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拉住她的手，「它过来了。」
正如我所言，那黑影一落地后，便彷佛锁定目标似的，迅捷如风朝我们直奔而来，卓在其后，也跟着跃下了窗户，但因为受到先前爆炸的阻挡，距离仍是落后了一大截。
向绿竹护在我身前，六根绿藤尽皆舞出。
「苏令先生，快找地方掩蔽！」她一声喝道，随即毫无犹豫的迎上前去。
两相碰撞的那一瞬间，所有藤蔓皆毫不留情的往黑影身上死穴攻去，那丧尸速度亦不弱，一个错身就避过了所有致命的攻击，并在绿藤力道出尽未及回返之时，右手五指齐并，由上自下电闪般一划，六根绿藤当即应声而断，看得向绿竹俏脸惨白。
我暗抽了口气，立时离开了原地，让那丧尸随后伸来的爪子扑了个空。
这丧尸是速度异能！
心中暗惊，我方之中，人数虽多，却只有向绿竹的异能等级勉强与对方持平，但现下看来，犹不是这丧尸的对手。卓的异能不高，与向绿竹配合之下，或许仍有一敌之力，只是他目前并无法吸收晶核恢复气力，一天的耗用下来，只怕异能即将告罄。
至于我……
我的能力属辅助系，并没有太高的战斗能力，而目前等级最高的「强烈丧尸驱逐剂」，却只能作用至二级丧尸──面对三级丧尸时，几乎只有束手的份。
虽然看出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向绿竹依然不怯，带着拼死般的气势迎难而上。感受到身后的攻势，那丧尸不慌不忙的一闪，断藤刺破残影的同时，我的脖颈也在一阵寒风吹拂后，落入了对方的掌中。
「苏令先生！」向绿竹惊呼。
「别轻举妄动。」卓这时已经赶到，制止了她试图向前的冲动行为。
「我没事。」我安慰道，虽然受制于人，但那手指却仅是轻扣着，并未施力，饶是如此，我却逃脱不得，若稍有不对，那手指依旧随时都能捏碎我的喉咙。
但不知为何，我却知这丧尸并无伤害我们的意图，若非如此，凭他迅雷电闪的速度，要划开我和向绿竹的咽喉是轻而易举，又何必做出胁持人质的蠢事？
要害落于人手，我动弹不得，向绿竹亦有些投鼠忌器，这时，卓却突然笑了起来：「又一个，真是有趣！」
这语出惊人让我和向绿竹都是一愣。
但听一声衣帽落响。
「啊！」向绿竹瞪大眼，克制不住的惊叫出声，脸部的表情微微扭曲。
我背对着那丧尸，不知她看见了什么，以致于如此惊恐。
卓毫不理会这诡异的状况，一个转身，走向远处，不多时，便有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传来。
「你们慢慢聊吧。」话音随风而至，随着脚步逐渐远去。
我一头雾水，这时只觉喉头一轻，那丧尸居然松开了手。
我连忙挣脱桎梏，返身一看，可惜晚了一步，它已重新拉上了斗篷帽，再度遮盖了眼鼻。
「你遮什么遮？」然而，向绿竹却突然一声怒喝，发了疯似的扑上前去，一把扯下那碍眼的兜帽。
熟悉却的面孔曝露在眼前时，就连我也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绿竹的语气带了哭音，死掐着它的衣领喊着：「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给我解释啊！」
「我、我……」低哑的嗓音不知所措，最后眼神略带求救的飘了过来。
「我也想好好听你解释。」我叹道，「方磊。」

第54章 四级丧尸

脸，依旧是熟悉的那张脸，只是伤痕交错纵横，生生毁了张粗旷的脸。
我们三人席地而坐，露营灯照亮了四周，却映得「方磊」脸部更加狰狞。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绿竹半点忍不住心中的话：「为什么你会变成丧尸？」
它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我们一眼，静静问道：「你们知道平行世界吗？」
「当然知道，因为我跟绿竹都是重生者。」我说。
「这样啊……」它说，「怪不得，这次你们的轨迹和以往大相径庭。」
所谓的平行世界，亦可称为平行宇宙，在我们成为真正的实证者之前，一直是物理学上的假说，学者认为，平行世界间彼此可能相似，但也可能不同，但「方磊」的到来，却让我们对于「真相」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平行世界的形成，产生于『选择』。」它缓缓说：「每一次不同的选择，都可能造成不同的结果，而这些『结果』，就会造就一个新的世界。」
「听起来像是量子物理学家Hugh Everett提出的多重世界诠释。」我道。
向绿竹一脸茫然。
「意思是……世界与世界之间像是树形图？」她问。
「可以这么说。」我道，「但也有人认为，每个世界之间彼此平行而无交集，只是藉由各个事件的分支点，来区别每个世界的不同而已。」
「天，光一个人一生就得做出多少选择，更别提这世上这么多生物与非生物，那得有多少个平行世界！」她惊叹。
「所以，平行世界是庞大而无穷无尽的。」我说，「此外，事件的分支点可大可小，有些选择对未来的变化无伤大雅，例如早餐的饮料是牛奶或开水、想吃的糖果是柠檬或柑橘口味，但这依旧会分支出新的世界，只是新旧世界的相似度极高，几乎毫无二致，是吧？」
丧尸方磊点头，「还有一点，那就是越是相近的世界，距离越短，越容易跨越。」
「胡扯！」向绿竹立刻道，「若真是如此，那为什么我跟苏令先生原本所在的世界和这里有那么大的差异！」
「我们可是死后重生，自然不同。」我道，「再说，他说的是『跨越』，这就能解释为何这个世界会有两个『方磊』存在，不是吗？」
「你是怎么『跨越』平行世界的？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向绿竹问。
「你们知道这世界原本的进程吗？」它苦笑，旋即自问自答道：「若是没有重生，原本苏令还是会前往原水安全基地，然后被关入研究所；而妳还会和我一样，待在青风安全基地，加入一个幸存小队，每隔几天便进市区狩猎，努力赚取晶核过活。」
「那又如何？」对于这样的未来，向绿竹一点也不意外。
「然后，在某天，我会因为被丧尸抓伤而被队员抛弃，妳为了我，也留了下来，最后我俩不敌尸潮，一起共赴黄泉。」
向绿竹神色僵硬。
「很熟悉是吗？因为在妳原本的世界里，差不多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死的，对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妳是向绿竹啊！」它眼中似有湿意，「不管是丧尸、变异动植物或是各种天灾，最后妳总是为了保护身为普通人的我而死，只要有我存在的世界，妳的选择从来没变，从来没有。」
「所以，我想要保护妳。但是，妳遇难的时间不定，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又或者是几年后，我无法及时拯救每个世界的妳，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
「那就是去救苏令。」它黑灰色的眼瞳看向我，「只要救了你，又不在混乱中失去你的行踪，就可以向你索讨丧尸解药，我把恩情卖给那个世界的绿竹，她就能够得救。」
「所以，原水安全基地会遭遇丧尸攻城，是出自你的手笔？」我恍然，「那救我的雷系异能者或火系异能者……」
「那是个障眼法。」它说，「只是为了转移焦点，让人们把注意力从市区里丧尸异常集结的问题上移开。」
「三级丧尸不可能有统御的能力。」我道。
「的确。」它一笑，在我和向绿竹的注目下，身躯缓缓缩至了一米八的高度。
「四级丧尸？！」向绿竹不可置信道。
「别担心，四级丧尸也没有统御能力，只是外表和动作更像常人了些。」它微笑道：「要集结丧尸很容易，只要一点诱饵加上驱赶就行了。」
「这等级是第二次变月的最高上限吗？」我问。
若这次变异将使丧尸进化，那么他也一样得以受益，加上跨越世界的能力，只要重复沐浴变月，便可不断进阶，不会至今仍停留于四级。
「橘月最多也只能达到这样的程度而已。」它望着自己介于青白与肤色的双手道，「所以依我目前的等级，只能在有限的世界距离里穿梭。」
「你是怎么成为丧尸却又保持意识的？」我又问。
普通人感染丧尸病毒后，只会成为丧失理智的零级丧尸，若有某种方法能让其维持意识，只怕目前的局势将会翻天覆地的改观。
「我在变成丧尸之前，大概是因为不甘，发疯似吞了两只被绿竹豁命杀死的二级丧尸的晶核。」它回忆道，「一颗是速度，一颗是空间系，能力是『门』。」
「食用了之后，我立刻就变异成了二级丧尸。」
我听得背沁冷汗，在我记忆里，不是没有普通人为了成为异能者，试着吞服了晶核，但下场皆是爆体而亡。若是先让丧尸病毒改造身体，再服食晶核的方法能成，恐怕真会有许多追求力量的疯子挺而走险，直接加入丧尸的阵营。
「这方法绝不能流传出去！」向绿竹也想到了这点，第一时间就冷汗淋漓道。
「所以，目前成为异能丧尸的只有这个『我』。」它说，「成为丧尸之后，对血肉只是无尽的渴望，纵使等级越高，越能压抑本能，但对于正常食物味同嚼蜡的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我还有两个问题，」话至此时，诸多疑问已都有了解答，只是有一事我仍然不明：「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既然看到了向绿竹和方磊还活着，为什么不离开，而是默默的观察着我们？」
「我来到这里时，已经是第一次变异的满月后了。」它看了向绿竹一眼，道：「当时我定位在青风市，却怎么也找不到绿竹，只好回到她的老家找寻线索，才知道她早在十年前就和这世界的我搬到了原水市。」
「之后，我混入原水安全基地，在交易所发布了任务，才知道她和这世界的我双双在一次任务中『死亡』，而安全基地里，也没有『苏令』这个人的存在。」
「而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世界』对我的排斥仍在，这代表这世界的『方磊』还活在世上，而他既然没有死，不是成了和我一样有意识的丧尸，就是和绿竹还好好的活着。无论是何种结果，我都必须亲自确认看看。」
「终于寻获时，你们已住进了柳林区的豪宅里，有『方磊』在，我无法靠近，只能在远处守着，等着你或绿竹其中一人落单，好向你们说明原委，进行解药的交易。」
「你这笨蛋，苏令先生有疫苗，我跟……这世界的阿磊都已经施打过了！」向绿竹气极败坏道。
丧尸方磊一愣：「……是吗？」
「别跟我说『太好了那我可以安心到下一个世界去了』之类的鬼话，难道你人生的目的就是这样穿来穿去，在各个世界拯救我吗？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啊！」
「我只是想回报妳的心意。」它重新拉起了兜帽，「只要这个世界的方磊仍在，我就不可能长期待在这个世界里，这是法则所限。」
「那就找个你已经升天的世界照顾我啊！」她怒道。
「没有那个世界。」它艰涩道，「只要是我和妳同在的末世，每回都是妳舍身保护我到最后一刻，每回都是妳先早我走一步。」
向绿竹：「……」
「所以我一定得救妳，这是我最大的执念。」叹了口气，它站起身，右手一挥便划破空间开了「门」。
「我得走了，这里不是我的落脚之处，祝愿妳和这世界的方磊永远幸福。」
「给我站住！」他正要迈步，身后的向绿竹简直七窍生烟：「老娘救了你那么多次，你欠得可大发了！现在话还没说完，你就想走？作梦！」
「……」丧尸方磊一脸无奈：「好吧，妳还想说什么？」
「你这白痴！」她怒吼：「天上掉馅饼在你面前你还不懂得珍惜，现在苏令先生就在面前，你不会跟他交易丧尸疫苗去救其它世界的我和你吗？」
丧尸方磊一脸如遭雷劈。
这智商……我掩饰性的咳了两声：「那个……我想，我们的确可以交易。」

第55章 会面

一个月后。
橘月将至，气温也渐渐凉冷了下来?2 我待在房里，开着暖气，慢慢的几乎足不出户。
暴风雪将至比起丧尸侵袭更教我难熬，天生怕冷的体质让我注定视低温为大敌。
然而今天，却有紧要之事非出门不可，我洋葱式穿衣将自己里上一层又一层，走下楼时，向绿竹已在庭院等着。
她一袭长裙，脚下蹬着高马靴，上身只着羊毛衫并一件外套，另围上了一条红色围巾作为装饰，整个人亮丽又焕发着光彩。
看得捧着钥匙站在一旁的方磊不住嘀咕：「不过去仓库取个物资，需要穿得那么漂亮吗……」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你不懂！」她迅速回了句，便从大掌中抢走车钥，婀娜多姿的上了厢型车的副座。
我摇了摇头，也跟着进了驾驶座，从她手中接过钥匙。
车刚发动，方磊就扑了过来，趴在副座门边，可怜兮兮的问道：「……真不用我跟着去吗？」
「车上没你的位置，别不死心了！」向绿竹怒道。
「我们只是去搬个东西，晚间就会回来了。」我微笑道：「院里的蔬果就拜托你了，有熟的想吃就尽量摘。」
「噢……」他一脸失望，彷佛一只将被遗弃的大狗。
「走了！」向绿竹可不心软，食指一勾便关上了窗户，将牛皮糖隔绝在了窗外。
时间的确不多，我抱歉的朝他一点头，便踩下了油门。
***
「真是，这股黏糊劲，也不晓从哪学的，我都快受不了了！」
进了城，向绿竹还在碎碎喃喃。
我笑了笑，她的话让我不自觉的想起幕，已经这么久不见，不晓得他而今如何？
一个月前卓随丧尸方磊离开时，我并不能肯定他是否还会回来，可能再也见不到幕的惶恐与空虚，让我心里一直隐隐不安，我将它归咎为监护人的担忧牵挂，但事实是否如此，却下意识拒绝深想。
「大概是因为妳穿得太漂亮了，让他没有安全感吧。」我道。
向绿竹闻言脸红。
「这……我只是心情好随便穿穿，再说要见的还不是他……哎呀，怎么闹得好像是要去外遇一样……」
「不用害羞，」我笑道，「不管是丧尸还是普通人，他们的本质都是同一个人，妳会同时受到吸引，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是……」她仍有些别扭。
「其实不管瞒不瞒著作为普通人的方磊，那都是无所谓的。他心里应该明白，既然有平行世界，那必定有着无数的『他』存在。他在乎的，应该只是妳会选择谁罢了。」
「当然还是那个大傻蛋呀！」她心直口快的说道，但随即又有些支支唔唔：「应该……吧……」
果然如此。
我嘴角擒笑。
就算受到丧尸方磊吸引，那也是一时的欣赏之意，即便能够生死交托，却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意。
向绿竹自己大概也明白，就算同是「方磊」，但它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向绿竹」，它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理想，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在此停泊安歇。
「不知道它是一个人，还是会带来好消息。」就这一会儿，向绿竹已经重整好了心情，开始聊起正事。
「……希望是后者吧。」我如此道。
一个月前，丧尸方磊离开时，提起了清和医院的地下研究所之事。
他并非同我一般，是出于好奇之心从顶楼院长室寻获了入口，而是在跨越世界之时，一次定位出了偏差，直接进入了内部。
当时，他的出现引起了一番混乱，在看见实验舱及各种实验器材后，他直接生擒了领头的老者，漫不经心的询问实验体的来源及实验目的。
为保性命，老者自然一五一十的交代，听完之后，丧尸方磊兴致缺缺，只是为了掩藏自身行踪，而将所有研究人员全都封口，就连实验舱里的卓幕也一同葬身火海。
之后，清和医院的地下研究所只成了它旅途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印记，不会遗忘，但也不被特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