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连住址都知道了,大家伙也不愣着了,老两口立刻就赶先一步带着徐华秀登门问罪来了,一进屋,那明晃晃的水晶灯、奢华低调的木地板,精致昂贵的电器摆设就第一个闪花了老太太的眼,随即而来的,就是心里止不住的怒气。
徐华秀手上是有家里钥匙的,所以等到李老太太进屋子后,蒋母才从里屋听到了动静出来,一看到父母,立刻就呆住了。
老两口的算盘倒是打得好,他们已经打听清楚了,蒋梦麟和徐华秀吵完架之后就离开了,一时半刻只怕回不来,而女儿的性子他们最是清楚,吃软、也吃硬,老两口是没什么耐心和她软着来的,干脆老爷子上去就破口大骂起来。
蒋梦麟的出现,则立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外孙的嘲讽,老太太眼角狠狠地瞪了一眼垂着头的徐华秀,这孩子果真不靠谱,说了人家不会回来,那现在站在眼前这个是鬼啊?!
“娃……”蒋母眼神呆呆木木的,坐在沙发上抬眼望过来,眼眶里还是红彤彤的,忍不住的委屈,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哭哭哭!哭什么哭!”老太太对那个心眼颇多的外孙很是忌讳,但对着女儿,她可没什么好怕的,立刻就凶神恶煞地大骂起来,“我生了你,还不如生一条狗!养条狗喂个十天半个月还知道见到主人要摇尾巴,你翅膀硬了就当做没爹没妈了是吧?眼睁睁看着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自己一个人在城里偷摸儿地富贵,你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扛得住这股富贵!天生一条丫鬟命,巴望着当什么公主啊?”
蒋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蒋梦麟皱着眉头,上前两步一把将老太太推开,老太太踉跄了两步差一点摔倒在地,沙发才站稳了,抬头对蒋梦麟怒目而视:“狗日的没教养玩意儿!居然敢动手!?”
“我动手你又能怎么样?”蒋梦麟毫不在意,冷笑着对上老太太的眼睛,面色森寒,“识相的现在给我收拾好东西滚蛋,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不会跟我妈那样傻了吧唧地给你们拿捏,想要拿我的好处,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命!”
老爷子从来都很少开口,一听这个话也立刻没能忍住暴跳如雷起来。他本来就在家里当了几十年的一把手,从来说话有哪个敢反驳过加上李家的日子过得顺遂,那么多年,他在什么地方都是大大的有脸面,可今生今世,出的最大的一个洋相,就是拜这个外孙所赐!
老家那些亲戚们说的那些话,他几乎听一次,就要厥过去一次,偏偏那些酸货还总爱在自己面前唧唧歪歪,老爷子这辈子何曾受过这样的忤逆?从那以后,他在心中,就对这个女儿和外孙恨得不行。
蒋梦麟这一番话,不消他多听,明明白白地把对他的轻蔑摆在了台面儿上!不教训教训,这还了得了!?
老爷子一瞪眼,立刻举起拐杖就要打。
蒋梦麟冷着脸捏住了他敲下来的拐杖,狠狠一抽,丢在一边:“手上的东西给我管好了!这里不是你们的一亩三分地,我要收拾你们,易如反掌,我可是提醒了你们了,赶紧该走的给我滚蛋!要不然到时候别怪我太不讲情面,那你们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我们为什么要走!”徐华秀不甘示弱地尖声大骂,“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来这里作客,你怎么那么不讲礼貌!?姨妈都还没说话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了!”
蒋梦麟眯起眼看她:“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忘记了是吧?”
徐华秀脸色发白,外强中干地叫嚣:“你想怎么样!现在法治社会……啊!”
蒋梦麟毫不留情一脚就踹在了她的肚子上,把她踹倒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
“孽畜!孽畜!!”老爷子跳脚了,气的胡子扑簌簌地抖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外孙!竟敢在我面前动手动脚,你当我这个长辈是死的吗!?”
“你还真说对了!”蒋梦麟挑起眉头,轻哼一声,“你什么时候死了,我必然往l市送十串炮仗,给李家冲喜,你倒是比这个姓徐的有自知之明,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走是不走!?”
“轮不到你来质问我!”老爷子怒不可遏,捂着胸口狠狠地拍了一拍桌子,“我想在哪儿住,就在哪儿住!这是我女儿家,我生她养她十多年,供她吃穿,现在想要住一住她的房子,怎么?还了不得了?”
老太太有了底气,也怪叫道:“是啊!这是我亲女儿家,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的!”
蒋梦麟一听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脸色转怒为霁,眯起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抚掌轻笑:“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那我们还剑拔弩张地干什么呢?我也听明白了您的意思,你是指,在l市呆腻味了,要来h市住一段日子对吧?这有什么不行的?这屋子就那么点儿大,五个人住很有点挤呢,倒不如我和我妈搬出去,让你们住个痛快?”
老爷子的气势汹汹立马被他的阴晴不定镇住了,但仔细思索一下,蒋梦麟这一番话,则很想服软的模样。
他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决定要给这个没礼貌的外孙一个下马威。
蒋梦麟看着他,继续笑道:“只不过,可惜的是,这房子并不在我们名下,你们即便是住,也只能当个租客,在这屋里发生什么事儿,责任可不在我身上。”
老爷子被他一撩拨,又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梦麟没有搭理他,转过头盯着母亲:“你是在这儿住啊,还是跟我一块搬走啊?”
蒋母怔愣了,看着儿子,又看一看面色狰狞的爹妈,哆嗦了一阵,闭了闭眼睛,眼中落下滴泪来,砸在膝盖上,布料晕出一块湿迹。
她好像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过了很久,才低声坚定地回答:“娃,妈跟你走,你去哪儿,妈就去哪。”
蒋梦麟脸上虽然满不在乎,可在母亲话一脱口的那瞬间,胸口却好像有块巨石落了地,砸在心头的震颤,让他一贯平静的心绪,都忍不住激荡起来。
忍住激动,蒋梦麟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那挺好,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先搬出去吧,外公他们既然要作客,自然该让他们尽兴才对。”
李家二老连同徐华秀,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一句话都没能出口,眼看着女儿和外孙收拾了一小包衣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这是……
李老太太颇为诧异,指着被关上的门狐疑地盯着徐华秀:“这是怎么个意思?这就走了?”
“你管他是什么意思,我们还得看他的脸色不成?”
老爷子没好气地应了她一句,在沙发上坐下来,心绪还未平静,却忍不住摸着身下的沙发赞叹:“这城里人的日子就是金贵,椅子比咱的席梦思还软和。”
徐华秀呆了呆,立马坐到老太太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赞叹:“那小子平时可跋扈了,我肚子被他踢得好痛……不过果然爷爷奶奶就是有办法,你看他,见到你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夹着尾巴就溜了。”
老太太是吃过外孙苦头的,一听这话,觉得自己翻盘大胜,心中熨帖不必,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哼哼道:“到底是小孩子,我从前懒得和他们计较,真计较起来,谁也不是咱们对手。”
“你也少说两句!”老爷子还在为了刚刚外孙的不敬生气,不过现在既然他都服了软,自己也不该掉了身价去和他那么个没教养的孩子计较,左右日后出了社会,会有人管教他的,自己何苦去为一个倒霉孩子操那份闲心?不过女儿和外孙出了门以后住在什么地方,可就不是他该管的事情了。
老太太被老伴凶了凶,心情不虞地站起身,开始一间一间地打量房间,每进一间屋子就大惊小怪地赞叹,心中却在想,这地方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自己无论如何,要争取在这儿呆下来,果然城里人的日子和乡下一比,就是瞎子也能看出高低来。
“娃……你这是做什么?”
茫然地跟着儿子出了门,蒋母拎着包,看着儿子掏出钥匙来把大门反锁上,心中很是疑惑。
蒋梦麟瞥她一眼:“你别管就好,要是你心里舍不得,我可以开门让你和他们住在一起。”
蒋母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垂下头来。
蒋梦麟看着大门,脸上的笑意终于收了起来,随即换上的是浓浓的嘲讽。
这一家目光短浅的东西,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也不去想想,自己是不是那种能过的了好日子的命!
蒋梦麟主动提出搬离,会是服软吗?
当然不可能!他可不是那种愿意息事宁人的性子!
想要在自己的地盘折腾几个人,就如同蒋梦麟自己所说,实在是太容易了。虽然用在这几个人身上有些大材小用之嫌,但蒋梦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受够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软弱可欺不成?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们再回到老家,还敢不敢再和自己联系了?
蒋梦麟心中百转千回,冷笑一声,掏出电话来给白少锋的舅舅拨了过去。
“喂,叶叔叔,麻烦你帮我办件事情……对,帮我联系好派出所和供电局,然后派几个泥瓦匠过来……真是谢谢了。”
屋里的三个人正在打量着这间屋子里许多他们从未见过的摆设,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厨房里的微波炉和烤箱,李外婆稀奇地抚摸着卫生间里巨大的洗衣机,嘴里啧啧赞叹:“这可是个好东西,等到过几天,让家里来个人给搬回去,儿媳妇她们几个就不用那么辛苦洗衣裳了。”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冷冻肉来,指使徐华秀去做饭,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巨响,将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引了过去。
“怎么回事!?”老太太吓得大叫,后退了几步磕在洗漱台上,老爷子也惊慌不已,左右看了看,将菜刀捏在手上。
徐华秀被吓得尖叫了一声,随后听到门外丁玲哐啷的敲击声,立刻奔到门前猫眼一看,外头满满当当地挤了七八个壮汉!
“简直不像话!”
听到徐华秀一形容,老爷子自然而然想到了是蒋梦麟找了地痞流氓来滋事,只恨不能刚刚怎么没打死他。可怒归怒,七八个壮汉他还是很害怕的,思量了一会儿,大家伙看中了客厅里的那个大沙发,费劲力气搬过来堵住了门,定要让那些壮汉撞不开门才是。
可他们却从头到尾都猜错了门外的人在干什么。
看着门框上定好的木板,蒋梦麟颇为满意,指挥着几个人去把水泥调好,指着大门画了一个大圈:“把这里,严严实实地都给我封起来,如果漏了一点风,或者里面的人推门还能出来,你们就不用拿工钱了。”
“您可放心吧!”工头是个高壮的山东大汉,颇为豪爽地大笑起来:“您可是叶老板介绍过来的人,我们怎么可能马虎?不过您这种折腾人的方法我还真是第一回见,简直太损了!我可真是头一回被人雇着干这事儿!您这方法可比喊打喊杀简单多了,不过,把他们都封在屋子里,太长时间不出来,可是要饿死人的!”
蒋梦麟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心善啊,我把你一起关进去怎么样?”
“别别别!”大汉立马摆手:“我干活儿去了,您可别吓我……”
他心里自然有了算计,这个少年既然敢吩咐自己办这事儿,自然不会担心有什么顾虑,不过这屋里的人倒真是可怜,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人了,被人折腾这样……
蒋梦麟眯着眼看了会儿渐渐成型的大门,撇嘴笑了笑,招呼过来几个在一边等待了许久的外墙清洁工,挥手指了指楼顶:“一会儿你们,拿着挡光膜从楼顶下去,把我这方位的几个窗户给封严实了,有窗户的地方,拿胶堵好,务必要让窗户打不开,但透气的孔倒是可以留几个。”
几个人诺诺的应了,面面相觑,心中闪过和刚刚那大汉同样的猜测,摇了摇头,干活儿去了。
蒋梦麟在原地,越想越高兴,砸吧着嘴原地度起步来,眯着眼睛暗暗地瞥向众人开工的方向,心中暗暗想到——
啧啧,原先好好让你们离开,偏偏不听,现在这罚酒来了,我倒要看你们怎么喝呢。
脑子猛然迸出一个灵光,蒋梦麟立刻掏出电话来,打给这边街道办的熟人,说了两句,对方答应,明天一早把自己家的水电都给拉断,电话线和数据网也都给关掉。
蒋梦麟摇摇头,啧啧,李家那老两口,这次可真是要受大委屈了,自己这么一想,还真是有点于心不忍啊……
第42章
李家二老绝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陷入这种被动难堪的局面。
一开始门外的敲击声消失之后,他们还好好地庆幸了一番,觉得也许是他们太久不出现,来找麻烦的地痞流氓觉得无聊也就离开了。
虽然徐华秀很快就发现门上的猫眼望出去一片漆黑,但三个人心里都觉得,大约是门外有人搞了什么鬼,想要骗他们开门去看吧?
他们偏就不开门!加上了几道锁,屋中的三个人还来不及松口气,窗外吊下来的那群人就结结实实地吓了他们一跳,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些人并没有砸碎窗户钻进来,而是拿出胶枪来不停地在窗户上打胶水,又在玻璃上贴上了一层非常薄的膜,做好了这些,才拿出一块巨大的黑布来把所有的透光处都遮住了。
失去光线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慌了,可窗外有人,他们并不敢接近,更别提开门查看情况了,这样一拖,等到有勇气去查看自己的处境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窗缝上的胶早就干了个彻底,门外的水泥也已经干透,蒋梦麟特意找来了之前寰球用于人防开发的高硬度水泥,那是铁钉重锤也不一定能清理干净的重型武器,更别提人力了,三个人在屋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撼动大门一丝一毫。
但,这还不算最让人恐惧的。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就发现,屋子里的水电全部被停掉了。
徐华秀惊恐地想要打电话求助,但电话里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很明显信号已经被切断,找到蒋梦麟屋子里的手提电脑想要找人,可宽带无论多少次都无法连接。
幸而在这之前马桶水箱里的水并没有用完,加上老太太天生有储存的习惯,放了一大桶水来备用,否则她们就连水都没有的喝了。
“畜生!你看看你生的畜生!”
黑暗最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惊惧的老爷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拐杖暴跳如雷,一个劲儿地骂老婆,“你看看你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气的咬牙切齿,她原本性格就泼辣,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已经够无法接受的了,老伴儿还偏要来搀和着给她不痛快,她怎么可能不还嘴?在被隔离的第二天,老两口都还有着力气吵架。
但很快,等到厨房里的大米被吃空,冰箱里的东西都被搜刮完后,所有人都开始不再讲话了,他们需要储存足够的体力,否则饥饿的感觉就会遍布全身。
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老两口是经历过那个动荡年代的人,什么苦头都吃过,这一辈子总以为自己风风雨雨都经历的差不多了,阅历过人。但挨过鞭子跪过煤渣都安然活下来的老两口,却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几乎被折磨疯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没有了电,屋子里一丝光亮也没有,他们曾经试图拿什么东西去把窗户敲碎,但无论如何也没能在窗户上留下任何痕迹,大门已经完全打不开了,电话也被损坏,他们完全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屋子里的闹钟都是连接电源的,没有了电,他们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察觉,只知道困倦了疲惫了饥饿了,但一觉醒来,迎接所有人的依旧是满目的黑暗。
徐华秀是他们中最恐慌的一个。
她只是个没经历过什么东西的年轻人,何曾想得到这世界上还会有如此杀人不见血的酷刑?每天只要睁开眼睛耳朵就能听到老太太的絮絮叨叨,闭上眼睛老爷子的呼噜声又震天响,只是被封锁的第一个下午,还未曾停水停电的时候,她就被吓得没止过哭声。
她是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不知死活的去得罪蒋梦麟。
蒋母的性格一直都很软弱,这一点从还未到家门的时候徐华秀就听亲戚们提起过,事实证明所有人都没有说错,如果不是性格太软弱了,蒋母又怎么会那么倒霉偏偏轮到她一个女眷来收留亲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