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那就谢谢你了,莱珀。”
兰维握着刀叉的手一顿。
两人不过在厨房呆了一会儿,怎么出来后连画风都变了?昨天还叫人家老女人,今天就叫琅姐姐了,出息呢?
几碟色味俱佳的菜被摆在桌上,莱珀又跑去将自己的椅子搬过来,一脸腆相的在宋琅身边坐下。
“莱珀,你还在长身体,多吃一点。”宋琅扬起笑,将菜碟往他面前推了一下。
“琅姐姐真好。”
兰维眼角一跳。见鬼了,他居然从不知道,这个小霸王还有这么甜腻腻的声线。
鼻间闻着勾人的香气,眼里看着莱珀一脸幸福的吃相,兰维的喉结微不可见地滚了滚,顿时觉得自己叉子上的菜味如嚼蜡……
晚饭时。
当相同的场景再次在兰维面前上演后,他眼一眯,觉得自己对这两人简直忍无可忍了。
于是,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刀叉,扬起温柔的笑容,没皮没脸地跟着莱珀唤了一声:“琅姐姐~~”
“噗——”瞬间喷饭的莱珀。
“咳。”宋琅也惊得噎了一下。
见状,兰维唇角勾起得意的笑,他就是想恶心这两人一回,见到莱珀和宋琅一脸恶寒,他觉得就连再次入口的营养菜品,都变得似乎可口了几分。
他满足地用完餐,拭了唇角,才悠悠开口:“对了,从我今天早上在星网上放了你练剑的影像开始,你的粉丝量就一直以每分钟数万的速度往上涨,我刚才看了一眼,你的粉丝量已经破亿了呢。对了,隔壁的赤琏星球有一个王子跟你求婚了,为表诚意,他还在星网上爆了几张照,不过在我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宋琅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真的?快让我看看他的照片。”
兰维沉默了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金属细棒,他用手将细棒拉长后,搁在桌上,摁下开启键,黑色细长的金属棒上方便出现了投影雾屏。
他用手快速拨着雾屏,寻找到赤琏星球王子的照片:“呐,就是他了。”
莱珀微翘的唇形一努,指着其中一张男子在泳池里半裸了身、嘴里叼着一枝牡丹花笑得灿烂的照片,愤愤说:“琅姐姐,你看他那一副妖艳的长相,分明就不是好人家的王子,有什么好看的。”
莱珀数落地说完,却没有得到宋琅的回应,他转眼一看,却见到宋琅眨了眨眼,似乎有那么一点脸红。
“琅姐姐!你不会真的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莱珀惊异大叫道。
“咳咳,哪有哪有……”宋琅掩唇轻咳,没有什么说服力地说,“我只是觉得,他尖尖的耳朵看起来很不错,有点像童话故事里的精灵呢。”
“他、他有什么不错的,长得还不如我呢!”莱珀涨红了脸,愤怒说道。
宋琅敷衍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将雾屏上的立体照片旋转到不同角度,饶有兴致地观察起来。
她眼睛不离图,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这种投影雾屏的东西,我能要一个吗?”
“不能哦。”兰维含笑摇头,“星盟高层的官员们说,会让你逐渐认识这个时代,但我想,他们不会希望让你被这个时代同化的。”
“哦,这样吗……“宋琅神色不变,只是眼里似乎浮上浅浅的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自己一个人多看一会呢。”
“琅姐姐,你——”莱珀气急地跺了跺脚,不好冲她发火,于是直接瞪向兰维,“哼,都怪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让琅姐姐看!”
兰维一摊手,说:“我也没想到她的审美这么独特……等等,你怎么又动手!”
屋内砰啷作响,一团杂乱热闹。
窗外,有人耸动了一下并不尖的耳朵,一双安静的青灰色眸子里,流露出几分难过,几分凄凉:原来,她喜欢的是那样的人吗?
------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琅还是每天清晨起床练剑。
内力日渐充沛的同时,宋琅也不免有隐隐的担忧,好在兰维一直没有检查出她体内有什么异常,估计蓝沽星的高科技,并不能探测出内力这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心下安定的宋琅,更是毫无顾忌地修炼起内力。可是阴阳术却不同,宋琅都是在深夜里背着众人修炼的,为了掩饰,白天的时候,她还不得不故作姿态,端坐在桌前写起毛笔字。
之前被她的剑术狠狠惊艳到的两人,自然也满是期待地跑来她房中,想翻看她写的毛笔字。
当时宋琅就将手一按,牢牢压住翻过来的纸张,回绝了两人的请求。
“我不会让你们看的,你们走吧。”她如是说。
兰维手中抛着金属摄像球体仪,微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我拍几张传到星网上,保管你更受星民欢迎。”
“我再说一次,不许看。”宋琅神色寡淡地说。
“好吧,不看就不看。”兰维收回金属球体仪,转身的瞬间趁她松懈,倏地抽出了一张纸。
他得意笑着将纸张翻过来:“啧,何必这么小气,看看又不会少一块……噗!!”
纸上的墨字映入眼底的一霎,兰维未完的话音顿时转为爆笑:“噗哈哈哈……”
莱珀见状,也赶紧好奇地凑过头,下一刻,他憋得整张小脸都涨红了。
“噗哈哈,宋琅,这字……这字我用脚写出来都比你好看。”兰维毒舌地取笑道。
宋琅沉默了一阵,扭头,开口:“滚。”
于是,自此之后,两人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心,总算不再想着整天往她房间里凑了。
宋琅舒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在昏暗的夜色里,用剪刀将纸张细致裁开。
指间夹起一张画有北斗七星的符咒,宋琅低下头,口中默念一咒,符咒倏地燃起了柔和银光,下一瞬,一只朱红雀鸟安静停落在她的掌心。
她闭上眼,正要施法在式神身上寄魂,耳边却忽然传来极低的滴水声……
宋琅立刻谨慎收手,朱红雀鸟重新化为一片纸张,倏然飘落。
她竖起耳朵,因为内力的提升,她的五感也被逐渐强化,此刻那常人难以听闻的滴水声,落在她的耳里却是异常清晰。
宋琅披了睡袍,往房外走出,滴水声是从楼下的大厅里传来的。
她扶着楼梯的栏杆,眯起眼,看清了楼下在夜色里蜿蜒行走的半蛇男子,顿了顿,她用极轻的气音疑惑唤道:“阿穹?”
听到她低低响起的声音,大厅里的身影霍然顿住。
阿穹回过头,看向站在高处楼梯的女子,眼里飞快划过一抹惶然与紧张。
宋琅仔细看他一眼,目光触及他湿漉漉的长发后,眉心一蹙,继续用气音朝他低声说:“你等等。”
说完,她回身到房内取来一条干净的毛巾,然后站在高处将毛巾朝他一抛,说:“接着。”
阿穹下意识遵从她的命令,接住了她丢下的毛巾,青灰色眸子里却依然是一片茫然。
于是宋琅撩起自己的长发,望向他,示意他将湿发擦干。
阿穹眨了眨眼,余光看到地上滴了一路的水珠后,他像是猛地反应了过来,连忙惶恐蹲下身,用手中的毛巾快速将地面擦干净……
宋琅抬手按了按额头,万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弯腰探身,对着楼下忙碌的身影,轻声妥协道:“算了,阿穹,你随我上来吧。”
阿穹的动作顿了顿,疑惑抬起头看她,见到宋琅已经转身,他连忙跟上,只是眼底还浮动着浓浓的不安。
他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惹她生气了?
先前干净的备用毛巾被用来擦地了,宋琅只好伸手取过自己的那条,转头对无措站在门口的男子说:“过来吧。”
阿穹身形一颤,低着头来到她面前。
宋琅示意他转过身后,忖度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还是决定跪坐在他身后的床上。
然后她抬起手,用手里的毛巾罩住他湿漉漉的头发,无视手下瞬间僵硬的身体,一顿乱揉。
“真是的,不知道晚上洗头不擦干头发,是一件对身体很不好的事情吗?”宋琅轻声叱道,语气却是一如往日的柔和。
阿穹许久才从大脑空白的状态中醒来,听清她的话后,他茫然眨了眨眼。他的身体有着蛇类的滑腻,每次从水里出来后,都能不沾带一丝水,自小到大,他也一直习惯让头发的水珠顺着身体滴下,所以还真没有这样擦过头发。
但是……感觉好舒服啊……
柔软的、带着她的味道的毛巾,隔着毛巾在他头上乱揉的轻柔力道,偶尔无意碰到他耳朵的手,还有身周氤氲着的、不同于他天生冰凉体温的热度,都让他此刻恍若身处梦境之中……
大概,这真的是一场梦吧。因为他心底太深的执念,而生出的荒诞一梦。
他眼底浮出淡淡的沉溺,淡淡的想望,淡淡的眷恋。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境,他希望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将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擦干之后,宋琅捧着他乱成一团的发丝,眼中难得划过一缕尴尬——
他的发质很硬,而且长年的劳苦与营养不良,也让他原本色泽好看的青灰色头发变得枯槁,于是她这一顿乱揉下来,干是干得快了,却不小心让他的头发都纠作一团,打了无数的结。
宋琅郁闷地咬了咬下唇,自己做的孽,跪着也要解完。
于是她放下毛巾,用手指将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梳顺,碰到打结的地方,她便停下动作,用指腹将打结的发丝团轻轻柔柔地捻松后,才凑近头,耐心至极地解开。
她在他背后解结解得认真,阿穹却觉得心底被她用手打了无数个解不开的结。
他剧颤着水润的眸光,却克制着不敢轻易动一下,生怕这一妄动,便击碎了这场柔和的梦境。
过了许久,阿穹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地将自己的尾巴翘起,送到她柔软的掌心。
宋琅疑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青黑色的、滑腻冰凉的尾巴尖,不明所以地将手退开了一些。
阿穹强忍下心底的羞涩,又将尾巴尖往前一凑,带着某些晦涩而甜蜜的心思:别不喜欢我,虽然我的耳朵不尖,但我的尾巴很尖,你摸摸。
宋琅愣住了,她不懂蛇的习性啊!
只是他此时的举动,让宋琅不由回想起爱娇的胖墩虎,想当初,它要她给顺毛的时候,也是这样使劲把身体往她手下送,推都推不开。
宋琅低头认真忖思了一下。
难道他的意思,是要让她给他顺尾?
第92章 星际半兽人(七)
不过顺尾这种事……宋琅还真没有经验。
手心处的一小截尾巴尖凉凉滑滑,看起来安静而乖巧。宋琅诡异的沉默了一阵,才伸出右手,试探性地覆了上去。
温暖的掌心熨帖上冰凉的尾巴,半蛇男子似乎一惊,滑腻的尾巴尖反射性地跳了一下,随即又被它的主人克制地收回,放落。
宋琅动作一顿,她好像吓到他了?
她抬眼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低下头的阿穹垂落了长发,看不清神色是喜是怒。
唔,莫非她的手法不对?
像是在进行一个精密的实验,宋琅谨慎地轻抚到尾端,观察审视的目光不离面前的半蛇男子。
躺落在左手心处的尾巴尖又受惊般地跳了一下,似乎是极不习惯受到这样的对待,但跳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克制住,依然没有抽开。
宋琅这回拿不准了,她侧了侧头,问:“阿穹,我弄疼你了吗?”
看见阿穹慌张的摇头,宋琅抿了抿唇,继续进行顺尾事业。她左手托着他的尾巴,右手自上而下,轻轻的,一路顺到尽头。
宋琅一向喜欢为毛茸茸的动物顺毛,尤其是大块头的像胖墩虎的那种。至于蛇类这样的滑腻冰凉触感,她虽然谈不上恐惧,但也是谈不上喜欢的。只是这会儿,看着那小尾巴在她手心里一惊一乍的、可怜至极的小模样,宋琅也不免生出几分好笑。
蛇类的身体是变温的,不过一小会,本来冰凉渗人的尾巴尖便染上了她手心的热意。
阿穹的头越埋越低,在宋琅看不见的角度,脸上已经染上一片绯红——她应该是不讨厌自己的吧,阿穹心下侥幸地想着,连唇角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勾起。
他在那边心如鹿撞,宋琅却眸光微闪,看着手上变温的尾巴,眼里多了些研究的兴致。
宋琅的目光向上一掠,停落在他光裸的腰身处,那儿是人身与蛇尾的交接处,她顿了顿,忍不住悄悄往前一探身,撩开遮挡住视线的青灰色发尾。
其实她是可以理解兰维想解剖她的心情的,毕竟就连她第一眼看见阿穹时,出于研究者对未知事物的狂热,她的心里也曾有那么一划而过的想法,想要将他的身体好好研究清楚。当然,她的理智瞬间就将这种不显不露的狂热压了下去。只是此刻,那诡异的,神奇的,可爱的秘密就这样近距离展露在她眼前,宋琅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划过他腰身的那一线完美衔接——
几乎就在她的指尖触到他后腰的那一霎,阿穹身体一僵,搁在她手心处的尾巴尖瞬间绷得又紧又直。
那一线人身与蛇尾的衔接,是所有半蛇人的死穴,若是在战斗中被重重一击,几乎就会立刻失去意识。但是这种危险,不包括被人用指尖这样极轻极慢的搔刮而过……
宋琅的目光逡巡在人身蛇尾的衔接处,眼底浮起惊叹:“造物主的神奇,果然是人类的智慧永远难以企及的,这样均衡、完美的黄金分割,半兽人怎么会被认为是一种错误与玷污呢。”
宋琅的话音轻轻柔柔,阿穹却完全没有听进半分,他的全部心神,都不可避免地集中在与她指尖相触的后腰处。那绷得极紧的尾巴尖端,也因为她柔软指尖的来回摩挲,不受控制地向上翘卷——这是半蛇人的一种特殊信号,意味着下一瞬就要发起致命的危险攻击,或者,是情动难抑时的交·配邀请。
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宋琅依然惊叹地用右手摩挲过那一线交接处,不过她也没有忘记她的顺尾大业,只是将他的尾巴尖搁在膝盖以上,左手像之前一样,一下一下轻抚到末端。
但是放在之前并无不妥的顺尾举动,此刻却让阿穹克制不住地轻颤起身体。由于身体特殊的构造与漫长的进化,为了应对危险,蛇人的尾巴尖端在发硬翘卷起时,对外界的刺激会变得异常敏感,而此时温暖手心的每一次抚落,带来的都是战栗不已。
阿穹紧紧咬着牙,心底更多的是惶恐。不,不能让她发现,不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发现,让她讨厌自己。
他狠狠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企图对抗那入骨的快感,他可以做到的,过往的他,曾对一切身体感官都有着绝佳的忍耐力,哪怕是在第一次发情期中,被他的前主人喂了药丢到雌蛇堆里,他也都能忍下,何况现在还没到发情期……他脑中迷糊想着,不让自己沦陷。
可是,忍耐的极致只会是爆发。
阿穹突然将尾巴一扭,从宋琅的手心里挣脱,顾不上看她的反应,他猛地一个摆尾,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蹿出,瞬间消失在宋琅的视野内。
身后,手还没有放下的宋琅微微一怔。
咦,难道他察觉了自己某些隐晦的、阴暗的小心思,所以就这样被讨厌了吗?
宋琅委屈的放下手,其实她就只是那么一想而已,又不会真的丧心病狂要去解剖他,真是呀,有必要逃得这么快吗?
------
第二日,宋琅在院中练剑练到一半时,便被兰维告知,星盟主席图斐尔要见她一面。
宋琅楞了楞,除了最初见过图斐尔两次,她住在这里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再次见到他的出现,这次他找她,难道是又要在她身上宰一刀了?
事实证明宋琅真的是没有多想,被人领着来到图斐尔面前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兔子小姐,十天之后,我将要登上星舰,出访拉曼拉星系的其他友星。为了展示我们蓝沽星的友好与诚意,我们决定这一次出访友星也会带上你——拉曼拉星系唯一鉴定的星际超级古董。这一次拉曼拉星系的出访航程将会很漫长,希望你有所准备。”
宋琅抬起眼,扫过图斐尔温和微笑却不可违抗的神情,说:“哦?那我需要做一些什么吗,罗伯先生?”
“我会安排人教导你一些星际礼仪,以后到达其他星球的时候,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