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圈套

肖陌随手翻了翻孟氏近期的股价表现。一路低走的态势让他志得意满。
商圈拉动住宅的做法是地产发展的大趋势，他虽然才入行，这点门路到也还清楚。和合纵商业集团的接触在周琦的搭桥引线和陆玲琳的强势公关下卓有成效。对方本是考虑着等到孟氏的条件开出再做出比较，但孟泽这一病，最佳时机延误，而随后顶上的廖志远显然不是肖氏的对手。
原本就算合纵集团改了签约方向，这种2 消息也得捂个一年半载，不会太影响到孟氏在Ｂ２０地块上的前期开发节奏，但肖陌本是狼虎之辈，怎么会等到孟泽缓过劲来翻盘，合同意向书才一商定，消息立刻就铺天盖地地放了出去。
商业集团的大佬们乐于坐山观虎斗，自然不会出面解释什么，孟氏内部大乱，公关部失了方向，一时间自己先乱了阵脚。肖陌乐颠颠地看着对方抱着大叠的资料几次出入合纵集团的总部却不得其法，便顺手再请了几家银行的老板吃饭，利害关系一摆，连资金链的流通也刚好卡在了孟氏项目的喉间。
一时间，Ｂ２０地块工程停滞，股票连续走低，股民们怨声载道的同时，连一向和孟氏交好的政府方面，也对于自家的面子工程的中标者，态度逐步怀疑了起来。
孟泽在医院里又躺了一个星期，身体倒是逐渐开始康复。但眼前一大堆的烂摊子，几乎就是无从下手。肖陌依然隔三差五的跑医院，很想看看对方失态之后的表现，无奈孟泽却依旧是满脸淡定从容的样子，怎么也挑衅不起来。
这一天，肖陌兴致大好，晃到医院里等着孟泽埋头忙完了手里的事，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很是亲切的开口询问：”孟总这段时间也够忙的，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孟泽也不别扭：”肖总胃口倒好，想吃点什么？”
肖陌想了想，笑得有点神秘：”如果孟总不嫌弃，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顺着城市主干道开了半个小时，转进了一个窄窄的小巷。
肖陌把车靠边停好，一边下车，一边解释：”这里有几家很出名的大排档，没什么环境可言，但味道还不错。孟总来Ｓ城不久，想必是摸不到这种小摊，所以就想着带你来尝尝。”
孟泽跟在他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踏着满是污水的地面，四周都是脏乱低矮城中村里的小楼房，墙角的地方堆满了生活垃圾和泛着酸臭味的菜叶子，闪耀着暧昧灯光的发廊里，不时就有女人娇笑着探出一只手来朝着他们打招呼。
孟泽的生活里几乎很难深处在这样的环境，此刻身在其中，忍不住有些好奇：”肖总居然能摸到这样的地方？”
肖陌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曾经在这里住了三年。”
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阵，肖陌的脚步终于在一家热热闹闹的小馆子前面停了下来，油光闪闪的桌子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老板倒是很热情的赶紧上来招呼。
肖陌很是熟手的点了一盘水煮鱼，两个小菜，和几份烧烤，开了两只啤酒朝自己身前一放，抬头问：”你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喝酒？”
孟泽点了点头，拿了一瓶啤酒过来，也懒得用杯子，直接就对着吹了一口。他最近因为公务一直忧心烦恼，作为孟氏集团的最大领头人，这些负担却也没有办法和谁倾诉。此刻暂时卸下担子，对面坐着的又是一个对于他目前的困境再清楚不过的家伙，也就懒得再端着架子，就让自己彻底放松了下来。
两个人吃吃喝喝了好一阵，话题无非是些娱乐八卦和商业传闻。不知道是不是当晚的气氛实在太好，两人之间都像是有了默契一样，对于眼前的项目只字未提。
肖陌纵横风月场这么些年，玩过不少娱乐圈明星，此刻偶尔抖落一两件，孟泽觉得有趣，便偶尔也交换一下之前在国外留学时候的异闻。两人聊到酣处，肖陌会笑得直接拍桌子。
恍然之间，孟泽会觉得，眼前这个笑得肆意妄为和平日里下手冷酷的家伙，究竟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快要结束的时候，老板有点踌躇的陪着笑脸上来打商量，说还有客人等着翻台，两位是不是先结账？肖陌心情实在是好，直接挥手买了单，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烧烤捏了两串在手里，剩下的打包扔进了车厢。
孟泽靠着车门，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一只鱿鱼串。才吃的两口，就看到肖陌指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怎么啦？”他依旧有些状况外，对着车窗的镜子照了照，才意识到烤串上的酱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蹭上了脸。
他自己也笑，顺手朝着脸上抹了抹，手上沾着的辣椒粉不小心揉进了眼睛，一时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肖陌拉开他还想去揉的手，用纸巾蘸了一点矿泉水，一边擦，一边轻轻地吹着气。
孟泽只好站着不动，等着对方帮他处理。
过了好一阵，辛辣的刺痛感才慢慢褪去，孟泽微眯着，把眼睛睁开。
肖陌站在身前，手里捏着一张被浸湿的纸和半只可笑的烤串，神色看上去有些迷离“好些了吗？”那一瞬，他听到对方的声音带着沙哑。
人来人往的喧闹小巷里，昏黄的灯光下，孟泽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肖陌。
那一秒，他几乎以为对方就要低下头来吻他。
回程的路上，孟泽接到了廖志远的电话。
他仔细听着，轻轻地”恩”了几声，最后交代了几句，很快就挂了。
肖陌知道廖志远消失了一个星期，必然是和解决孟氏目前的窘境脱不了关系，但对方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角色，倒也毫不关心。
孟泽沉吟了一会，忽然开口邀请：”不知道肖总后天有没有时间，我就要出院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约着一起吃个饭。肖总这段时间一直来探望，有空的话，就大家一起聚一聚，让我表示一下谢意。”
肖陌微微一笑：”孟总这么客气干嘛，你为什么会住这个院，你我都心知肚明，有什么好谢的……不过嘛……”
他的声音慢慢压低了一些：”既然孟总你开口，我一定出席。”
孟泽定下来的地方是丽宾楼，这让肖陌有很些意外。
他一直以为孟泽那种做派，即使是商业聚会，也会选一些相对安静的地方，却没有料到对方这次刚出院，就挑上了Ｓ城最大的一个声色场。
进了包房一看，已经坐下来的几位到也都不是生面孔。肖陌心里冷笑，盘算着孟泽这番把合纵集团里的核心人物忽然都抬上了明面一起喝酒，心里算计的究竟是些什么。
几个人都是商场上的老手，虽然知道出了房门说不定立刻就是你死活我的态势，既然在一起坐下，到也是满脸的其乐融融。
觥筹交错之间，孟泽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一句公事，只是端着酒杯，频频向各位敬酒。肖陌冷眼看了一会，也没琢磨出对方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干脆也姿态放开，跟着各色或热或冷的笑话，畅声聊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很快撤了下去，按照惯例，Ｋ房公主鱼贯入场，开始了摇盅喝酒，猜拳嬉闹的各种玩意。
肖陌玩惯了这些，倒也没太大兴趣。左拥右抱了一阵，眼看着合纵的几个高管被小姐们哄的心花怒放，孟泽不时煽风点火一把，心里不禁有些好笑——若论起在风月场的经验，孟泽大概比不过他的一根指头，如果要靠着这种手段来和肖氏抢人，未免还是太嫩了些。
孟泽似乎留意到他的冷眼，端了两杯酒直接坐了过来：”肖总似乎性质不高？”
肖陌接过红酒朝着嘴里一灌，笑得有些邪恶：”孟总如果喜欢玩儿这些，下次我可以给你介绍些有特色的好地方。”
孟泽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我看他们几位像是醉了，先去安排一下地方让大家休息，肖总如果有得介绍，我们也可以换个地方慢慢聊。”
客人宿醉在丽宾楼里是常有的事，酒楼里的经理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也是驾轻就熟。
孟泽稍微交代了几声，醉眼朦胧的高管们就已经陆陆续续地被身边的小姐们扶走。肖陌也跟着换了个地方，看着眼前摆好的饮料酒水，哧然一笑：”看来今天孟总是打定了主意和我长聊？”
孟泽把眼前的酒杯慢慢斟满：”其实也没什么聊的，孟氏最近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晚上总是休息不太好，无非就是找个地方坐坐。”
他向来气势强硬，这样坦白的称述自己的困境还是第一次。肖陌有些意外：”难道你是来求我收手的？”
孟泽哈哈笑了一声：”肖总说笑了，商场如战场，难道因为我求你两句，你就会罢手么？今晚不说这些，就是随便坐坐，肖总不用多心。”
肖陌此刻也有了几分醉意，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身体已经开始发烧，抬眼望过去，孟泽的侧影显得很是单薄，怔怔坐着的姿势，像是有些不堪重荷。
朦朦胧胧的灯光下，他的心忽然有些发软，踉踉跄跄几步靠过去，伸手搂住了对方的腰，脸颊在对方的脖颈里蹭了蹭：”孟泽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其实特别高兴……”
孟泽像是被他蹭得有些痒，微微瑟缩了一下：”是么？”
肖陌却还是不依不饶的继续婆娑着对方的脸：”是啊，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
他努力抬了抬眼睛，像是想把醉意散去，只是声音逐渐模糊起来：”这么些年，我一直觉得很没趣，我有那么多钱，但是过得……一直都很无聊。每天晚上睡觉，我都在想，第二天醒来我要干嘛，光想到这个，我就会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
孟泽的身体似乎稍微僵了一下：”肖总你醉了，要不要先睡会？”
肖陌胡乱的摇着头：”我没醉……我现在很清醒。孟泽，你今天坐在这陪我说话，我……我特别的高兴……”
他一边说着，一边像是有些烦躁，胡乱的扯着脖子上的领带，身体也愈加火热起来，嘴里发出的声音慢慢变得微弱，像是小动物一样凑近了对方的耳边：”孟泽……让我亲亲你……”
凌乱不堪的吻落在了耳垂和眼角上，然后急切的寻找着对方的嘴唇。
孟泽把头微微侧开，顿了一下：”肖总，你先躺一下，我接个电话，一会就来。”
肖陌听见脚步声逐渐走远，他想抬手阻止，却几乎使不上劲儿。
他只觉得头很痛，眼睛几乎就快要睁不开，但等待的执念，却让他保持着最后一点点的清醒。
很快的，脚步声重新靠近，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慢慢抚上了他的脸。
记忆中，孟泽对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温柔与亲切。
这样的温柔让肖陌瞬间被点燃，迷蒙之中，他几乎粗鲁地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孟泽……让我亲亲你……”他似乎忘记了其他的表达，只会反复说着这样的话。
身下的人全无反抗，激吻之间，已经迅速地将双腿缠上了他的腰。
进入的那一瞬间，他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随之而来的灭顶激情，很快将他淹没在欲望的潮水里。
孟泽靠在墙上，慢慢地抽完了手里的烟。
房门轻轻被叩响的瞬间，他的眼皮莫名的跳了一下。
“孟总，已经全部拍下来了，照片和录影带都在这里，你要不要查看一下。”
“恩，放那吧……”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此刻的他却没有料想中的好心情。
对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烦闷，继续补充着：”孟总你放心，人是其他城市叫来的，完事以后就会送走，不会留下任何线索。肖陌已经睡了，药效还有一阵才会过去。”
孟泽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赶紧走。
对方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下，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孟总，那盒带子你要用的时候，最好还是处理一下……”
“怎么了？”孟泽看了他一眼
“厄……”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肖总他……他整个过程中一直在喊着您的名字，我有点担心……”
“够了！”红色的烟头在掌心被慢慢捻灭，孟泽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第9章 反制

肖陌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
四周被收拾得很干净，连茶几上的瓜果酒水，都已经换上了最新的。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额角，迅速进了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慢慢的，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肖总，您有什么吩咐？”接到呼唤铃的包房经理迅速赶了过来，看到肖陌的时候，笑得了然于心。
“人都已经走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冷。
“已经走了，帐也已经都结过了，孟总特别叮嘱我们不要打扰肖总，让您好好地休息。”包房经理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他什么时候走的？”
“这个……”对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昨天夜里两点左右吧……”
“很好！”
茶几上的玻璃酒盏瞬间被掀翻，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包房经理腿都软了，一时间进退不是，只能陪着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等待着。
“滚！”就在他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挤得发酸的时候，终于听到肖陌的一声暴喝，他哪里还敢多问，迅速点头哈腰的退出房间，拉上了门。
肖陌看着眼前满地的狼藉，隐约回想起自己昨天迷迷糊糊之中说着的那些温柔缠绵的蠢话。
“孟泽，让我亲亲你……我……”
呵呵……他继续抽着烟，干笑起来。
似乎自己这辈子，从来就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好笑过。
孟泽出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捏了两个信封，走进了已经放弃孟氏的合纵集团总裁办公室。
这是孟氏的当家老板被肖氏釜底抽薪之后第一次登门拜访，合纵集团的大佬们面上保持着客套周全的礼数，内心里，却也盘算着对方已经被肖氏咬到了这个程度，资金链又被截流，大概是已经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孟泽倒是直接开门见山，略微寒暄了两句，就把手里的信封推了过去，对方有些好奇的打开瞄了一眼，笑容很快变得有些僵硬：”孟总您这是？”
孟泽一脸真诚：”前两天约了高总您手下的几位高管吃饭，有幸肖总也赏了个脸。肖总和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按说他的私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只是嘛……”
他轻轻叹了一下：”肖总的这种照片不小心被拍到，前前后后聚在一起的又都是高总您的人。这其中的关系要是被媒体捕风捉影地乱写一气，说高总您这里和肖总那边有些什么私下交易，只怕一时半会，也很难说清……”
他顿了顿，不经意地瞥过对方的脸色，声音放得更轻了些：”据我所知，您的这几位高管，也是今天早上刚刚才从丽宾楼里出来吧……”
“当然了……”他的声音重新扬了扬：”老朋友之间喝酒聊天，兴致高了也在所难免。下了酒桌有事谈事，也不会有什么人把喝高了的事儿当真的，您说是不是啊，高总？”
他这一番话先威胁后安抚，每个字都直接戳进了心窝。对方脸上一时间变了好几个颜色：”孟总您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敢？”孟泽正色：”孟泽只是个商人，如今登门，也只是想和高总您这边谈一谈对双方都有好处的生意罢了一周之后，几经风波的Ｂ２０地块商业合作案再起变数——以合纵为首的商业集团在朝着肖氏集团示好很长一段时间后，忽然间又调转了风头。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和孟氏的合作不再只是意向协议，而是召开了盛大的记者招待会，对着电视镜头直接签下了正式合约书——这种大张旗鼓的做法虽然说是史无前例，到也给政府和股民打了一针强心剂。
与此同时，孟泽绕开了内地银行的牵制，直接向香港的外资银行进行引资。原本卡死的资金链很快被打通，停滞了一段时间的Ｂ２０地块，很快又热火朝天的动了起来。
廖志远虽然知道自家老板布局极广，但这次也不得不佩服孟泽的动作之快。
他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之前被肖陌压制得太久，未免蠢蠢欲动，只是孟泽却像是并不着急，只是让他暂时等待着，守候最佳时机。
这一天孟泽加完班，才把车子开出车库，却看见肖陌站在写字楼前，靠在车身上正慢慢地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