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惨叫连连,声音凄厉,引得前面几家住户都打开了窗户看动静。周正道看着脚底下剧烈颤抖血肉模糊的身体,心里头一阵快意。
他停下了手,松开脚任由那个乞丐哭喊着往远处爬。
前面那些看热闹的住户骂了几句就把窗户关上了。
周正道转身上楼。
这儿是一片老式的居民区,二三十年前是一个纺织厂的员工宿舍。所以这些楼层都不高,撑死也就三四层,差不多都到了危房的程度。
周正道在三楼一户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把手里的东西放进脚下的垫子里。
那是今天放学后他在学校门口捡到的钱。十块钱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笔巨款。
掏出钥匙,□□锁孔,转两下。喀嗒,门开了。
一股熏天的酒气扑面而来。
周正道捏紧钥匙,往后退了一步,想把门关上。他回来的不是时候。
可是他反应的太慢,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已经把他喊住了。
“小畜生!”
那个声音的主人朝他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去哪儿混到现在?啊?饭呢?啊?你想饿死老子?!”
周正道偏过头,死死盯着门。那恶汉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直打得他满嘴酸水。
“没用的孬种!”
他被狠狠地甩在地上,瘦长的身体战战发抖,他狠狠咳嗽着,恨不得把胃里东西全吐出来,两眼发晕,方才面对那个乞丐时的凶恶不见了半分,只有眼底里那份浓愁的憎恶与暴戾,藏在墨黑色的瞳仁中,酝酿着一场风暴。
大门被关上了,周正道颇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身后的那个男人,嘴里骂着市井脏话荤话,手上扒开他的裤子。
他忍受着身后传来的剧痛,紧紧咬住手臂,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个房间仿佛变成了一滩黑漆漆的沼泽,而他在这片沼泽地的中央,身后的男人正揪着他的头发,按着他的脑袋,狠狠地往地上撞,要让他往冒着泡的泥沼中去,要让他陷落窒息。
这次结束的格外的快,并且出乎意料的,身上的醉汉不像从前一样,做完就回房间把门反锁,而是摊在边上,袒露着肚皮,就这样呼呼大睡。
啊……开始大意了呢。
好像机会来了。
他顾不上身下撕裂一般的剧痛,穿上裤子拖着发抖的腿摸索到厕所,蹲在马桶上,感受着后面肠道里的精.液慢慢从受伤的肛口流出来。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受,痛楚里又带着一种美妙,有些自虐的快感。
给自己冲洗干净后,他慢慢挪到了厨房,从砧板边拿了一把钝重的菜刀。
走到地上醉得不知道去了哪方神游的男人面前,周正道举起了手中的刀。
这是他的继父,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一个流氓,恶棍,强.奸犯。他的母亲是个暗娼,不知道跟谁有了他,生了下来,就嫁给了这个男人。
这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辱骂,暴力,无休止的争吵,还有母亲临死都无法闭上的眼睛。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全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这个男人,把他碎尸万段,然后逃跑。
可是还不能。不到时候,不可以的。
他慢慢的冷静下来,看着烂醉如泥的男人。
只是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应该叫他也尝尝被折磨的痛苦,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犯罪要讲究艺术,不能像对待楼下那个嘴碎的老乞丐一样,他要给他的继父规划一场完美的死亡。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这些呢?他才十七岁,能够想到的东西比较有限。如果有杀死继父的办法,又不被人发现,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把他的继父绑了起来,用的是平时工地上用来捆绑大物件的粗呢绳索,嘴巴用一些零碎的布料堵着,让这个昏睡的醉汉赤身*——这是他反抗时他的继父常用的手段。
做完这些,他开始考虑下一步的手段。
他的母亲有一笔小财产在这个男人手上,如果不是因为这笔钱,不是为了给妈妈报仇,他不会容忍到现在。
他想过逃跑,每次跑了不远,就会被继父认识的人抓到,把他制服了送回去。
这是一个麻烦,因为继父认识的跟他一样的流氓太多了,如果他贸然杀了继父,说不定他会死的更惨。
长期把他禁锢在那张床上也不是主意,如果他的那些朋友找上门呢?
应该想一种能让继父看起来像是自杀的办法,或者是,能让他看起来像是永远消失的办法。
……
周正道进入这所医专已经一年了。
按照他的说法,他不去别的地方上学,是因为想守着自己的家,等着爸爸哪天会回来。
是的,他的父亲在两年前出走,带着他母亲留下的小笔资产,就这样消失了。
他跑了很多地方,请求他们帮忙寻找,可是没人理他。
真是让人绝望伤心呢,从一个众人嘴里喜欢小偷小摸的冇娘崽,彻底的变成了孤儿。
每天上完课,他会步行大半个小时,慢悠悠的走回家。
四十平米的小房子,窗户紧闭,深色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屋内有种带着腥味的潮气,更像是某种腐烂的味道17 “今天从哪里开始呢,爸爸。”
他轻柔地说道,“大腿这里已经没有地方了,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您别害怕呀。我只是给您做个小手术,会给您消毒的。”他的声音很温和,“您也不希望总挂着这些东西,对不对?”
“我不会让你死,您怎么能有轻生的想法呢?”
周正道声音听起来很轻快,还偷着一股子难言的兴奋。
“快乐么?爸爸?”周正道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可是觉得很快乐呀。我这二十年,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快活的。”
他站起身来,端起手中的盘子,满意地看了看。
“今天的晚餐,是红烧手肘肉。爸爸一定要全部吃完,毕竟一个星期,才有吃一顿肉的机会呢。挑食的人,会被我惩罚的。”
他轻快地站起身来,手撑着橱柜的门,用脚把刚刚挣扎到外面的铁链踢了进去。
“不要哭,爸爸。您不觉得高兴么?儿子这是在报答您的恩情啊。”他斯文秀气地笑着,表情十分自然,就像一个真正的孝子。
他把手中的盘子搁在橱柜上,拿出止血消毒的工具,轻声说道:“您觉得疼吗?那我动作轻一点。”
橱柜里的铁链哗啦啦的响着。
“不要乱动。”周正道说,“您觉得疼,这是正常的。这都是你应该受着的,报应啊。”
他的继父终于在橱柜中寿终正寝,安心地回归了地狱。
他也成功毕业,进入一家医院实习。
见到实习老师的时候,他正忙完一场手术,伏在办公桌上,打着粗重的鼾声。
他想着要好好表现,拿起旁边的白大褂,想要拿去给老师盖上。
突然就被抓住了手。
“别走。”
第52章 新的方向〔补全〕
就在向和忙得脚不沾地晕头转向时,卢晖很不识趣的,又过来打扰他。
向和十分后悔认识卢晖这个人,本来他们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朋友,还不如他和黎旭的交情。现在他咂摸出味儿来,黎旭和卢晖,居然是一对儿。
黎旭是个弯的,这件事让他有点惊讶。卢晖这个磨人精则是让他非常烦。
不过卢晖这次来不是打扰他,反而是来帮他忙,也可以说来给他再多找点事做。他让他再考虑一下这桩案子和杨启安的水泥尸案的关联性。
没有他的提醒向和最近也有点往这方面想,因为他们最近又发现了两具尸体。和之前的那具不同,这两具都能够找到个人信息,也有亲人认领,是s市本地人,一个二十七岁,一个二十三岁。
都是正值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在校研究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祸害了多少这样的男孩子,罪行真是令人发指。
尸体发现的地点都是在近郊,这两具离第一次的抛尸地不远。但他们在这附近大面积挖掘时却没有发现其他尸体。
向和却想起来杨启安的躯体也是在这附近发现的。
这么说杨启安的死也和周正道有关系。
或者有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两桩案子,而是同一桩,只作案手段有些微改变。
他正准备给吴凯和周正道做这方面的审讯,卢晖的骚扰电话就过来了。
因为跟杨启安有关,所以卢晖的热情度比较高,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就倒给了向和。
“还有那个周正道,我们查过,他在cinderella出入也比较频繁,而且跟杨燕南关系很不一般,你懂的。”
向和有点无语:“我这辈子碰见的基佬都没这两年碰见的多。”
“杨燕南这老东西是个深柜,我跟你说,指不定就是他和周正道俩人杀的启安,这杨燕南你不能放过他!”
向和:“你还知道什么?”
卢晖:“我——”
向和打断他:“来我这儿说。”
黎旭全程把他们的话听了一遍,看见卢晖询问的眼神,回答他:“去吧,我没事,你早点回来。”
卢晖又想撒娇:“可是一去一回就要好几个小时,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
黎旭最受不了他跟自己腻歪,肉麻起来一点儿下限都没有。“那你别去了。”
卢晖蹭了蹭,“不嘛人家就想让你亲一下,一下下。”
黎旭托起他的下巴,低头一嘴巴砸下去。
被亲的人打蛇随棍上,搂住黎旭的脖子脑袋吻得热情似火难舍难分,并且很快夺回了主导权。
旱久了的男人比较饥渴,缠住他的舌头不放,还是外面的护士敲门,这禽兽才放开他。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黎旭的嘴唇被□□得又红又肿,他舔舔嘴,跟卢晖对视一眼。
“你去吧,护士要给我换药。”
卢晖指指裤裆。“还不能走,我得缓一缓。”
黎旭有点服气,这人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似的,亲一亲都能发情。□□成精变的吧。
他冲外面的护士说:“请进。”
护士走进来,有些奇怪地打量他们一眼。这两个大男人,每天都关着门呆在一块儿,感情也太好了。
卢晖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黎旭枕头底下震动起来,不知道是谁的来电,他一边反手摸索着,一边应道:“嗯。”
卢晖开门出去,他才接通电话。
“小旭啊。”是杨燕南的来电,“杨叔叔想请你帮个忙。”
黎旭:“您先说说看。”
杨燕南的声音在那边踟蹰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了正题。“我听说,原本你是接手吴凯那个案子的,现在换人了。我想……能不能请你,帮周正道辩护?”
护士拿着绷带的手抖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到眼前青年的气场变了。
“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黎旭问。
杨燕南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我知道这是为难你了,我一时半会只能想到你。……唉,你不乐意也是正常的,是我考虑不周,打扰你了,我找找别人。”
黎旭百思不得其解,干脆问:“您不要告诉我您看不出来他之前想嫁祸给您,让警方以为人都是您杀的,他好逍遥法外。”
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杨燕南才说:“我猜到了。”
黎旭快被气得笑出来。他千辛万苦把杨燕南的杀人犯罪名给摘了下来,结果这人还不知好歹又要和杀人犯沾上关系。杨燕南现在是缓刑在家,所有的活动都被监视观察着,当然也可能包括这个电话。
杨燕南简直就是在自找麻烦。
给周正道辩护?如果不是他受伤了不能动,他恨不得自己手刃了那两个人。
为了让他们罪有所惩,他特意嘱咐那位蝮蛇师兄一定要无孔不入,绝对不能放过这两个混蛋。
“那你还想着要替他辩护?”他连敬称都懒得用,“他是个杀人犯,脑子有问题。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跟他有关系,免得再次惹火上身。”
杨燕南:“我知道,现在时期很特殊。不过该帮我还是要帮,至少尽了情分本分。我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只能靠这样来弥补了。”
黎旭无法理解。“您觉得他会感激?”
杨燕南:“这也说不定呢。”
杨燕南这通电话打得黎旭心情不太好。护士给他换好药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独处过。独处也就罢了,还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他看着透过半拉的窗帘透进来的阳光,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浮动,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寂寞是一种可怕的情绪,这代表一个人的感性渐渐超过甚至取代了理性。
下午时分,电视机被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占据,黎旭心不在焉看了一会儿,拿着手机看时间。
卢晖才走了四十三分钟。
大概才刚刚到向和那儿,也可能到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他看着电视。突然,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明白了杨燕南今天给他打电话的目的。
杨燕南根本就不是真的想帮周正道,而是想帮他自己。
这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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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杨启安的案情,我看了看档案。最初是杨燕南报警说自己的儿子失踪了三天,在这儿立案。后来在有人从江中打捞上来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人的四肢。当时局里就开始拿这些断肢和失踪人口的dna进行比对。证实了这些残肢属于已经失踪的杨启安。”
哪怕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卢晖听见对于杨启安的死状描述,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他有些艰涩地开口:“那当时为什么没有查下去?”
“当时的线索太少,很久都没能破案,就列为了悬案,档案也封了起来。”
卢晖:“杨燕南没有说什么?”
向和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那时候还没来这里。不过警方查不出来的案子,大部分家属也无可奈何。”
“……”
一时没人说话,空气中沉寂了好一会,只能听见空调细细的嗡嗡声。卢晖突然发问:“向警官啊,能问点儿题外话吗?”
向和:“问。”
“之前听说了你和山子谈过,但是我总觉得你俩不是那么回事。你不是同性恋吧?”
向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死死地盯着他。卢晖被他盯得有点发毛:“得,算我没问,干嘛一副看仇人的样子。”
他站起身来,手揣进兜里,问道:“该说的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吧?”
向和没有阻拦,看着他往门口走。
“以前我希望自己是,现在我希望自己不是。”
“啊?”卢晖回头看他。
“没你事。”向和说,“滚吧。”
卢晖巴不得早点走,麻利地上了车就往医院滚。
他经过一家水果店,停下车准备给黎旭买点水果爽爽口,碰上了同样在挑苹果的卢照。
“哎哥你来的正好,我正打算买多点呢,你送我回去!”
卢晖:“没空送你,一边去。”
“嘿——有你这么当哥的么亲?你来这儿买吃的是拿去黎旭那儿的吧亲?你送送我能耽误你多久啊亲?有了媳妇儿忘了亲妹妹啊亲?”
卢照边说边瞪着眼:“你不送我我回家告状去,看我妈不收拾你!”
“给你惯的,没大没小!”卢晖搂过卢照,“你嫂子受伤了在医院,行动不方便,我得照顾他。你听话点,想吃什么回头哥给你带回去。”
“受伤啦?”卢照语气软了下来,“严重吗?要不我去看看他。”
卢晖:“……算了,等他伤好点再说,他现在应该不愿意见太多人。”
卢照也搂住他肩膀:“等他伤好,你带他回家?反正他长得一脸正气的,看着不像我妈担心的那种妖魔鬼怪。”
这让卢晖迟疑了一瞬。老实说,见家长这事儿他不是没想过。出柜的时候他无所畏惧,一个冲动就把自己性向暴露了。可是带黎旭回家……他自己不怕冷言冷语,但是他怕黎旭受不了。
黎旭这个人自尊心太强,而且爱钻牛角尖,对自己的感情也不深,现在还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不会是他不乐意吧?”卢照一拍他后背,“那不行,我得去给他开导开导。”
卢晖冷漠脸:“你别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