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很早就开始玩香,时至北宋, 香道发展至鼎盛, 街上处处可见香铺。挂香袋、焚香、香薰, 甚至入药,用处多多。所以说,宋人喜欢香、花、美人,缺一不可。
云雁回对香道没有什么研究,就算郑苹给他换了衣服上的熏香,也从来闻不出来。
但是他见过人玩倒流香,两片一上一下的荷叶造型的香炉,在上方燃香,香烟从上面的荷叶缓缓流淌到下面的荷叶上,如同流云悬瀑一般,极有意境。
所以,云雁回觉得让好烧色生产倒流香炉,将其提前一点点带到这个时代,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事情。
下雨天,倒流壶和倒流香更配哦!
云雁回把沈括叫来了,然后当着他的面,说了一下构思。
“你觉得可行吗?用倒流壶的原理,来制作这样的倒流香。”云雁回问道。
沈括和郝老板眼睛俱是一亮。
郝老板已经看到了商机,仿佛有无数银钱在朝他招手。
而沈括则是立刻在心中过了一遍,肯定地道:“应该没有问题!”
郝老板深深一礼,“二位先生教我啊!”
云雁回将他扶起来,“郝老板,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
他说明了自己只是有这个念头,但是实施起来,可能还是要沈括帮忙,所以愿意牵这个线,而且日后的推广也包在他身上。倘若沈括肯帮忙,郝老板便来谈一谈报酬吧。
由于倒流香分为两个部分,香炉和香料都要是特制的,除非郝老板还要进军香料界,否则肯定还要找香料商人合作。
郝老板立刻激动地表示,愿意支付高薪,给沈括和云雁回二人。要知道,倒流香能产生的造型变化比酒壶要大要多,倒流壶却只是在纹刻上下点功夫了。
好烧色虽然打开了名气,但一直以来,还缺少一个代表作,确定他们业界地位的作品。可以想见,倒流系列一出来,一定会让好烧色的逼格飞跃。
沈括一笑,以他的出身,不说豪富,但绝对不会见钱眼开的,不过这件事让他很感兴趣,他听到云雁回的描述,就心向往之了,因此答应了下来。
三人达成了一个愉快的协议,互相看着笑了笑,就默契地一起看水草缸去了。
整个过程中,郝老板的笑容就没停过,别人问他,他就说是太喜欢水草缸了,看到就觉得心里欢喜。其实啊,心里却是在想着产品上市后的效果呢。
在观看时,沈括一直欲言又止。
云雁回发觉了,便问他:“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沈括惭愧地低头:“背后道人长短本不是君子所应为。”
云雁回一脸疑惑:“到底什么事啊,你直说好了。”
“方才,我在买鱼的时候,那小贩说了一些你与令姐的事迹……”沈括如实道来,汗颜道,“我本不愿意相信,只是有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困惑于心。”
云雁回:“……什么?”
沈括:“那小贩说起你以前的时候,为什么要比划一个这样的手势?”
他的手在胸口也学着划拉了一下,就是这个手势,后来沈括问了,但是小贩没回答,沈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结果,越来越好奇,所以才忍不住询问的。
云雁回非常无语地道:“沈兄,你要跳出来想啊,几年前我还是个小孩,可不是……这样吗?”云雁回也比了一下。
沈括:“…………”
沈括非常惭愧!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会想不通呢?
云雁回又道:“还是关于我们的那些传闻,其实都是夸大了。你可能不知道,先前我在大相国寺的节会办工作,就是负责管理秩序的,家姐又时常出手相助,因此这里的地痞流氓对我们有几分畏惧,也属正常。”
他想了一下,补了一句:“如果有人和你夸大其词,千万不要信哦,我是好人!”
沈括点头,“放心,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定是有人以讹传讹。”他疑惑的只是那个手势而已,方才云雁回已经解惑了。
云雁回心中暗道,妈的,幸好那小贩识相,没有说什么侏儒之类的话败坏他名声,否则他一定要整顿一下风纪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明他现在都已经长到一米七五了,虽然不比赵允初,但没有拉汴京男子身高后腿好吗?
……
水草研讨会结束,云雁回送走了各国交流团,同时,他们水景记也赚得盆满钵满,又扩大了影响,还带动了周边商户一起发财,真可谓是皆大欢喜。
也是从这个时候起,各界人士看到了好处之后,都喜欢搞研讨会,加速了各国、各地文化的交流,也算是一件好事。
而沈括回去,与郝老板那边的工匠合力研究倒流香炉,同时,倒流香使用的塔香,也交由一直与大相国寺有香料生意往来、同郝老板也相识的香料商开发了。
那香料商自觉天上掉馅饼,开心得不得了。
云雁回也去了几次,提供了一下造型开拓思维,随即郝老板的工匠就迅速举一反三了,令云雁回感慨还是术业有专攻。
待到第一批正式样品出窑后,云雁回去看了一下,这第一批一共有八个造型,各不相同,燃香后一看,效果都很不错。
沈括仔细研究了一下,认为某些香器的造型上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但是总体来说,成功了。
云雁回则要求把他出主意的那个观音造型的送给自己——所幸,这是一个没有缺陷的。
这件事,郝老板和香料商都是高度保密中的,只有绝对心腹能接触到,但是云雁回不是旁人,这本来就是云雁回提供的主意。
于是,云雁回将那只观音带走了。
云雁回一直在想,自从赵允初告白后,虽然赵允初声称会紧守在朋友界限,但是云雁回还是不自觉对他有些隔阂,偶尔会感觉赵允初有点伤心。
这样怎么能真的恢复到好朋友呢,赵允初努力了,云雁回觉得自己也应该抛弃偏见,所以决定把这只香器送给赵允初,这是云雁回在提议造型时就想好的。非但香器造型是观音,香他也选了檀香。
云雁回把香器装进盒子里,去找赵允初。
赵允初惊愕了,不是说云雁回没送过东西给他,应该说云雁回做什么新奇东西,都不会忘了给他一份。但是一来,那些东西他有,云雁回其他朋友也都有,二来,没听这个是雁哥儿特意设计的吗?
不是做出来了便送一份,而是为了他去做的。
“至于这么感动吗?”云雁回挠挠脸,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还在思考呢,上个月家里做柚子糖的时候,明明还给王府送了一份。而现在,他可是连盒子都还没打开,只说了自己这样做了。
赵允初扬起一个甜蜜的微笑,“没有,只是觉得雁哥儿这么忙还想到我,会不会太累了……”
云雁回很是熨帖,“真贴心!”
赵允初还把手搓热了,伸手给云雁回捏捏脖子,云雁回感觉到他的手指冷不丁和自己裸露的皮肤接触,瑟缩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哈哈,还挺舒服的。”
赵允初微微笑了一下。
“好了,”云雁回思及正事,侧开身体,把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一尊观音造型香器。
木制的托盘上有浅浅的凹陷,三两根莲叶、莲花、莲蓬挺立,便如莲池。观音慈眉善目立于莲池中,手托玉净瓶,玉净瓶向下倾倒,其上则有一个放置香料的小凹槽。
云雁回取出一枚塔香,放在凹槽上点燃。
袅袅香烟从玉净瓶口中钻出来,升腾而起,但却是向上飘的。
赵允初不知道这做的是倒流香炉,还觉得这是正常的,兀自微微闭目品香,脸上尽是纯真无邪。
这倒好,省得云雁回说你等等了,因为刚刚燃起来倒流香,需要等待一两分钟,香烟才会开始下沉。
过了一会儿,那飘出来的香烟开始向下流了,倾泻而下,在莲池中聚少成多,渐渐使得观音的裙摆都浸在烟雾中,加上旁边的莲叶、莲蓬、莲花,看上去就好像是云雾形成的池水。
云雁回拍了拍赵允初,轻声道:“睁眼。”
赵允初睁开眼,便看到极为惊艳的一幕:
一尊栩栩如生的观音左手拈着杨柳枝,右手倒倾玉净瓶,玉净瓶瓶口潺潺流出一缕烟雾,如同杨柳甘露,淌在莲池之中,似真似幻……
赵允初看着眼前的景象,甚是动容,眼眶竟然微微红了。
虽然说小时候是个小哭包,但是大了后要面子,还真的很少见泪了,尤其是告白失败后,更是一次也没有过。
云雁回顿时吓到,心脏也莫名扑通扑通跳起来,有点慌地道:“这么敬爱观音大士?”
赵允初硬是把眼泪憋回去了,带着鼻音说:“这香辣眼睛……”
“……”云雁回差点笑出声来,你这么说考虑过人家香料商的感受吗?
赵允初托起了香器,细细看了一番,虽然不解其原理,但不影响他欣赏,“果真巧夺天工,大宋人人焚香,此物定然大卖。”
“那就借你吉言了。”云雁回看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也不点破,顺着说道。
赵允初淡淡道:“此话不要对我说。”
云雁回没反应过来:“嗯?”
赵允初促狭地道:“老办法,还是借官家吉言吧。”
第165章 新品发布会
这日是白玉堂的轮休日, 他起床后便在院中练功,练完后看到院墙上站着四只猫。
一只大的,三只小的,是大毛带着它的孩子们。只见大毛叼住了一只幼猫,跳下墙来。墙头上的幼猫则扒拉着墙沿往下看, 口中喵喵叫着。
大毛又跳上去, 继续把另外两只也叼了下来。然后一下一下舔它们的身体, 把不时想跑开的小猫叼回来。
白玉堂住的地方正是大毛的驻守范围,大毛的窝也在这里。三只小猫已经两个月了,在开封府的府吏中找了三家家中需要养猫的。
不过,大家都发现了, 大毛可能是第一次做妈妈,所以对三只小猫都十分爱护,从不分离,每晚都揽着它们睡觉。
白玉堂知道了, 为什么大家都不肯做那个把三只小猫送走的工作, 最后只剩他来了, 当时他潇洒地答应了,然而现在却有些犹豫。
太阳升起来,暖暖的阳光洒在地上,大毛抱着三只小猫打哈欠,睡起觉来。
白玉堂蹲下来摸大毛,大毛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又继续睡了。
白玉堂想到云雁回给了自己一个东西,被他随手一丢了,于是跑回房间,把那只大象形状的布偶翻了出来——据说,这个是八公主送的。
白玉堂轻手轻脚地把三只睡得正甜的小猫拉出来,然后将布偶塞了进去,大毛并未发觉,抱着布偶继续熟睡。
三只小猫还没有大猫的警惕,离开了母亲的怀抱仍然在沉睡。
白玉堂捧起小猫们,放到了篮子,然后带去交给它们的新主人。
而新主人,则把柳条穿着的一串小鱼交给白玉堂,由他转交给大毛。
当白玉堂回去的时候,大毛已经发现这一出偷梁换柱,它正在院子里找幼猫,但是一无所获,它又跳上墙头喵喵叫,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回音。
大毛的眼中似乎有一丝茫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个地方一直很安全,它一直很放心地住在这里,但是为什么它的孩子会不见了呢?
白玉堂有些不忍心了,突然不太敢过去,但是站了一会儿,他还是走到了墙下。
大毛惨惨地叫了一声,跳了下来。
白玉堂把鱼放到它面前,低声道:“这是他们给你的聘礼……”
猫本来就容易离家,如果不从小养,养不熟,而且这三只小猫已经断奶,很快大毛说不定会先动手,把它们叼到外面赶走。
而等到它们在新家待熟了再回家,大毛也不会记得它们了。应该说,早在那之前,在今日之后不多久,大毛就会遗忘。
而现在,大毛歪着脑袋看小鱼,似乎懂了,一口咬在小鱼上。
但它又是不懂的,因为很快,它拖着剩下的小鱼,准备留着给小猫吃。
大毛又在开封府找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踪迹,最后它回来了,躺在窝里,抱住了那只大象布偶,疲惫地睡去。
下午,白玉堂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不知该不该庆幸有那只云雁回送的布偶。大毛抱着布偶睡的样子,实在有些令他不好受。
为了摆脱这样的情绪,白玉堂决定去找云雁回。
实际上,云雁回也邀请了很多朋友,今天去“好烧色”的店铺参加一个他们和香料铺联合举行的品香会。但是,开封府这边,今日恰好只轮到白玉堂休息。
……
白玉堂来到好烧色,拿出自己的邀请函。
看门的闲汉一看,立刻将白玉堂请了进去。入内一看,白玉堂发现公孙策居然也在,干脆走到他旁边,“公孙先生,你也在啊。”
“是玉堂啊,你也来了。”公孙策微微笑道,“雁哥儿告诉我,倘若不来会后悔,所以我就来了。本来还以为这里没什么人气,现在一看,并不用我们撑场面啊,看来雁哥儿说得是真的。”
白玉堂心里想,难道只有他没想那么多吗?
他们一起进了后面的屋子,前面是做买卖的地方,今日品香在后面。
到了一看,发现屋中摆了很多造型各异的香器,制作倒是很精美,有的是群山环合,有的是莲花,还有的常娥背靠月轮,各不相同。
公孙策饶有兴味地看了一圈,发现在场很多人都是既期待又疑惑,还在小声探讨着。
“不是说,这次的新香器,是御用的款式吗?”
“对啊,听说宫里的贵人已经都换上了。”
……
这一点公孙策倒是不怀疑,应该不是吹牛,雁哥儿向来是走上层路线,但是他很好奇,好烧色凭什么和那些宫中作坊相比啊?这些香器看上去虽然精美,但是好像达不到让皇室都惊艳的地步吧?
这时郝老板出来了,看看人差不多了,便将门关上,命人将香点起,然后又拍手,这时便有人拎着一只只酒壶出来。
其中也包括云雁回,他拎着酒壶走到公孙策和白玉堂这一桌,给他们斟酒,然后便坐下来了。
众人一看,纷纷惊奇,因为那酒壶竟然没有壶盖,浑然一体。
酒壶倾倒,黄酒便从中淌出来,令人啧啧称其,不知酒是如何进去的。
“此乃倒流壶。”郝老板将壶提起来展示了一下,“入水口在壶底。”
——与其说是品香会,现在人人都知道了,这应该是个新品发布会。
大家这才看到壶底有小小的孔洞,没有堵塞,但是也不会漏水。
“从下面入水,那不会都从壶口漏出来吗?”有人发问。
郝老板笑而不语,大家自然知道这是商业秘密了。
白玉堂心知定然内有乾坤,只是一时看不出来罢了,他看看云雁回,发现云雁回嘴角含着微笑,便想回头一定要问问云雁回。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喊起来,“嗳,你们看这些香!”
白玉堂和公孙策向旁边看去,本来心神沉浸在酒器上的他们,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些香器上燃的香,香烟竟然改变方向,开始向下飘了!然而此时,屋内分明没有风!
“难道是香中杂质,所以向下沉了?”有人如此质疑道。
白玉堂也怀疑地看着那些香,他并不相信云雁回会出这样的岔子——这不,云雁回仍然含着笑呢。
公孙策定睛一看,却断定:“不,这是有意而为造成的。你们看那些香烟流动造成的景象。”
大家仔细看,这才发现了妙处。
本来静静伫立的群山之间,多了一道道烟雾,如同白云一样,缠绕着山腰,宛如仙境;盛开的莲花花瓣之中,也满含淡淡白烟,使其多了几分缥缈之气;就连原本有些木讷的常娥背后那月轮上,也多了丝丝缕缕的白云,就像流云一般,向斜下方流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破了眼前的美景。
郝老板此时才解释道:“此乃倒流香,燃香后片刻,香烟便向下流,故而得名,与倒流壶一般,都是敝店的新品。”
现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用劈叉了的嗓子喊:“多少钱!我买了!”
——这才算是打破了眼前的局面,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伸手,要求买一尊两尊三四尊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