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刚参加什么酒席回来，身上还有酒气。三十来岁中等身材，脸长得相当一般，还没小胖子好看。最让他觉得膈应的是这个人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已经结婚了，但是还在外面胡搞。
于是许晟顶着那对发光的眼睛默默地坐去旁边那个椅子，继续玩贪吃蛇。
那人不死心，追着他坐下来：“不去玩玩吗？你的条件很好，我很喜欢。”
许晟本想不理他，但这人的厚颜无耻超出了他的想象，已经开始把手摸他大腿上了。他“啧”了一声，抬起自己的手腕给这人看：“认识这个吗？”
搭讪男一眼认出来这是块名表，脸上露出来了然的笑容：“劳力士，我也喜欢，你这个是老款式了，我还可以——”
许晟把手表摘下来递出去：“送你了，滚。”
“嘿！你这人，给脸不要脸！”他抓起许晟的衣领，“得意什么不就是个出来卖的！”
“哎哎，放开。”许晟嫌恶地扯他的手，架不住那人喝了酒力气还挺大，蛮劲儿都使在了手上。许晟几次扯不开，又不想和这个人多做纠缠，厉声道：“再不放手我就揍人了啊！”
那人抢先一拳揍了上来。
许晟： “……”
他果然是在国外待久了，都忘了在把人揍老实之前是讲不通道理的。
晚上十点。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苏糯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夏天的晚上还是很热，一点儿风都没有，空气是死的，热得人心里发干。
他回头看了一眼，许晟默不作声跟在他后面，蔫儿吧唧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大型犬。
“你不开心什么呀。”苏糯说，“我才不开心呢，吃饭吃一半被喊来派出所领人，吓我一跳。”
许晟抬手碰自己嘴角上贴的纱布，想说话但是一张嘴就扯的豁口疼，干脆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你手机给我。”苏糯说。
许晟用 “哦豁终于要开始追问我的联系方式了吗”的眼神看他。苏糯自力更生抢过他手机：“省得你下次有事又微信上给我说，害我以为你逗我玩呢。”
许晟耸耸肩。
“除了脸还有哪儿伤了么？”苏糯问。可不要耽误做菜啊……他明天还想吃呢。
“没有。”短音节的说起来还没那么困难，许晟这会儿看着小胖子心里特别舒服，特意抬手做了个秀肌肉的动作。
苏糯冷漠地把手机递给他：“看不懂，还是你记着我号码算了。……用不用我给你叫辆车回去？”
“我不想回去。”许晟忍着嘴疼说，“今天不想。”
事儿真多。苏糯一摊手：“那怎么着，你要委屈一下自己再跟我回我家去么？”
“会打扰到阿姨吗？”许晟问。
“不会。她老妖精似的，天天睡的比我晚。”苏糯说，“我要是把你带回去她没准儿还挺高兴的呢。”
“你也，挺高兴的吧。”许晟说，“别找借口。”
苏糯：“……”
他怎么特别想给这人补一拳呢。
“对，我也挺高兴的。”苏糯觉得自己是时候要债了，“为了过来救你我连晚饭都没吃完，你得给我做顿夜宵补偿一下吧？”
许晟坐进smart，苏糯提醒他：“客官，安全带。”
“……五脏俱全啊。”许晟把安全带系好，“好了。”
“你今天为的什么和那个人打起来？”苏糯说，“就因为他摔坏了你手表？”
许晟摇头：“不，因为他，性骚扰我。”
苏糯：“……”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许晟也不想解释具体的，被人当成moneyboy搭讪总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也不想说给苏糯听。“总之，那人不是好鸟，人品很差。”
苏糯也没继续问他这个，他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啊，你今天干嘛要找我来？找你的同事什么的不是更方便么？你也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吧？”
许晟捂着嘴，他原本是想笑的，但是一笑就疼。
“因为，你好使唤。”
苏糯可算被气到了：“我能把你扔下车吗？”
“不能。”许晟靠着座位闭上眼，隔绝了苏糯的所有白眼。
为什么要找苏糯？许晟自己对这个问题也很迷茫。在警察问他谁能保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去的居然就是苏糯。而苏糯也确实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
苏糯其实相当地在意他吧？许晟想。一个吃货专门为了他连吃都顾不上了呢。
仔细想想，其实这小胖子也不差，性格好，脸也耐看，还特别喜欢他做的东西，而且能吃得一脸幸福。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一起过的话，小胖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肥胖可以通过锻炼和均衡饮食减下来，苏糯的脸如果再瘦一点应该也会更好看一些。
啧。他在想什么呢。许晟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应该是脑子被揍得不正常了。


第33章 暴食症〈十〉
“等等，停一下车。”
苏糯依言在路边找了个点停下了。“怎么了？”
“我去给，阿姨买个礼物。”
“没事儿，还买什么礼物啊。”苏糯说，“我妈不讲究这个。”
“礼数问题。”许晟推门跨了出去。他长胳膊长腿的，走到外面的时候有种解放的感觉。苏糯也跟着解开安全带钻了出去，这会儿大部分店铺都已经关门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想去哪儿买礼物。
许晟倒是心里有了目标，他腿长走的快，愣是赶上了一家刚要拉卷闸门打烊的花店。苏糯费老大劲才跟上他，瞅着他拿着一盆橘黄色的花结账：“这什么花儿？”
“非洲菊。”许晟的手指抚过花瓣，“这个好养。”
苏糯从他手里接过花，低头看着三个肥嘟嘟的小圆团，还有露水窝在花蕊里，亮晶晶的，特别可爱，肯定招女性喜欢。
看看，这就是道行。果然现充帅哥和普通人的境界都不一样。
郑如正哼着小曲儿在拖地呢，看见开门要进来的苏糯，笑着说：“你先别进来，我刚把拖鞋都涮了涮，没想到你回来的这么快，还湿着呢。……小晟没事儿吧？”
“没事。”许晟的声音在苏糯后面响起，“您别担心。”
“小晟也过来了？”郑如数落苏糯，“你这孩子也不和我说一声。”
苏糯耸耸肩。
他侧身让许晟进屋来，俩人在门口直愣愣地站着，看起来特别傻。郑如拖完地给他们拿了拖鞋过来，许晟把自己手中的花盆送给她：“晚上好。”
“啊，谢谢，这么客气啊，这小花儿真可爱！”郑如开心地拿在手上端详，“这是非洲菊嘛？我前几天想过要买几盆放在家里，今儿你就带了一盆过来。”
“您喜欢就好。”
郑如抬头看见他脸上的伤，惊讶道：“哎呀，你今儿晚上到底是碰上什么人了？打架了这是？别的地儿伤着没有？”
果然是母子俩，问的问题都是一模一样的。许晟笑道：“没事，小山（伤）。”
“说话都说不利索了。”郑如拍拍他胳膊，“没事就好，坐着休息会儿吧。”
苏糯倒了两杯蜂蜜水过来，给了许晟一杯。许晟拿在手上没喝。
“我还饿着呢。”苏糯说，“能给做点好吃的嘛。”
大活人就在这儿，他根本等不到明天再去Thallo，反正许晟又没断胳膊缺腿儿的，做个饭算什么。
郑如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瞎使唤谁呢！不懂事！没看见小晟受伤了？”
“嗷，疼！”苏糯捂住脑袋，“到底谁是您亲儿子啊。”
郑如从茶几抽屉里取出围裙，一边系一边往厨房走：“你是我亲儿子，可没见你像小晟这么懂事。”
“没关系，我来吧。”许晟站起来跟在郑如后面，“本来就是，苏糯帮我，帮我的忙……”
“算了，你说话这么费劲，别说了。”郑如笑着说，“我去给他把饭热一下就好，你歇着吧。”
许晟仍然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这么积极，郑如也不好班门弄斧，就在旁边看着他鼓捣。苏糯一个人待在客厅里无聊，抛下正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的电视也去厨房门口守着。
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许晟做饭的样子。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职业都能够成为艺术，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其实吧，主要还是看脸。
许晟是有自我意识过剩的资本打的，他的侧脸比他的正脸更耐看，每一根线条都像是上帝精心雕琢过的，顺着脖子往下看，还能发现这小哥身材特别好，隔着一层布料也能感觉到身体里蛰伏的力量。一个厨子身材这么好干什么？吃胖点不是更有说服力么。
他在煲苏糯最喜欢的汤，这个花的时间比较久，要小火煲上四十五分钟。冰箱里还有上次郑如煮汤的材料，所以准备的时间也节省了不少。修长的手指在各种器皿间跳动的时候，苏糯的眼睛都要乱了。他一边操作者步骤，一边跟郑如说着这些步骤需要注意到的细节，稍微有差错味道都会不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也很耐心，哪怕说话不方便，也还是一个个地回答郑如的问题。
如果他是女人的话说不定其实相当居家呢。苏糯想，可惜了，这个人要是女的，是自恋狂他也不介意啊。
他和桑小桦的审美一致，相当的喜欢家居型呢。
“别傻站着。”郑如走过来叩他脑门，“去给小晟收拾床。”
“啊？他睡床？”苏糯摸着额头，“那我睡哪儿？又让我睡沙发？我不要。”
郑如：“你也可以睡床。”
苏糯：“……两个大爷们儿。”
“就是啊，两个大爷们儿你怕什么。”郑如往他嘴里塞了个吐司边，“小晟吃你还怕脂肪塞牙呢，快去收拾收拾你猪窝。”
苏糯一脸委屈地叼着吐司边去了卧室。
“没天理了。”他一边叠衣服一边跟桑小桦语音，“我不想睡沙发，睡不舒服。怎么我做好事把自己睡觉的地儿给做没了？你见过这样的嘛？”
“其实对于你们直男来说，睡一张床也没什么……虽然也有点儿怪。”桑小桦说，“不过只有一晚上，忍忍就过去了，又不会少块肉。”
苏糯：“问题是，他不是直男啊！”
“啊。”桑小桦说，“啊？”
“啊什么啊。”苏糯说，“不行我得跟我妈说，肾虚这个人是个死基佬来的，天天觉得别人在对他耍流氓。”
桑小桦笑了：“阿姨不会信的啦。”
“要不我去找你去，你收留我。”苏糯心里都打定主意了，外面郑如喊他：“糯糯，出来吃你的夜宵！”
“好嘞！”苏糯从床上一蹦而起，“我马上来。”
桑小桦问：“那你还来投奔我嘛？”
“回头再说吧。”苏糯的肚子叽里咕噜的想，“等我吃完东西的。我挂了哈，回聊！”
“哎——挂了。”桑小桦自言自语，“行不行啊苏糯这人，一见吃的什么都忘了。”
又是一顿美满的夜宵。餍足后的苏糯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和刚洗完澡出来的许晟来了个对视。
“你怎么穿着我睡衣。”苏糯问。
“阿姨，给我找的，说是你刚新买的，才穿了一次。”
看见苏糯一脸嫌弃，他有点不满。“这可是，你占便宜！”
本来是中气十足的一句话，被他这么一停顿反而有点儿可爱。苏糯“噗”地笑了出来，“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会儿郑如不在他俩旁边，许晟就恢复了本性，扬着脸问；“上次你是不是也和我数（睡）一张床来着？”
“并不。”苏糯说，“你想多了。”
许晟：“那你上次数（睡）的哪儿？”
“沙发。”苏糯弹起来往房间冲，扒着门板对许晟说，“男男授受不亲啊许大厨，这次你睡这儿，床是我的。你可千万别来爬我床，万一我要是兽性大发对你做了什么就不太好了不是？”
许晟长腿一伸，在他关门之前把脚夹在门缝中间。
“那就来。”
“哈？”苏糯问，“你说啥？”
“兽性大发么不是。”许晟一把推开门，把苏糯震得退了几步，紧跟着他整个人都朝着苏糯压了过来。“你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许晟：今天想吃什么？
苏糯：也没啥特别想吃的……要不来个大盘鸡吧。
许晟：哦。
然后默默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第34章 暴食症〈十一〉
“那就来试试。”
许晟低沉的嗓音在拂过苏糯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脏砰砰作响，他的腿在发抖——感觉自己刚刚经历了十万伏特的电击。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许晟鼻子里哼了一声，“想的美。”
苏糯一脸懵逼地看着许晟收回手，跟只高傲的小公鸡似的，自个儿慢悠悠地翘着尾巴，占了苏糯的床，窝出了一个特别舒服的姿势。
苏糯：“……”
嘿这人什么毛病！乱放电就算了霸占别人的床他还有理了！
他干脆也一屁股坐上床，和许晟对视着。“看什么看？”
“你还没洗澡。”许晟戳他的肚子，“你走开，你熏着被子了。”
苏糯：“……”
许晟见他没什么反应，开始动手捏他腰上的肉。苏糯都被人捏习惯了，也没什么痒痒肉，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是板着脸打开了许晟的手：“许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捏腰上的肉玩儿是胖子的自娱方式！并不欢迎瘦子参与！
许晟颇有些遗憾地收回手。其实摸起来软软的还挺舒服的……话说回来，这小子刚刚说什么？
一个劲凑过来要和他睡一张床，事到如今还跟他说要放尊重点呢。
苏糯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许晟正斜躺着，空了一大半的床位。他似乎是嫌热，没有穿上衣，裸着身子呼呼大睡，下半身就围着一层薄被的一角。
“有这么热也不知道开空调啊。”苏糯小声嘀咕，“你不是挺会享受的么。”
许晟看起来真是睡死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打着微微的鼾声。
苏糯把室内温度调到24°，又掀起许晟身上的被子，发现这人只穿了一条内裤。
“……”
一边说着让别人不要对他耍流氓，一边裸着在别人床上睡觉，这心得有多大啊哥。这是生怕别人不对他干点儿什么吧？
苏糯的床不大，两个男人躺在上面还有点显小。苏糯一偏头就能看到许晟健美的上身，好看的肌肉形状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有种不可名状的吸引力。
别说，这种肉体真的挺容易引人犯罪的。虽然苏糯没有犯罪的欲望，但是他很嫉妒。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拥有过肌肉这种事物，看着别人身材好他又觉得羡慕。好几次他连减肥计划都写好了，就等着哪天投入实践，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人家休息的时候他在吃东西，人家吃东西的时候他也在吃东西，人家健身的时候他还在吃东西。
此人不胖天理难容。
苏糯翻了身，面对着黑漆漆的壁柜。没一会儿他又无法抑制地想起来了以前看的恐怖片，衣柜里藏着的……他默默地把睡姿调成了仰面向上，脊背都是绷直的。这可怎么睡，完全睡不着啊！
“真是……没办法了。”苏糯叹了一声，“还是去睡沙发吧。”
他正要翻身下床，冷不防从身后伸出来一只胳膊，把他抱了个严严实实。
苏糯陷入了一个世界性难题：推开，或者不推开。推开很可能把许晟吵醒，这货醒了以后看见俩人的姿势肯定又会说自己占他便宜；不推开他又要捱着被裸体美男贴身拥抱的煎熬，那这一晚上他是真甭睡觉光瞪着天花板数绵羊就行了。
他试着伸手去掰许晟的胳膊，发现这家伙用的劲儿还挺大，完全把他当成抱枕用，他肚子上的一圈肉都被压没了。
“呼——”掰了两回苏糯选择放弃，他闭上眼，极力忽略总扫在他耳朵边儿上的呼吸声。“遭这一回罪，您可别指望我再犯蠢带人回来跟我抢床睡。”
也不知道过了太久，也许是听习惯了许晟呼吸的频率，他身上的浮躁慢慢沉淀下来，渐渐进了梦乡。
许晟做了一个特别柔软的梦。梦里他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他一个人追着一只特别漂亮的花蝴蝶跑，跑着跑着就掉进了全是一片软绵绵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