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问镯 [出版]完本[穿越]—— by:寂月皎皎
寂月皎皎  发于:2017年04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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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阿成!”
唐逸宁唤着自己的弟弟,急急往外追去。
而我,也在那顷刻间失了全身的力气,忽然跪倒在地,向天痛哭,为我最爱的亲妹妹。
轻蕊,你所爱的那个男人,其实也深爱着你。
只是他太蠢,太蠢。
而你,你又太傻,太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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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唐逸成大闹崔府,要将杨轻蕊的尸体带回唐家,又在她的棺木上撞得头破血流,让崔家对他这迟到的悲伤措手不及,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害怕。
唐逸宁深知内情,只怕弟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悄悄命随身侍卫将他打昏,硬是带了回去。
是晚,唐逸成开始发烧,且伴着胸肋疼痛,咳嗽气逆,大夫诊断下来,说是肝火急剧上冲,伤及肺胃,虽是开了方子用着,却没有一点效果,反而烧得更厉害,迷蒙之际,唤的一声声,居然都是“轻蕊,轻蕊”。
后来再请了宫中的太医过来,又说什么“公子胸中忧思积郁,耗伤心之阴血,乃至阴阳失衡,阳气偏亢,诚心火也……病由心生,公子这症侯,重了……重了……”
人到情多情转薄,放了手,才知相思已深。
心未错付,情未错与,到头来,还是一场欢喜一场空。
断肠回首处,生死两茫茫。
唐逸宁早顾不得抱怨弟弟的错处,向户部告了假,衣不解带地守在弟弟身畔,又找了高僧为萦烟和轻蕊超度,唯恐是两人死不瞑目,向弟弟寻仇——亏他还有点颜翌宁的现代记忆,居然信这个。
不过,我也忍不住会想,这两个女子,会恨他么?
萦烟此生有憾。
红尘漫漫走一场,青楼歌哭无人解。寻了一辈子的知音,还是无人知音。她自己选择了那条路,心甘情愿生殉了自己那场无人应和的爱情,应该怪不得唐逸成吧?唐逸宁待她礼仪周到,又送她宝镯陪葬,也应该怪不得唐逸宁吧?
自然,也不能怪我,我并不是他们的第三者。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大约只在萦烟的幻觉中存在过。
而杨轻蕊……
她的襟怀阔朗而任性,她喜欢别人,也理所当然地相信人家应该喜欢她,从不是多疑的人。可她一定至死都弄不明白,为什么最爱她的人会伤害她最深。
她其实是个爱情傻瓜,不会记仇的爱情傻瓜,就像……后世的丁绫。
便是走得遗憾,杨轻蕊也不是萦烟那般放不开的人。
想起丁绫短短的发圆嘟嘟的脸,我心底安慰地笑了一声。
唐逸宁再聪明不过,当然看得出那日我是有意拿了轻蕊的东西刺激唐逸成,直诛其心,虽然从公而论我没有错,可惜事涉他自己的兄弟,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家伙护短护得连着几日不太和我说话,浑然忘了这个弟弟的所作所为。
眼见唐逸成病得厉害,我心底也不安起来,不声不响跟在唐逸宁身后帮着他照料,只嘴里还和唐逸宁犟着:“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让他看到一些事实而已。”
唐逸宁握着唐逸成的手,淡淡说道:“阿成也只和萦烟说了几句话,什么也没做。”
我沉默。
或许是非对错并没有一定的界限。萦烟、杨轻蕊、唐逸成,还有我,我已经说不上来谁是完全没错的无辜者。
艾德是个出家人?[VIP]
萦烟想争取不属于自己的感情,不惜攀附权贵;
杨轻蕊想自己的姐姐过得幸福,不惜暗算甚至布置除去萦烟;
唐逸成为了家族和自己绝望的爱情,烧死了自己所爱的女人;芒
而我为了自己的妹妹,刻意报复唐逸成。
如果唐逸成病重不起,等于是我杀了自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甚至是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少主人。
唐逸宁见我黯然,心下又不忍,低声道:“唉,我知道也怪不得你……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一半因人事,一半是天命。事到如今,我只盼着阿成尽快放开心结,好好活下去……”
“想他放开心结,好好活下去,不如将他交给我吧!”
屋外忽然有人懒洋洋地说着。
我只听到那声音便害怕,急急往唐逸宁身后闪。
唐逸宁疑惑看我。
我低声道:“是艾德。”
唐逸宁略一迟疑,上前便开了门。
月夜下,艾德正一身玄衣抱肩而立,一脸可恨的笑容居然显得神清气爽。探头看到唐逸成躺在床上的瘦削面容后,总算他的笑容开始有点发苦。格
他看向唐逸成的神色,不像看朋友,倒像追星族看向自己的偶像,有一种近乎信仰的痴迷。
“才不过几天工夫,便病成这样……”
他欠了欠嘴角,转头望向唐逸宁,“唐大公子,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把他交给我吧。我师父是个释安寺的高僧,医术精湛,一向欣赏二公子悟性,说他是个佛家有缘人,我将阿成带回去,师父一定会救他。”
“你?佛门弟子?”
我也顾不得害怕,当场质疑。
吃肉喝酒,打家劫舍,甚至想强暴良家妇女。
这种人如果是佛门弟子,嫖客妓女都可立地成佛了。
艾德显然看出我在想什么,脸上红了一红,咳了一声,才道:“我其实……已经算不得佛门弟子了。虽然从小在寺中长大,可师父总说我不听话,后来阿成到寺中和师父论禅,我佩服阿成才识,跟他合得来,就悄悄跟他下山,再回去时,师父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不过他说我本性不坏,所以还让我在寺中住着。”
见我还瞪着他,他终于受不住般叫了起来:“上次……上次想那个你,是我喝了酒嘛,又着实想不通,你一个土头土脑的丑丫头,怎会让阿成迷成这样,杀人放火这种事都肯干了,一时冲动想试试……”
“你把我弟弟带走吧!”
唐逸宁忽然截口说道,“如果令师能救他,未来五年之内,贵寺所有用度均由唐府布施。”
艾德明显松了口气,用薄毯将唐逸成裹了,小心抱在怀里,奔出门去,竟是用了一身轻功,越墙逾垣而去,令人叹为观止。
我呆呆地望着苍黑无际的天色,问唐逸宁:“你这么信任这个坏蛋?”
唐逸宁怅惘地望着空了的床榻,支着额道:“这人既然肯为阿成做那么多事,应该不会害阿成。何况,释安寺的和尚……的确与阿成有来往,并且以医术闻名。”
顿了一顿,他的眸子转向我,意味深长说道:“其实这些天我也想着,对阿成来说,唐府有太多不能细想的过去,还有……你,我。在这里养着,的确不很合适。”
也对,人在红尘中,难免红尘事。
对唐逸成来说,我和唐逸宁,只怕也已是他心头卸之不下的某种负担。
佛家心净,必可普渡众生,少了那许多怨憎纠结。
而我也终于想通,为什么前世的幻像中,最后将萦烟放出去的会是艾德了。
前世的叶儿,纠缠在唐家两兄弟之间,想逃,终究没能逃开,应该也是被自己的妹妹带回了唐府。
因为有着唐逸成的心结,她行事应该很低调,不招惹唐逸成,也将自己怀过他孩子的事一笔勾消绝不提及,同时对萦烟保持了表面上的尊敬,只想安稳地伴在自己所爱的男子身畔,哪怕是以小妾的名义。
杨轻蕊当然是不肯的,她一样地使着她任性的小姐性子,用胭脂下毒嫁祸萦烟,让萦烟受尽唐家上下冷落,又逼着唐逸成除掉萦烟,绝望内向的唐逸成终于选择了引开叶儿,烧死让自己爱恨不得的未婚妻,嫁祸萦烟。
为了唐家平安,他向狱卒暗示了唐家不想她活着出来。
萦烟为此受尽屈辱,拼死要逃出大牢,为自己报仇。
艾德是武者,又信奉佛理,到底还有几分侠义心肠,见自己信赖的好友渐入歧途,就想办法混入了牢中,为萦烟的出逃相助了一臂之力,大约算是给唐逸成减轻罪孽。
而逃回唐家的叶儿,应该早已知道了杨轻蕊是自己的亲妹妹,并深信是萦烟放了那把火,面对轻蕊的惨死,以及萦烟的步步紧逼,终于下令将她活活打死,让萦烟五百年不肯断了报仇的念头。
大约轻蕊之死,也是叶儿心头最放不开的?0 幔灾戮宋灏倌甑穆只刈溃募且渖畲Γ廊挥幸桓霰簧盏妹婺咳且簧砥岷诘呐樱由辖忝昧牡纳送矗胼友檀业幕镁辰岷希谷梦乙晕谇笆栏粘赡茄娜耸俏易约骸?br />糊涂的失去和糊涂的到来[VIP]
虽然我带着后世记忆重活了一遍,可一切还是照着原来的那个方向发展,所有人的结局都不曾改变,只除了各人心中的爱恨。
死了的,活着的,心中大约还都有着恨吧?
不过不要紧,恨着的同时,都还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芒
于是,我们的后世,应该会幸福吧?
风动树摇,有淡淡浮云自一轮弯月上轻轻飘过,转瞬逝去,那弯月便依旧还是一片清明,如同五百年后的夜空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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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大半个月后,唐府收到了唐逸成的书信,说是身体已无大碍,但山间宜于休养,所以暂时不下山了。
唐逸宁看了信,叫人多多送些钱粮去释安寺,让他安心休养,虽是向唐缙报了喜讯,让老父安心,当着我时,却是愀然不乐。
我问他:“怎么了?”
他让我看唐逸成书信中最后一行字,却是一副偈子:“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笑道:“这人看破红尘了!”
唐逸宁却摇头:“他还是没看穿。”
“为什么?”格
“无忧无怖固然好,可如爱都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哦,你情愿选择有忧有怖了?”
“如果有你,一定会有忧有怖,那我也没有选择了。”
我微笑。
没有选择,对,我也早已没有选择。
颜翌宁和叶皎,算是我们的前世还是后世,我已分不太清,重要的是,我们都没有选择,只能与对方相伴。
又或许,我们有了彼此,再也不需要别的选择。
一世已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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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时,宦官张永在总制三边的大臣杨一清等人的建议下,在平定安化王叛军回到京城后,向正德皇帝密奏九千岁刘瑾的十七条大罪。正德皇帝将信将疑,亲自到刘瑾府上查抄,发现了印玺、玉带等皇家禁物,并发现刘瑾日常侍奉御前时所持的扇子中暗藏匕首,勃然大怒,下旨将刘瑾凌迟处死。家人以及一贯依附的党羽,斩的斩,关的关,流放的流放,随着刘瑾的倒台无一有好结局。张永平叛有功,连兄弟都封了伯爵;杨一清也因此升任吏部尚书。
唐家本有位少夫人与刘瑾有牵扯,但萦烟已死在大牢中,杨一清等人又素与唐家交好,因此唐家无恙,反而有司认为唐逸宁年轻有为,正议着提拔之事。
我早听说凌迟就是俗称的所谓“千刀万剐”,据说要让人活活给割上三千多刀,痛上三天三夜才许死去。这种刑罚,还当真是百年不遇,加上刘瑾为祸已久,惨死在他手中的官员平民不计其数,在都察院前行刑的第一天,百姓人山人海地围观着,刽子手拿了割下的碎肉片,一文钱一条地叫卖,当场便有人买回去祭奠亲人,随即烧烤着吃掉,以解恨意。
我想起我那个给包成一团拎出去做药的胎儿,也想见见这位九千岁给凌迟的模样,第二天便大着胆子,拉唐逸宁同去看看。
穿着便装正在人堆里挤着时,唐逸宁无奈地抱怨:“多少年脾气都不改,记得你前世出门,也喜欢这样扎堆儿的热闹。”
我想着五百年后的那些热闹步行街,以及再也看不到的现代化设备,由衷地感慨:“如果是那一世……我才不用出来呢!”
估计卫星电视早就同步转播,相关网页的评论一分钟几百个地往上冒了。
唐逸宁大约也回忆起了属于颜翌宁那一世的记忆,一脸的茫然向往:“嗯,我怎么觉得那时过得比现在舒服啊?不过,东西都怪怪的,不如现在的东西用起来得心应手。”
我还没来得及嘲笑他彻底落伍的小农意识,忽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很细,甚至有些尖锐的两个声音,开始如隔着堵墙般不真切,但却没有淹没在如潮水般暄嚣的环境中,而是断断续续传入耳中,越来越清晰。
“这人类还真能想法子,当真剐上三天三夜啊?”
“算了算了,万物有灵,咱们收了吧!”
“好,好,就当做好事了,收完了我们回去设置一下时空频段。最近系统老是出错,纽约的一架飞机撞到了三十五年后的时空频段上,跑到委内瑞拉了。”
“嘿,估计是修系统漏洞时想着打游戏,漏了一处吧?”
纽约,飞机,委内瑞拉,系统漏洞,打游戏。
我打了个寒战,望向唐逸宁。
他正微皱着眉,若有所思:“我好象听到一些……似曾相识的话语。”
我承认我怀念完整的颜翌宁了。只有那时候的阿宁才能和我有完整共通的交流。
这时那两种声音又在惊叫。
“喂,有没有弄错?”
“是啊,这两个人……怎么会有五百年后的脑电波?”
“系统还真不稳定啊,特别对这些意识流的,只要波段不在我们监视范围内,就可以自由在各个频段来去。”
“这两个脑电波很正常啊,而且……都是同一生命体的两种脑电波!唔,一个完全的,一个似乎给分解过了。又是系统漏洞?”
“哎,得让他们好好检修一下了。”
“那现在这两个怎么办?收了?”
“肉体都还在,收了往哪里放啊?算了,让他们各归各位就成了。”
“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重了的怎么办?”
“复制一下。”
正听得呆住时,忽听前方人群大片暄哗,如浪头般卷了过来:“刘瑾死啦,刘瑾死啦……”
与此同时,我的身体忽然一轻,如被打散了般直飘向空中,迅速被不知哪里的飓风向后吸去。
惊慌往原地看时,唐逸宁正以翼护的姿态,护住身后那娇小玲珑的女子,随着人流移动。
那女子神情间犹有我的大咧无畏,眸光已是莹澈,注视着唐逸宁的面庞时婉约中带了一抹淘气的微笑。
如果我从小在叶儿所处的环境中长大,便会长成这样的模样性情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目前我的境遇,便觉自己忽然被压扁,挤于某个小小的空间,然后刀片般在眩目的白光中游动片刻,才又散开,正要舒展一口气时,忽觉手足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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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吃力地撑起身手,手足僵硬得和不是自己的一样。
用力晃动着脖子,我对着明亮的水晶吊灯和正播放着的液晶电视傻了眼。
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我参加某次作品研讨会的录像。
忽闻“啪”地一声,我转过头,见一个女护士扔了手中的吊瓶,边往外冲着边喊:“颜总,颜总,叶小姐醒过来啦!”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头栗色短发,西装革履的颜翌宁喘着气冲到跟前。
我挠了挠头,叹气:“上一刻钟,我才看到刘瑾死去。”
颜翌宁笑得嘴角扬得高高的:“我是在昨天睡梦里看到刘瑾死去的。”
我噎了一下,试探着问:“你是唐逸宁,还是颜翌宁?”
颜翌宁又骄傲地一笑,坐到床边,抓揉着我的短发道:“都是我。怎么样,我两世都很优秀,都很漂亮,而且对你都很好,对吧?”
“你……记得?”
“当然。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明代,杨旭就想法子,断断续续分解了一部分我和你相处时的脑电波送了过去,还说我这部分脑电波应该是再也回不来了,留着大部分的思维继续在这里生活工作,并照顾着你这个植物人才好。谁知这小子猜错了,虽然这半个月我一直精神不好,连上班或陪你说话时都是神经恍惚,可昨晚一下子便觉得自己恢复过来,嗯,是一种忽然完整了的感觉,并且……多了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像是……多活了半辈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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