出了门。
山石嗅到了不少各类动物的肉散发的味道,虽然也有他最喜欢的酒的味道飘过来,但是这种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实在是让他感觉难受,停下脚步,将褶皱硬生生拧成了一个疙瘩,不走了。
石头回身将栅栏门上捆着的布条解下来,山石停在栅栏门里,卡着门既不进去也不出来,石头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将猪赶进院子,在山石发脾气之前轻飘飘的留下一句,“回来给你带酒。”
山石顿时兴奋的“嗷”了一嗓子。
嫁给木头哥的是文叔家的小姑娘阿狸,是全村最漂亮最能干的姑娘,如今和木头穿着整洁的新衣裳接受村长和二娘的祝福,,村子里凡是说得上话的长辈都在了,木头夫妻一一进酒。
石头感觉有些不对,酿酒的粮食都是在各家分完粮食以后还有剩余才会酿酒,酿酒途中又会浪费一些,所以粮食酒这东西在村子里是一个比较贵重的东西,石头长这么大也参加过多次婚宴,任何婚宴都没有这样大碗大碗的豪饮酒水的步骤,好多长辈在接过木头进的酒大口大口喝得时候会有不少从脖颈落到衣服里,很是浪费。
石头思索期间,木头已经领着新娘子将在场的所有长辈都进了一遍,这时村长撑着一根木棍从椅子单腿站了起来,另一只手里木头新娘进的酒,二娘抱着一个装着酒的鼓腹罐将村长手里的酒碗填满,满的都溢出了一些。
“各位,我儿子木头,今天结亲,同时,”村长停顿了一下,围在周围的人们又多了起来,那些长辈们似乎都知道村长要说什么,年轻一些的都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村长,石头突然想起几天前村长回忆往事,他说他任了村长的位置不到一年,村里就迎来了强悍的、大规模的袭击,他和村人奋力拼斗,仗着年轻不知所畏,将一干匪盗打走,而今十年过去,赶走匪盗居然需要靠野兽的帮忙了……
村长用伤腿将木拐固定住,扶着木拐的那只手空出来帮另一只手拿稳那碗沉甸甸的酒,向周围站着的一干人等进了进,端到嘴边,一饮而尽,“同时,即日起,由木头继任村长职位,管理全村大小事务。”
水生走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沉默的站在石头身后,村长重新坐了下来,目光越过周围三五一群的讨论,看向石头和水生,石头明白村长的意思,点了点头。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父亲打了招呼就拉着石头走了。
水生:“你知道父亲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石头说完后,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木头继任村长之位,怕是村中有些老人、长辈不服,而水生和石头就是新村长的左膀右臂,帮新村长树立良好的威望,帮助新村长治理好村子就是村长交给他们的托付。
这大概是这两个人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和平的一起走在路上,水生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短短的一段路,讲了一堆村长以前的事儿,以前,以前那个人是每个匪盗都惧怕的战士,如今在匪盗眼里恐怕就是一个糟老头子,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也说自己是个老头子……
和水生道别后,石头没有立刻回家,而是一个人走到村口,从村口的一棵树下挖出一个鼓腹罐,带回家泥都不擦,绳子也不解的就将罐子扔给了山石。
山石抱着那个罐子无从下手,正要抱怨,石头又来抢走了罐子,帮他仔细把罐子上的泥擦干净,绳子解开,还体贴的给山石倒在碗里,感觉山石消气了,石头蹲在碗边上一边撩起山石的长耳朵防止它们掉到碗里,一边低低说着这几天来遇到的各种事,等山石将鼓腹罐里的酒都喝完了,他拿着布子给山石清理沾上酒渍的鼻子。
一向木讷的脸配上略带伤感的声音在这样一个仿佛筋疲力尽的夜里,向山石倾诉般的说着自己遇到的事情,山石就安静的听着,不理会自己还被石头抓在手里有些痒痒的耳朵。
石头说了很久,说了很多,说道最后声音里带了些颤音,尽管极力压制,但是山石还是能听得出来。
石头说,村长可能时日无多了。
第13章 13 猎物
山石想:石头真是个乌鸦嘴。
自从木头结婚那天石头倾诉的一席话说完,至今有好多天过去了,春种时节都已经忙完了过去了,村人普遍进入密集的狩猎期,经常三五成群一走十几天不会来的,但是石头拒绝了出走,每日只到村子旁边也就是山石以前住的林子里摘些果子、树叶,打些山鸡、野兔,日子过得勉勉强强,大家都知道石头年岁还小,尽管有些微辞,但只要石头按时上交足够的猎物,也都不会抗议些什么。
山石也乐意某人整天陪着自己,每日都能吃到汁多/肉嫩的树叶,石头也不发脾气,山石感觉自己已经过上了富贵逍遥的日子。结果乐了没两天,村长的死讯传来了。
清晨,村长说要出来看看太阳,木头将人从屋里背出来,放在院子里。昨夜里,木头刚从外狩猎回来,正是空闲时候,也坐在一旁,陪村长待着,日头刚有些暖意时候,木头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呼吸……
将在外的人通通叫了回来,两三天后,一抔黄土给了长眠的老村长一个栖息之地。
石头真是个乌鸦嘴。为了这句话,山石有一整天没搭理石头,老村长平日里话不多,他来村子里后,老村长更是整日整日待在家里,他也只有吃饭时候才能看到村长这人。
但是这么久的相处,山石对老村长还是有些感情的,除了和老村长一起并肩作战打到匪首,老村长还总让山石想起很小很小时候老母猪喂养自己和石头的情形。依稀记得,后来木头将石头抱走以后,老母猪出去找了整整一天,最后回来时候身上还带了伤,那以后,老母猪带着自己换了一个十分隐蔽的住处,每次出去找食物,都把自己藏的严严实实才敢出门。
山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他还记得老母猪自从丢了石头以后,心情一直不大好,没出半年就生了很严重的病,在老母猪临死之前,石头突然回来了,那时候老母猪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石头就抱着自己待在老母猪身旁,静静的陪着。
就像木头和老村长一样。
甚至更为一样的是,他们都在老人死后,将老人手里的东西都接管了,比如老村长的村子,比如自己。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石头却开始拖着自己去很远的山林里打猎,风吹雨淋,连个不太舒适的洞/穴都没有,这让山石非常郁闷,石头这几次出来,一走就是十几天,还不像其他人一样互相组队,只有自己和石头两个人,这已经是出来的第八天了,翻过一座山头,到了另一座山的半山腰上,干粮在昨天就已经吃完了,但是石头并没有往回返的打算。
山石饿的只想“嗷嗷~”瞎叫唤,但是石头不许,许是怕惊动了猎物。
这般忍着饥饿又走了半日,太阳又开始西沉了,每当这个时候,就感觉周围的蚊子格外的多,嗡嗡嗡嗡的能烦死人,山石有些焦躁,但是石头还没吭声,他觉得他作为一头有血性的八眉,也不能胡乱吭声,不然就是输给了石头这根闷木头,这木头和村子里那个木头还不一样,那个闷了只是不说话,这个闷起来会大人。
太阳彻底落下山,冷风从树木之间的空隙里吹过来,山石感觉一阵清爽,蚊子也都不围着他了,他正爽快,突然感觉到前方有危险气息,低低“哼~”了一声,将石头叫住。
石头神经略有些紧绷,他们所在的山林似乎静的出奇,四野似乎有什么动物的叫声,但是感觉好远,那是属于外界的声音,他们现在不属于外界,属于一个圈子,一个危险的猎食者用它的气息围成的圈,他们不是猎食者,他们是猎食者围在圈子里的食物。
只能他们收到这种气息圈的气息,仓皇逃窜时候,猎食者闪身出现,出其防备不足,将食物按在爪下,撕碎。
敌不动,我亦不动。这是小时候村子的老猎手教的,在面对强大的对手之时,这一招颇为管用。但是捕猎的人和狩猎的人都不是能对峙几天的有耐心的人。
所以在面对这种情况必须在冷静中想到脱险的办法或者孤注一掷拼命一搏的勇气。
石头将一把小臂长的骨刀从后腰处缓慢的抽了出来,眼神紧盯着前方,山石在他身后注视着周围其他处的动静,若是他们不慎闯入狼窝,山石必须辅助石头将头狼杀死。山石想到这一步,咽了咽口水,自己在石头身边是能够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的,杀死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强敌,石头会奖励他好多吃的吧。如此这般想着山石干劲儿更足了。
天色越发深沉,劲风更甚,暗处的敌人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石头和山石终于知道对方是什么了。山石松了一口气,好在不是狼群,二对一,即使是老虎也不是不可以战胜的。
山石从石头身后走了出来,与石头站在一起与老虎对峙,石头则乘机点燃了火把,果然,老虎看见火把的一瞬间,向后退了两步,左右来回走动,看样子是有些惧怕这个会发光发热的东西。但是猎物就在眼前,它不可能因为一个火把而放弃到嘴边的食物!
僵持了一刻,豆大的雨珠落到密密麻麻的树叶上,又顺着树叶落到现在依然处于胶着状态的双方。到底谁是猎手谁是猎物?现在还不好说,老猎手说你赢了你才有资格说自己是猎手,输了那就只能是猎物。
山石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这么有危险性的敌手,心理上有些紧张,他想冲上去先发制虎,但是石头不动,他也不能擅自行动。
石头一手紧紧握着火把,另一手紧握着骨刀作出防御的姿势,脑海里不断闪现出幼时老猎手和老村长教过的打猎经验,面对老虎、狮子等喜好独自行动的生物尽量保持镇定,避免主动出击,抓/住机会在对方扑过来时候将骨刀狠狠刺进它们的腹部或者脖颈处。若是夜晚,火把也是夺命的武器,一定要善于利用。
雨珠一刻不停的落下,将石头手里的火把浇熄了,老虎乘机猛扑过来。
经过多次合力猎杀猎物,山石与石头的配合的非常默契,山石感受到老虎飞身扑了过来,立刻转身离开原地,从侧方袭向老虎,石头则借着火把熄灭时的瞬间黑暗,就地一蹲。
这个老虎也是丛林中的老猎手,避开石头从下方袭来的骨刀的同时避过山石的獠牙,借势被山石撞了出去,山石落地时候,石头翻身一滚,压下呼吸,避在一侧。
山石与石头不同,他体型比较笨重,故意发出粗重的喘息来吸引猎物的注意,果然,老虎在站稳之后,回身就像山石扑了过去,石头仰面躺在山石身下,在老虎扑来山石将头躲向一边时,迅速出手,骨刀顺着力道插/进老虎的腹部,但是长度有限,老虎伤的不重,只是老虎明显被激怒了。
一声虎啸在这片“空旷”的山林中回音缭绕,久不绝于耳畔。
石头刚从山石身下爬出来,老虎又冲上前来,山石灵巧的跳过石头,打算和老虎来个面对面的碰撞交流。石头摸透了山石的心思,在3 他跳过去时,一手抓紧山石的长耳,翻身上了山石的背,在老虎与山石撞上时候,骨刀从侧方直接刺进老虎的眼睛。
老虎因为疼痛不断乱动着后退,石头没能将骨刀拔/出/来,骨刀就势卡在老虎的眼睛里,由于石头这次刺的很深,小臂长的骨刀仅剩刀柄在老虎眼眶外,老虎挣扎着去抓骨刀不仅没能拔/出/来,反而让刀柄也刺进去一点……。
雨停了,老虎死了。
第二天,山石终于迎来期待许久的回村的决定,山石驮着石头处理好的老虎的尸体,石头将之前打到的几只小猎物拿绳子绑在腰间,一路走着又收集了一些果子和山石爱吃的树叶,如此走了几日,才回到村子。同时回来的还有水生带的一队,也是满载而归。
如路上石头讲的那般,村人对于能带回丰富猎物的猎手充满了尊敬,而石头和水生又是木头带着手把手养大的,所以也等于间接肯定了木头的村长之位。
奔波忙碌了许久的人这个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山石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石头没日没夜的在山林里奔波是为了什么,只有村人都认可了木头的村长之位,木头才能坐稳这位子,而木头能坐稳村长的位子,他在村子里就能更自由自在一些。
山石自恋一般的想到这些,亲昵的挨着石头蹭了蹭。
第14章 14 嘚瑟
石头在村里已经被分配到青壮年行列了,但始终还是个刚刚满十一岁的孩子,夏日里连续奔波多日,早已筋疲力尽,挣扎了一下翻身趴在山石背上,上身伏下来紧挨着山石坚硬如石的背,山石感觉自己心里一片柔软,就这么驮着石头慢慢悠悠的走回家。
木头心细如发,在石头清点猎物送往地下仓库接受村民的称赞之时,就将石头好多天没住的屋子打扫了出来,临走之前还给石头和山石留下阿狸做的饭菜。
山石先石头一步进屋,本意是想抢石头的饭菜吃,结果看到石头碗里都是肉,瞬间焉儿了,走过去就地一趴,头放在盆上,一口一口的吃着。
石头进屋后,看了他一眼,山石还故意甩甩了短小的尾巴。
山石的尾巴比较僵硬,他满心以为的挑衅似的一甩,实则就好像抽了一下,石头没搭理他,同样没管他懒洋洋的吃饭的姿势,自个儿捧着碗吃自个儿的。
山石动作看上去懒洋洋的,实际上吃的很快,应了水生说的那句:饿死鬼投胎来的。
吃完饭后,山石见石头不理他,功臣的内心感觉受到了侮辱,在地上摩擦着往前挪,也不起来,挪到石头旁边,把嘴凑到石头腿上,擦了一下嘴巴……
他料想石头不会把他怎么样,后腿卧在,上半身立起,把一个硕大的脑袋搁在床/上,石头吃完饭后,盯着他看了片刻。山石心想,自己的脖子和屁/股上有老虎的抓伤,石头不敢对他动手。
就见山石的小眼珠子跟着石头的手转啊转,石头用一只手拿稳之前盛饭的器具,一只手以迅雷之势在山石的黑里泛红的鼻头上弹了一下,然后迅速起身拿走山石踢到一处的饭盆,开门走了。
“啊!!!”刺耳的、破音的……痛呼……
石头将盆洗干净送回去,正好水生也在,兄弟三个就坐下聊了一会儿。
水生想起刚才那声惨烈的叫声,打趣道:“山石这一路上,帮了你不少忙吧,一回来你就这么虐/待他?”
“水生哥觉得我虐/待山石了,那你把山石领回家吧,我见不着就不虐/待了。”
石头立刻将话扔了回来,木头想起山石总是给自己留一个不屑的背影,估计这水生面对山石也是这待遇,想了想那场景,不给面子的笑了。
“哥!”水生说道,“大哥你再这么笑,我会觉得你一定很想养山石,要不就你把他领回来吧,石头这个主人简直就是虐/待动物,山石没两天就要‘嗷嗷~’两嗓子。”
木头习惯性的轻皱了一下眉,“除了石头,山石见到别人都给人留个背影,领回来也……”
“胡说,”水生睨了木头一眼,“山石每次见到人都会打招呼,和我们都特别亲啊。”水生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大哥之所以这么说,难道是山石每次见到你都给你看屁/股?”
木头伸长胳膊在水生脑袋上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
石头又插话进来,“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山石对你的态度和对别人不一样吗?”
真的不一样?木头放下凌虐水生的手,“为什么?我以为他对除你之外的人都是一个态度。”
“因为你当年把他的兄弟从他身边抱走了,这么多年他都给你记着呢。”
……
“当年?”木头回想这么多年,自己并没有狩猎过八眉,更别说抱走八眉,要说抱走过什么?
木头想起大概是十一年前吧,村子遭受了最大规模、也是最野蛮的一次匪盗袭击,自己的母亲就是死于那一场战斗之中,那年村子里的妇人、孩子都有很大一部分的折损,劳壮年更是死伤无数,藏在地上仓库里的粮食能被拿走的几乎都被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