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样子可把刘濡心疼坏了,越看越觉得纪凉就是谷雨,她当时塑造这个角色时,就是本着“坚韧不拔,极具魄力,却又像是软化剂般一次次唤回了男主的良知”的形象来写的。
纪凉安静地听着导演讲戏,揣摩着角色破釜沉舟的决心。
寂寥的雪原上环境恶劣,凄厉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拍摄机器通通到位,导演下令正式开拍。
逼仄狭小的车厢里,时桀冷冷地注视着前方,充满力量的手臂搭在方向盘上,幅度极大操控着,越野车七扭八歪地躲闪着警方的追击。
又是惊心动魄的一个漂移,纪凉手捂着腹部“嘭”一声撞到了车门,有血沫从嘴里淌出来。
他痛苦地皱了皱眉,语气虚弱却带着戏谑:“怎么……不杀了我?”
时桀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扯烂自己的衬衫扔给他止血:“闭嘴!”
纪凉没有去管自己的伤口,面色苍白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喃喃道:“你这样不行啊……狠不下心……将来怎么在道上混?”
开车的男人暴躁地踩了一脚油门,吼道:“再他妈废话我杀了你!”
气若游丝的纪凉并没有因此被震慑,他看着对方色厉内荏的模样,哼笑道:“不用你杀我……你现在把我推下车……我就会被打成筛子……卧底在警方的眼里,值几个钱,嗬……”
时桀扬声打断了他:“……你想得美!你若是敢死,我就鞭尸!”
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轮胎报废了一只,眼看着就要被迫停车,接应的车队终于出现了视线里。
激烈的枪战瞬间爆发,纪凉和时桀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在同伙的掩护下逃到了另一辆车上。
“咔——完美!”楚天拿着大喇叭喊了一声,剧组的所有人终于大呼一口气。
纪凉从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一路狂奔,此时因为缺氧恨不得一头栽倒,没等他喊高田去把氧气瓶拿来,自己就被稳稳地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时桀的脸色阴森森的,垂眸瞪了纪凉一眼,冷声地怒道:“就你这身体还跟我来西藏?想死了?”
纪凉艰难地喘息着,眼里却冒出喜悦,哼哼唧唧道:“我愿意……你管得着吗你?!”
高田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把氧气罩一把扣在纪凉脸上,心急地直埋怨:“我就说你受不了这里的气候吧,又是跑又是跳的……”
他没有继续埋怨下去,因为他看到影帝面色不虞地扫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没有把人看好。
楚天和刘濡也围上来问东问西,纪凉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小声地道歉:“容我缓缓就好了,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
真性情的刘濡满脸疼惜,觉得这小孩儿真是敬业,忙安慰道:“藏区外景的镜头并不多,忍忍啊,再拍一个佛堂的戏份咱们就转战室内了。”
纪凉点点头,扭头看了时桀一眼,安抚性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指。
他知道时桀生气了,是因为看不得他受苦。
这种被人宠着爱着的感觉很微妙,明明已经得到了,却仍旧诚惶诚恐地害怕这一切消失,所以他只能抓紧这个人,再抓紧一点。
无所不用其极地让这个人再爱自己一点,再心疼自己一点……这样刻骨铭心的深爱,他就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吧。
纪凉突然觉得,在感情面前,所有人都是卑微的。
一天的飙车戏份从清晨拍到日暮,剧组收工后照例是藏式晚宴,纪凉累得天昏地暗,摆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了个热水澡调整了一下,洗得香喷喷的纪凉在床上翻了个滚,滴溜溜的黑眼珠又不老实起来。
他摸出手机,找到时桀的折耳猫头像,色眯眯一笑,发送了一条微信:想吃面,求投喂。[骚扰.gif]
纪凉哭笑不得,心里却又甜滋滋的,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幻想自己是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小甜点。
来吃我吧嘻嘻嘻。
果然,时影帝没有回复他的信息,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仍旧没有多余的话,男人做面的动作干净利落,只可惜后面有个捣蛋鬼在不停地干扰他。
米虫凉一会儿娇滴滴地学人家女孩子撒娇,一会儿又放肆地高吼二叫:“美人儿——快过来给爷亲亲~”
不胜其烦的时桀拧着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将人按到被子里,威胁道:“再不老实,小心我现在就办了你。”
纪凉懒洋洋地看着他,继续招惹他:“想让我乖……叫声老公听听。”
时桀的喉结一滚,俯下身堵住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巴,掌心游弋在对方的敏感地带,轻而易举地掌控了主权,口吻霸道:“……谁叫谁老公?嗯?”
纪凉被抚弄得软成一捧春水,细腻白皙的肌肤好比剥了壳的鸡蛋,软绵绵地不敢造次了:“唔……你是老公……”
时桀低低笑起来,将对方的耳垂含在嘴里,学着纪凉刚才的语气:“叫声老公听听。”
纪凉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乖巧地念道:“……老公。”
第67章 影帝(完)
这声“老公”显然取悦了时桀, 他如愿以偿地哼笑一声,熟练地摆弄着对方的身体, 被对方柔韧性极佳的四肢惹得心神荡漾, 声音跟着粗重了不少:“又勾引我?”
纪凉狡黠地勾起嘴角,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脸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调侃道:“勾引你怎么了?”
藏民的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酥油茶香气,被炉火烧热的空气中攒动着欲望的因子。
时桀深深地望着他,少年现在的样子和小霍尔的样子互相重叠, 他这一刻几乎相信眼前的人, 是真地如此喜欢他。
可面对这条小狐狸, 他总觉得自己一个不经意就会钻进套子里任他摆布, 过去和现在的记忆乱糟糟地交织在一起,他甚至无法解释这样的现象为什么会出现,记忆中的事情是否真实存在着。
这一切不安定因素让他觉得困扰……难道是他误会了什么?
纪凉觉察出男人的心不在焉, 水光潋滟的眸子谨慎地睁大了些。
他忽然觉得恼火,自己独行侠一样活了这么多年, 头一回死心塌地主动讨好一个人, 这男人竟然到了今天仍在怀疑他的真心?
纪凉心里又气又委屈,倏地红了眼眶,小孩子耍脾气般挣扎起来:“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既然不相信我再这儿装什么情圣?你给我走开!”
时桀抿抿唇,他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过于矫情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让他彻头彻尾迷恋的人, 他才会迫切地希望占有他的全部, 从身到心不能掺和一丝的虚假。
纪凉看到对方沉默不语,几乎要被气哭了,他手脚并用地从男人身下挣脱出来,气急败坏地将还在烧水的锅子推到了地上,吼道:“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赶紧给我滚蛋!”
时桀没有预料到纪凉会气成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尽管他现在想要把这小东西按在床上干到他哭哑嗓子,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搞小动作,服服帖帖地绑在自己身边。
可看到那双泪盈盈的眼睛,他还是忍不住心软:“烫着没有?”
纪凉怒气冲冲:“烫死了拉倒!反正你也觉得我是在做戏!”
时桀没有去管地上的一片狼藉,他走过去一把抱起炸毛的少年,碰了碰对方的嘴唇:“抱歉……”
纪凉眼不见心不烦地闭上眼:“我不接受!”
时桀将人稳稳地放回床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对方有没有被烫到,确认没事才看向他,坦诚道:“……我确实被那段记忆影响,给我点时间。”
纪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眼睛睁开一条缝:“多久?”
时桀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抚着纪凉的脊背,一下一下像是在哄孩子,只是习惯性沉默。
纪凉化悲愤为力量,光着脚踢了男人的小腿肚一下,又问了一遍:“多久?”
时桀顿了顿,忍无可忍地将人翻过去趴好,在对方后颈上咬了一下,气息不稳道:“……这得看你的表现……”
——
在高海拔的地方做爱,纪凉在达到高清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天堂。
理智的时影帝考虑到第二天的拍摄行程,在床上只做了一次,后来抱着自己的小宝贝儿去洗澡时,实在没忍住,又按耐不住地来了一次。
欲望得到缓解的纪凉一夜好梦,第二天神清气爽地爬起来,满面红光地加入到剧组的拍摄中。
最艰苦的室外戏份整整拍了七天,就在纪凉因为水土不服瘦了四斤的时候,导演楚天终于放话全体成员打道回府。
高田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着自家小然然消瘦的模样,他不止一次预感时大影帝要翻脸不拍了。还好藏区的戏份已经结束,心慌慌的日子终于要熬过去了。
那座移动的冰山只有在喻然面前,才会表露出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这就是爱情的曼妙之处吧。
高田心里“啧啧”两声,觉得喻然的运气真好。
纪凉在剧组的这几天中,已经习惯了大家灼热的目光。因为都是在偏远地区拍摄,狗仔和路人并不多,他和时桀两人完全没有遮掩热恋的行径,这对光鲜夫夫已经得到了全剧组的认可。
临行前一天,时桀因为还有几个单独镜头,早早地和剧组去拍外景。
而纪凉则在得到男人的早安吻后,懒懒散散地把自己洗漱干净,悠哉悠哉地收拾着东西。
根据这几天和陶乐那个大嘴巴的微信聊天,他得知了唐医生和陶裴同志这对竹马的情路。
两人因为父辈是至交,从穿着开裆裤便已经相识,一个是性格温和的娇嫩小白花,一个是纨绔放肆的混世小魔王。
脱掉了开裆裤,两个人手拉手去幼儿园,小陶裴拍着胸脯和唐父唐母保证:“小棠就交给我,保准儿没有人敢欺负他!”
两家父母被小孩儿的模样逗得哈哈笑,而小唐棠却轻轻垂下眸,雪白透明的耳朵尖变得通红。
就是因为那句算不得誓言的誓言,陶裴凭借着他自身浑然天成的恶霸气质,吓退了所有想要和唐棠玩儿的小朋友,害得唐棠整个童年都只有他一个朋友。
三年级的期末考试之后,小陶裴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唐棠兜风,又极其土豪的给他买了好几只棉花糖。再然后,小唐棠因为两只手都握着棉花糖,没有手去抱住对方的腰,一个不小心从自行车上栽了下来。
脑门上摔了个红肿的大包,小唐棠不哭也不闹,只是委委屈屈地盯着沾满尘土的棉花糖看,嘴角向下撇着。
罪魁祸首的小陶裴心知闯了大祸,连滚带爬地扑到人家面前,“吧唧”在人家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赶忙哄道:“棠儿妹妹乖,哥哥亲一口就不疼了,不许告诉我爸爸妈妈我带你骑车了,知道不知道?”
小唐棠被亲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后他乖巧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事若是让陶伯伯知道,陶裴是要挨打的。
就是这样,唐棠一直乖乖巧巧地陪伴在陶裴身边,直到两人进入了青春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唐棠先喜欢上了这个动不动叫他“棠儿妹妹”的小恶霸。
时光飞逝,转眼高中毕业,天生内敛害羞的唐棠终于下定决心和陶裴坦白心意,却发现陶裴已经将一个小男生领回了陶家出柜。
后来陶裴被他爸臭揍一顿,住进了医院,心灰意冷的唐棠则出了国学习医术。
其实唐棠在陶裴心里一直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那时的他觉得自己这种败类怎么能辣手摧花,毁了他的棠儿妹妹呢?
又是五年过去,唐棠回国成为了一名外科医生,而陶裴已是花名在外,浪荡不羁。
直到上次同学聚会唐棠喝醉酒,这段陈年旧事才被撞破。
陶乐在微信另一端拍着大腿感叹:“然然大宝贝,真不是我说你是吉祥物,不仅无意撮合了我和那家伙的相恋,还误打误撞地成全了唐医生和我哥……简直了,若不是我哥当时追你追得殷勤,唐医生也不会借酒消愁地喝大……哇,大功臣啊!”
纪凉憋笑:“两个人现在重温旧梦了?”
陶乐:“这几天我哥一脸肾亏样儿,肉应该是在唐医生半推半的情况下吃到了,可是——毕竟我哥名声不行,今后的悔改之路仍旧任重而道远呐。”
纪凉由衷地祝福那两对情侣,结束了和陶乐的聊天,又叫来高田去附近的集市上挑一些当地特产带回去。
高田和其他几个人出了门,直到夜幕降临才回来。
高田兴高采烈地冲进来,两坨高原红异常显眼,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奇怪道:“咦,时影帝呐?他们还没结束?”
纪凉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皱了皱眉,早上时桀走得时候他还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们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高田一脸懵逼:“据说就两分多钟的镜头啊,再ng也拍不到这个时候吧?”
纪凉心底莫名有点慌,他抓起手机给时桀拨过去,传来“您拨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高田也跟着开始拨号,发现今天出外景的人都无法接通。
纪凉越来越不安,心慌意乱地穿着衣服,这里的主人多吉急匆匆地敲了敲门,用蹩脚的汉话喊道:“剧组的车发生了事故,翻下山了!”
纪凉头脑中“轰”一声,脚下一个踉跄。
纪凉猛然醒悟过来这里是副本世界,沉住气问道:
纪凉太阳穴上青筋重重一跳。
多吉用藏语给藏区的救援队打了电话,又招呼了六七个青年准备一起去搜救。
纪凉怎么可能坐的住,他将时桀给自己准备的登山服穿好,想了想又背上个救急箱,和藏民们一起坐车赶到了事发地。
时桀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能量不足的系统只是找到了大致的方位。
多吉原本不同意纪凉跟来,在他看来这位少年还不如他家的雪橇犬强壮。可他知道自己的另一半生死未卜是个什么滋味,便无奈答应了,并要求到了雪原任何行动都必须听他的命令。
纪凉点头答应。
一众人来到了翻车的地方,好在他们摔下的峡谷并不深,还有厚厚的积雪做缓冲,最先逃出来的楚天已经将摔昏的摄影师拖了出来,其他几个受了轻伤的工作人员在互相帮忙从倒置的车厢里爬出来。
多吉用绳索捆着纪凉的腰,一脚深一脚浅地滑下雪坡,徒步了半小时才走到翻倒的越野车前。
纪凉急喘吁吁地闷头往前走,心脏因为恐慌而“咚咚咚”跳着。
“时桀呢?”他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的安危了,声音嘶哑失控地叫着:“时桀人呢?”
导演楚天苦逼地皱着脸,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张了张嘴,似乎说什么:“被甩出去了……”
纪凉挣脱开腰上的束缚,脚步凌乱地四处寻找起来,直到他看到了一双军绿色的皮靴,男人一动不动地趴在雪地里的样子出现在视野中。
纪凉腿一软就“噗通”跪了下来,眼眶又酸又涨,像是突然哑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以一种僵硬的姿态爬到对方面前,看到了对方凝结着一层冰晶的睫毛。
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纪凉颤抖的手指伸到了对方的鼻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呼吸气流。
他在这一刹那间几乎魂飞魄散,不死心地将浑身冰凉的男人翻过来,狠狠地拍了拍男人的脸:“……时桀……呜呜呜,你个混蛋……”
就在纪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冷冰冰的手指突然摸了摸他的脸,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带一丝虚弱:“这么怕我死?”
纪凉浑身僵硬地跪在地上,机械地低头,与男人那双深邃明亮的眸子正好直直对上。
时桀自己坐了起来,揉了揉少年的头发,笑道:“吓到了?我没事,逗你呢。”
纪凉脸色刷地变了,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带着哭腔愤怒不已地骂道:“你竟敢开这样的玩笑!成心让我担心死是不是?”
这特么是什么男盆友?分手!
时桀专注地注视着他,起身将人拉到怀里,语气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车子失控的时候,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凉凉。”
纪凉震惊地半张着嘴巴,听到对方念到自己的名字,不知是什么滋味,总而言之有点兴奋。
但这一点点的喜悦不足以抵消被这家伙愚弄的恼怒,纪凉抿起唇,站起身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