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挺佩服老药子和武老头，俩人原来应该都是在京城当差，能舍下繁花似锦的日子，安于乡土，这也只有像他们这样的老头儿才能做到，至少张小花虽然喜欢宁静，但也想多瞅瞅外地的模样。
“长青哥，咱们下次还来野猪岛，下回咱们再比比！”
大小董两人来野猪岛，嘴上不说，但是一开始是有些不适，尤其是土坑比起床来把人腰都睡硬，但是几天下来，居然对野猪岛有些留恋，还没过足捕猎的瘾，也舍不得小花嫂子的手艺。
他们入军营不久，当然是想精忠报国，武老头这种归隐的思想他们可没有，只能琢磨着逮着空闲，再来这里，
长青和他们碰了酒杯，爽朗地说道：“比撂跤还是比箭法？”
“比箭法！撂跤还是算了，我估计再来俩小董都不是你对手……”大董有些郁闷地说道。
“嘿，你咋不说再来两个你？说得好像是我扯了你后腿似的。”小董不乐意了。
大董嗤了一声：“啥叫好像，本来就是！”
小董也不管是不是他堂哥了，撸起袖管说道：“咱们来比一场试试，看我不把你撂趴下了！”
“你忘了小时候是咋被我拎手里揍的是吧？”
张小花和长青哈哈大笑，这?z刺头，还真谁都不让谁。
一顿酒席吃了近一个时辰，武老头和?z刺头都依依不舍的，可是他们得趁天黑之前到达清河县的驿馆，所以只能作别，五陵镇的马车少，就是有也是一些府邸私用的，所以武老头只能租了一辆牛车。
看着武老头远去，老药子幽幽叹了口气。
“药子叔，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武伯伯很快就会来咱们屯里的。”张小花安慰道。
老药子点点头，说道：“我和老武大半辈子交情咯，他这一走，连下个棋的人都没咯！”
张小花琢磨着屯里的老人家都没啥事可做，棋这种东西正好能让他们打发时间，也有些娱乐，所以待会就去棋行逛逛。
“长青，咱们去把山货卖掉，刚刚咋不见贾掌柜呢？”
长青闷闷地说道：“我去问问那伙计。”
张小花有些纳闷，自个儿没惹他啊，咋跟小媳妇儿似的闹情绪了呢？
长青找到刚刚那跑堂的伙计，问贾掌柜的去向，伙计顿了顿，能叫出贾掌柜的名字，莫非他们和贾掌柜是旧识？
“掌柜的去菜市口了，他天天在那里逛几道。”
正说着，贾掌柜进来了，看到长青和小花，稍一思考就想起来了，眉开眼笑道：“大兄弟，大妹子，你们总算来了！我都找你们好几回了！”
张小花一笑，这贾掌柜还真会说话，他去菜市口是为了寻卖野物山货的人，也不纯是为了找他们两个，但是他偏这么说，让人听了舒坦。
“贾掌柜，咱们上回是说好了的，今儿就是来给你送货来了！”
☆、第五十四章 黑加仑酒
“是嘛，都有啥好东西，来来来，我们去后堂瞅瞅。”
贾掌柜领着长青和小花到了后堂清静的地方，毕竟把大背篓小包袱地摆在柜台上也碍手碍脚的，后堂宽敞，张小花和长青把带来的玩意全掏弄出来，摆摊似的堆了一地，还有两个鸡笼，里面有一笼肥兔子，还有一笼飞龙和沙半斤。
“小花，这掌柜你们认识？”
老药子在旁边看着，他虽然懂医术，但是做买卖却插不上手，以前他把草药卖给医馆就没少被坑。
“嗯，上回来镇上结识的，我在屯里收的山货都是准备卖给他的。”
张小花把包袱打开，里头有香菇木耳榛蘑等等，贾掌柜不含糊，让伙计拿来称，飞快地称量，贾掌柜自个儿用账本记上。
“贾掌柜，这些你可看得上眼？”上回贾掌柜只说收山里的东西，具体啥的也没说，张小花一股脑全部拿来了。
“当然当然，都是好东西啊，大妹子，采这些花了不少时日吧？你瞧着菌子肥而不老，菌盖还没有打开，正是品质最上乘的！”
这贾掌柜做起生意来，讲究的是个诚信，不像其他商贾，哪里会夸你的东西？不贬得一文不值算客气，他倒是有一说一，张小花带来的都是她后来又挑选了一遍的，只把卖相好品质高的留下。
“香菇，榛蘑，黑木耳……嗯？”贾掌柜眼睛一亮，“猴头菇！哈哈，我说大兄弟大妹子，你们是哪个乡屯的人？山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少啊，猴头菇我去年去外地才看到呢，本地的山里人很少有认识这东西。”
“那掌柜的，你看猴头菇价钱怎么算？”张小花最关心的是能卖多少银钱。
贾掌柜略一沉思，说道：“以前酒楼还真没用收过，也没个准价，这样吧，这些猴头菇不过一斤，算四两银子怎么样？”
“四两？”
这已经超出张小花的预想了，没想到这猴头菇还真值钱，她知道酒楼当然不会吃亏，猴头菇做成一道菜绝对不会少于二十两，算是咸丰楼的招牌菜了，物以稀为贵。
“大妹子，我知道有点少，不过你这里只有八两，我们顶多做出五盘菜来，没有一个固定的货源，猴头菇也没法上菜单子……”
“不少不少，就四两吧，其它的也一起开个价钱吧。”
贾掌柜嘿嘿一笑，说道：“爽快，香菇十斤，单价五贯钱，榛蘑五斤，单价八贯钱，木耳十三斤，单价两贯钱，草菇十斤，单价三贯钱，野兔八只，单价一两银子，花尾榛鸡十只，单价二两银子，沙半斤五只，单价八贯钱，大兄弟，你看看这价钱公不公道？”
这些东西长青见得多，但是他还没有卖过，所以看着张小花：“你做主吧。”
“贾掌柜，你可真是有眼里见儿！”
张小花不得不说，这贾掌柜果然是在市场上混熟了，哪个东西贵哪个东西便宜一目了然，像野兔子虽然比飞龙肉多，但是飞龙要比兔子金贵得多，可不是每个地方都像野猪岛一样一抓就是一窝，其它山里头也不多呢。
“那就这么定了，伙计，你算算，一共多少银子？”贾掌柜对旁边的伙计说道。
那伙计从柜台上拿来算盘，噼里啪啦直响，算珠儿跟快板似的，自有一番韵律。
这么简单的算术张小花当然连算盘都不用，当然，叫她打算盘她还不会呢，心算一小会就说道：“一共五十两银子六吊钱。”
贾掌柜惊疑地看向张小花，她连算盘都没有拿，咋知道是多少钱呢？连老药子这个有见识的，也没瞅见过谁的心思有这么快，震惊地瞅着张小花。
长青当然不信张小花是算出来的，还以为她在捣乱，说道：“别瞎吹吹。”
张小花纳闷了，这加乘法可简单得很，为啥他们都不信呢？
那伙计被张小花一说，本来打得挺顺的算盘一抖，直接弄错了，他可不信有人算得比他算盘还快，只能重来，一小会儿才算出结果。
“是……是五十两银子六吊钱！”伙计跟瞅见鬼似的瞪着张小花。
老药子扯住张小花问道：“小花，你咋算的？！”
张小花懵了，这是闹哪样？说道：“心算啊……”
“不可能啊，你这比算盘还快，是不是唬我们呢？”老药子头一个不信，他以为张小花是提前算好了，但是价钱是贾掌柜即时出的，那她真是心算出来的？
“以前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呢？”长青也难以置信，张小花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一开始好吃懒做刁钻，现在虽然改了习性，但是淹次水哪有把脑袋淹聪明了的？
贾掌柜自认为也有些见识，到过不少地段，也看到过许多奇人异事，多少是靠投机取巧，但是这算术做不得假啊，难道他是看到了一位才女？不过他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庄户人。
张小花心里琢磨，莫不是算法的不同？后世有体系的算术，并且推广了来自西域的阿拉伯数字，让算术简便了许多，又有各种计算法则，就说最简单的竖式，便能轻易算出任何巨大的数目，而咸丰楼的伙计虽然有算盘，也要慢上一些。
“?悖?羌蚁绲囊恢炙闶酰?抑皇侨n闪艘恍?！?p> 张小花打着幌子，不愿意在这话头上多纠缠，不过心里头也在想着，既然是比旧时的算术要好，她可以教屯里的小娃子，以后做些买卖啥的不会吃亏。
“伙计，去柜上取钱来。”贾掌柜又对长青说道，“大兄弟，你们以后送来的山货都用这个价钱了，到时候即便我不在，我也会和酒楼里的伙计交待一声，不过你们能不能每个月固定来一趟，最好是两次，咱们做长久的买卖。”
“这个……估计有点难，咱们乡下人进山也没个准，要是赶上农忙啥的就会耽搁。”长青为难地说道，毕竟他们不是以此为生，往山里跑多是为了自个儿生计，混个吃喝。
“唉……”
贾掌柜听了遗憾地叹了口气，他想让咸丰楼多一些食谱，那些大户人家鸡鸭鱼肉吃多了，都不稀罕，山珍海味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掏银子，就是再贵都成。
“不过贾掌柜，等过了冬，或许咱们就能稳定下来，不知道你能不能等。”
张小花从贾掌柜的话里找到了另外的商机，榛蘑山货啥的价钱不便宜，虽然不止野猪岛上有，但是其它地方也不会太多，张小花就是瞅准了这些东西稀罕。想到这里，张小花心里大约有了计划，只看到时候能不能成了。
“能等能等，不过是一年，要是到时候大妹子能稳定供货，我这价钱还给你们再抬高一些！”贾掌柜欣喜地说道。
张小花谈妥了，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酒壶来，故意连塞子都不拔，说道：“贾掌柜，我这儿还有一桩生意，做好了别说你咸丰楼这个分店，就是京城的银子，也包你赚个够！”
贾掌柜心里一惊，这女人口气可真是不少，她咋知道咸丰楼是京城传下来的分店？他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觉着张小花不是个庄户人，而是从那些大地方跑来的商贾。
张小花要来一个酒杯，从酒壶里倒出一些亮晶晶的水液，紫中带红，看似浑浊，实则晶莹剔透，一股果香夹杂着酒香弥漫开来，贾掌柜光闻着就舌下生津，知道这是一种酒，光是看着这酒的颜色，闻着甘醇的香味，就让人有些沉迷。
“这是……酒？”贾掌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特的酒。
张小花一看贾掌柜的神色，就知道，这黑加仑酒只怕是从来没有过，长青没喝过，武老头从京城来的也没喝过，这开酒楼的贾掌柜同样没喝过。
“是的，用祖传的秘方酿的美酒，贾掌柜，你尝尝。”
贾掌柜接过酒杯，里头的酒液轻轻晃动，他抿了一小口，没有烈酒的歌喉，所以大喝一口，只觉得满嘴都是香味，这般奇特的酒他还从来没尝过，让人想大肆吞咽，又舍不得，小口浅酌才能体会其中的妙趣。
喝了一口酒，贾掌柜依然没有说话，只觉得唇齿留香，又咽了几下，嘴里还是甜香。
“好喝！”贾掌柜忍不住伸出一个大拇指，说道，“大妹子，这可真是祖传秘方了，甘醇又不杀口，比麦酒高粱酒甜，风味独特！”
“贾掌柜，咱不打马虎眼，就是要和你做这个买卖。”张小花见贾掌柜肯定黑加仑酒，高兴地说道。
“成，你有多少存货，我都买下来！”
张小花有点晕，全买下来？估计长青都不会答应，他还要喝呢！不过这可算是惊喜，她只带来一壶来试试，结果贾掌柜的评价如此之高。
“呃，贾掌柜，因为这酒酿造艰难，我现在也所剩无几，这样吧，暂时每个月我供应一坛。”张小花屋里的地窖里大约已经有十几坛黑加仑酒，还有几坛山葡萄酒，今天带来的是过滤了酒渣的。
“就一坛？太少了吧……”贾掌柜苦着脸，感觉就像发现一个金矿，但是每个月就给你一指甲盖。
☆、第五十五章 分红
“要是多又怎么能叫作稀罕呢？贾掌柜，这稀少的东西自有少的卖法，您是做买卖的，你比我们懂，不过放心，用不来多久，咱就能多供应一些了，我还想接着咸丰楼把我这酒卖到各地呢！”
张小花侃侃而谈，她先前是不晓得黑加仑酒没人酿过，自个儿捣鼓了几坛本来是想自个儿喝，现在看来大有市场啊。
贾掌柜笑眯眯地看着张小花，她这心气儿可高了，还想要卖到各地去，不过这酒真心让人上瘾，贾掌柜光是喝了一小杯就感觉离不开了。
“大妹子，这酒适合夫人小姐们，文人才子肯定也喜欢，说不得还真如你所愿了，那这买卖我做了，你说说，这种酒多少价钱？”
张小花略思考了一番，说道：“贾掌柜，先前你说咱们是做长久的生意，那这酒咱们也是长久买卖，我这儿有个方法，你看看行不行得通。”
贾掌柜有些奇异，收购直接出价就行了，咋还有这么多岔子呢？
“你说说。”贾掌柜好奇地问道。
“咱都知道，这酒在市面上还未曾有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喝，也不知道能卖出什么价钱，既然这样，我就先不要钱，免费提供几坛给咸丰楼，如果这酒卖得好，我再领该领的银钱。”
贾掌柜咋一听，心想哪有这样的好事，再一思考，就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大妹子，你可比我这生意人还会做买卖，你是想说，把酒寄在咸丰楼，卖钱之后再分红吧！”
被贾掌柜一眼就识破，张小花直白地说道：“就是如此，这个法子对贾掌柜你可有好处，第一，你不用出钱收购，等于白得了酒去卖，第二，这对于咸丰楼也稳妥，万一我这酒没人喝你也可以退还给我。”
贾掌柜一想，还真是这样，他也是个八面玲珑的，问道：“那卖出高价钱了之后，这分红咋分呢？”
“咱们对半！”
贾掌柜嘿嘿笑了笑，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方法，今儿他算学到了，以后还能用到别处。仔细考虑之下，任何一个酒楼都没法拒绝这诱人的条件，卖不出钱咱不亏钱，卖得红火还能分利，何乐而不为呢？
见贾掌柜还在踌躇，张小花又补充道：“贾掌柜，要知道，五陵镇的酒楼可不止咸丰楼，但是这酒只有咱们一家！要不是您做买卖实诚，我也不会眼巴巴找上门来。”
听到这话，贾掌柜立即拍了拍脑门，苦笑道：“大妹子，你这么一说，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啊！伙计，拿纸笔来，咱们拟一份合同，签字署押！”
“贾掌柜就是爽快。”
贾掌柜一点都不含糊，很快就在纸上写了一份合同，他心里有点怪异，他感觉今儿被牵着鼻子走似的，不过对咸丰楼来说有利可图，他也挺乐意，俩人确认无误，他先签下了大名。
“贾廉……”张小花刚想自个儿也签上名字，突然想到女人都不咋抛头露面，把纸退给长青，“长青，你来签字？”
长青心里话：“哼哼，还知道家里有个男人……”不过张小花的表现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有一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你自个儿签吧，这事是你张罗的。”长青也没啥男女尊卑，心想都是一家人，谁签不都一样？
“那成吧……”张小花提起毛笔在纸上唰唰唰写下大名，突然抬头问道，“你是怕我把你卖了吧？”
长青一瞅张小花那握笔杆子的模样，就知道她不咋写字，伸着脖子再一瞅纸上的字，啧啧，丑得惊为天人。
“小花，你还张罗着叫屯里的小娃子学字，就你这字，跟家里那只大花公鸡踩的似的，它踩的还比你好看，你这跟蚯蚓爬似的……”
张小花瞪他一眼，她写字再好看，也没咋练过毛笔字啊！这不多年不提笔，写起来歪歪扭扭的。
“你学问多，有本事你考个秀才来当当？”
俩人吵吵闹闹出了咸丰楼，先去买了几副象棋，她还想弄一些围棋，不过老药子说这玩意是文人骚客们玩的，屯里人估计不咋喜欢，又去裁缝铺子取了上回给长青做的过冬的几件新棉袍。
三人游游逛逛，到了叫沁园春的梨园，今天梨园才有戏班子的模样，还没进去就听到吵吵嚷嚷的，敲锣打鼓，还能听到各种叫好声。
“药子叔，喜欢听戏吗？”张小花问道。
药子叔早就脖子抻得跟大鹅似的，往梨园里头瞅，不过被张小花这么一说，缩回来，悻悻地说道：“咱们走吧，这茶水费可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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