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然而看着霍湘震的时候，觉得这样的惶恐都是甜的。楼辕笑了出来。
霍湘震便叹了口气：“算了，我这辈子都猜不透你在想什么的，还不如干脆就不想了。”说着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我睡了……你记得喝药……”
楼辕点点头，起身打算去厨房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不知道霍湘震是在哪里抓的药，还真的挺好用，现在内伤已经好了很多，心脉不是那么闷疼的难受了。脸上的伤口没什么感觉了，可能已经定痂收口了。
然而楼辕刚下床，还没走，就又被抓住了手腕。回头一看，霍湘震的眼睛不知何时又睁开了，仰脸看着他，忽然就很是严肃：
“暮皓，答应我，不许趁我睡着了就自己走。不管要去做什么事情，别甩开我独自行动。”
楼辕看他一脸的严肃，忽然就觉得心里暖的不行，笑着俯下身又亲了霍湘震的额头一下：“放心吧。我也舍不得你。”说着，又笑微微看着霍湘震的脸，“而且有你在身边，我才能一直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万一我死了，你这么好的人就要被别人抢去了，那可不行。”
且说楼辕和霍湘震这里是暂时求得了个风平浪静，却也有地方是波澜难平。
赵宋新京里，正是一场风云诡谲的争端。
皇宫里，九重宫阙里唯一的重檐庑殿顶大殿之内，当朝天子和他的两班大臣，正是针锋相对。
“与李唐贸然开战，结果必是生灵涂炭，甚至我赵宋江山都会不保。”当今天子赵元桢的语气是万分的笃定之中带着痛心，“众位卿家难道就丝毫不曾顾虑吗？！”
玉阙之下，分列两班的楼陆两家——楼止至、楼辕、楼宇宁，旁边是陆灭明、陆五音和不久前刚刚从西夏赶回来的陆六孤。
赵元桢的痛斥并没有什么效果，楼止至上前一步道：“圣上，我国与李唐争端由来已久。如今李唐抢攻剑南路，明显就是对我国的挑衅。一次不战，不能次次不战。下一次，只怕李唐要抢的就是我国京城了！”
“你放肆！”赵元桢拍案而起，指着楼止至，“楼太尉这是口无遮拦吗？别以为我赵宋军力只能靠你楼家！”
楼止至还未叫板，陆灭明便上前和事：
“圣上息怒，楼太尉只是忧心幺子，故而有些激动罢了。圣上宽厚仁德，必定不至于和楼太尉计较一个父亲的失言之误。”
这话说的漂亮。赵元桢看了陆灭明一眼，便又坐下了。陆灭明便近前一步：
“圣上自幼饱读史书，应该知道我大秦统一之时，乃是用‘远交近攻’的战略，慢慢吞并六国的。”
赵元桢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又如何？”
陆灭明唇角带了一丝笑意，语气却是不紧不慢：“圣上应该知道，当年我大秦征伐六国之时，齐国也曾以为我大秦不会对其出兵。”
赵元桢脸色微变。
陆灭明继续道：“如今李唐对我不也正像是当年我大秦对于彼齐？”
赵元桢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而陆灭明却很会给他找台阶，又是微微拱手道：
“圣上虽然是顾虑民生多艰不愿意贸然开战，但是长此以往，我赵宋终究会被李唐认为软弱可欺，到时候，李唐再动刀兵，我国若是再匆忙应战，那便是被李唐掣肘了啊！”
赵元桢眸色微暗，略是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
楼止至和陆灭明心下诧异，赵元桢竟会如此容易松口？紧接着便听赵元桢道：
“两位卿家言之有理，与李唐宣战乃是大事，朕不可不三思。现今李唐强攻我剑南路，已经是落人口实，倒也正是我赵宋趁势宣战的时候。乱世百余年，的确也该……收拾一下了。”说到“收拾”的时候，赵元桢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陆灭明和楼止至注意到了，却并不理解赵元桢心里想的是什么。——但凡明主总有野心，能力和野心是相对的。赵元桢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否则不会一直想对楼陆两家做些什么。可是问题就在于，赵元桢的野心是什么？
赵元桢依然只是笑，却笑得温和：“两国交战绝非小事，领兵之人自然还是楼家最为可靠。只是陆二公子刚刚从塞外回来，想来和楼大公子之间也有些话要说……出征之事，不知四公子意下如何？”
他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肃立的楼宇宁……
第二十八章：行路有难妙计出
霍湘震拎着菜篮子从外面回来，进门之前还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无人，这才进了一直紧闭的院门。
不是他惊弓之鸟，实在是因为楼辕的通缉令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
霍湘震关严了家门，总算松了口气，随手将菜篮子放在水井边，便向楼辕的房间走去：
“暮皓，我回来了。”
“嗯……”楼辕在房里闷闷应了一声，却不开门。霍湘震心下纳闷，推了推门，发现门已经从里面被插上了，便是奇怪了起来，敲敲门又叫了一声：
“暮皓，怎么了？开门啊，干嘛把自己关在房里？干嘛呢？”
“没……没事！”楼辕在里面喊了一声，霍湘震心里奇怪，正要问，却听楼辕隔着门问他：
“师兄，那个……那个，最近外面形势怎么样了？”
霍湘震微微蹙眉，慢慢道：“李唐和赵宋开战了。因为李唐攻打剑南路，所以赵宋已经对李唐宣战，领兵出战的还是你们楼家的人。”
“这样啊……是谁出战的？”
霍湘震抱臂，有些奇怪也有些打趣道：“暮皓，你不觉得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说更合适一点么？你这样关着门，我很容易误以为你在房里藏了野男人的。”
“你才藏野男人！”楼辕回嘴倒是快，跟着还是沉默了几秒，接着慢慢道，“师兄……我……唔！”
楼辕突然吃痛闷哼一声，霍湘震在门外吓得一激灵，拍着门着急起来：“暮皓？！暮皓你怎么了？！开门！！”
室内传来一阵桌椅翻到的凌乱声音，霍湘震猜测可能是楼辕跌跌撞撞往门前跑。他虽然着急，却知道此时就算是催促也没有什么用，只能隔着门板暗自心焦。
门闩响了一声，打开门的瞬间，楼辕扑了出来。霍湘震心下一惊赶忙伸手扶住楼辕，同时也明白了楼辕把他关在门外的原因——
楼辕的头上生出了一双猫耳朵，身后鼓鼓的似乎是有尾巴，同时双手上也在渐渐异化。
怎么回事？
霍湘震还没来得及表达他的惊讶，就见楼辕的“猫爪”抓紧了他的衣服，脸上的表情也是痛苦得扭曲。楼辕死死咬着牙，唇边都挂上了一丝血色，突然又在霍湘震怀里狠狠挣扎了起来。
霍湘震刚要问他发生了什么，就见到楼辕突兀缩小了——缩小了！
实在太过震惊，霍湘震僵在原地，不过眨眼的功夫，楼辕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堆衣服，还是他给楼辕买的那身浅青色直裾窄袖衣裳——以及衣服堆里，一个小小一团突起。霍湘震在震惊之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团小小突起蠕动了起来，然后发出了可怜兮兮的一声——
“喵……”
喵？喵？？喵？！！
霍湘震持续懵逼脸，看着一只小黑猫从那堆衣服里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然后不知道是太小了不会走路还是走了着几步路就把它累得要死，小猫一下趴在了地上，一副半死半活的模样。
霍湘震满脸复杂看着这小奶猫。看上去就是普通狸猫的样子，还要比别人家的猫再小一点。一身黑，黑得油光锃亮，但是耳朵尖、尾巴尖和四只爪子却是一根杂毛都没有的雪白，湿漉漉的猫儿眼还真是一边黑一边绿，而且猫脸上也有一道伤！——真跟楼辕挺像的！
这要是有人把这小东西抱到自己眼前说它是楼辕变的，估计他死都不信，最多把它抱给楼辕看，可是事实上他眼睁睁地看着楼辕变成了一只猫！
霍湘震盯着它，它也趴在地上看霍湘震。霍湘震和它对视许久之后，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腮帮子——真疼！那就不是做梦！
可是不是做梦那就是真的了？！啊啊啊怎么回事楼辕变成了一只猫？！霍湘震整个人被崩溃的弹幕刷屏了。虽然天天说楼辕一半是猫妖所以就像个猫似得，但是他发誓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楼辕真的会变成猫啊！
猫版楼辕似乎很理解霍湘震的纠结好懵逼，但是也很不满霍湘震对他的无视，又喵了一声，满是哀怨，吓得霍湘震一激灵便回过了神，伸手把楼猫儿抱了起来，抬手顺顺毛：
“那个……你……真的是暮皓？”
楼猫猫哀怨眼看他，跟着挥爪不轻不重挠了他一把，大概是表达“否则你以为呢”的意思。霍湘震彻底信了，但是彻底懵了：
“暮皓你……怎么会突然变成猫？”
“喵……”
大概是老子怎么会知道的意思？
霍湘震有点无语，盯着怀里的楼猫猫看。楼猫儿也仰着小脑袋看他，对视了半天，霍湘震终于问出一句——
“那个，暮皓……再喵一声？”
“唬——喵嗷！”楼猫儿嗷了起来挥爪子往霍湘震鼻子上抓，还好霍湘震早有防备及时躲了开……
炸毛了！这绝对是炸毛了啊！！
霍湘震突然憋不住地想笑。楼猫儿白他一眼，霍湘震便伸手戳戳它的鼻尖：
“刚才不让我进门，就是因为这个？”
“呜喵……”可怜的叫声同时小爪子一抱头，整只喵团成了一个球。
霍湘震看出了这个可爱之处，伸手又扒拉扒拉楼猫儿的尾巴：
“很可爱么……本来还在想外面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怎么回去赵宋，现在倒是好办了啊。他们抓的是楼辕，不是楼猫儿对不对？”说着，抱着楼猫儿的小爪把他拎了起来，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楼猫儿的鼻尖，就好像是平常抱着楼辕耍无赖亲他的唇。楼猫儿“喵呜”了一声表达不满，他却直接当成了是娇羞，一把将楼猫儿抱进怀里：
“不过万一到了赵宋新京你还是这样子，好像没办法跟楼大人他们交代啊？你说，咱们先回九嶷山找找师父怎么样？我抱着你，咱御剑去！”
“呜……喵嗷……”小耳朵小胡子都耷拉成一团，估计是说，就算我说不同意难道还有别的解决办法吗？
霍湘震忍不住笑喷了，抱着楼猫儿笑了起来，往水井边去：
“先吃饭，吃饱了才好上路！希望师父他老人家没到处乱跑。对了，刚才的事情没有说完，我就接着说——”
霍湘震坐到院子里的石桌边，把楼猫儿放到了桌上，又把菜篮子里的青菜都放到了桌子上，开始择菜。他是故意把青菜都拿出来的，佯作不在意地择菜，实际上一只眼睛就瞟着楼猫儿，看它看看自己，看看菜篮子，然后站起来轻轻巧巧一跳，蹲进了篮子里美滋滋趴成一团。
嗯，就是这样！猫咪就是团在盒子或者篮子里才可爱！没有哪只喵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就算他是楼猫猫！
霍湘震一边看着楼猫儿心满意足状伏在篮子里，小猫脸上似乎笑眯眯，一边择菜，慢慢道：“现在外面说法是，李唐攻破剑南路后，赵宋败将楼辕诈降，刺伤李唐主帅齐德隆后逃逸，尚未归案，嗯。你现在荣誉了。”
“唬——呜嗷！”抓狂模样，估计是在骂老子哪里诈降了特么的你们给老子诈降的机会了么！
霍湘震只好再度安抚一下楼猫儿，顺顺毛，继续择菜：
“然后赵宋和李唐开战的事情呢，李唐这边的官方说法是，李唐攻打剑南路只是收服旧土，赵宋以剑南路为借口开战，乃是借机滋事。赵宋那边的说法就是，剑南路已经是赵宋国土，李唐抢攻剑南路已经是宣战之举，他们这是绝不坐以待毙，所以选择主动出击。”
“呼——喵。”那帮老棺材瓤子的官样文章，爱咋咋地吧，反正都是要打起来的，“喵——喵嗷——”我四哥呢？我四哥为什么领兵？现在怎么样了？！
喵的语言有限，霍湘震也没考过猫语四级?7 な椋坏阋舻髟俨乱坏悖柿艘幌拢骸澳闶俏誓闼母纾俊?br /> “喵！——”楼猫猫愉快喵了一声并且点了点头。
霍湘震便继续道：“前段时间陆六孤不是还在西夏嘛，开战之后他就尽快赶回了赵宋新京。然后皇帝就说，因为他刚刚回来，跟你大哥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还是派你四哥出战吧。现在好像他还在新京没有动身呢，听说是还有变故。”
“呜……喵嗷——”楼猫儿打了个滚，好像是催促霍湘震快点说。霍湘震便继续道：
“你四哥应该是打算出战了，不过突然陆兄他爹留住了，说上战场之前还是先把婚事办了。”
“喵喵喵？！！！”啥啥啥？！
这次霍湘震可听明白了，点了点头，笑眯眯愉快脸：“对，如你所想，陆家那个叫红杏的姑娘要嫁给你四哥了。你四哥那个闷葫芦的确没去提亲，估计他是想等战事结束了，有了军功再去娶人家吧。是陆家主提亲去的，说是这一战打起来也不知要多久，索性还是别拖了，你爹也答应了。”
霍湘震说着，八卦脸笑了笑：“还有种说法是那个红杏姑娘主动和她爹说的。估计不是怕你四哥回来不娶她就是不想再等了，要么就是怕你四哥有个三长两短把这事情拖得更久。啧啧啧，这真是真爱！”
第二十九章：九嶷峰头惊忧怖
楼辕很愉快，相对的，霍湘震有点郁闷。
这要从霍湘震带着楼辕回了九嶷山说起。从渝州御剑回到九嶷山不过是半日功夫，霍湘震是把楼猫猫揣在怀里带回山的。软乎乎一团窝在胸口，那是格外美好。霍湘震还在有点邪恶地想，最好师父他老人家不在九嶷山，这样晚上他就可以用“照顾楼猫儿”的名义，把楼小猫放在自己房里，好好观察一下楼猫儿的睡姿——
估计是抱成一个肉乎乎的团子，然后睡着了还会发出呼噜噜的可爱声音，被碰了脚爪之后还会蹬两下再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啊，太可爱了！
霍湘震沉浸在不负责任地幻想中鼻血横流。
然而的事与愿违，或者说苍天看不过霍湘震的邪恶念头，烛九阴刚巧了就在九嶷山，而且还刚巧知道楼辕这是什么情况，还刚巧就能解决……
于是霍湘震郁闷了，楼辕愉快了。
霍湘震和楼猫儿此时就在烛九阴的房里，等着烛九阴解决眼前这个问题。楼猫儿从霍湘震怀里挣扎了两下，霍湘震只好把他放下来，看着楼猫儿一副严肃模样坐在他旁边，小尾巴还可爱地卷了回来，盖在两只前爪上。
啊——一颗心都被这个小尾巴萌到融化了！
烛九阴就坐在两人对面，笑眯眯挑眉，看着楼猫儿，打趣道：“这样挺可爱的么，干脆就保持这样吧？”
“呜——喵嗷——”我不要啊我不要一辈子当猫……
烛九阴伸手勾勾楼猫儿下巴，啧啧两声：“真可爱，比那个死小子强多了。来，打个滚给为师看看！”
“喵嗷！——”师父你要点脸！！
霍湘震也咳嗽了两声，瞟了烛九阴一眼：“师父，注意一点，我还在呢。”
虽然不知道烛九阴口中那个“死小子”是谁，不过霍湘震和楼辕都是在心里为那个“死小子”点了个蜡，估计是没少被烛九阴欺负，默哀默哀。
知子莫如父，知徒莫如师父，烛九阴一看霍湘震的表情和楼辕那个神态就知道他俩在想什么，摆了摆手：
“算了，两个小没良心的……逗你们也没劲。”
知道没劲你还没完……霍湘震和楼辕满心的吐槽是一毛一样的！楼辕喵了一声，霍湘震便赶快开口问道：
“师父，暮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烛九阴摆了摆手：“小家伙长大了，本来就是半妖现在能幻化妖身，就这么点事。”
“啊？”
“喵？”
一模一样的没听懂模样。烛九阴颇为不耐烦地看着霍湘震：
“你这师父兼师兄怎么当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幻化妖身你还不知道么？”说罢，烛九阴自己反而愣了愣，继而笑了，“也对，你的确不知道。”
这是打什么哑谜？楼辕不明白，霍湘震也不明白，只是烛九阴明白那就够了。烛九阴抱起楼猫儿看了看，便是微笑着又给放到霍湘震怀里：
“这几天他干什么来着？灵力耗尽之后心脉受损，现在心脉恢复了，枯竭的灵力也渐渐好转，所以就引发了妖身出现。以后也就该学会幻化了。他是半妖啊，有一半就是猫妖，到了时候自然也就能变成猫妖原型。啧，真是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