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仲夏完本[耽美]—— by:顾止昔
顾止昔  发于:2017年03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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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去你的。”
大志又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问:“难道你是处男?”
秦阳再度给他一个冷眼:“滚一边去。”
大志无所谓地笑笑,他自高一就跟秦阳同班,知道这家伙能说出这种话语反而表示他并不在意。他要是真的介怀,那就一个字都不会说,用那种冷冰冰的目光盯着你到地老天荒。
可怕极了。
“高中不早恋一下怎么对得起你的青春?”他不知哪来的耐心,这么热心游说,“隔壁班真有几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依你的长相,说不定能追到手。秦阳,我说真的,你不去看一眼那些闪闪发亮的美女反而整天泡在这群糙老爷中间不觉得闷得慌吗?”
秦阳却把手伸进抽屉里掏出了数学课本和作业薄,偏过头去单手撑着脸颊:“别打扰我做作业。”
见他这么扫兴,大志也不由得没了热情:“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我要是有你的长相,女朋友早就到手了。你却还在这儿不紧不慢的做什么数学作业,真是没救了。算啦,我出去了。”
说罢就离开了教室。
另一边的秦阳虽然仍是盯着数学课本上复杂的公式和定理,定在雪白的作业本上的笔尖却根本没有划动过。
他隐约觉得,大志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好像确实,对女孩子不太感兴趣。
对异性,他从未萌生过什么想法与冲动。
此时,大课间的广播定时响起,在这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广播站会播放一些校内讯息、时事新闻和生日寄语,中间插播一首又一首的学生点歌。
今天的广播是个温柔的女声,念完一则时事新闻后,开始播放学生的点歌。
那是秦阳第一次听到那首歌,前奏是和缓温柔的钢琴曲,像阳光下的流水一般温暖明亮。然后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
我的窗外盛开一株野樱花
有鸟儿前来访问它
等待着四月十五,温暖的枝桠
阳光落下,在暮春和仲夏
我坐在窗前,悄悄凝望她
她穿过微风,朝我笑了一下
翻页的日历从此停留在
四月十五,哪怕时间成沙
我愿意把她的模样刻下
只为不遗忘,曾经的年华
一个美好的人,曾在我的生命中
虽然只是一瞬,却已足够牵挂
是这样的一首歌,秦阳从来没听过。歌手声音略带沧桑,却依然柔和明亮。他觉得自己脑海里不断幻化出一幅景象,仿佛自己就站在洒满阳光的窗前,看着窗棂外在春光中盛放的樱花,隔着花瓣与枝桠,看到一个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在日光下朝他明朗地微笑。
只是在他的想象中,这个人,是沈亦。
我愿意把他的模样刻下
只为不遗忘,曾经的年华
一个美好的人,曾在我的生命中
虽然只是一瞬,却已足够牵挂
一首描写暗恋的歌,讲的是歌手恋上了只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孩子。
真是诗人一般的美好与浪漫。
但在秦阳的想象中,那个在暖阳下朝自己走过来,不是什么女孩子,而是沈亦。
是那个偶尔会带着自己翘掉补课一起在这座城市里闪逛到天黑的沈亦,是那个总是很温柔地注意到自己间或流露的不安并给予安慰的沈亦,是那个在别人的面前微笑但内心总是筑起高墙自己承担所有烦恼的沈亦。
是他让自己渐渐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是他让自己慢慢觉得世界仍十分美好。
在不知不觉中,他在自己的心中已占据了不可或缺的一席。如此重要的一席。
这样的感情,是在听到这首歌的时候,秦阳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那就是喜欢的感受:心间如同被阳光填满。
“你喜欢这首歌。”或许是注意到了秦阳盯着前方一动不动的样子,坐在他左后侧的温宇点了点他的肩,向他笑了笑,“是不是很好听?我推荐给广播站的。”
“那首歌叫什么?”他问。
“四月十五。”
哦,四月十五。
他的生日。
仿佛命中注定一般。在一首名叫《四月十五》的歌中,秦阳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情感。
因为与他有关,所以从此听到这首歌,心间都如同被阳光填满。

第18章 远离的日常

那夜仿佛是道分界线。
苦守着秘密的日子在左边,伴随着彷徨的痛苦和秘密的甘甜;卸下秘密的日子在右边,随之而来的却是愈加沉重的迷茫和苦恼。
严守秘密,并不会更悲惨;吐露秘密,也不会更幸福。
只是无论如何,秦阳都不后悔。
对秦阳而言,告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以前的他,将这个秘密严守在心中,在吐露与否之间反复折磨自己。然而如今,沈亦已经知晓,他那天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与怜悯,已经让秦阳做好了心理准备。
正如他早就告诉自己的那般——这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恋情,不管对方知道与否。
沈亦会心疼他,会拥抱他,但却不会爱他。
这是他极度温柔的地方。也是他极度残酷的地方。
这一切,秦阳心里是如此清楚。
所以他才会在崩溃后说出那句话:“把我刚才说的话,忘了吧。”
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此我才能度过以后的每一天,以若无其事的姿态。
但一切都已发生,已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生活如同一辆超载的列车,已经渐渐脱轨了。
清晨,沈亦准备好早餐,一如既往地敲响秦阳卧室的门,让他起来吃早餐。
秦阳一如既往地作了一声简单的应答,然后开门走到设在厨房的餐桌旁。
餐桌挨着墙,小小的桌子,刚好够他们两个人,再多一个都容纳不下。桌上已经摆好牛奶和火腿三明治。
很简单的早餐,就像过去无数个重复的日子一样。
沈亦已经在自己惯常的位子上坐好,正低头喝着牛奶。他在沈亦对面坐下,默不作声地拿起三明治。
没有特地开口说话,就像过去无数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早餐结束,他起身回房间准备上学。从敞开的卧室门里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和餐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就像过去无数个平淡的日子一样。
他拿起耽美文库把今天上课的教科书装好,在玄关穿好鞋。右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拧开的那瞬间,他迟疑了一下。
如果是过去那些重复平淡的日子,不管沈亦在家里正在做什么,不管他能不能听到,只要他还在家,秦阳都会说一声:“我出门了。”
像是一种报告。
日常细小的仪式性行为,能带来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但是今天,他把握不住自己是不是要这样喊。
他正犹豫着,客厅那边先传来了沈亦温暖的声线:“路上小心点。”
就像过去无数个平凡而又让人怀念的日子一样。
他失神了一瞬,然后应了一声“嗯”。拧开门把,走了出去。
飞机掠过上空,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它低沉的轰鸣。
树荫下的秦阳抬头,看到一只舒展着双翼的鸟儿斜斜地从天空飞过。双肩包贴着他的背,伴随着他重新迈起的步伐,包里的几本教科书微微摇晃。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街道和头顶的天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毫无现实感地继续走着,在行至岔路口的那一瞬,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应该要往哪边。
偶尔会出现这种情况:明明是在做与往常并无不同的事情,明明是在跟他人讲话的中途,自己突然会产生一种灵魂出窍一般的感觉,对面前的事与人感到全然陌生。以常披在日常生活中的那层熟悉的薄衣,好像突然被卸下般。地点,人物与风景,都变得好像跟以往不一样了。
然而这种情况通常只会持续一两秒的时间。虽然让人感到奇怪,但也不至于会影响到日常生活。最多,会被正在聊天的对象认为是走神了吧。
但是自昨天晚上起,秦阳就对自己所身处的环境产生了持续的陌生感。
他像灵魂出窍了般,漂浮在上空的灵魂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按照长年累月形成的习惯行动,自己却像旁观者一般清醒又陌生。
这个世界,渐渐变得不真实。
他渐渐觉得无力。
站在岔路口,他放弃了前往学校的路线,转身走向一旁的小公园。
清晨的公园里还未见人影,他在木长椅边坐下,突然感到筋疲力尽。
明明什么事都没做,这还只是一天的开始,却已经如此无力。
头顶那蓝得有点像是假布幕的天空上,薄薄地铺了一层鱼鳞般的云朵。
沈亦好像曾经跟他说过,这样的天空,叫做鱼鳞天。
倒是名符其实。
他像用尽了力气般,倚着长椅,看着天空,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不管他怎么逃避,那个人的名字就像魔咒一般,紧紧地束缚住了他。
该如何是好。
把客厅的落地窗推开,天空蔚蓝得如同新涂的水粉画一般,云朵大片铺展,如同云鳞般。
沈亦呼吸着清晨的空气,缓缓踱步回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安宁而又静寂。
经过昨夜,与其说头脑像一团乱麻,倒不如说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没办法去想,没有真实感,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不时地,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他和秦阳初次见面的那个夜晚,想起那个孩子发现他抽烟时脸上无奈的神情,想起他追问秦阳有没有喜欢的人时他支支吾吾极不自然的样子。
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
只是当时的他太迟钝,或是当时的秦阳藏得太小心。他竟然从不曾发现。
是他的错吗?是他在无意中把秦阳导向了一条偏离的轨道吗?
他们两人,以后该如何相处?
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吧?
要怎么才能回到过去啊。
他感到惶恐而无措。只能窝在沙发里,不停地思索着。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叶子打来的:
“喂,你现在在哪儿?”
“家里。”他有气无力地答道。
“怎么了,声音听着这么没精神,宿醉?”
“不是。”他干脆地否定了,“什么事?”
“今天月薇就要走了,你要是有空的话,要不要过来送她?火车东站,10点的车。”
“好。”
“行,那我们待会儿火车站见。”
“嗯。”挂了电话,他转头看了一下挂钟,稍微回房准备了一下便出了门。
反正闷在家里也没什么头绪,干脆出去转换一下心情吧。
到了火车站,他在候车室里转了转,很快就看到长排座椅角落里的叶子朝自己拼命挥动的手。
陈月薇在她旁边微微笑着,身边的座位上放着一个背包。
他快步走到她俩面前,喘了喘气:“不是说要在这里呆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陈月薇把旁边座位上的背包拿起来抱在怀里,让沈亦在自己身边坐下。
“想见的人也都见到了,家里还有点事,所以就把回去的日期提前了。”
叶子显得颇为不舍,一边抱着她的胳膊一边道:“你这一走我们又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再见了。”
“总是有机会的嘛。”陈月薇笑着抱住了她。
“你要是不回来,当心我们几个杀过去哦。”
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聊了一会儿天,广播响了起来。十点的火车已到站,让乘客开始检票入站。
陈月薇把背包拿起,跟他们一一抱了抱,挥了挥手便走进了月台。
仿佛是见惯了离别的模样,没有眼泪与伤感。一切都是淡淡的。
火车发动后,他和叶子并肩离开了火车站。
外面的天空还是那么蓝,只是早晨那片鱼鳞般的云朵已经散开,如今已不见踪影。
他正低头走着,突然叶子一个手刀劈在他肩上:“好端端的年轻人,怎么熬了个夜就不行了,精神这么萎靡。难道你是不舍得月薇?”
她半眯着眼睛,一副很想八卦的样子。
“你就这么想撮合我们两个?”沈亦反问。
“也……没有。”小心思被看穿的叶子笑了笑,“不过月薇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我看她这次回来,有五成是为了你。”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可能了。”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唉,真可惜。”叶子叹了叹气,“不过,感情也不能勉强。希望她以后能找到更好的吧。”
是啊,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就好像他与陈月薇之间。
没有希望的等待是很痛苦的,不如及早放弃。
当时,他还不知道秦阳喜欢的是自己时,也曾用这样的语言来宽慰他。如今想来,这番话从毫不知情他的口中说出,对秦阳而言,是多么残忍。
昨夜看到他那崩溃的模样,沈亦就知道,这个孩子是认真的。
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积蓄已久的爱恋。
只是他无法接受,亦无法给予对方同等的东西。
还是跟他说清楚吧。——他独自在阳光下这样想着。
不要再让秦阳继续痛苦下去了。

第19章 答案与决定

我一直在想,爱是什么,却从来没有思索出答案。
我也一直想着,你最终会以怎样的形式离开我。
虽然我也同时祈祷着,希望这件事永远不会发生。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公园。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公园的一座长椅,然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秦阳。”
椅上的少年一愣,回过头来。
“逃课了?”
沈亦若无其事地在他身边坐下,树荫覆在他们身上,寂静的公园里只有他们两人。
秦阳把视线收回来,不说话,低头双手微微交握。
“就一直在这里坐着?”沈亦继续问。
他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眼睑低垂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昨晚没睡吧?”
他没回答,沈亦也并不在意,淡淡地笑了:“我也没睡,想了一个晚上。”
清凉的风从侧方吹来,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我也喜欢你,秦阳。”
阳光从叶缝间洒落,像被剪碎了一般,摇晃。
秦阳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停止了一般。
“但不是你的那种喜欢。”
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我一直很庆幸,我能成为你的哥哥。因为我很喜欢你这个弟弟。”
风慢慢远去。
“对不起,我没能早点注意到你的心情。”
树叶的晃动渐渐停止。
“在你苦恼的时候,我还对你说了很多残忍的话。我确实是,太迟钝了。”
秦阳觉得眼睛有点干涩,可能是被风吹的。
“不管怎样,你一直都是我的弟弟,而且,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
这个人的声音,一直都如此温柔。即使在这么残忍的时刻,也是如此。
“所以,我不想给你虚假的期待。”
我从来,没有所谓期待。
当我发现自己心存希望时,自己就会亲手摧毁它。
今天,终于不是在想象中,而是在现实里,我亲耳听到了答案。
跟我那千万遍的想象,一模一样。
微风中,秦阳站了起来,转身直视沈亦。
这是自昨天晚上的第一次。
“我知道了。谢谢你。”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很坚定。
反而是沈亦,望向他的目光中带了些愧疚。几乎就要把那句“对不起”再度说出口了。
“我也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复。”
细碎的阳光落在秦阳身上,使少年仿佛置身于色彩明亮的油画一般。
“我很庆幸能遇见你。不论结果如何。”
千百次想象,终归是这样的结束。但他不悔,也不怨。
秦阳注视着他,目光里除了难以言喻的情绪外,还带着明显的柔情。
远风再度吹来,吹动少年头上微翘的发梢。他的脸上,满是十七岁的少年不该有的悲伤与深情。
“谢谢你。”
突然的道谢,沈亦一怔。
“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他这么说着,忽然朝前迈了一步,弯下腰来,吻在了沈亦唇上。
很轻的一个吻,却使沈亦瞬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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