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拍着刘素素的肩膀,却无从安慰。她平静地看着那些人,那些都是她曾经熟悉的人。刘太太是个极体面的人,平日里一根头发丝都不乱。可是如今头发凌乱,衣衫皱着,脚下的鞋面也脏脏的,好像是谁在上面踩了两脚。
刘素素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猛地趴在宋安然的肩膀上,无声的哭泣。
一群人经过酒楼下面,刘大人若有所觉,不经意的朝酒楼这边看来。见到改装的宋安然和刘素素,先是神情漠然,转眼又是双眼一亮,显然是认出了二人。他的嘴唇动了动,然后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是错觉。
宋安然紧紧的握住刘素素的手,给予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刘素素咬紧了牙关,早已经泪流满面。那是她的爹娘,她的兄弟姐妹,她的亲人。无论以前有多少矛盾和不满,此时此刻刘素素都感同身受。
一群人就跟串糖葫芦似得,被绳子一个连着一个的捆绑在一起。走在最前面的是刘老爷,后面是刘老爷的几个儿子。接下来就是刘太太,并刘老爷的几个妾和闺女。最后才是刘府的下人。妇人小孩都在哭泣,人人脸上都流露出惊恐慌乱的神情。锦衣卫们随时甩起鞭子,看谁不顺眼就抽谁。
“来了!”随着白一的提醒,刘素素同宋安然都将头伸出了窗外,朝街尾看去。
经过宋安然的神奇化妆术,刘素素由貌美小姑娘变成了面貌普通的妇人。果然是化神奇为腐朽,化美貌为平庸。此时的刘素素普通到丢到人堆里,根本没人会注意。
此妇人正是改装后的刘素素。
改装换容的宋安然从马车上下来,身边跟着一个丫头并一个面貌粗糙的妇人。三人上了酒楼,要了二楼靠街面的包间。进了包间后,那妇人赶紧关上门,又急忙打开窗户,着急的朝外看去。
一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入南州城内。马车在离着刘家府邸不远的地方停下。
宋安然眼前一亮,“不一定要易容,化妆也行。”想想现代的化妆术,那可是被称为亚洲四大邪术,其神奇之处不言自明。
白一考虑了一下,“有些困难,不过我可以尽量试一试。其实刘姑娘想要见刘家人还有个办法,易容。不过我身边没带趁手的工具。”
宋安然沉吟片刻,问道:“白一,你带上素素回城的话,能躲开锦衣卫的耳目吗?”
刘素素无声落泪,眼巴巴的望着宋安然。
白一答道:“启禀刘姑娘,奴婢没能见到刘家人。”
刘素素啊的一声,小脸煞白煞白的看着白一,“我家人还好吗?”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难道都要……刘素素拼命的摇头,那样血淋淋的场面,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白一打开车门跳进车内,先是扫了眼刘家姐弟二人,这才说道:“启禀姑娘,锦衣卫已经将刘家围了起来,这会应该已经进去抓人了。”
马车停在路边,宋安然在等白一的消息。
第31章 不明身份的男人
大胡子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打量宋安然。就好像是在打量一件物
宋安然不由得想到,究竟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才配得上如此灿烂的双眸。
如此近的距离,让宋安然能够更清楚的看清对方,一身青色劲装,身姿挺拔,身量极高,宋安然得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面容。其实就算仰着头,宋安然还是看不出对方究竟长什么样。男人脸上的大把胡子很好的遮住了他的真实容貌。唯独那双眼睛,任何时候都让人无法忽视。
大胡子男人并没有靠近宋安然,而是在离宋安然四五步远的距离站定。
宋安然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她身后就是马车,喜秋还在马车里,她退无可退。
大胡子男人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宋安然走来。
这个男人很危险,这是宋安然的直觉,也是动物的本能。宋安然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是的,这个男人就是那天从刘家出来后遇到的那个男人。
宋安然“啊”的一声,她不认识这个大胡子男人,但是她认识那双眼睛。可以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双眼睛,散发着浓烈的杀意,犹如实质冲她扑面而来。
大胡子男人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如刀,直视宋安然。
宋安然没动,也没有说话。
刚走出两步,宋安然脚步一顿,就停在了原地。只因为在巷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大胡子男人。男人头戴一顶草帽,手里抱着一把剑,无声的站在那里,无需任何动作,就散发出强大气势,足以碾压所有人。
宋安然微蹙眉头,这是什么情况。她小心的走下马车,想要探查更多的情况。
车夫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白一不见了踪影,那些偷袭者也没见到一个。
而此时,马车外面一片寂静,好像之前的动静都是错觉一样。这种情况让宋安然心中越发紧张。略等了一会,外面依旧没有动静,宋安然这才试着打开车门朝外看去。
宋安然赶紧抱住喜秋,探了探她的鼻端,还好只是暂时昏过去。
马车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喜秋因为护着宋安然,震动中不小心撞在了车壁上,顿时昏了过去。
宋安然咬紧牙关,究竟是谁要杀她。难道不知她是知府大人的女儿吗?而且对于刘家案子来说,刘素素和刘小七都是无光紧要的人物,实在是没必要追着她不放。
喜秋怕得浑身发抖,还不忘挡在宋安然前面,将宋安然整个人围起来。
白一抽出腰间软剑就杀了出去。在马车里的宋安然和喜秋只听见金铁交戈之声,还有闷哼声。
宋安然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马车发生剧烈的震动,好像下一刻就会翻车一样。紧接着马车外面又响起噗噗噗的声响。就听见白一低声怒道:“对方有弩箭。喜秋你保护姑娘,我出去会会他们。”
马车出了金银坊,路过一条僻静的巷子时,白一突然将宋安然扑倒,同时大喊一声“危险!”
随意买了几样珠宝,又经过自家的‘世宝斋’,像一般顾客一样进去挑选了一番就出来,然后就坐上马车打算启程回去。
宋安然权衡了一番,罢了,还是安全为上。
宋安然随意的朝外面打量了几眼,她也分辨不出谁有问题。只是被人跟踪,让宋安然很不爽。让她什么都不做,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样一来总是有些不甘心。
“办法倒是有。只是这样一来,奴婢就会暴露。”
宋安然咬了咬牙,“如今锦衣卫都不查咱们,其他人反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白一,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你有没有办法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白一摇头,“对方人太多。姑娘身边就奴婢一人会武,肯定没办法全部甩掉。”
宋安然心下皱眉。宋安然问白一,“有没有办法甩掉那些人?”
白一点点头,“就在门外面。而且奴婢发现跟踪咱们的人又多了一批。”
宋安然在一家珠宝铺子里挑选着项链,一边悄声问白一,“人还跟在后面吗?”
宋安然的铺子也在金银坊,但是宋安然并没有直接去自家的‘世宝斋’,而是沿着巷子两边,一家家的逛过去。任谁看了,都只当宋安然是单纯的逛街。
金银坊原本叫做置业巷,随着大部分海商在巷子里开铺子置业,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整条巷子一天的流水就有几十万上百万,于是人们就形象的将巷子叫做金银坊。因叫得人多了,名声传开,如今大部分的人只知道金银坊不知置业巷。
宋安然咬牙,肯定是因为刘家的事情,就是不知惹了哪路牛鬼蛇神。宋安然当即吩咐,“不去别院,直接去金银坊。”
白一摇摇头,“看着不像。”
宋安然先是挑起帘子朝外面随意看了眼,然后悄声问白一,“是不是锦衣卫在跟踪我们?”
趁着天气好,宋安然带上喜秋一大早坐马车出门到铺子上盘账。往常宋安然出门后都会先到别院内换上男装,然后再去铺子盘账。这一次刚出衙门没多久,白一就告诉宋安然,有人在后面跟踪。
在宋子期的默许下,宋安然又能正大光明的出门。
时间流逝,刘家风波渐渐平息,再没人上门提起刘素素姐弟二人。
第27章 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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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还不赶紧跪下。”宋大人厉声呵斥,顿时将宋安然惊了一跳。
不过很显然宋安然放心得太早。
李千户很识趣的走了,宋安然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一定,一定。手上事多,我先告辞。宋大人,你继续忙。”
“喝酒的事情以后再说。本官希望以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哈哈……”李千户大笑起来,“宋大人放心,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今儿冒昧上门打扰,还请宋大人见谅。改明儿忙完了刘家的事情,我做东请宋大人喝酒。”
宋子期似笑非笑,“当不当真,那就要看李大人怎么做。”
李千户一边鄙视宋子期,一边又喜不自胜,“宋大人此话当真。”
李千户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三叉山有矿脉,出金矿,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不过那里一直被某些大势力把持,李千户苦于人手不足,加上天高皇帝远,借不上京城的力量,一直没办法插手三叉山的金矿。没想到宋子期竟然是那些大势力的人,还能将他的人手安排进去。啧啧,瞧瞧这位探花郎,可真会钻营。
宋子期观察入微,看出李千户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本官听下面禀报,三叉山找到了新的矿脉。本官正愁没人镇守,若是李大人肯帮忙,本官荣幸之至。”
李千户咬牙切齿,很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权衡利弊。
李千户甚至想到,说不定他告状的信还没到京城,宋子期就已经花钱买通了京城锦衣卫老大。等到那时候他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大人不是没想过,通过刘家大案攀咬宋子期。不过宋子期这人滑不留手,锦衣卫还没动手,他就率先捅刀子。还美名其曰,允许宋安然同刘素素做朋友,是为了麻痹对方,顺便刺探案情。
李千户猛地醒悟过来,别管他将刘家的案子办得多漂亮,他也够不到京城那地。而且该交的银子一文钱也不会少。反观宋子期,虽是文官,虽说永和朝文官不如狗,但是文官再不行,他们还是霸占着中枢,或多或少影响着永和帝的决定。而且宋子期门路广,手上又不差钱,京城的关系比他只多不少,更要紧的他没有黑历史,连来往的人都清清白白的。
宋子期哼了一声,“李大人,没有证据的事情最好别乱来。否则别怪本官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到时候就算有江忠护着你,你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届时你的位置是肯定保不住的。南州城可是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离开了南州城,李大人又能去哪里发财?难不成李大人真的为了办案,连前程都不要了?”
将事情前后想了一遍,并没有明显的纰漏。真要说有什么漏洞,那就是白一在人前显露过功夫。若是李千户顺着白一这条线去查,说不定还真能查出点什么来。不过很显然,李千户并不打算将宋家所有下人集中起来问话。而白一平日里行踪不定,存在感极低,府中不少人都对她没有印象,不刻意提醒根本就想不起这么一号人。
不过宋安然的心里面,却又是另外一番天地。她小心翼翼的计算着,她和白一偷偷出府,马车和人手都是在外面准备的,而且全都是心腹。还有她私下里的势力,除了心腹外,南州城内应该无人知晓。无论做任何生意,她都没有亲自出面,也从不让人打着她的名头行事。至于身边几个丫头,全都是信得过的。
宋安然擦了擦眼角,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她低着头,咬着唇,又倔强又委屈又无辜。
李千户狐疑的盯着宋安然,见她如此态度,心里生疑,莫非刘素素真的同宋安然没关系。毕竟像宋安然这么大的小姑娘,没人能够承受得住这样大的威压。换做别的没见识的小姑娘,早就崩溃了。宋安然能够撑到现在才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
宋安然咬着唇,显得很倔强,“那李大人干脆将我关进大牢,再大刑伺候。可即便如此,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总之,我说的都是实话。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照着花名册清点府中的下人。看看今日府中到底有没有人出去过,又去了何处。”
“放肆!”李千户拍着桌子,“二姑娘,本官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才会亲自登门询问,你可别不知好歹。换做旁人,早就进了锦衣卫大牢。届时大刑伺候,不怕不招。”
“李大人到底要我交代什么?我明明不知道刘素素的下落,李大人却硬要我说。要是我随口说个地方,李大人却扑了空,是不是最后所有的账都要算到我的头上。”
宋安然咬着牙关,任由眼泪滴落。她本来就生得美,这么一哭,顿时有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宋子期大为心疼,越发厌恶锦衣卫的行事。李千户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敢同他玩手段,还太嫩了点。
李千户皱起眉头,“本官不管刘素素是怎么跑掉的,总之二姑娘要是不交代清楚,此事就没完。”
宋子期也不示弱,“你的犯人跑了,你不忙着派人去抓,却来纠缠小女,是何道理。小女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同她没有任何关系。那刘素素分明是借着小女的名头行事,其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误导锦衣卫。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哼,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一个都跑不掉。”
李千户板着脸,“刘家一案涉及泰宁余党,这是大案,圣上也会亲自过问。身为此案主审,本官有责任保证一个人都跑不掉。”
宋子期忍着怒火,说道:“李大人是不给本官面子?”
可是这里不是京城,这里是南州城,离着京城几千里远。正所谓天高皇帝远,锦衣卫到了南州城,也得入乡随俗,收起爪牙。
宋子期语塞。是啊,锦衣卫办案,向来是看着永和帝的脸色行事。永和帝看谁不顺眼,锦衣卫就对谁伸出爪牙。不管有罪没罪,先上一遍刑。
李千户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意味,“宋大人,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需要证据,嗯?”
“你敢!”宋子期怒目而视,“李千户,凡事适可而止。再说就算你们是锦衣卫,办案也得讲究证据。”
李千户冷哼一声,“二姑娘没出过门,这点我相信。可是要帮刘素素逃走,未必需要二姑娘亲自出面。比如安排一两个忠心的下人去办,也是可以的。二姑娘,我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否则去了锦衣卫,就由不得你了。”
“李大人,别太过分了。”宋子期不轻不重的提醒对方。
宋安然觉着很委屈,“李大人,没做过的事情我如何能招。我今日的的确确没出门。”
李千户大怒,却隐忍不发,“刘家有人招供,二姑娘约刘素素出门烧香。刘素素出门之前,刘闻达亲手将幼子交给刘素素带走。城门口也有人证明,亲眼见到刘家马车出城,前往落云寺。二姑娘,事到如今,你招不招?”
宋子期笑了笑,转眼又板着脸冲李千户说道:“李大人听到了吧,小女安分守己,不曾出过房门一步,又怎么可能同刘家的案子牵连上。依本官看,是某些人无能,抓不住犯人就胡乱攀扯。”
宋安然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看着李千户的眼神显得格外的无辜,“我当然知道窝藏钦犯是大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下落。而且我也没有约素素今日去落云寺烧香。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一直在府中,连房门都没出过。又怎么可能窝藏钦犯。李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盘问府中的下人。他们都可以作证,我今日的确没出过房门一步。”
“放肆。你约刘素素今日到落云寺烧香,实则是将刘素素刘小七给藏了起来。你可知他们二人都是朝廷钦犯,窝藏钦犯可是要杀头的。”李千户拿出气势,狠狠碾压宋安然。
宋安然露出一副茫然又不安的神情,“可是我并不知道素素在哪里啊?”
李千户突然加重语气,“刘家的事犯了,二姑娘,还不赶紧将刘素素刘小七二人交出来。只要你将他们交出来,本官看在宋大人的面上,也就不同你这个小姑娘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