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几次,愣是得了个“小干部”的称号。
高中的课程是从早上七点排到晚上十点的,晚上大多是自修课,午饭回家解决,晚饭时间预留得太少,大多要去买个盒饭,或者出去吃。
自打司扬转学后,他就再也没让段荣在傍晚的时候出过教室,每一次都是他出去,把两个人的饭都打好了,再提回来,用的钱有时候是段荣的,有时候是自己的。
段荣过意不去,想抢着出去,但司扬总是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摁在肩膀上,又叫段荣的兄弟们看着他,然后拿起零钱包,扬长而去。
司扬给段荣和他的朋友们的说法是,段荣那小胳膊小腿的,根本挤不上,饭打回来都亮了,不如他去。
深冬的时候下了大雪,段荣有一次提前做完了习题,就从厚实的玻璃向外看雪景,他一眼就看到了司扬。
司扬穿着十分厚实,手里提着两份盒饭,在雪地里艰难地向前进,从大门到楼门大概有五分钟的路,段荣的心脏噗通、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
他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很难再找到一个人,对他比司扬对他更好。司扬是个好人也罢,是个坏人也罢,他显露出来的表象也罢,真实也罢,他都不想失去司扬。
盒饭送到教室的时候,还带着温热,段荣和司扬吃得很开心。段荣收了盒饭,像是不经意似的问司扬:“你以后要考哪个大学?”
司扬没有丝毫的犹豫:“你高考的时候,志愿填什么,我也跟着填一份,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第五十七章
“不可能。”司扬冷淡地回了一句,他对段荣会提出分手的行为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什么也给不了我,我为什么要同你在一起?”段荣的手贴着司扬的小腹,摩挲着对方的腹肌,暧昧又色情,“你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但我最不需要的,就是钱。”
司扬伸出手,握住了段荣的手腕,他知道段荣是在故意气他,但这该死的真的会让他生气。
他低下头,眼前便是段荣略略扬起的笑脸,那笑容极假,假得让人想要撕碎。
“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哪怕我们是陌生人,你都不会这么抗拒。
“你看到我的身体,一幻想要同我做.爱,就恶心得想吐,对不对?”
司扬没说话,他想要将段荣抱进怀里,却被段荣挣脱了桎梏,段荣一直在笑,但还不如直接哭出来,司扬向前走了一步,段荣却飞快地退到了墙角。
他用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着,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司扬狠了狠心,他还是迈了大步走过去,把他的段荣一把抱了起来,段荣出乎意料地柔顺起来,没再做挣扎。司扬顺利地将人抱回了卧室,又塞到了被子里。他轻柔地吻上段荣的额头,段荣一直闭着眼,他显然没有睡着,但也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愿。
这一夜过得似乎极为漫长,从第二天开始,段荣拒绝同司扬再说一句话,单方面宣布了冷战。
司扬跟着段荣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但段荣却把司扬当做了空气,他的表情冷漠而克制,眉眼间不见一丝温情。司扬在隐忍了大半天后,拉着段荣的手,去了学校的小树林。
他伸出手,摩挲着段荣的脸颊:“你要同我冷战?”
段荣回了一个讥讽的假笑,一言不发,亮出了尖锐的棱角。
司扬凑过去吻上了段荣的嘴唇,他啃咬得很凶狠,吻得很认真,但当这个吻结束的时候,段荣却主动凑了过来,轻飘飘似的揽住司扬的肩膀。
“你就会拿亲吻唬人,一动真格的就全都不行了。”
司扬莫名觉得有点气短,他报复似的捏了捏段荣的屁股蛋,但段荣的脸皮像是一下子厚得厉害,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模样。
段荣还是不怎么给司扬说话,但司扬心底的恐慌多少去了一些,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交情,如果能断,早就断了,能疏远也早疏远了。
司扬在考虑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医生,但他确信自己无法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只会用谎言欺骗对方,这对于他现在的处境毫无用处。
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司扬非常理解段荣的想法和需求,但他又会有一点奢望,奢望段荣能够因为别的原因呆在他身边,但段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要么感情,要么性,而这两种,司扬都给不了。
执念、占有欲、似亲似友,病态的思想。
段荣和司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经常会睡在一张床上,但段荣不再撩拨,司扬不再尝试,过了没多久,段荣在网上下了快递单,司扬很快收到了相关的讯息——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
段荣不一定有那么强烈的需要,毕竟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个人也这么过去了,他买这些不过是为了刺激自己,司扬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不妨碍他觉得难以忍受,甚至痛苦。
他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看到不孕不育阳痿早泄的广告,都会下意识地将这些同自己联系在一起,日子简直是疯魔了。
段荣的快递在中转网点的时候,就恰到好处地失踪了,他也不着急,拎着钱包亲自去了桔色空间,仔细挑选了一个背包,打定主意要惹恼了司扬,好叫他知难而退。
司扬也不怎么生气,段荣拎回来多少东西,他转过来就扔了多少东西,段荣同他冷战他就过去主动聊天,如此反复,僵持不下。
第五十八章
高中的老师们总是爱说很多的话,有的老师会说,大学就好啦,大学你们就自由啦,解放啦。也有的老师,艳羡地看着学生们说,你们以后会羡慕现在的自己,这将是这辈子你们回忆得最多的一段时光。
孩子们有的清楚自己未来会怎么样,有的会迷茫自己未来会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日子还是一天天飞速地前进,转眼就到了倒数的100天。
司扬跟着段荣,早就把叔叔阿姨换成了爸爸妈妈,就连户口,都差点迁到了段荣家,从那个冬天开始,他和段荣同床共枕的两年多,他们是最好的兄弟和朋友,几乎没有任何的秘密,当然,也只是几乎。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小黄片也在学生之间蔓延,除了租碟和去网吧,更多的人选择用小型的MP4看。在晚自习前的几十分钟,总有那么几个男生跑到最后一排,嘀嘀咕咕地看着,发出嘿嘿嘿的声音。司扬一贯不加入这个行列,但他看到段荣凑过去看的时候,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拦。
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可怕的执念,司扬希望段荣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女朋友,能够过得幸福,前提是不要影响学业。在最开始的时候,司扬没觉得哪里不好,直到他察觉到段荣向他隐藏了一些小秘密。
看似平摊的床垫下,像是垫了什么东西,混着放的书本里,夹了写着莫名网址的纸片,还有夜晚醒来,被子透过的亮光。
如果是小黄片的话,似乎也没必要避着作为最好的兄弟的自己,司扬起了一点怀疑,这一点怀疑又被他强硬地压进了心底,他试着说服自己,每一个快成年的男孩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他应该学着习惯,应该明白,他不可能一直洞悉段荣的一切。
他几乎把自己完全说服了——如果段荣没有在一天跑步的时候突然晕倒的话。高三每天规定绕着操场跑步两圈,这运动量并不大,段荣的身体一直很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问题。司扬立刻把晕倒的段荣送去了医务室,医务室的老师检查后说是太过疲惫,叫司扬回头劝劝段荣,不要总熬夜。
司扬知道段荣偶尔会偷偷在晚上看他的“小秘密”,但他没想到,竟然能把自己的身体弄得跑个步都晕过去。他觉得自己不能够袖手旁观了,当然向家长告状也不是个好主意。
段荣醒后,司扬把医生的嘱咐告诉了段荣,段荣却别过了脸,含糊地敷衍了过去。
司扬决定开始调查,在他仔细留心后没过几天,段荣借口有东西拉在了教室,让司扬等他一会儿,转身就向教学楼跑。司扬挑了跳眉,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段荣先是跑了一会儿,然后变成了走,他从学校的侧门里钻了出去,甚至下意识地向后看了看。司扬借着树的阴影躲过了段荣的视线,他开始觉得今天的跟踪是件好事,段荣大概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段荣攥出了侧门,小心翼翼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放进了耽美文库里,他左拐右拐进了一家网吧,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司扬记下了网吧的名字,飞速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再看着段荣跑了回来。
那一天晚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但第二天的时候,司扬找了个借口去了那家网吧,他在网吧里转了好几圈,没发现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但当他要离开网吧的时候,眼角视线却瞥见了网管手边的一张纸。
AV是大家都爱看的小黄片。
GV,司扬希望他不清楚这什么意思,但显然不可能。
司扬凑过去两步,才发现有不少零散的MP4和MP5都洒在桌子上,像是正在充电。网管叼着烟,没过多久,电脑桌面的右下角冒了一个提示。
[XXXXXXX传送完毕]
司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不必那么惶恐,段荣作为一个男孩,看的肯定是AV,但他的确是怕的,在看到GV的那一刹那,很多他以为早就忘了的记忆,全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他知道墨菲定律,他真的害怕,最糟糕的事情发生。
那天夜里,司扬心事重重地闭上了眼,他的脑子里针扎似的疼痛,但他要强迫自己睡下去——他也像是真的睡下去了似的,直到他听到了轻微的喘息声。
属于男人的,情欲中的,喘息声——像是噩梦重临。
司扬猛地睁开了双眼,他瞧着那半边床,透过被子的点点灯光,瞧着被子下不安分动着的肉体,几乎是厌恶似的,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
MP5没有任何遮掩,照亮了小半边床,及时它的主人用最快的速度扣下了他,也足够让司扬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段荣的内裤已经褪到了大腿弯,他的性器半勃.起着,身体下面还垫着一块布料——也是因为这块布料,每一天司扬收拾床褥的时候才没有发现不对。
司扬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告诉自己段荣没有什么可指责的,这只是青春期的男孩子们,每个人都会干的事。
他重新把被子盖在了段荣的身上,甚至调笑着说了一句:“对不起,不过有这种好东西,下次我们一起看。”
段荣却一直沉默不言,他沉默着让司扬心慌,甚至有些后悔刚刚冲动的举动。
“司扬,”段荣的声音很轻,却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看的不是AV,是和男人做.爱的GV。”
司扬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冰冻住了,他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段荣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司扬。”
司扬不知道他那一刹那脑子里究竟在想写什么,但他的理智稍稍回笼,他发现他自己正骑在段荣的身上,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像是要清理掉什么垃圾似的。
黑暗里看不清段荣的表情,司扬迅速地松开了双手,他回想起了刚刚他说过的很多刺耳的话,抿了抿嘴唇:“对不起。”
段荣剧烈地咳嗽着,他觉得自己痛苦极了,像是在做一场永无止修的噩梦。
他最好的朋友,在得知他的性向之后,用那种看垃圾似的眼神看着自己,甚至叫自己去死,反复地质问自己,为什么是个变态,为什么是个同性恋。
他以为哪怕全世界都反对他的性向,司扬是可以理解和包容的,他以为他和司扬这么多年的交情,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会让司扬对他有最起码的宽容,但那都是他以为。
司扬厌恶同性恋,而他偏偏是个同性恋,他要被司扬厌恶了么?他会被司扬揭露么?
段荣不知道,他只觉得难过极了,这种难过又带着丝丝的委屈和惶恐,甚至萌生了一种绝望似的情感。他蜷缩成了一团,抱着被子,一言不发。
这幅姿态落在司扬的眼里,司扬想说些什么,但他说不出了,好像那句对不起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他不明白,为什么段荣偏偏是个同性恋,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段荣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和那个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同,他是自己的救赎和光。每当他看到段荣的时候,就好像有无尽的力气和温暖,他是全世界希望段荣能过得好的人,但段荣偏偏要变成他这辈子最厌恶的那类人。
他的大脑里想了一个又一个为段荣开解的理由,到最后死死地抓着一个荒谬的想法。
他的段荣一直是个好孩子,他一定是被某个人带坏了,只要找出这个人,将他同段荣隔离开,段荣就会恢复正常,重新喜欢上女孩子。
第五十九章
一段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经不起软刀子一刀刀去戳。
段荣显得十分冷静,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流露出几分情绪的波动,到最后他的脸上都是漠然的神色,他从歇斯底里进化成了讲清道理,抛离开男朋友的名义,以过去的朋友和兄弟的状态相处,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但司扬不可能同意,在享受过那种全世界默认两人在一起,在体会到闯进段荣的世界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的前提下,他做不到后退一步。
冬日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司扬更换了段荣的衣柜,但段荣只爱穿自己过去的衣服,那堆衣服并未堆在衣柜里,而是塞在几个放在储物间的箱子里——像是在提醒司扬,衣服的主人早就做好了抽身离开的准备,只需要他稍稍放手。
这几个月的交往,像是一场绚烂又易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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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荣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他不想回到那间房子里,那里让他感到温暖,又感到窒息。他怕自己看到司扬痛苦的表情,会心软,会试图劝说自己,放弃分离的想法。
但那是不正常的,no love,no sex,那并不是一对情侣,应该相处的模式。
这种畸形的关系,一开始就不该开始,好在现在及时斩断也不算晚,或许会在很短暂的时间内,觉得痛苦和空虚,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和事,填补上这段空虚,一切重归正轨,风平浪静,都不用再迷惑和痛苦。
段荣再一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偏过头,瞧到橱窗里已经在开始布置圣诞树。他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司扬已经消失了很多天,他只要见到苹果就走不动路,他买了一个又一个苹果,满满地装了三个箱子,直到最开始的苹果开始腐烂,他才捧着箱子下了楼,随意地送给了路过的同学。
他的室友诧异地看着他,约莫是觉得他疯了,有很多人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但他的心脏没有变得火热,而是冰冷刺骨。
司扬很喜欢吃圣诞节的苹果,但他今年送不出去了。
那时候,是这样的想法吧。
人总是贪心而善变的,在见不到人的时候,想着愿意付出一切代价让人回来,但当人真的回来的时候,又吝啬付出一切。
段荣的手贴到了羽绒服兜里的纸币,有漂亮的小姑娘举起了苹果,甜甜地说:“哥哥,要不要买个平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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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闭的房门被拧开,砰地一声响,段荣没有被吓到,但当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却觉得眼角有点酸涩。
司扬穿着红色的棉袄,戴着软趴趴的帽子,甚至给自己贴上了白色的假胡子,他捧着一个大大的盒子。丝带和泡沫缓慢地下坠,整个房间内充斥着花花绿绿的气球和彩带,食物的香气沁到鼻尖,让段荣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转身离开的脚。
他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司扬可没有什么顾虑,飞快地走过去抱起了他的男朋友。这情形有点怪异,圣诞老人和一个并不矮小的青年就这么抱在了一起,中间还有一个巨大的盒子隔在中间。
因为这个盒子的缘故,司扬的手只能轻轻触碰着段荣的腰侧,他挺起胸将礼盒压在段荣? 男乜冢桓蹦悴皇站腿盟粝吕戳说哪Q?br /> 段荣哭笑不得,只得伸手托住礼盒,盒子入手才发现很轻,像个空盒子似的。
“拆开看看?”
“现在?”
“现在。”
段荣后退了一步,脱离开了司扬的怀抱,他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刚想要打开,身后就贴上了温热的肉体——只可能是司扬。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开始拆礼盒,第一层包装去掉后,里面是新的盒子,他拆了一层又一层,到最后剩下个巴掌大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