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沫颜不禁嗤笑一声,这样的头脑,和巫跃竹一比,还是差距大了点。如果是巫跃竹,他立马会想尽办法查清楚眼前之人的来历,知道了过后,赶尽杀绝。
宋止墨拍了拍手,目光里面满是赞许。一位宫人走了进来,端着笔墨纸砚,金色的卷轴在托盘之间横放着。宋止墨展开卷轴,毛笔舔了舔墨,然后在布匹上仔细地写下一行字。
“殿阁大学士,御笔亲征苏子川。”
拿过玉玺,在红泥上一印,稳稳地盖在了圣旨上。
太监一路小跑进来,拿起圣旨,开始宣读。
所有人都朝着苏子川看来,艳羡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
此番苏子川仅凭几句话就博得皇上欣赏,风头直接压过了当年献上《十策》的方逸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苏子川博文实见,时策精辟,谕旨轻征为殿阁大学士,即刻领命,侍读宸宇,奉命辅助皇帝处理文书。”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竟然获得了这样的殊荣!不过另一方面,他们也知道,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拉拢新任的兵部侍郎,以安抚朝廷重臣。毕竟凌家和舞家几乎已经被打倒了,皇上若是再不扶植自己的势力,很有可能会引发宫廷政变。
而此番苏子川参加殿试,皇上卖了这样的面子,定然会让这种新官好好地卖命。
宋止墨的目的还是不单纯啊,凌沫颜忽然忘记了这一点。也是,他是有意要提拔苏子川的,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些话而做出决定?方逸琛是有那样的才能才得到了赏识,不然他哪里来的资本让宋止墨刮目相看?《十策》定国安邦也有了很长一段时间,宋止墨才提拔方逸琛做了侯爷,之前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官而已。
她恍惚地笑笑,勾勾唇角,确实,宋止墨这个人,什么时候单纯过了?他那种疑神疑鬼的性格,只怕是比巫跃竹还要来得厉害一点吧。
一个激灵,她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宋韵澜。
她必须趁着现在找到她,因为自己能在皇宫里面逗留的时间不长。
想了想,她离开大殿走到角落处,随意打晕了一个宫女,然后把她拖到一个隐蔽的角落,把自己的衣服套在她身上,换上宫女服,仔细地易了容,特地还改了嗓子说话。
做完这一切过后,她开始四处寻找着宋韵澜可能藏身的地方。之前她拖人打听到宋韵澜确实是在齐月宫内,只是不知道藏身何处。苏子川领命出来,不见了凌沫颜,于是四处寻找起来。
凌沫颜自然看见了苏子川,然后婷婷袅袅地走过去一服,“苏公子这边请。”
苏子川神色漠然,没有认出来,只是敛了敛眉,“这位姑娘,我还有急事。
这种在路上忽然被黄花大闺女要求“借一步说话”的事情他已经见惯不惊了。所以他很自然地拒绝了她,然后飞快地走向了别处。
☆、第二百六十七章阴谋、难言
凌沫颜一扶额头,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喊了一声,“我是教官啊!”
这个是他们约定俗成的暗号,因为之前凌沫颜层经在训练他们的时候这样告诉他们,她从此以后就是他们的教官了。
苏子川闻言脚步一顿,然后快速返回,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教官?”
凌沫颜如获至宝地点了点头,然后攥住他的衣角,“是啊,我易容了。”
苏子川手里还拿着宋止墨刚刚赐给他的文书,他愣愣地看了一眼凌沫颜,压低了嗓音问她,“怎么打扮成这幅鬼样子?”
凌沫颜看了看自己全身,自我感觉良好啊。
怎么在苏子川这里就成了副鬼样子?
懒得与面前之人再玩什么唇枪舌剑,她只得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说,“我这不是来找宋韵澜的么。”
苏子川闻言顿悟,点了点头,“你有什么线索了吗?”
凌沫颜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此处极为偏僻,除了一间似乎经历多年风雨的破屋子,就无其他。
此刻宋韵澜正在屋子里抄着书,耳力极好的她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她走出门,四处张望了一眼,看到一个宫女正和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人拉拉扯扯,她摇了摇头,这宫女私通都大胆到宫里面来了,心想着齐月的宫殿管理实在是过于松弛,好歹身为齐月公主,她便清了清嗓子,“大胆!竟然在宫里面私通!”
那两人似乎被吓了一跳,那宫女在看到她的脸时居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夏末!”
宋韵澜睁大眼睛,愣在了那里,难道一个随随便便的宫女都知道她在伯羌的化名了吗?
她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只得愣愣地看着远处拉着手的两人,她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这回换凌沫颜愣在了那里,她有些惊讶地退后了一步,”难道你不认识我?”
苏子川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你易容了。”
凌沫颜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了然,她看了看面前的宋韵澜,然后笑起来,“我是阿芷啊。”
宋韵澜看着面容陌生的凌沫颜,也笑了起来,指着屋里,她朝他们招招手,“快进来吧。”
一走进房间,凌沫颜一屁股坐下,然后指着苏子川说,“兵部侍郎的儿子。”
宋韵澜点了点头,“新欢?”
苏子川平静无波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涟漪,红色顺着他的脸颊一直延伸到耳根。
凌沫颜无奈地看着苏子川,然后转身来推她一把,“胡说什么呢,朋友。”
宋韵澜笑笑,“第一次看见你和巫跃竹在一起,你也是这样说的。”
凌沫颜摸摸头,笑得很是尴尬,“是吗?”
宋韵澜给他们沏了杯茶,杯盏被端到他们面前,然后宋韵澜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这次来齐月的计划是什么?”
凌沫颜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问,“你之前的那门婚事怎么办?不要忘了,你可是在当婚嫁娘的时候被带走的。”
宋韵澜耸了耸肩,“那有什么办法,我身为齐月的这个半调子公主,不可能过的轻松。”
她勾唇,像是讽刺地笑笑,“宋止墨可没这么容易放过我,你们放心吧。”
凌沫颜看了一眼苏子川,发现他只是沉默地在听着,并没有任何表情。
见此情景,凌沫颜觉得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她确确实实地有个想问的问题,“如果我给你机会,你愿意回去吗?”
宋韵澜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之前是我太天真了,以为那样就是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但是真正成为平凡人的时候,忽然又觉得不太真实。”
凌沫颜有些勉强地笑笑,然后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是啊。”
看来打宋韵澜这张牌,是打错主意了。她之前就应该想到宋韵澜不是那种留恋小户生活的人,更关键的是,她不是个会卖国的人。因为她当初纵然万般不愿意,却依旧是出门和亲了。
苏子川悄悄地在下面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示意她尽早离开,以免被发现。凌沫颜立刻心领神会,对着宋韵澜歉意地笑了笑,“失陪了,我得先走了。”
宋韵澜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话,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找到了那个宫女,凌沫颜迅速地把衣服换了过来,然后跟着苏子川一起离开了。她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怀疑,因为之前京城就有传言,苏子川的妹子苏子璇有不能受到阳光照射的怪病,只是带着面纱,很多人都在猜测面纱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容。到底会丑恶如鬼还还是会貌若天仙呢?
听到这些传言,凌沫颜总是会心一笑?4 熬腿盟遣氯グ伞!八兆予头揭蓁〉幕槭滤闶嵌ㄏ吕戳恕?br />选了个吉日,方逸琛上门提亲,苏子川和兵部侍郎一起坐在前厅的椅子上,看一箱又一箱的聘礼被送入门。
苏子璇则是坐在自己的屋里,身后一众的奴婢在为自己梳妆。
有了身份和地位真好,似乎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光芒万丈的他身边。
苏子璇有些心酸的想,如果自己不是接受了这个身份,他还会要自己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为什么方逸琛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种欣喜若狂呢?
凌沫颜站在帘子后面,看着方逸琛坐在那里,似乎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来,他对这门婚事并不是特别地上心。
云家此刻是鸡飞狗跳,云卓老头子气的七窍生烟,拄着拐杖直直地戳着地面,“方逸琛这个小子,真是心思太大,竟然为了名利去娶一个自己根本都不认识的姑娘!兵部侍郎就了不起吗?他云家住一年赚回的银子,比兵部侍郎一年的俸禄却是要高出不少。
云季倒是没有像云老爷子那样过激的反应,她认为方逸琛爱娶谁娶谁,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和方逸琛发生过的唯一一种关系,就是接吻,再没有多余的成分了。罢了,就被当狗啃了吧。
至于那个苏子璇,她是真的连面都没见过,听说还是个病秧子。她不禁有些怀疑他的世界观,是不是已经扭曲到人神共愤了。这可不是借机上位嘛!真是太大的胃口了,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人各有志,也不能说方逸琛就是错的。只是可惜了沈陌,不知道那个冰山美少男会伤心成什么模样呢!
散了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回到屋里,不再看着老爹暴跳如雷。
凌沫颜回到了秋水一别,萧别已经侯在了屋里,桌上叠着一堆高高的信笺。凌沫颜的眼角弯了起来,拆开那些五颜六色的淡色信笺。
有大哥送来的,有白隐和景泉送来的,当然,最多的是巫跃竹寄来的。
她随意抽了张粉色信笺,拉开飘逸的丝带,一行工整却又恣意的字迹跃然纸上。
是巫跃竹的字体。
肉麻的问候她自动略过,筛选出来有效信息。巫跃竹依然在伯羌进行这战略部署,并在边境修葺城墙。
打开大哥的信笺,优美的行书赏心悦目。目前大哥依然在对伯羌的军队进行训练,让他们提高整体的战斗力。伯羌的军队不太懂团结,自然凌月轩也是就此毛病进行了一番整改。
而白隐和景泉的信多是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是否习惯。凌沫颜展颜一笑,这两个人怎么就像惦记自己出阁的闺女一样,事事过问。
自己好歹也在齐月住了那么长时间,又哪里会住不惯这里。
董依依的房间里。所有的首饰都已经被装点到身上的各个部位,整个人看起来流光溢彩。面如桃花,手如玉脂,纤纤素手执着帕子,娇羞不已。
对着镜子又仔细地照了一番,这才婷婷袅袅地走出了门。姗姗而来的女子在光影下宛若仙子,淡紫的衫,素色的鞋,乌黑的头发在头顶绾成一个漂亮的髻,其余的编成麦穗一般细长的辫子垂在两侧。一串光华流转的月牙朱华在她脖颈之间散发着异样的风采。
纵然是阅女无数,方逸琛还是有些失态,就连一向对女色毫无感知的苏子川的眼神都有些飘忽。若是这副样子叫凌沫颜看了去,不知道又要怎么取笑他。
方逸琛正色看了一眼董依依,然后指着从府门口一直排到屋门口的大大小小的朱红色箱子,“可还满意?”
董依依垂下眼睑,然后怯怯地应了一声,楚楚动人之姿自然不用言说。
方逸琛的眼神越过董依依,径直看向苏子川,“逸琛礼数不周,还望依依家兄家父多多提点。”
兵部侍郎宠溺地看着董依依,“这些年在外面也苦了你,爹爹也为你准备了一份嫁妆。不过怕是没有逸琛侯那样的手笔。”
打开仓库,里面堆满的箱子细细数起来却也是不差方逸琛分毫。
董依依有些难为情地别过脸,心里的惊慌还是挥之不去。难道这些以后真的就属于自己了吗?有了家人,有了相公,有了足够站在他身边的身份。
可是,那些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光泽的朱红色箱子看上去那样不真实,似乎伸出手触碰就会消失。
凌沫颜躺在床上,研究着奇门遁甲。一旁的桂花糕已经消耗殆尽,她伸出手捻了个空。不悦地皱起眉头,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糕点!”
外面那个很不幸的小伙子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因为这个缘故,时间一长,他的化名就成了“糕点”。
☆、第二百六十八章出嫁、眼线
糕点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已看不清是喜是悲。他拿起那个很大的瓷盘,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子,这样吃下去真的不会胖吗?”
凌沫颜狠狠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让你去端就赶紧去啊。”
糕点只好悻悻地出门了。
凌沫颜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他说的那句话,打量了自己的身子,有些怀疑,自己会不会真的胖了?……聘礼已收,接下来是安排一系列的活动。采名纳名就略过了,因为两情相悦,若是算出个八字不合岂不是很尴尬。
婚礼择日举行,选个好日子,董依依就要进逸琛府了。
男女近日不得相见,这是规矩,方逸琛和董依依也无可奈何。
闲的实在无聊,他去了沈府。沈墨砚对方逸琛也还是十分客气的,把他领进了沈陌的屋门口就离去了。
沈陌的桌上堆着一本又一本的时策书籍,他正细细地研读着。
见方逸琛走进来,他心里一动,表面却还是不动声色。
方逸琛兀自地走到他面前坐下,拿起那一本本的小册子翻看,然后啧啧称奇,“平日见你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没想到对于政事的见解也还是蛮深刻的。”
沈陌脸上的冰层终于化开,带着几分不屑,“人情世故,放眼到天下,也是一样的。”
方逸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错了,大国之间的博弈更加细致,平常的只是争个柴米酱醋,但是这大国之间,争夺的是领导权,争的是天下民心。”
沈陌提起笔,又在砚台里蘸点墨,浓黑浓黑的毛尖在纸上抹了一把,然后又顿在了那里。
“赢得民心难道不需要策略?看的还是统治者的决策罢了。”
为了引出沈陌和方逸琛,凌沫颜不得不在秋水一别里面举行了一个才子佳人聚会,向各大达官显贵都递出了邀请函,自然,也让苏子川正式地出面了。
凌沫颜认为,是时候,让苏子川,去站在上层人士的交际圈里面,好好地延伸一下自己的人际交往范围了。
巫跃竹许多时日不见凌沫颜,竟然相思成疾。他饭茶不思,寝食不安的模样吓坏了小李子。小李子为了巫跃竹掏心掏肺了这么多年,成了他肚子里面的蛔虫,自然知道自家国主是在想什么。
他支了个招儿给巫跃竹,“国主要不您去看看皇后吧?”
巫跃竹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实际上对小李子的提议很是赞赏。
“朕若是去了齐月,伯羌的国事又该怎么办?”他指着桌上被小李子摆的齐整的奏章,忽然有些头疼起来。
“国主,您只是去一个时日,不会耽误的。”
此话深得巫跃竹意,他点了点头,“小李子说的有理,那么朕就勉为其难地走一趟齐月好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去齐月了,叫朕甚是欢欣啊。”
简单地易容一番,又换上了齐月风格的便装,他跨上马儿,一夹马肚,马儿“刺溜”一声奔了出去。
小李子站在远处目送着乐呵呵离去的巫跃竹,心里充满了对这个发春男人狠狠的鄙视。居然为了女人,连国事都可以落下了!
利庆是小李子的师傅,他是巫跃竹从前的侍官。看着巫跃竹策马而去的背影,他老态龙钟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羡慕之意。
“国主年轻有为,还如此畅达恣意,生活有滋有味,也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实乃善哉!”
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巫跃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君王,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前任国主。
文采出众,武艺超群,俊朗洒脱,平易近人,这些优点聚集于他一身,让他在夺得天下的过程更加简单,更加流畅。
这场争夺天下的比赛,只是这个年轻人的一场手笔很大的游戏而已。他坚信,国主一定能够一统天下!
舞倾城的肚子越来越大,宋止墨也不断地派人过来探望。他自己也对这个孩子十分上心,来的次数也很多。舞倾城一面惊喜一面惶恐,生怕自己的孩子不能够被生出来,拂了皇上的兴,一定会被永远地打入冷宫之中。
沐晚晴和李嫣然,还有众多的宫女正漫步于御花园之中。细长的鎏金指甲长长地延伸,在一朵粉色的花朵面前停下,然后狠狠地掐下那朵花儿戴到自己略显斑白的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