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实在是要解气就喷回来吧。”
高时羽冷哼一声,愤然离席。就见白长歌端着碗站在那。
食厅里开始有了小小的议论声。张幼景接过长歌手中碗,喝了口汤。
“长歌,我们回宿舍吧。”
白长歌点点头。
宿舍进门有一节小玄关,玄关尽头有屏风挡住室内的情况,隐私还是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宿舍是双人间,两张床并排放置着。屋内的窗子很大,窗前有书桌。窗子的右侧有衣柜,衣柜对面有帘子拉起来的小隔间里面有沐浴的水桶。但是洗澡需要自己打水进来,所以大家一般都在公共的澡堂洗澡。
张幼景的床是靠近窗的,白长歌的自然就只能睡里边的了。铺床、整理衣物什么的,长歌自出生以来从来没有干过,这下真是把他累惨了。
灰头土脸的白长歌瘫倒在床上,准备蹬掉鞋子睡觉,没想到被张幼景扯了起来,说什么都要他去洗脸,不然就不让他睡觉。白长歌迷迷糊糊的下了床,看一眼窗外。
“离哥哥,外面好黑啊。”
张幼景愣了一下,看着白长歌,眼睛半阖的白长歌似乎没有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带你去吧。”言毕,张幼景握住了长歌的手腕,带他出了门。
回来后两人皆是到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天气阴沉得厉害,辰时已到,天色还是黑沉沉的。陈夫子见天色太暗,书也看不清,决定上午就不上课了,但是规定不能乱跑,只能在教室中活动。
夫子前脚踏出教室,贺达后脚就开始集合众人,团坐在一起,中间放置了一盏不知哪里来的灯,待众人安静下来,开始讲起了自己知道的奇闻怪事,后来演变成大家轮流讲。
阴沉得天色,忽闪忽闪的灯光,气氛渲染得十分完美。
忽然,门外刮进一阵凉风,吹灭了灯。
“啊!”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而后场面开始失控,大家跑的跑,躲的躲,叫的叫。
白长歌起身,准备躲到一边,免得被乱跑的人群误伤,谁知刚起身就被重重的推了一把。
好痛。
这是白长歌无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睁开眼时,白长歌发现自己躺在宿舍里,天色没有完全暗下去,说明还未到夜晚。只是这四周过分的安静,再加上之前在教室里听得那些鬼怪神说,白长歌感觉气氛越发诡异了。
动了动身子,准备爬起来,白长歌才发现自己的脑袋痛得厉害。摸了摸脑袋,上面磕出了一个大包,手不小心碰到了耳朵,也有些痛。
“吱呀~”
门被推开了。接着响起了脚步声,轻轻的,慢慢的。带着一片晃晃悠悠的灯光,停在了玄关末处,不再往前走。
白长歌盯着那露出来的灯光,拽紧了被子,手心都冒出了汗水。
“谁在那?”
出声问的下一秒,灯灭了。白长歌不顾疼痛下了床,到玄关时,那人早已不见身影。
外面传来了一些脚步声,还有一些细微的交谈声。
不多时,张幼景提着食盒出现在了门口,紧随其后的是陈夫子。
“长歌,你怎么下床了?”张幼景问道。
白长歌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爬回了床上。
张幼景放下食盒,点亮了书桌上的灯,陈夫子站在床边看了看白长歌的伤势。
而后关切的问道:“除了脑袋上这个大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那就好,下午大夫来看过了,说是皮外伤,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书桌那边飘来了饭菜的香味,白长歌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又抬头看了看陈夫子。
“饿了?”陈夫子看着白长歌的小动作问道。
白长歌点点头。陈夫子笑了两声,说饿了就去吃嘛,又没人拦着你。
“可是夫子,你踩我鞋了。”
陈夫子干咳两声,尴尬的挪开了脚。
在白长歌吃饭时,陈夫子又在身后说了些该注意的事,然后离开了他们的宿舍。陈夫子刚离开白长歌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张幼景问道。
“头痛。”白长歌说着,伸手摸了摸那个肿起来的大包。
刚刚起来吃饭,无非是做给陈夫子看,免得到时候他和离哥哥告状。白长歌起身端起一盏灯走向衣柜,在里面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包梅干。
“吃吗?”白长歌在书桌上打开了纸包。
“你怎么还带着零食来了。让夫子知道了肯定是要没收的。”张幼景颇为无奈。
白长歌捏起一颗梅子放入嘴里,嘟囔道:“这不是没让他发现。”
夜深了,两人陆续上了床。
白长歌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站在玄关处的人是谁。
翻来覆去许久,白长歌还是决定问一下,“幼景,今天你们来宿舍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有人路过?”
“人,没有啊,怎么了?”
“没怎么。”白长歌将被子拉上来,蒙住了头。
过一会儿,又问道:“幼景,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张幼景翻了个身。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反正我是没有看见过。”
白长歌按了按头上的包,有点痛。
“你说,今天天气怎么那么奇怪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张幼景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我今天不是被撞倒的,有人推了我。”白长歌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张幼景讲话。
张幼景一下愣住了,想来白长歌在这除了和高时羽有点过节外,也没有其他人了。但他一直没敢想,高时羽会下这么重的手,这个堂弟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长歌…”
“幼景,我想离哥哥了。”
张幼景没有接话,白长歌也没有再出声。
第8章 第 8 章
这天夜里,白长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他和夜里再次相见的那个雨夜,这一次他没有再躲起来,而是跑了出去,倾盆大雨把他淋得全身湿透,雨水甚至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往父母的院子里跑啊跑,却怎么都到不了,他累到精疲力竭,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但是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看他。
雨水突然停了,白长歌抬头,看见撑伞的夜离,他起身紧紧的抱住了夜离,哭得更厉害了。夜离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长歌,我该走了。”
闻言白长歌抱得更紧了,嘴里一直在说不要走,不要走。可是夜离还是消失了,白长歌一个踉跄,睁开了双眼。
用袖子抹干了眼泪,转头看到张幼景还在熟睡。
白长歌想,可能他是真的太想念夜离了吧,虽然曾经分开过那么久一段时间,自己都熬过来了,可是现在这种明明可以相见却要分开的滋味,真是一点都不好受。
于是乎,接下来在私塾的日子,每一天,白长歌都感觉像是度日如年。与此同时白长歌与张幼景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以至于每次看到高时羽时,都被一张臭脸相待,再到后来不管他和张幼景去哪,高时羽都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或理由出现,虽然对着白长歌时,高时羽依旧是那张臭脸。
四月十九这天,白长歌起得很早,顺手把熟睡中的张幼景给拉了起来,一脸茫然的张幼景看了一眼一脸激动地白长歌又倒回了床上,听着白长歌收拾东西的声音,却是再睡不着了。张幼景缩进了被子里,爬到了床的另一头,冒出一个脑袋来。
弱弱的喊了声:“长歌。”
白长歌停下手中的事,蹲在张幼景床前,问道:“怎么啦?”
“你什么时候回来?”
“假期完了就回来了,张幼景你睡傻啦?”
张幼景点点头,也没接话了。
“你怎么还不起床,不回家吗?”
“是啊,不回。”张幼景说着将自己翻了个边,盯着屋顶,两眼放空。
白长歌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和我回去吧?”
张幼景一个鲤鱼打挺坐在了床上,抓着白长歌的双手,目光闪烁,激动地问:“真的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和离哥哥讲一声就行了。”白长歌说着艰难的夺回自己双手。
然后张幼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床,收拾了行李。白长歌开始后悔刚刚提出的邀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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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食厅里刚喝了两口粥,就见高时羽带着两小跟班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幼景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高时羽说着,瞥了一眼白长歌。
张幼景咽下扣下粥,刚准备开口。
“贺晓你踩到我了。”
“你喊什么喊,你刚刚不也踩到我了。”
“哎呀呀,贺晓你是不得了了啊,敢吼你哥哥了???”
“你还知道你是哥哥,你使唤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是你弟弟?!!”
高时羽忍无可忍,拍桌而起,“你两给我闭嘴。”
闻言两人立马噤声不语,一脸委屈的看着高时羽,高时羽藏在衣袖里头的拳头紧了又松。
“东西拿过来,别吵吵了。”
高时羽颇有些无奈。转头就看见白长歌正在和张幼景低声讲着什么。心中的不爽更增几分,索性搬起椅子坐在了张幼景边上,吃起早餐来。
食厅终于回到了它安静的模样。
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高时羽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今天不回去吗?幼景哥哥。”
“恩,不会。”
“可是大伯父他念你很久了,虽然那件事是他不对…”
“行了,别说了,做错了的事就是错了,说什么既定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了。”
高时羽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
贺达贺晓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高时羽,内心目测是崩溃的,但是贺达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碗,拍了拍高时羽的肩膀,以示鼓励。这会高时羽倒是没了动作,坐在椅子上,看着张幼景离开的背影,十分无助的样子。
白长歌看着沉默不语的张幼景,一时不知是该开口说些什么还是就安静地跟着,十分纠结。
就在白长歌快要陷入纠结中无法自拔时,张幼景突然开了口。
“长歌,我等下见到你哥哥,该怎么称呼才好?”
“叫夜离哥哥吧。”因为离哥哥是我一个人的。白长歌在心里补充到。
白长歌:“今天高时羽也没有恶意吧,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张幼景:“时羽那副模样都是家里给宠出来的,实质也不坏。下次回来,你可以试着和他做朋友。”
白长歌:“我也没想着与他交恶,只是他老是看我不顺眼。”
张幼景:“他挺黏我的。”
张幼景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白长歌见他心情好些了,心里也舒了口气。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前厅,在这等家人的人也不少。白长歌跑去门口张望,没有一辆马车。
大概到了午时,白长歌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缓缓驶来,停住。夜离从马车上边下来了。一月没见,离哥哥又长高了些,向夜离飞奔过去的白长歌想道。
“长歌,你瘦了些。”夜离双手圈住白长歌的身子,感觉有些硌手了。
白长歌面上一红,这一个月他确实没有好好吃饭,想着,放松了些抱住夜离的手,抬头看着夜离。
“离哥哥,我邀请了我的舍友回咱们家,可以吗?”
夜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的白长歌有些心慌。
“这次可以。”夜离有些无奈,也不好拂了白长歌的面子。
白长歌松开了抱着夜离的手,圈上了夜离的脖子,跳起来飞快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转身回到前厅时,面色通红,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也不知刚刚怎么就敢亲了…离哥哥的。
“长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吗?”说着,张幼景伸手探上了白长歌的脑门。
白长歌推开张幼景,说自己没事,然后带他出门见了夜离。
“夜离哥哥好,我是长歌的舍友张幼景。”张幼景礼貌的打着招呼。
夜离点点头,说上车吧。
一路颠簸。
到家时,太阳欲归西山下。
家里的厨子早已准备好了饭菜,就等两人回来了,李婶在食厅外边等着,白长歌见了,一个飞扑过去,抱住了李婶。
“长歌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私塾的饭菜不合胃口?下个月要不要把府里的…”
“李婶,没有不合胃口,我是想家才瘦了的嘛。”白长歌趴在李婶身上,最后一句大概只有两人能听见。
“那就好,快去吃饭吧。”李婶松开抱着白长歌的手,牵着他进了食厅。
饭吃到一半,柯桦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食厅,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盯着白长歌看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似的。
“哎!长歌你回来啦。”
白长歌没做声,安静的吃着饭。张幼景突然感觉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见白长歌不理他,柯桦也没打算停下来,转头看着张幼景,“咦,这位是?”
张幼景准备放下碗筷,没料想被白长歌拦住。
“张幼景,我舍友。”
柯桦又准备开口问些什么,白长歌抬头看着他比他更快一步地开了口。
“你不想吃,能不能不打扰我们?”
柯桦愣住,随后笑了笑也没再出声了。张幼景感觉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了,抬头看了眼夜离,他正在认真的吃着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其实夜离很讶异今天白长歌的态度,以往两人再怎么闹,白长歌也没有真正黑过脸,顶多就无视柯桦。白长歌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但是柯桦的态度实在是让他很不舒服,以至于一时间没能忍住。
放下碗筷,白长歌说了句我吃饱了就离开了食厅,张幼景紧随其后。
天色有些黑了,偏偏白长歌还七拐八绕的,张幼景好几次差点跟丢。
“长歌,你慢点。”
闻言白长歌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走近的张幼景,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跟了一路啊,我这么来了。”张幼景感觉自己都要气笑了,难道自己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么。然后伸手趴在了白长歌身上大口喘着气。
白长歌抬手推开张幼景,继续向前走,张幼景亦迈步跟上。
“幼景,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不想回就不想呗,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张幼景脱口而出。
“那你不想家人吗?”
张幼景停下得很突然,拉住白长歌也很突然,以至于白长歌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时,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长歌,我有点累了,能带我回住处吗?”
白长歌点点头,转向带张幼景向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安置好张幼景后,白长歌站在屋外的走廊上,望着夜空发呆,这一晚天空很美,星辰遍布。
夜离上来便看见白长歌伏在木栏上抬头看着天,一直到他走到白长歌身边,白长歌到没有意识到。
“长歌。”
闻言白长歌身子一僵,却意外的没有转过身没有喊他离哥哥。
“进屋吧。”夜离说着越过白长歌进了屋子,白长歌一声不吭尾随而入。
夜离点亮了灯,坐在书桌前看着什么。白长歌沉默不语的坐在床边。门大开着,时不时灌入一阵风,吹得灯火不停的晃动。
“离哥哥,我不喜欢柯桦,越来越不喜欢了。”
说完也不等夜离回话,起身离开了房间。夜离看着白长歌离开前坐的位置,愣了好久。
第9章 第 9 章
次日,白长歌是在夜离的房中醒来的,然他醒来时夜离早已不见踪影。白长歌突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即使他闹脾气,耍小性子,夜离都无条件的包容了他。
那么,
他的离哥哥,会不会也觉得心酸呢。
离哥哥难道没有脾气,不会不开心吗?这些年他沉默寡言,心情也少显于表。白长歌认知的夜离仅仅是他认识的,想着想着,白长歌觉得自己蠢死了,也莫名其妙的委屈了起来,坐在床上,眼泪毫无防备的滚出了眼眶。
白长歌伸手抹眼泪,心想自己都快十三的人了还能委屈得哭出来也着实丢脸,可这眼泪却不受控制似的,流得更欢了。
张幼景见到白长歌时,白长歌的眼睛还有些红。
“回家了还没睡好?”张幼景打趣道。
白长歌意识到自己的状态,顺势道:“兴许是兴奋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