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的心?顾九一愣,脸色有些苍白,指着祁珩道:“这心挖出来小爷不就——”说到这里,顾九突然顿住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祁珩说的心,是指的什么。
苍白的脸慢慢变红,顾九别过头不看祁珩,耳尖红的似是要滴血,哼道:“小爷说的是你喜爱什么物件,小爷给你弄来。”
“那便无。”祁珩眼底闪过失望,淡淡道。
顾九用手压了压发烫的脸,不再提那件事,咕哝了一句:“为何还不将饭食端来?”
“来了。”祁珩看了一眼入口,淡淡道。
果然,话音还未落地,几个士兵端着饭食进来了。
“两位大人,请慢用。”几个人将饭食放在了顾九身旁的那张小桌子上,为他们打开了盖子。
顾九坐起身,瞥了一眼那饭菜,晶亮的眸子看向领头之人,笑嘻嘻道:“你们都吃这个?”说着一指那冒着两三点油腥的菜汤。
“大人,这已经是我们这里不错的饭食了。”后面的一人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闭嘴!”那领头之人瞪了他一眼,眼中却没多少责怪之意。
这几位士兵脸色都不太好,有些枯黄,脸上也没几两肉,像是长时间未曾吃过饱饭了。
见状,顾九转了转眼珠,突然道:“爷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那领头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懊悔。
“是。”虽是有些不愿,但是几人还是退了出去。
看着那还在晃动的帐篷帘子,顾九脸上浮现一丝冷笑,哼道:“想让小爷为他们办事,还敢算计小爷!”
若是一般人看到那寒酸的菜汤,心善的会主动询问军中的伙食,揽下为他们求情改善伙食的差事,心不善的,定然会因此发怒去找苏帅。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不遵常理的顾九。
祁珩看着那青菜不见几根的菜汤,又看了眼那干巴巴的又有些灰蒙蒙的米饭。
军中的伙食在战时一向艰苦,特别是在冬季,几乎看不到青菜的影子,但是却不至于这么凄惨,估计是方才那几人为了让这从京都过来的大人,将他们的伙食情况传递到苏帅耳中,故意将饭食弄成了这样,不过这样的话,他们更容易暴露,使得这为他们递上消息的大人记恨上他们。
“他们胆子挺大的,真不怕小爷将这饭食端到苏帅面前?”见祁珩看向那饭食,顾九嗤笑道。
祁珩淡淡道:“许是被逼急了。”
顾九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将那清汤寡水的饭放到一旁,顾九拿出了今日他们准备的干粮,干巴巴的啃了起来,精致的脸上皱成了一团,冬季的干粮放上一日,又冷又硬,顾九啃得十分艰难。
“我去为你寻些吃食。”祁珩转身就要出去。
顾九连忙叫住了他,口中塞着干粮,含糊不清道:“算了,这样将就着吃了算了,明日再说。”看了看眼前的菜汤,将碗端起,喝了一口,将口中的干粮咽下。
看着顾九并未十分嫌弃那菜汤,祁珩眼中闪过几丝异样,从那客栈的吃食顾九能毫不犹豫的吃下去,祁珩便感觉有些异样,吃惯山珍海味的顾九,对于这种一般人都觉得差的吃食,竟然能这般不犹豫的吃下去。
祁珩不知道的是,前世顾九吃过比这更差的,所以对于顾九来说,有更好的吃食那是最好,若是没有,这种差的他也能吃下去,不过都是为了饱腹罢了。
“怎么了?又吃不惯?”顾九咽下最后一口汤,放下碗,好奇的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祁珩。
“不。”祁珩深深地看了一眼顾九,缓缓摇头。走到顾九面前盘腿坐下,拿起一旁的干粮,也缓缓端起他那份菜汤,也是配着吃了起来。
已经吃饱的顾九看着祁珩慢条斯理的吃着干粮,像是在吃着什么山珍海味一般,面色平淡,丝毫未曾因为这发涩的菜汤而有任何不悦。
又仔细的看了看祁珩,确定祁珩能吃下去后,顾九转身躺下,长舒了一口气,奔波了将近一个月才来到这里,终于能安心的躺下了。
许是太过劳累,又因今日啸风的死,想起很多往事,耗费了许多心神,躺下没过多久,顾九便沉沉的睡着了。
祁珩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将那小桌端到一旁,看着顾九精致的脸庞,脸上浮现出些许柔和,拿起一旁的被子为顾九盖好,他躺在顾九身旁,深邃的黑眸落在顾九的脸上,眼底缓缓流淌着爱意,越积越多,像是要汇聚成一片河。
薄唇轻啄顾九的唇角,将顾九抱进怀中,满足的喟叹一声,终于也合上双眼,陷入沉睡之中。
………
营地某一处帐篷里,几个人愁眉苦脸,其中一个年长的‘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将那人脸上的表情遮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苏大哥,现在咱们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寻来的送饭机会,没想到那位京都来的大人,没有继续问下去,也没有去找苏帅,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位年纪较小的人憋不住开口了,细一看,便正是那位给顾九送饭开口说那吃食是这里最好的那人。
那正在抽着旱烟的人,停下了,在桌子上磕了磕,叹道:“是我们做错了,若是直接向那位大人求助,也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那现在怎么办?小丁也已经饿晕了一次了。”
“都是那个该死周大道,若非他克扣咱们的伙食,将好的都给他的亲近之人,咱们只能吃那些烂菜叶,老古也不会死了。”其中一人恨恨地捶地。
那年纪较小之人面色一急:“不如我再去找找那位大人,老实认错,求他帮我们。”
“你是不是傻?那位大人说不得并不知道是我们故意搞的鬼,但是你这一去定然会露了馅。”那位捶地之人瞪了他一眼。
那年纪较小之人被他一瞪,有些慌了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便是咱们不说,他定然也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停止继续追问。”那被称为苏大哥的人终于开口了,他坚毅的脸上浮现一丝懊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出这种馊主意。
“苏大哥,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那位大人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听二牛的。去找那位大人认错,那位大人看出来了我们的企图,却没有将饭食端给苏帅,说明他还是有慈悲之心的,只要我们陈明实情,那位大人定然不会与我等计较的。”那位苏大哥脸上闪过一丝坚决,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一旦回到京都苏帅离开了军中,他们只能任由那周大道摆布了。
其余几人眼中挣扎了片刻,也纷纷同意了。
周大道克扣伙食之事,他们当初是想将真相报告给苏帅,都商议好第二日一同去。
可是那日当晚便被人蒙头打了一顿,周大道威胁他们,若是他们将他克扣伙食之事告诉苏帅,那他叔父不会饶过他们的,而那周大道的叔父是苏帅身边的一位副将。
这下几人再也不敢去管这事,只是周大道却不放过他们了,他们越忍气吞声,周大道越过分,那饭粒掺了许多石子都是小事,有时候一天只有一小碗冷饭,他们如何能够吃?他们中间年纪最小的叫小丁,他只有十七岁,被饿得已经晕倒过一次了。
可是由于周大道的叔父是苏帅身边的副将,其余人都敬着周大道,巴结着周大道,他们这一块几乎被周大道只手遮天,只要他们一有想向上面告状的倾向,便立刻会被周大道知晓,并会被周大道爪牙狠狠的打一顿。
算计顾九,他们也是被逼无奈,这些时日越来越冷,人吃不饱,身子也冷,他们其中已经有人因这个在晚上值班之时饿晕倒在地上冻死了,第二日发现之时,那人的身子已经冻僵了,蜷缩在一起,掰都掰不开。
第71章 认你为主
静谧的夜里, 大帐里的将士们伴随着偶尔传来的呓语声, 呼噜声, 酣然入睡。
一个黑影在这布满巡逻兵的大营里来回穿梭, 如入无人之境, 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很快,在顾九与祁珩的大帐前停下了。
“谁?” 竹心突然现身,吓了那人一跳。
“我来找我家主人。”那人影站稳了身形,低声道。
因那人带着面罩, 竹心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皱眉道:“这里不曾有你家主人,速速离开!”这人的武艺定然在他之上, 只能相劝,若是打起来, 他怕是打不过这人。
那人有些急了,声音拔高:“这里就是有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喜爱穿红袍,腰里有鞭子。”
喜爱穿红袍,腰里有鞭子?那不就是主子?竹心愣了愣, 但他从未见过主子收过这么一个人,皱眉道:“你再不离开, 休怪我不客气了。”说着就‘噌’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
那人没有与他动手,却是身形一闪,进了顾九的大帐, 速度之快能与祁珩相提并论。
糟了!竹心心中一惊,连忙跑进顾九的大帐,进去却看见那人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丝毫都不动弹,心中正疑惑间,就听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帐内响起:“把他弄出去,别扰了顾九。”
“是。”
原来,这人一进来便被祁珩点了穴。
那人看着祁珩的眼神中满是愤恨,可惜的是他口不能言,无法叫醒顾九,更无法痛骂阻止他找主人的祁珩。
竹心看了一眼大帐内的褥子上的两个隆起,转身将那人扛在肩上,扛了出去,出去后将那人放在的大帐入口处,让他当了一晚上的门神。
第二日一早。
“啧,这是哪路神仙来小爷这里当门神了?”顾九围着那人转了一圈,晶亮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这半夜来袭之人。
那人被迫做了一夜的门神,眼中没有丝毫神采,里面满是倦色,可是听见顾九的声音,那人猛地精神了,眼中突然绽放出光彩,看向顾九的眼神中满是激动。
见状,顾九笑嘻嘻道:“你认识小爷?”
那人眼中激动之色更浓,可惜的是因被点了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九将他脸上的面罩摘下,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像是十七八的模样。
“将他放开。”顾九转身,扬了扬下巴,对着祁珩说道。
祁珩没有丝毫犹豫便为那人解了穴,昨夜他并未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杀气,当时点这个人的穴,也只是不想让这个人打扰顾九歇息,现在顾九已经醒了,解穴自然无事。
那人一被解开穴,整个人便冲着顾九直直的倒了下去,顾九身形一闪,‘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听着都疼。
那人哀怨的看着躲开他的顾九,声音略有些沙哑道:“主人,你不疼我了。”
这句话,让祁珩眼神一凝,身上散着冰冷的气息,昨夜还不如直接点了这人的死穴。
“小爷不认识你。”顾九抱胸靠在柱子上,好整以暇俯视着他。
那人一跃而起,身形一闪到了顾九身边,歪头道:“我叫月石,主人你叫什么?”
“你连小爷的名字都不知晓,还叫小爷主人?”顾九挑眉。
月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干净,甚至有些傻气,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当时杀人杀的太痛快了,没记清主人的名字叫什么。”
“……”顾九身子一僵,目光落在祁珩身上,身形一闪动作迅速的跑到了祁珩的身后。
“该死的,竹心怎么将什么人都放进来?!”站稳身形之后,顾九低声咒骂了一句。
看着顾九这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举动,祁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向月石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却变为了冷意。
“你是何人?”
月石看着顾九这避他如蛇蝎的模样,嘴角一撇,稚嫩的脸上露出些许伤心,“主人,你这样,我很伤心。”
“你到底是何人?你不说,小爷可要赶人了。”顾九从祁珩身后探出头来,手中紧紧捏着腰间的鞭子。
见顾九如此说,月石神色一喜,刚想动,却瞥到了祁珩冰冷的眼神,脚步缩了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两人说了。
原来,这个月石是祁母回隐族的路上遇到的一个的少年,当时少年被灭了满门,许是祁母善心大发,悉心教导他武学,月石本身武功便不低,加上月石也是武学奇才,很快,月石手刃了灭他满门的仇人,他想认祁母为主,奈何祁母身边有一个醋缸,在他手刃仇人的那日,祁母让他去找顾九,并将顾九的一些情况告知了他。
可是当时他根本没记清顾九的名字,只记得祁母说顾九喜爱红袍,腰间有一条不离身的鞭子,只是这样根本不好找人,但他已经找不到祁母了,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去京都找找,却没想到才走了一日就在大营外遇到了顾九等人。
大营里兵将众多,人都未入睡之时,他不好进去,只能等到众人都入睡了,他偷偷潜进去,可是刚一进去就被仔细观察着周围风吹草动的竹心给发现了,避开竹心进入大帐又被祁珩点了穴。
听完月石的话之后,祁珩登时黑了脸,他没想到父亲母亲走了那么久,却根本没回隐族为顾九找解毒之法。
“恩人说,我说这个,你们定会生气,她让我告诉你们,别急,解毒的药方已经想到了,现在正在想法子凑齐药材。”月石一字不落的将祁母的话转述给两人,他疑惑的看着两人,不明白祁母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两人看起来都好好的,一点也不像是中了毒的人。
这时祁珩的脸色才稍稍缓和,顾九也从祁珩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月石,笑嘻嘻道:“好了,你也将话带到了,走吧,小爷不缺使唤的人。”
“不行,我答应了恩人要认你为主,保护你。”月石看着顾九,眼神执拗道。
顾九转了转眼珠,对月石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帮小爷杀个人。”
“杀谁?”月石兴奋的凑过去,眼巴巴的望着顾九。
顾九眼中闪过一抹了然,方才月石说杀人杀得太痛快时,眼神清明,笑容干净,他便知晓月石心性与常人不同,许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使得他变成这样,但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身边,太过危险。
“他叫沈木南。”
月石疑惑的眨了眨眼,问道:“他在何处?”
“若是不出所料,应该就在这附近,你去找竹心要来他的画像。”
顾九的手指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鞭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昨日啸风死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了,但是没有丝毫证据表明那是沈木南做的,也没有迹象表示沈木南在这附近,不过他昨晚已经让苏帅派人去暗中查探了。
今日让月石去找,只是为了支开月石而已,不过也是存了一分万一月石能找到的心思。
月石听到顾九的话之后,兴奋地跑出去找竹心了。
月石走了之后,几个士兵将今日的早饭端来,不出意外的还是昨晚那几人。
见几人一一将饭食摆好,这饭食依然不好,但是比昨晚好上了许多。
顾九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馒头,刚想吃,就被打断了。
“大人!”二牛,也就是昨晚那个说饭食最好的那个年纪不大的小兵,‘扑通’一声跪下了。
剩下那几人也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色紧张。
“哟,这是怎么了?小爷可没责骂你们送来的饭食差。”顾九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几人,他是认不清人,但是却认得那人的声音。
二牛面露紧张,连连磕头:“是标下的错,标下们不该试探大人,标下给您磕头,求大人不计较标下们的过错!”
那几人也是连连求饶,昨晚那个姓苏的小兵,抬起头看着顾九道:“大人可否容标下一禀,大人听完之后再处置标下们可好?”
顾九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用饭的祁珩,磨了磨牙,转头看着那几个小兵道:“那你们可否容爷用完早饭?”再不吃祁珩可都吃完了。
一听顾九这话,二牛等人面露羞愧,24 他们一直想着如何与大人说了,一紧张却忘了大人还未用饭,让大人饿着听他们说话,这太不像话了。
“大人请慢用,标下们在此等候大人。”
他们今日还未用早饭,腹中饥饿的厉害,看着顾九与祁珩的早饭,不由自主的吞着口水,但他们不敢离开,若是一离开,被周大道发现他们的意图,他们便出不来了,如何与大人揭发周大道克扣他们伙食之事?
于是顾九便在这几人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下,勉强吃下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