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么,小宝宝呢?”魏初阳还是满月的时候见过江放的孩子,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婴儿长得快,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模样了。
“在房里睡觉呢,我带你们去看看。”提到孩子,陆田儿要成熟稳重得多,越发有阿么的样子了。
“嘘,小声点儿,别把游儿吵醒了。”推开门,陆田儿回头示意,魏初阳和易洛立刻放轻了脚步。
“已经取好名字了?”听到陆田儿喊小婴儿作游儿,魏初阳小小声地问了一句。
“嗯,叫江游,你表哥起的名字。”陆田儿的笑容很灿烂,看来他很认同自己的夫君起的名字。
“我也觉得不错。”易洛插了一句。
三人悄悄地来到摇篮前,裹在毯子里的小宝宝睡得十分香甜,小脸白白胖胖的,嘴微微张着,呼吸非常低轻微,他们也不禁放轻了呼吸。安静地凝视着安睡的小生命,他们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美好。
小宝宝短小的手指从长长的衣袖中露出来一小截,看着很可爱,魏初阳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地拨了拨,小宝宝动了一下,小小的手指不觉抓紧,魏初阳又感受到了小生命的力量。
“易洛,你要不要摸一下?很好玩。”魏初阳低声询问易洛。
易洛有些犹豫地把伸了出去,轻轻地碰了碰小婴儿的手指,温温软软的,感觉很舒服。
“这么喜欢小孩子,你们也赶紧生一个啊,你爹和你阿么就有孙子抱了。”陆田儿看他们俩那副新奇、喜爱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
“还、还早。”易洛没给什么回应,只有魏初阳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呵。”可能是魏初23 阳的模样挺好笑的,陆田儿不禁笑了起来。
看够了的三人又静悄悄地从房间里出来,魏初阳跟陆田儿说明他们带来的东西就说要走了,陆田儿挽留道:“他们都还在田里了呢,也没见着,不如吃过午饭再走?”
“下次吧,怕中午店里忙不过来。”魏初阳拒绝了,两人便回城里去。
回去之后,魏初阳开始正经思考小孩儿的问题了。
一日,魏初阳陪着江泯和易洛上街,逛到一家成衣店,他注意到店里也卖手帕之类的,便过去瞧了瞧,发现不论从做工还是图案,都不如韩应绣得帕子好,但是韩应绣得帕子并不是拿到市面上卖的,而是熟人之间相托,互相介绍,然后去韩应那定做,这样的话,客源就不是很广,不过,凭韩应的身体状况也接不了多少活儿。而且,韩应似乎没有接班人啊。
自那日后,魏初阳对这个事就上了心,自己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才跟易洛提起。
“易洛,应阿么现在年纪也大了,我们不能再让他辛苦地忙那些刺绣了。”魏初阳侧身躺在床上,面对着易洛。
“我知道,但是,阿么不想祖传的技艺就这么荒废了,而我又学不会。”这是易洛不太愿意提起的事,他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对不起韩应。
“阿么有没有想过让小涵接班啊?”魏初阳想,韩应那么疼爱韩小涵,应该会考虑将这门技艺传授给韩小涵的。
“他要是能当此大用,我阿么早就这么做了。”易洛冲魏初阳翻了一个白眼。韩小涵在刺绣上的功夫虽然比易洛高了一点儿,但还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个必须传给自己的子孙吗?”
“不然呢?”易洛有些懒懒的。
“可是这样的话就后继无人了啊,难道要等我们的小孩儿出世?可万一他这方面像你呢?”魏初阳的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易洛的脸色。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易洛眯起眼睛瞧他。
“嗯……”魏初阳皱眉思索该怎么说这个问题,“我个人觉得,好的东西应该发扬光大,如果在一个家庭内部一代传一代,有一天终会失传了,这不是一大损失吗?”
“嗯,然后呢?”易洛半阖着眼,魏初阳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我在想,为什么不能开个店,招一些在刺绣方面很有天分的人作学徒?即使此门技艺从此流传出去,但追本溯源还是在阿么这儿,也许还能打出名声,这不是更有助于你们家传的技艺一代一代地流传下去吗?”魏初阳慢慢地给易洛剖析着,希望争取易洛的支持。
易洛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盯着魏初阳,道:“不如你去拜我阿么作师父吧?”
“啊?”魏初阳一时懵了,“什么意思?”
“你也算是我阿么的半个儿子,传给你不能算是传外,反正祖宗的规矩不能坏在我阿么手里,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你姓魏,不姓易,你要怎么个传法,好像跟易家的老祖宗也没多大干系。”易洛把自己的考量说与魏初阳听。
“好像挺有道理的,但是,如果跟阿么说的话,会不会挨一顿骂?”魏初阳的印象中,古人是很重视这种传承关系的。
“挨一顿骂怎么了,别把我阿么气坏就成。”易洛无所谓道。
“那……你真的觉得我行吗?”魏初阳对自己可没信心,虽然也曾被韩应夸过几句,但心里仍旧没底。
“那你不行吗?”易洛撩了他一眼。
魏初阳不自觉地就想歪了,面上却故作正经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好好探讨一下造小人儿的问题。”
然后蜡烛熄灭了,床帐也落了下来。
两人还没来得及与双方的长辈商议这件事情,陈延的喜帖就到了,刚刚收到喜帖的时候魏初阳还惊了一下,上次陈延带温邢远来参加他跟易洛的婚礼时,他就隐隐地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就要成亲了。更重要的是随喜帖还附了一封信,大意就是吐槽了一下温家对这桩婚事的安排,因为温秉怀执意要让温邢远从奉天出发,去云陵城接了陈延回奉天拜堂成亲。云陵城与奉天城相距挺远的,来回起码要六七天,陈延向来随性,他就不懂成个亲而已,何必搞得那么复杂,大不了他先去奉天城咯,反正他也不介意在奉天城出嫁。更麻烦的是,温秉怀还说了,陈延必须要从陈家祖宅出嫁,光这一点,陈延就气到不行,他甚至怀疑这是特意刁难他吧。他倒是想干脆这个亲不结了,但陈斌夫夫肯定不会饶了他,温邢远也不会放过他。信的最后,陈延恳切地希望魏初阳和易洛能跟他一同前往奉天。
“去么?”易洛见魏初阳皱着眉头,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便问他。
“他既然请了,我们理应要去的,但是来回恐怕需要很多时间,万一店里忙起来,我们又不在,那怎么办?”魏初阳犹豫不决。
“不如你一个人去吧,我留下来帮忙,而且,我也不喜欢出远门。”易洛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抵触。
魏初阳心里是希望能跟易洛一起去的,但他显然看出奉天城勾起了易洛的一些不好的记忆,想说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找了个空闲的时间,魏初阳把事情跟魏川和江泯说了,两人态度一致,说:“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上回你们成亲他们也是两个都到的,既然人家请了你们两个,哪有去一个的道理,都去吧,店里忙得过来,不用担心。去奉天城走一遭,也长点见识。”
易洛也是在一旁听着的,江泯说的句句在理,他也不好说不去,尽管心里抵触,两人还是准备过几天等温邢远领着迎亲队伍到了,随他们一起去奉天城。
接下来的几天易洛都神情恍惚的,晚上也睡不安稳,所以总带着倦容。江泯可能是抱孙心切,猜测易洛是不是怀上了,说要请大夫来把把脉,魏初阳赶紧拦了,他觉得很无语,他和易洛才成亲几天了,哪有那么快,连魏川也笑骂江泯一声糊涂,让易洛好好休息。
易洛要是半夜醒了,睡不着,魏初阳就抱着他,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一边哼一些歌,哄小孩儿似的哄她入睡,一直持续到出发去奉天城的前一天晚上。
第90章 奉天城
迎亲队伍赶在上午抵达奉天城,温家也不让人喘口气,直接把新人接进后院,洗漱打扮一番,为拜堂做准备。
“为什么要点上这个东西?”陈遥仔细地瞧着方才一个老麽麽在陈延额上描画的花瓣状物,看起来跟自己额上的福印一般无二。
“怕外人误会温家大少爷娶了个汉子呗!”陈延随口答道,眼睛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怎么觉着,顶着这么个东西显得我太柔气了,不顺眼。”陈延的眼神里透着嫌弃。
“有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啊。”陈遥怎么瞅都觉得陈延今天分外……妖娆。
“又不是点上这一朵假的福印我便能生育了,自欺欺人。”虽然能理解温家的这个做法,但陈延显然有些介怀。
“哥,万一以后温家以此为借口,让温邢远纳侧夫郎呢?”提到这个话题,陈遥不免有些担忧。
“温邢远若真的会妥协,事情也不会到现在才解决,况且,你以为你哥是软柿子,会忍气吞声啊,真到了那一步,那我就休夫咯。”陈延说的很轻松,像是不把这事放心上。
“胡说八道!”陈遥被他那一句“休夫”震惊了。
“瞧你胆子小的,我逗你玩儿呢!”陈延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陈遥的鼻子,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离拜堂还有一些时间,但许多宾客已经到了,被安排在花园里品茶赏花,魏初阳和易洛也在其中,只是他们寻了个人少的角落,并不与其他人交流。但是,他们无意听取别人的谈话,总有些言语飘进他们的耳朵里。
“今日奉天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即便自己不变前来,也遣了家中小辈前来贺喜,你一会儿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分寸,多与他们结交,听明白了吗?”
“是,父亲。”
听到这么一段对话,魏初阳和易洛下意识地往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远处凑在一处交谈地父子都是端正相貌,岂料也是这般攀附权贵之人。
园里还有宾客不断涌进来,到处都是虚迎附会之词,让人听了不舒服。
“我们往里去一些,找个安静的地方。”看出易洛的不耐烦,魏初阳便拉着易洛往花园深处去。
他们刚走,门外又来了几人,却是他们认识的。
“哎呀,申公子到啦,里边请里边请!”门口暂代温邢远迎宾的管家看见来人,连忙恭敬地请人进门。
申凭栏示意随侍递交了喜帖,冲管家拱拱手,正打算说几句祝贺他家主子的话,身后一人突然朗声道:“怎的是你在这儿招呼,温邢远躲哪儿去了?”来人话语间颇为熟络,也不见半分客气,只能是备受梁叔画宠爱的侄子梁汝隽了。
“隽少爷,你可来了,夫人刚还念叨你怎么还没到呢!”管家原本笑僵的脸现在却是自然多了,此时他又见梁汝隽身后还有一人,“顾公子也到了,里边请!”
不同今日到场的人笑容满面的,不管真心的假意的,顾迎之脸色阴沉,眉眼之间带着一贯的凌厉,递了喜帖就趾高气昂地踏进大门,往花园走去。
“我先进去了。”梁汝隽拍了拍管家的肩膀,大踏步追了上去。
原本还在门口的申凭栏和他牵着的小哥儿也不见了踪影。
“好多人啊!”一进园子里李漱就发出一声赞叹。
“怕不怕?”申凭栏晃了晃李漱的小手。
李漱摇了摇头,好奇地东张西望起来,突然看见一丛开得正艳的花,便挣脱申凭栏的手跑了过去,嘴里喊道:“这是什么花?好漂亮啊!嗯……好香!”他把鼻子凑到一朵怒放的花蕊前,深吸一口气。
申凭栏刚迈出一步,就有人凑上来跟他打招呼:“申公子,好久不见!哈哈!”
“张大人!”笑呵呵地凑上来的人跟他父亲同朝为官,平日里有些往来,不好怠慢,申凭栏见李漱还在那研究那朵花呢,就放心地跟那位张大人周旋起来。
“漱儿!”好不容易摆脱了张大人,申凭栏就要去找李漱,却发现李漱竟然不见了,一下着急起来,在人群中搜索着李漱的踪影。
“嘿,申凭栏,你找什么呢?”梁汝隽与顾迎之坐在凉亭之中,见申凭栏神色焦急地在园中穿梭,正好跑到亭下,梁汝隽便唤了他一声。
“梁汝隽!”申凭栏原想府中忙碌,不想惊动温家的人,自己找找便是,哪知遍寻不得,这下正好可以请梁汝隽帮忙,“我表弟李漱在园中走失,可否着人帮忙寻找?”
“你表弟多大?”梁汝隽问。
“是个哥儿,年方十岁。”
“那边那个谁,对,就是你,赶紧过来一下!”梁汝隽左右看了看,瞥见廊下走来一个下人,便招呼那人过来,“申家的表少爷李漱少爷走丢了,是个十岁的哥儿,你马上找一些人帮着找一下,找到了把人带过来。”
“小的这就去!”下人跑着离开了。
“都十岁了,也不算多小,不会出什么事的,许是跑哪儿玩去了,别担心。”见申凭栏眉头紧锁,梁汝隽出言安慰道。
“多谢!”申凭栏拱了拱手。
这时候大堂那边传来礼官洪亮的声音,道吉时已到,让众宾客前去观礼。梁汝隽拍拍手站了起来,招呼申凭栏一起走,走下台阶才发现顾迎之坐在亭中纹丝未动,不禁喊道:“顾少爷,你没听见喊吗,马上拜堂了,你是想在温家闹出笑话还是怎的?这不像你顾迎之的风格啊,你这会儿应该杀过去,再有能耐把这婚礼给搅咯!”
顾迎之被他的一番话刺激到了,瞪着他的眼神跟带了毒一样,但也不再坐着了,反而三两下走到他们前头去了,梁汝隽瞧他那风风火火的气势,便跟在后头开他的玩笑:“你还真去砸场子啊!”
大堂里的座位都是按照亲疏远近、地位高低安排的,排不上座的只能站着了,梁汝隽、顾迎之与申凭栏同坐在第一排。申凭栏心里挂念李漱,无心观礼,新人行礼也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倒是顾迎之那双眼睛黏在正对拜的温邢远和陈延身上,恨不得戳个洞。对于自己的未婚夫郎的这种行为,梁汝隽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顾迎之的表情,似乎这是他的一大乐趣。
礼毕,急着去找李漱的申凭栏望着门口,起身的时候看见两个人牵着一个孩子出去了,那个孩子正是李漱,他赶紧追了过去,但因为身前堵着许多等着祝贺新郎的人,一时不好出去。
“你们最近有看到我哥么吗?他过得好不好?”李漱仰起小脑袋问。
“嗯……他挺好的。”魏初阳想起,李家的人应该不会对李漱说起姚可人失踪的事。
“他走了之后为什么都不来看我?”魏初阳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李漱却似乎自己想明白了,“是不是阿么把他赶走了?肯定是这样的,阿么不喜欢他。”李漱垂着脑袋,看起来很失落,魏初阳和易洛不是道该怎么安慰他。
“漱儿!”申凭栏好不容易脱身,追了上来。
“表哥!”看见申凭栏,李漱开心地叫了一声。
“你跑去哪儿了?吓死表哥了,你没事吧?”申凭栏蹲在李漱面前,抓着他察看了一下,才放下心来。
“我们是在桥上遇见他的,他说跟表哥一起来的,我们本来带他去找你,但听到要拜堂了,只好先去大堂了。”能看出申凭栏是真的很着急,易洛忍不住解释了一下,他们见到李漱的时候,李漱正在桥上看鲤鱼呢。
“不管怎么样,多谢二位了!”申凭栏这才腾出空瞅了一眼魏初阳和易洛,然后认出了魏初阳,“这位是漱儿的旧识吧?什么时候有空上府里坐坐。”
“呵呵。”魏初阳干笑了两声。一则他没有自报家门,二则说的是有空,如此明显的客套话,魏初阳真是客套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差不多该入席了,我们先走一步。”申凭栏牵着李漱走了。
他们自然也要入席,便跟在后面走,结果半道上遇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哼,你们怎么在这儿?”顾迎之冷哼一声,将手中折扇一收,轻蔑地看着魏初阳和易洛。梁汝隽一看,是两个不曾见过的人,还是与顾迎之有过节的人,有必要了解一下。
“与你何干!”易洛也还了一记冷眼回去。然后便不再搭理他,继续往里走。
“这人跟你有什么仇啊?呵呵,看你一副要杀人的模样,难道他也抢你未婚夫了?”梁汝隽似乎嫌顾迎之的火气还不够旺盛,又添了一把柴。
“啪!”非常响亮的一记耳光,全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