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杨若愚在心里轻笑了一下,打断了自己的念头——于是不够专心的杨老师遗憾地错过了董医生脸上不加掩饰的惊艳表情。
因为事先都见过对方的照片,两人远远地招了招手,就微笑着向彼此走去。
“杨若愚?”董青林走到杨若愚身前,问道。得到对方肯定的笑容后,松开扶着手推车的右手,向着他伸出,“很高兴认识你,若愚。”
“我也是,青林。”杨若愚也优雅地伸出右手,郑重地与他相握。
杨若愚开车把董青林送回了他位于医院家属区的单身公寓。已经到了饭点儿,董青林就很自然地请杨若愚在家附近吃了饭。
两人在一家上海菜馆吃的,席间相谈甚欢,董青林还拿出一个包装得很雅致的盒子递给杨若愚。
“这是什么?”
“从韩国给你带了个小礼物,”董青林微笑道,“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个——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希望你能喜欢。”
杨若愚惊喜打开,是一套韩国本土羽球品牌的球衣,颜色既低调又时尚。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羽毛球?”杨若愚有些惊喜地问。
“我问了冯晓,”董青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尺码也是冯晓推荐的……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适。”
杨若愚翻了下衣服领子,真诚地说:“正好是我的尺码,也是我喜欢的款式,谢谢!”
董青林放心地笑了。
“吃你的还要拿你的,多不好意思啊!”杨若愚笑着说,“不如这顿我请吧!”
董青林急忙道:“你不是去机场接我了吗?你要是想请客,就下次,行吗?”
杨若愚歪着头看他,然后说:“那也行。”
这下两个人一同笑了起来。
蒋琛醒来的时候,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望了半天墙的他终于想明白,自己这是在许冰砚公寓的客房里——这间客房他几乎没住过,所以现在觉得很陌生。
想明白自己在哪儿的蒋琛自然也想起了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找了家小服装店买了一身山寨牌的衣服,又找了一家洗浴中心洗澡换衣服,然后去一个熟悉的酒吧混到半夜,约摸着许冰砚肯定睡了才晃晃当当地回了他的公寓。本想使劲砸门扰得他四邻不宁,结果还没等敲门呢,许冰砚就从里面把门打开了,说是一直在等自己……然后他好像没理许冰砚说的什么洗澡水准备好了之类的话,直接走进客房倒头就睡了。
蒋琛抓过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二点多了——幸好上午没课。他下了床走出房间,却猛地看到这个时间应该在公司的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阿琛你醒了?”许冰砚看见他,起身招呼道,“我让保姆留了饭,热一下就能吃了。”
蒋琛抱着手臂站住脚:“你怎么没去上班?”
“我有话要跟你说。”徐冰砚在厨房里回答。
蒋琛跟到厨房,追问道:“那你直接说,我下午还有课,去学校吃就行。”
但徐冰砚坚定地说:“我们先吃饭,吃完了再说。”
蒋琛撇了撇嘴,最终选择了服从。
吃完饭,许冰砚习惯性地把碗一推,蒋琛却没有习惯性地收起两人的碗筷。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吧?”蒋琛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想告诉我,为什么又把我的东西搬回来了吗?”
“是,”许冰砚回答,“除了从小姨那儿努力,用强制手段,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可以让你搬回来。我甚至想过追求你,但你不会给我机会。”
蒋琛想了想,那倒也是。
“所以既然没有别的办法,我又不能没有你,只能强迫你回来了。”许冰砚一本正经地说。
好吧,这很许冰砚。蒋琛在心里感慨道。
“我猜我母上那儿,你的说辞已经让我变成,如果现在搬回宿舍她立刻会打电话声讨我了?”蒋琛猜测道。
“嗯,她以为你为了新交的狐朋狗友要抛弃发小,正在生气。”许冰砚平静道。
很好,这也很母上。只能怪面前这个家伙在长辈面前信用太好——细想起来自己母上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许冰砚那边的,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她亲儿子。
“冰砚,”蒋琛无奈地说,“你以为我人搬回来了,我们的关系就能回到从前?”
“我并不想回到从前,”许冰砚冷静地像在谈生意,“我想跟你真正在一起——变成你以前希望的那样,相信我,事在人为。”
蒋琛顿时感到一团乱麻,无奈下午真的有课,时间已经不够,只得说:“这个以后再说,我要赶紧回学校上课了。”
“我送你。”许冰砚站起身。
蒋琛看了看时间,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第21章 信件
董青林刚回国,忙着收拾房子,回医院复职,私人时间可谓少之又少。但他仍把少得可怜的私人时间都用在了杨若愚身上。所以,他回来还不到一周,两人就已经见了三次面,除了接机那次,还有一次杨若愚回请吃饭,一次两人约在学校里打球——杨若愚还特意穿了董青林送他的球衣,然后把打得马马虎虎的董青林杀得片甲不留。
而张致那边,却始终没什么动静。已经一个多礼拜了,除了跟董青林打球的那一天,两人从家里出来一起往体育馆走的时候,杨若愚好像看到张致的车远远地停了下来,就再也没见到那个人了。都那么久了,杨若愚不免想到,也许张致被自己那句话刺激到了,忍受不了决定放弃了,说不定他还气得不行,恨得牙痒痒……说不定,那天校园里的那辆车,也只是自己看错了罢了……
直到周末,杨若愚打扫房间的时候,在门口的柜子下面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落款显示是张致四天前写给他的——也就是说,那天看到的那辆车应该还是他的?
杨若愚扔了拖布,坐到沙发上看信。这是一封张总的亲笔信,篇幅还不小:小鱼:
展信好!
首先,我要为自己的行为郑重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起几年前的一次又一次,这也是我没脸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但是,还是冒昧地拜托你,看完我这不算解释的解释。
也许是你的话刺激了我,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在反思,为什么我会反复因为一样的事让你生气。我承认几年前的我不够爱你,或者说,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爱你。当时的我知道你是吸引我的,却没有吸引到为你放弃其他选择的程度。说的难听点儿,我的花心没有让我失去你,这个事实就让我肆无忌惮了。那时的我,没有那么在意你的心情。
其实那时的我远比想象中爱你。我之前跟你说过,你走之后我突然没心情去订婚。现在想想,那种突然的情绪变化是因你而起。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左右我的决定,只有你。所以即使在那时,你对我来说就是不同的。包括后来几年中,总是时不时想起你的不辞而别,其实都是放不下你。只是,我知道的太晚了。
而当几年后再次遇到你,一个从各方面都远胜于从前的你,让我从最开始的怀念、兴趣,到后来的移不开眼睛,再到现在的不能没有你。我想,我可能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受。这时的我,已经知道该在意你的心情。
前几天我们一起去郊外兜风,我承认那晚我有些冲动了。也因为这份冲动,让我头脑一热,选择了联系曾经的床伴,寻求一夜情的刺激。我给自己找的理由是既然你还没有接受我的追求,我就可以自主选择身体的使用权——最主要的是,我没想到你会发现。
小鱼,我仍记得你对我的要求,要对你说实话。所以上面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半句虚假。现在我以我的人格起誓,以后你不喜欢、不高兴的事情,我绝不会去做。如果非做不可,我也会告知你。
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机会陪伴在你身边,如果有,我一定会向你证明,你的决定是对的。
此致
敬礼
你永远的张致
XX年XX月XX日
看起来这封信的书写下了很大功夫,字体工整漂亮不说,连一处涂改都没有,似乎是先打了草稿再手抄完成的,甚至还抄袭了网上的书信标准格式——不然这“此致敬礼”是什么鬼?!
杨若愚仔仔细细地把信从头读到尾,目光望向不远处晾衣杆上挂着的董青林送的球衣,再无奈地投向墙上某人帮他裱起来挂好的签名球衣——
“白痴!”杨若愚笑骂道,收回目光时,不小心看到了镜子里嘴角上扬着的自己,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两个白痴!”
杨老师屈尊给张致打电话:
“刚收到你的信了……”
“刚收到?!”张致在那边叫了起来,电话才嘟了一声就被接通,可见他已经心急如焚。
被没礼貌的学生打断的杨老师十分不爽,不得已停下来解释道:“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吧?”
“对啊!”
“力气太大直接扔到柜子底下去了。”
电话那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捶胸顿足声。
杨老师表情稍缓,继续自己的训诫:
“首先,你的观念就是错误的。”
张总立即表示洗耳恭听。
“性与感情挂钩,这是人类作为高级动物的特征之一,也是为什么性行为又称为□□的原因——有了爱,才能做。任何纯粹满足□□的□□都是在遵循最原始的生理需求,也就是说,不投入感情的性行为跟畜生□□没什么两样。”
张总哑口无言。
杨老师继续说:“所以你的出发点就有问题。不应该因为怕我生气而不去做,而是应该不屑于去做这个社会道德范围之外的事,应该认为那是低级的,可耻的。这个观念可以上升到道德高度甚至价值观高度,是最根本的原则问题,没得商量,也不必辩论。你的立场如果转变不过来,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那,其次呢?”张同学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仍能保持清晰的思维,着实不容易。
“其次,你说你会向我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这倒是一个很诱人的营销手段,给予买家一个开放式无上限的期许,只可惜不适用于我。我的现状是,经历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反复,对你,对你的感情和忠诚,都前所未有的灰心,更别提信任了。甚至于,我都想象不出,要怎么样才能恢复对你的信心和信任。”
说到这里,杨若愚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个问题比第一个更加棘手。”
张致的声音停了片刻才哑哑地响起:“小鱼,让我来想办法,我相信,事在人为。”
“好吧,”杨若愚果断答应道,“那么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张总。”
电话那头似仍有话要说,扭捏半天才小声道:“小鱼,你是不是认识新朋友了?”
杨若愚立刻挑眉:“张总,我给你质问我的权利了吗?”
“不是不是,”张致忙不迭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别放弃我……我一定会把你追回来的!”
“说实话,我并不期待,张总,”杨若愚疲倦地说,“把问题说清楚,大概是我能为我们的关系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如果还有下次,即使我想再给你机会,也不会有力气了,希望你了解。”
这句听似温柔的话语,显然比几年前的不辞而别给了张致更大的震撼。他不再起誓,只是谨慎回答:“我了解得很清楚了,小鱼。”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杨若愚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望着它,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两天,董青林休息约杨若愚吃饭,被告知晚上有课没空出去,便拎着菜早早地来到他家,说是要给他露一手。
杨若愚受宠若惊,打算跟他一起忙乎,却被推出了厨房:“你不是要备课的吗?晚上要? 憬玻俊?br /> 杨若愚露出“这怎么好意思”的表情,把董青林逗得直乐。
于是杨若愚只得老大不自在地回屋备课,把厨房留给客人。
一个小时后,就在董青林贤惠地将饭菜摆上桌,准备叫杨若愚吃饭时,门铃响了。
“青林我马上就搞完了,你先帮我开一下,应该是快递!”杨若愚在屋里喊。
于是董青林围裙也没摘就走到门口开门,然后跟门口拎着甜点的张致大眼瞪小眼。
“你是……?”
“你是……?”
两人同时问了句,然后几乎同时明白了对方是谁。
杨若愚听着不太对,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是张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张致把董青林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身上的围裙,又越过两人看到桌上摆着的丰盛菜肴,顿时像丧家之犬般,脑袋都快耷拉下去了,半天才勉强说:“那个,我下班路过这家甜品店,想着你爱吃,给你捎份新鲜的。”
杨若愚神色平常地接过:“谢谢了。”见另外两个人仍在相互瞪视,清了清嗓子说:“介绍一下,这位是张总,高新区一家建材企业的董事长;这是董医生,逸大二院的骨科医生。”
被点名的两人面无表情地握了握手。
杨若愚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张致:“那个,青林做了不少菜,要不一起吃?”
张致干笑两声:“不了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先走了。”
杨若愚耸耸肩微笑道:“那路上小心开车,这会儿肯定有的堵。”
张致几乎是被杨若愚关门的动作挤出了门,似乎有些不甘心就这么结束第一次当面对峙,突然回过身挡住了大门:“哦对了小鱼,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我租到了你家对门的房子,明天就搬进来,以后就是邻居了!”
等看到门里两个人可谓精彩的表情后,张总这才觉得扳回一城,面露笑容,挥挥手下楼去了。
第22章 邻居
第二天中午,杨若愚上完课吃完午饭回家午休,见对门声势十分浩大,忍不住走进去看了一眼。
“小鱼?你来啦?”亲自监工的张总正在指挥搬家公司搬家具。
杨若愚望着屋里原有的沙发、床、柜子什么的被拆得乱七八糟地被抬出家门,好奇地问:“你这是把人家的家具都扔了?房东同意吗?”
张致回答:“我跟房东说好了,等我退租的时候把家具都送他,他就同意我随意处置之前的了。”
杨若愚看了看新搬进来的各式家具,就华丽程度,就算是自己这个不懂行的也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但似乎又不是全新的——
“你特意从自己家把家具都搬过来了?”杨若愚惊讶地问。
“嗯,新买的家具都要散散味,以前的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又用不下去,我又着急住,无奈之前才出此下策的。”张致实事求是地说。
“那你家不就住不成了?”
“我就打算住这儿啊!”张致理所当然地答道,“那里先空着好了。等你原谅我了,我们再决定住在哪里,喜欢我那儿,我们就重新收拾一下,不喜欢的话咱们再物色,不着急。”
杨若愚听到最后例行忽略了这席话,走到洗手间门口往里看了看。这房子装修的已经有年数了,旧式的白色瓷砖已经发黄,但奇怪的是里面干净得很,而且坐便器、淋浴间和洗手池似乎是刚换的,在灯光下闪闪发量。
“我找了个装修公司,把能换的都换了,又找家政彻底收拾了一遍,总算能用了。”张致也走到卫生间门口,一边张望一边说。
他又领着杨若愚参观卧室,介绍道:“瓷砖没时间换,墙也没法重新刷了,不过好在当时的装修很简单,换了家具感觉还可以。最惨的是厨房,橱柜没时间换,只换了五金件。所以我不打算用了。”
杨若愚耸耸肩:“反正你也不做饭。”
张致摇摇头,陪笑道:“我最近还真在学做饭,所以……等我想给你露一手的时候,能不能借用你家的厨房?”
杨若愚迅速地摇头:“想都别想。”
“那个什么董医生都能用,我为什么不行?”张致委屈地说,那表情简直就像没分到糖的孩子。
杨若愚不客气地回答:“因为他看起来不会把我家厨房毁了!”
“我也不会!”张致抗议道,“我现在已经有点儿基础了!真的!”
晚上张总硬拉了杨老师出去庆祝乔迁之喜。
杨若愚被鲜嫩的鹅肝堵了嘴,吃得心满意足后才恢复敏捷思维,问道:“到底为什么要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