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推开了隔壁的房间。
他想,即便是她再怀疑他,他都还是只想要包容她。
“你进来做什么?”虽然很是后悔之前的行径,但是要她立刻就对他服软,那也是绝对不可能。
巫跃竹见苏子川坐在她身边,一时间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苏子川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十分尴尬,也出现得不合时宜,站起身,逃也似地离开了秋水一别。
下楼的时候,看见一直等在那里的萧别。萧别看向他,明显也是在期待他给他的疑问做一个解答。
苏子川摇了摇头,“没我们的事儿。”
萧别立刻心领神会,看来是凌沫颜和巫跃竹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既然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无关国主的天下大计,他也就放心下来。至于小两口的吵架,这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或许国主哄一哄,凌姑娘就应该会高兴起来吧。毕竟在他的眼里,国主可是个确确实实的好男人啊。
“阿芷,我们之间,还是应该好好谈谈,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有任何的矛盾,让我们解开误会好吗?”
凌沫颜冷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当初我同意娶宋韵澜,是因为宋止墨告诉我,若是要从他那里拿到治疗你中的风生虫的解药,就必须娶宋韵澜为伯羌的国母。还有,之所以不愿意让你认识钟无泪,是因为她之前提过一个很过分的要求--入主东宫,你也知道,我身边的位置,从来都只是打算给你的,即便是你不稀罕,但是我还是想要给你。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他的声音此刻竟然有些哽咽,“当然,倘若事成之后,你并不想和我在一起,接近我只不过是为了报仇,我也可以理解,我放你走……因为我爱你。”
“我知道你一直很累……阿芷,是我没用……”
“不要再说了!”凌沫颜吼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剧烈地喘息着,“我没有……没有怪你!”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纵使她一向以自己刚硬的一面示人,但并不能抹杀她是一个女子的事实。
“我只是责怪你……为什么瞒着我,我只想能够帮到你更多一些……你太累了……”
凌沫颜依然还记得之前那段日子,跟巫跃竹待在一起,他很容易就能睡着。她一直都在很心疼他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事情,而把原本可以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她护在身后。或许在别人看来,她为巫跃竹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是在她自己看来,远远不够……因为巫跃竹自己还要做那么多的事情。她希望的是两个人可以都累一些,但是不要他们其中的一个人过度操劳。
前世她就清楚,身为帝王,多半寿命不长的原因是--操心过度。
她一直都在害怕的是,倘若有一天他的身体垮掉了,她要如何来面对余后的生活呢。倘若他真的就离开了,要她一个人还是像前世那样,孤独地过上一辈子吗?
她不想……
她不想早上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身边没有熟悉的他。
☆、第三百一十一章 担心、多余
“阿芷,我清楚你的心情,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想的这些,也同样是我想的?我是一个男人,精力多一些,因此能够做的事情一定要比你们女人多。所以我即便是辛苦一些也没有关系。倒是你,要好好地注意身体,因为我们以后还要有很多的孩子。”他柔声地哄劝起来。
有时候一想到舞倾城的种种,他在鄙夷的同时又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他感觉舞倾城这一辈子或许都不可能跟宋止墨有他们的孩子,那样的爱情有产生了一个缺憾。
琴声悠悠,似水流淌。
逸琛府内。
一个男子坐于假山脚下的一个人工洞穴里,肆意的拨弄着琴弦。时而如同高山,时而如同流水。有时候断断续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紫色的厚棉衣裹在他有些瘦削的身上,更显凄凉。
“好雅兴。”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然后一壶温酒被放下,落在他身边。
“你怎的来了。”沈陌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方逸琛。
“还不是你一大清早就扰人清梦。”他挨着他坐下,然后将酒递给他,“喝几杯暖暖身子。”
雪花落在洞穴的入口,很快就堆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碎琼乱玉在他们的脚下铺开,细碎的雪花有的夹着风钻入了他们的衣领里,有的则是随着大风狠狠地砸到了地面上。
冬暖阁此刻却是温暖着的,如同太阳照耀之下的温室。
“听说宋止墨前些日子派人去骚扰了伯羌的边境,这件事你知也不知?”
沈陌点点头,“我自当知道,你的《十策》只能对其他国起作用,但是对自己的主人,却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方逸琛近乎有些郁闷地端起酒杯,“我实在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去和伯羌开战。齐月的实力已经不比当初,况且伯羌这些年,一直都在养精蓄锐,我们的战士远远不及伯羌骁勇……若是真的要开战,也不该这么草率和心急的,也应该有个准备的,难不成宋止墨准备御驾亲征?”
沈陌冷笑一声,“愚蠢。”
“他根本就做不到……他只可能是个政治上的谋略家,但是军事上,他没有足够的经验。”
“倘若宋止墨真的御驾亲征了,他只会输地一败涂地,这江山必然要易主。你可知伯羌的国主--巫跃竹,其实就是名动天下的伯羌战神?”
方逸琛大吃一惊,“早年有听过,不过不敢肯定。只是见他一副娘娘腔的模样,也就没有往那方面想。”
“巫跃竹还是埋藏的太深了,几乎让人难以察觉。若不是伯羌的老国主选中了他做即位人以至于他没法再军中待着,几乎所有的人都要被他骗了。伯羌的废太子巫伯睿,可不就是一直被他蒙在鼓里还不知觉。看来老皇帝倒是很清醒。”
“巫跃竹非常狡猾,之前作为质子来到齐月的时候,我倒是与他又一面之缘。他不论对谁都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让你无法拒绝这个人的好意。”沈陌一想到当初见到巫跃竹的情景,那个人近乎厚脸皮的靠近他,但是行为举止却又彬彬有礼,并不惹人讨厌。
“之前朝堂上一直有人反对,但是宋止墨一意孤行。可是奇怪的是,巫跃竹居然没有立刻地迎战,难道是底气不足?”
沈陌的神色严峻起来,他斟了一口酒后,放下酒盏,目光凝聚在方逸琛的脸上,然后幽幽地开口。
“不,巫跃竹他……只是还没有做好,一举成功的准备。”
此言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方逸琛苦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他这么有底气吗?那按照你这么说,齐月不是铁定要倾塌了么。”
沈陌挑了挑眉,“倾塌又如何?巫跃竹是个好皇帝,不要担心。”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齐月落得这样的结局,岂不是有些……狠心吗?”
“我只是个百姓,并不是臣子。况且……宋止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你方才不是也说了,有人进言劝阻,可是他依旧是那样一意孤行。”
“倘若他听得进劝也就罢了,那我们能尽力自当尽力。可是现在的情况下,你若是以死相谏,也不会见得宋止墨有丝毫的动摇。他这个人性子极其偏执,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不论实力如何。所以……没有这个必要了。”
方逸琛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有些言不由衷的苦楚。
“逸琛,宋止墨是上位者,你只需顺从他,而不是去阻拦他。我们都只有一条命……”沈陌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
方逸琛似乎也很是惊讶沈陌会说这样的话,他的嘴角勉强的弯了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沈陌的神情立刻变得十分严肃起来,一双星眸里透出了骇人的威严。
“你所希望看到的是有人拼命去劝阻宋止墨,触怒龙威,最后落个被五马分尸的结局吗?或是被宋止墨诛连九族?!你想为国尽力,这样的心思固然是好的,可是如果不被接受,很有可能害了你,而且你的家人也会一并受到牵连。”
沈陌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里,“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方逸琛搓了搓一双大手,然后表现出几分局促不安的神情,“我没有家人,或许可以一试。”
沈陌起身,表情已经变了一番模样,清冷的气息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浑然天成,不似刻意而为。
而方逸琛知道,一旦沈陌如此,便是生气了。
背对着他的俊逸身影,在袖袍里面捏紧了拳头,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一句,“苏子璇不希望你这样……还有我。”
无论如何,他都希望他能够好端端的,不受到任何的伤害。
走出冬暖阁的那一刻,一束阳光洒落在他的脚下,他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看着金色的暖阳在地面勾勒出他的影子。
这样看来,自己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冬暖阁里席地而坐的那个寂寞的身影,然后太息一声,几乎微不可闻。
“上官乔沐还在宫里。倘若我不回去,宋止墨定然要拿她去审问的,如果她是李巧儿的事情被宋止墨发现了怎么办?”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因为李巧儿和她一同都是为了家里复仇的人。她清楚李巧儿同样急迫的心思,倘若是发现了,宋止墨绝对不会留下她。
自己之所以能待这么长的时间,是因为自己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可以作为要挟的把柄来威胁巫跃竹。
巫跃竹把她搂在怀里,“放心吧,会没事的。你等几天,我保证一定把她带回来。”
凌沫颜身体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你要进宫?”
巫跃竹摇了摇头,“我?8 业剿卧侠剑祷岚镏摇!?br />凌沫颜这才放心下来,“好吧,你快些带她回来,我们可以一同回伯羌过年。”
眼见着一年又过去了,凌沫颜感慨不已,这一年她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帮助巫跃竹各种安排各种部署上。先是在伯羌的宫内替他训练军队,后来又将军队移交给了凌月轩,然后又暗中训练了一批特工,再然后,又带着她训练出来的那批人马来到了齐月,开始进行了各个层面的准备工作。
这就仿佛在为了一个庞大的机器,去做各种细小的零件。精雕细琢,一点一点地完成,让各个零件之间有了牵连,被齿轮磨合在一起,然后一同转动起来,逐渐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机器。
“好,带她回来后,我们就一起回伯羌过年。来年的春天,等草长起来,我们就可以开战了。”
巫跃竹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粮草问题。虽说他已经四处购买了粮草,但是由于齐月地大物博,粮草也十分充足,因此,他感觉有可能是场持久战,因此他必须尽可能多地集聚自己的粮草。马匹都已经养得很肥了,但是这个冬天一过,可能会有所消瘦。
唯一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情,就是听说宋止墨要御驾亲征了。不过说来也是,自从凌氏退出了齐月的舞台只后,将才确实难寻了。新人宋止墨向来是不敢用的,尤其是这种重视度极高的两国之间战争,他当然还是觉得御驾亲征比较靠谱。虽然在巫跃竹看来,没有什么比一个没有作战经验的人上阵是更不靠谱的了。
一想到齐月还有大把大把的人才不能被自己收买到,他就觉得十分可惜。但是宋止墨的情况也不见得比自己好,起码他不听劝阻执意开战的这件事就足以令天下的众多文人子弟寒心了,更别说再为他出谋划策。
倘若方逸琛和沈陌那样的人才能够为自己所用,这场战争他会赢估计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对了,还有师弟,不知道他会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宋止墨来攻打自己呢。他知道他的手段很多,而且花样也很多,所以,林翰尘倒是成为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自己必须得像个办法把他牵制住。倘若是一般的人,直接派个杀手去暗杀就可以了。可林翰尘是自己的小师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这样做实为不妥。
☆、第三百一十二章 解救、感谢
上官乔沐此刻被关在了齐月宫内的一个仓库里。这里老鼠和小强随处可见,白皑皑的蜘蛛网也是厚厚地结了一层,让她时不时地咳嗽着。
忽然某一天大门被打开,一个明黄色衣袍的人走了进来,然后皱起了眉头,又退了出去。
他对身边的人说,“把她带出来问话!”
就这样,上官乔沐被带到了宋止墨的寝宫里。由于这件事不能声张,他只好忍着恶心,让浑身脏兮兮的上官乔沐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吧,凌沫颜去了哪儿?”
上官乔沐并不开口,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宋止墨说什么,她也绝对不能透露分毫。
一记鞭子抽了过来,上官乔沐吃痛地蜷起了身子,但是依旧不开口。
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在她周身蔓延开来,她终究是抵抗不住这种疼痛,然后晕了过去。
宋止墨脸色阴沉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上官乔沐,然后怒喝了一声,“把她带到天牢里好生看着!”
宋韵澜这几日为了打探到一些消息,于是便经常出了她那个陈旧的小木屋,出来溜达溜达。这天她溜达到后花园的时候,听到两个小宫女在那里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然后慢慢朝着那两个小宫女之后的假山移动着。
“喂你听说了吗?之前皇上带回来一个女人,听说挺像之前的凌皇后的!”
“是啊,我也看见了呢,确实很像。据说昨天溜走了!”
“好奇怪啊,不是说凌皇后暴毙身亡了吗?好吓人啊!”
“哪有暴毙身亡啊,皇上要面子,说是皇后暴毙身亡,其实就是自己要走的!”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到底谁帮她逃出去的呢?!”
“不知道,她不是将军吗?应该武功很高强的!”
“不知道,不过跟她一道儿来皇宫的还有一个女人,被关了起来。很漂亮的呢,感觉皇上估计会看上她。”
“那真是……幸运啊,”那个宫女脸上挂着一抹艳羡的笑容,“那个女子是你在照顾着的吗?”
“哪里还会照顾啊,皇上也没有吩咐要去照顾,只是让我每天送一些事物到天牢那边去罢了。”
“被关在天牢里面了?”
“对啊,据说之前是关在仓库面的,你也知道仓库太脏了,估计是咱们皇上还是怜香惜玉的,所以送进天牢了。”
“好了,我得走了,若是被人发现可就完了。”两个人走向不同的方向,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宋韵澜躲在假山后面,看着那个每天要为上官乔沐送饭的女子,瞳孔微缩,“天牢?”
好在宋止墨之前给过她可以在宫里自由出行的令牌,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了天牢里。
守卫自然是认识这枚令牌的,于是很轻松地放行了。齐月的天牢虽然不比伯羌,但是还是很不错,至少很干净。她向守卫询问了有关上官乔沐的情况,然后径直来到了上官乔沐被关押的地方。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女子。
枣红色的裙子随意地散开着,雪白的肌肤上很明显地看到了鞭子的痕迹。看来是宋止墨为了逼出凌沫颜的下落用刑了。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姑娘。”
那女子有些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蹲在那里,怜惜地看着她的宋韵澜。
“你是?”
宋韵澜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笔出了“阿芷”的口型。
上官乔沐立刻心领神会,然后宋韵澜丢给她一支膏药,“敷上去会好一些,而且不会留疤。”
上官乔沐感激地接过了膏药,“谢谢你了。”
宋韵澜笑了笑,“不用谢。”她眨了眨眼睛,然后用唇语对她说,“我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的。”
所幸过几日便是宋止墨的祭天大典,正好趁着人都不在并且她也不必出席的空当,用上一些特制的迷香,然后从守卫那里拿到钥匙……反正也没有人会相信,齐月公主竟然会这样做的。然后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上官乔沐出宫了。
凌沫颜虽然一直很担心上官乔沐的安危,但是苦于自己无法再进宫,也只能作罢。他原本是想着让苏子川带她一道儿去皇宫里面,她可以扮作他的小厮,只是被苏子川和巫跃竹两个人同时狠狠地拒绝了。
苏子川沉吟了片刻,立即拒绝了:“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