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拿本体向来没有办法，理智上他不希望鸿钧再和罗睺接触，以免影响了鸿钧的修道。然而他心中一突，看见吸收混沌之力的罗睺停止修炼，往紫霄宫的方向走来。
灰衣老者不禁想到，这是要再续前缘吗？
摸了摸自己满是褶子的脸，灰衣老者充满了某种信心，罗睺肯定会对他死心。
可是想得再多，他也没有猜到罗睺的下一步。因为罗睺在距离紫霄宫外围几百米时，停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封印了这个假冒伪劣的紫霄宫。
“拙劣的仿制品。”罗睺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灰衣老者心累。
紫霄宫是罗睺和鸿钧的共同财产，他不好去碰真正的紫霄宫，利用记忆，他创造出一个紫霄宫的倒影，真真假假，让修为不如他的人无法分辨出来。但是这之中不包含罗睺，罗睺再倒霉的被天道封印了圣人力量，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准圣巅峰。
为了不让自己在紫霄宫里几万年出不去，灰衣老者开口挽留。
“罗睺。”
此声一出，罗睺僵住。
不对啊，鸿钧的声音怎么如此苍老？伤势严重到这种地步？
罗睺倏然回过头，右眼的灰光浮现，穿过紫霄宫的虚影去看大殿中的鸿钧。几乎在瞬间，他如遭雷击，后退一步，险些跌出灭世黑莲的莲台，“你是谁？”
灭世黑莲不明白主人为何这么激动，赶紧扩大莲台大小，没让主人丢脸。
罗睺简直心都裂了。
眼前的人，柔软的白发不复存在，发质干枯，被扎成一个道家的发鬓。一身超然脱俗的紫衣不见，灰扑扑的衣服和他的混沌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最可怕的是这张脸，皮肤皱巴巴的难看，年老色衰，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的样貌。
同样是仙风道骨，鸿钧过去是天人之姿，现在——
用老橘子皮来形容都不算恶意。
灰衣老者摸着胡子，神色莫测地说道：“这么快，你就忘了我？”
罗睺揉了揉眼睛。
一定是他做梦，或者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幻觉！
于是不等灰衣老者说话，罗睺一跺脚，灭世黑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走。
灰衣老者说不出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内心惆怅。
最终他还是被封在了紫霄宫里，享受鸿钧以前的“待遇”——乖乖禁足修炼。
下界，须弥山。
罗睺飞奔回须弥山后，杨眉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出去了？”
罗睺第一次失态地抱住了杨眉，“什么情况下，一个人的外表和声音彻底改变？”杨眉被他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好在听清楚他的话，立刻回答道：“变化之术都可以！”
罗睺紧接着问道：“重伤会导致容貌衰老吗？”
杨眉笑了，“要看伤及什么地方了，容貌与元神形象挂钩，如果元神力量耗损严重，可能就会让外表变得衰老，无法维持住年轻的样子。”
罗睺的脸色阴晴不定。
杨眉兴致勃勃地猜测道：“是不是鸿钧出了这方面问题？”
罗睺艰难地点头。
“抛弃他吧，连脸都毁了。”杨眉假惺惺地安慰他。罗睺甩开杨眉试探性摸向右眼的手，恢复平日里的抵触，“不要碰我的眼睛。”
他携带着低气压走入须弥宫。
三天后，紫霄宫空降了一堆弥补元神受损的灵药。
灰衣老者皱起眉头，忽然记起了罗睺的一个可怕理论——吃什么补什么。要是罗睺发现他的容貌在灵药的滋补下都无法恢复，会不会又去寻找一些特殊的“天材地宝”？
上回是盘古的精血，下次……会不会连三清都煮给他……
灰衣老者不寒而栗。
“鸿钧，还是你自己来对付罗睺吧。”
什么锅配什么盖，他相信本体能扛住罗睺这么多年，已经有了足够的心得。
第72章 黑眼圈
第七十二章
罗睺想象过各种结果，唯一没想过鸿钧会变老。
他一直以为时光这把杀猪刀杀不到仙人身上，然而洪荒世界的恶意，让他终于记起了封神榜里的描述——鸿钧是一名手持竹杖的老者，而非他最初认识的紫衣人。
他心中的鸿钧，是道中仙人。
怎么可能是封神榜里，出场屈指可数，活像是一辈子找不到老婆的死老头！
罗睺咬住下唇，“怎么会这样……”
愧疚感几乎要淹没了他。
好在他没有失去理智，回到须弥宫里，罗睺就问了混沌珠，“鸿钧有没有用变化之术改变外貌？我刚才看见的是不是真实的样子？”
混沌珠的灵智稍弱，费力地理解这两句话后，给出回应。

在它看来，混沌元气只是虚弱了很多，少了漂亮的鸿蒙紫气，其他都一样。
为了让主人相信它的话，它再次说道：
罗睺的鼻尖一酸。
混沌青莲死的时候，他没有这样的感觉，盘古陨落的时候，他也没有怎么伤心，更多的是求仁得仁，求恶得恶的报应之感。但是鸿钧是不同的，他是为了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才与混沌青莲交手，能够赢过混沌青莲也得赖于以前和混沌珠的交情。
是的，以前——混沌时期。
鸿钧并非是靠拿来四颗宝珠进行融合，而得到半个混沌珠。
他是靠混沌珠认可赢的！
并非作弊。
罗睺知道的太晚，也愤恨那个闷嘴葫芦在关键时候不说话！要是他提前说一句，哪怕是一句微乎其微的解释，他也不可能完全被混沌青莲的死亡而影响了选择。
罢了，推卸责任不是他的爱好。
罗睺拍了拍衣袖，“洪荒这么大，我就不信没有恢复元神的东西。”
宫殿外，杨眉见他恢复了精神，眼神一亮，“你是要去寻找帮鸿钧恢复元神的东西吗？顺带给我找一下吧，你承诺过帮我修复混沌魔神之躯。”
罗睺打量着他脸上到脖子里的疤痕，“你这是毁容。”
杨眉撇嘴，“总有共同之处。”
一个是元神受损，一个是身躯受损，他和鸿钧大概是半斤八两。
把两徒弟丢给杨眉照看，罗睺第一站就去了昆仑山。不得不说鸿钧的“自我”很了解罗睺的性格，一猜一个准，罗睺一想到“元神修复”立刻就想到了三清。不得不说盘古的精血效果一流，连混沌青莲利用造化玉碟设下的限制都能突破，那么盘古元神的力量呢？
三清可都是未来的圣人啊！
昆仑宫内外，三清集体打了个寒颤，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老子若有所思，用神念传音给殿内的三弟：“通天，你去山下迎接罗睺，问一问罗睺来找我们的原因。”
他推演的结果只有一个——今日有血光之灾。
通天在须弥宫那边收获很多，又得到了罗睺的指点，此时正是对罗睺的好感度最高的时候。不用老子催促，他化作遁光跑了出去，一路撞飞了几扇门和墙壁。
老子：“……”
你能不能省点材料啊，通天。
山腰上，通天来到了罗睺的几十米外，变回了人型。
“爷爷！”
声音中气十足。
罗睺把脑海中的“三清一锅炖”删除，露出长辈的笑容，“通天，进步不小啊。”
他看出了通天的修为，已经脱离了大罗金仙的初期。
通天把他热情地迎上昆仑山，边走边问：“爷爷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对洪荒生灵而言，间隔百年不到就特意上门，肯定是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
罗睺把来意说出：“我想要修补元神的东西，没有什么头绪，便来找你们问问。”
通天的脸颊一抽。
总不能他们是盘古元神所化，就天生精通这方面啊。
“我是不太懂，爷爷可以问我大哥。”通天把任何有技术含量的事情都推给老子，没有任何负罪感，“大哥在爷爷来之前，好像就产生了预感，应该是推演能力更进一步了。”
罗睺笑而不语。
看来他实力降低了，导致老子也有了提前预警的能力。
昆仑山一行，让罗睺得到了不少收获。
像老子这种最喜欢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的修道者，这次出乎预料的很爽快，凡是罗睺问的，他都能给出一些精准的提议。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之类的，老子当作不记得了，这个时候让罗睺的注意力从三清身上转移开，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最后罗睺只要了一丁点血当作“临别礼物”，老子如释重负，明白度过了血光之灾。
一刀一个。
老子在元始和通天没回过神之前，就切开了他们的手指。
放血！
收获三个小瓶子，罗睺满意地告别了他们。
事后在通天控诉老子的目光下，老子说出答案：“罗睺是为了修补元神而来，虽然不知道是想要修补谁的元神，但是我们三清无疑是修补元神的圣品灵药。”
元始打一个激灵，不敢置信道：“他不会这么做吧？”
通天反驳老子的话，“爷爷看我们的眼神，没有这样的趋向，是大哥想得太险恶了。”
老子面上温和，内心诽谤。
这是因为罗睺已经和第一次见的时候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红衣人，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天外看一个蝼蚁，笑意从不入眼底，他们之间的差距也正如天与地。老子深刻地记住了罗睺的本性，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赌罗睺的善恶。
“最近别出门了。”老子对通天说道，“巫族的一个女人在山下守着你。”
通天的表情顿时苦了。
那个滕苌，他早就忘了好不好！
在过去的黑历史中，通天成功在巫族背上了“负心汉”的名声，而在十二祖巫见过三清后，通天的大名在巫族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看到大巫滕苌，都会用一种咬牙切齿的语气说道：“就算是三清又怎么样，把他抓回来结婚，他还能不认账吗！”
滕苌怀着这样的信念，在昆仑山底下和通天打起持久战。
这样的结果，就是通天彻底被两个哥哥禁足。
一个“悲”字都无法形容他。
罗睺路过山脚下的滕苌，滕苌也不敢阻拦，明白十二祖巫说过此人的实力。
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罗睺恶趣味发作，“滕苌，通天就在山顶上，我刚见过他，你能不能见到他便看你的能力了。”
滕苌被他一刺激，眼珠子都发红了，“不劳阁下费心。”
罗睺准备走了。
滕苌忽然说道：“阁下风流债一堆，不要再招惹通天了。”
罗睺：“……”
他的人品什么时候败坏到了巫族！
从脑海深处记起自己拿走轮回紫玉莲的事情，罗睺轻哼一声，“我还不至于看上自己的后辈。”他冠冕堂皇地丢出借口，脱离了滕苌满是警惕的视线范围。
巫族的人都有一个野兽般的直觉。
罗睺的确考虑过通天，即使是玩笑般的念头，但是滕苌能够发现也的确厉害。
若说几天前，他还有兴趣在洪荒找几个瞧得顺眼的人发展一段感情，那么在受到鸿钧变老的刺激后，罗睺最烦恼的是怎么让鸿钧变回去，不然一颗仅存的良心都在谴责自己。
作孽啊！
到洪荒逛了一圈，罗睺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再次把物品空降到紫霄宫。
大殿里，灰衣老者已经快要被东西淹没了。
他盘坐在云床上。
眼皮越来越拉耷，阖着犹如沉睡，白须也越来越长，垂至膝盖。
活生生一个白发仙翁。
灰衣老者在外界的不停变化下，依旧不动如山地修炼，仿佛其他东西都是过眼云烟。只要罗睺一日不把封印打开，他就一日不跟罗睺说话，这是鸿钧指导他的方法。
罗睺看着他的外表一阵揪心。
他在封印外走来走去，难以镇定，“为什么没有好转，反而看上去更老了？”
脚步一顿。
罗睺眼神带上杀气，想到了一个方法。
“我去把烛九阴宰了，他掌握时间法则，不知道他的心脏熬成汤有没有用——”
“……”
“鸿钧，你再不吭声我就真的去了。”
发现炖汤这招都影响不了鸿钧，罗睺声音一软，似嗔非嗔地说道。他没有看上去那么急躁，但为了让鸿钧有所反应，他也不介意用祖巫的性命威胁一下他。
灰衣老者木然地说道：“且慢。”
他实在不想理罗睺！
但是鸿钧说了，如果来了那碗汤，你喝！
作为斩三尸里的“自我”，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有这么出卖分/身的本体吗！
罗睺下意识地翘起欣喜的笑容，眼角流露出一丝放松。
“你说，我听着。”
“……如果你想要我修复元神，恢复之前的外表，还有一种方法。”
“什么？”
“你和我双修。”
灰衣老者一脸深沉的把鸿钧要他说的话说出来。
罗睺狭长的眸子都有点呆滞。
什么魅惑都没了。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对方，拜鸿钧这张老脸所赐，他感觉称呼对方为爷爷都没有问题。罗睺崩溃地说道：“就……你这个老爷爷的样子？让我跟你双修？”
灰衣老者颔首。
“鸿钧，我看错你了。”罗睺利落地转过身，“再见。”
灰衣老者：“……”
罗睺，我才看错你了！
第73章 黑眼圈
第七十三章
没了罗睺影响神念之后，紫霄宫又出现了另一种对话。
“你出的馊主意。”
灰衣老者毫不客气把结果归功于本体。
意识海里，鸿钧没有和他辩驳什么，淡淡的说道：“把修复元神的东西拿过来。”
他斩三尸中实力最强的不是善尸，不是恶尸，而是最后出现的“自我”。在他千年前的时候，“自我”便可以连接天道之力，借由造化玉碟，让天道降临。为了躲过罗睺的攻击，他就让“自我”和本体的肉身切换，置之死地而后生。
代价是自己的元神受创，需要一段时间来养伤。
现在灰衣老者使用的就是他的身体，代他行走洪荒，底气自然十足。
所以鸿钧暂时对“自我”很宽容。
“你不是说不要动罗睺的东西吗？”灰衣老者嘴巴说这话，倒没在养伤的事情上出差错。他拿起罗睺堆积在紫霄宫里的灵物，其中有三个瓶子，分别装了三滴气息不同的血，太清之气，玉清之气，以及上清之气。
任谁都能感觉得到这三滴血对元神的帮助。
“你喝？”
“不喝。”
“你真不怕下次来的是三清的肉？”
“他不会。”
“为何？”
“因为他对亲近的人很护短。”
一问一答之间，灰衣老者的脸上变得若有所思，对罗睺的了解进一步加深。
原来罗睺不算特别冷血啊……
那盘古是怎么回事？
“盘古和罗睺的关系有点复杂，你不用太过在意。”
把“自我”和罗睺的关系处理了一下后，鸿钧的神色多出淡倦，“你吸收那些灵物，我要继续修复元神，罗睺下次再来，你就和往常一样修炼……”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沉睡一般渐渐终止。
紫霄宫恢复沉寂。
灰衣老者看了看外面的三十三天外，闭目，陷入修炼状态。
须弥山上。
罗睺双眼放空，坐在山崖边的岩石上，风吹动着红色的衣衫。若单看背影，那是货真价实惹人心动的美人，但靠近十步的范围，就会感觉到罗睺身上忽喜忽悲的气息。
某株杨柳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他身后靠近。
一米，两米。
眼看树荫都要笼罩罗睺了。
罗睺头也没回的说道：“别过来，我在思考人生。”
杨眉笑出声。
“噗——需要我参谋一下吗？”
“想看我的笑话，你确定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呃。”
杨眉不再主动去问他的烦心事，转而提起他最关心的问题，“混沌珠怎么样了？”
罗睺给了他一点反应，“我开启了混沌小世界，目前唯一的问题，混沌之气不足，不能维持过大的消耗。”也就是说混沌珠只能当作临时避难所，还远远达不到自成一个世界，供应他们两个混沌魔神在里面的修炼。
杨眉略失望，“唉，即使是混沌至宝也有局限性啊。”
像是过了很久才听到杨眉的话，罗睺从岩石上转过身，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