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卫生间，用水泼了泼脸，扇了自己一巴掌。
“贱！真够贱的！“
第二十五章
酒席是什么时候散的，我是怎么离开的，我统统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已经让我眷恋了许多年。
我怕惊醒他，一动不敢动地伏在他的胸前，傻傻地笑了，康乐，有多少年了，你我不曾如此亲近。
我稍稍地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康乐，缓缓伸出手悬空描画他的眉眼，心底有股喜悦在蔓延，有个声音在大喊：这就是康乐，我的康乐。
正当我的手滑到他的唇边时，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一惊，手顿在了半空——任谁看到我此时的动作表情都不会猜错我的心思，我一下吓得没了别的动作，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惶恐地想，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
“小离……”出乎我意料地他没有拍开我的手，推开仍窝在他胸前的我，大声耻笑我这份见不得人的感情，而是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有着我想都没敢想过的深情，“我喜欢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更是让我目瞪口呆，雕塑一般微张着嘴看着他。
他低笑一声，抬起我的下巴轻轻地吻了一下：“小傻瓜……”
我突然醒过神来，神经质般地笑了。这一定是个梦，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如儿时般亲昵地叫我小傻瓜。
初识康乐是在小学课堂上，老师在讲台上点著名，他戳了戳我的后背小声说：“你头上有根小草。”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的头上什么都没有。妈妈在我出门之前把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以保证我能够衣冠整洁地来上第一堂课，好给老师留个好印象。妈妈说给老师留下好印象才能做个好孩子，做了好孩子就会有很多小朋友和我玩。
“你头上真的有根草。”他似是有些急了，又使劲戳我。正戳着我的时候听得老师喊：“康乐。”
“到！”不防老师突然点到他的名字，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愕然回头，看到了一张在哄然大笑中正尴尬笑着的脸。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康乐，他的眼中有着被人瞩目时的得意笑意，这笑意背后有着隐藏得很好的骄傲。见我看他，他眼中的笑意彻底蔓延开来，他急忙趴到我脸前说：“你头上真的有根草。”此时连老师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我这里，准确地说是我的头上。我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我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何况还是些对那时的我来说仍是陌生人的同龄孩子。妈妈说想做好孩子是对的，但是要谦虚，只有谦虚的人才能赢得同学们的尊重，在我幼小的心里，谦虚的好孩子自然不需要这些无谓的注视。
我没有理会他，转过头去，看着桌子上崭新的课本一动不动。
“原来是个听不懂话的小傻瓜。”康乐似是很无奈地坐下了下来叹了口气说。
从此伴着我整个小学的就是康乐的这三个字：小傻瓜。
他在借我橡皮的时候会对我说，“嘿！小傻瓜，让我用用你的橡皮，我的忘家里了。”
他会在想看我做的作业的时候对我说，“小傻瓜，让我看看你的作业做得都对不对，嘿嘿。“
他会在闲极无聊的时候对我说，“诶，小傻瓜，你说为什么坐在你后桌的我怎么会这么聪明呢？“
他会在课堂上戳我的后背玩，边玩边说，“小傻瓜，你怎么吃得这么瘦？是不是你妈妈都不让你吃饭哪？“
他会在看到小姑娘的羊角辫时取笑我说，“小傻瓜，你如果留长头发的话肯定会很好看。“
他会在别的孩子欺负我的时候挡在我面前说，“别怕啊，小傻瓜，有我在。“
他会非常无耻地缠着我说，“小傻瓜，带我去你家玩吧，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
那时他很少叫我的名字，对我比对别的小朋友都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给我，虽然我从没接受过，他仍是乐此不疲地隔三差五就会把东西放到我抽屉里，再看着我黑着脸把东西还给他，笑得一脸灿烂。
经不起他的厚脸皮和再三示好，慢慢地我对他也不再是爱理不理，小傻瓜三个字也越听越顺耳，他再这么喊我的时候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而是笑眯眯地问他叫我什么事。
上了初中之后，不知从那一天开始他不再叫我小傻瓜，改叫我阿苏，我心中有着隐隐的失落。在一次闲聊中我装作无意地问他班里面那么多小朋友，为什么单单把东西给我。他沉默片刻说了一句：“只有那时候你才会正眼看我。”语气很平静，我却听出了委屈，心中一疼，强笑着说：“谁让你那时候总是小傻瓜小傻瓜的叫我，别的小朋友都笑话我是傻瓜，我又不是真的笨。”
太多太多的回忆如潮水般入得梦来，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高兴，反而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努力让自己醒过来，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无边的黑暗，连平时能照到床上的路灯竟也灭了。我不禁叹了口气，怪不得康乐总是叫我小傻瓜，我也确实是个傻瓜，在自己编织的梦里生活了这许多年。
第二十六章
大约黎明时分，头痛欲裂的同时嗓子干得冒烟，我缓慢地从床上爬下来想给自己倒点水喝，腿还在梯子上的时候听到一个关切的声音说：“阿苏，你想要什么？喝水吗？“
我一下愣住，这分明就是高毅的声音。我愕然地扭头果然看到了正准备穿衣服的高毅，他怎么会在我的宿舍里。呃？不——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准确地说我怎么会在他的宿舍里。就在我愣神的片刻高毅已经披上衣服下了床。
“我怎么会在你宿舍？“我下了地奇怪地问道。
听我这么问，高毅看了我一眼，神情严肃：“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吗？“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我恍惚记得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康乐和吴倩已经提前走了，回到座位上的高毅说康乐喝多了，就让他先回去了。听到此话的我默然无声，他喝没喝醉，有多大酒量估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想高中那时候大家出去喝酒没有一个能喝得过他，我曾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喝了那么多就是不会醉。他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看着我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小离，我是怕我喝醉了会耍酒疯，说胡话。“我不相信他的这个解释，取笑他说：”想不到康大公子的意志力这么强，居然能对抗酒精的侵蚀。“他听后笑笑没有说话。
那时的他不想回答我任何问题的时候总是会笑笑，然后沉默不语。此时的他——我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康乐——变得深沉，我和他之间犹如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我再也看不到他的心里去，更或许就如他从来就没有属于我过一样，我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人终会变的，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但真的轮到康乐身上，我才感觉到这是一种悲哀。
“给。“高毅把水递到我手里，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皱着眉头说：”打了针的，怎么还是有点烧？“说着回身从桌子上拿了包药递给我，” 先把这个吃了，退烧的。“
见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解释说：“昨天打完针医生给的。“
“打针？“我更加疑惑，却还是先顺从地吃了药。
高毅更加严肃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发烧到三十九章度八，要不是你哭着嚷着不让打针，都该挂吊瓶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有一处隐隐约约地疼。我忽略高毅愈发火的表情，问了我最关心的一个问题：“谁帮我扒的裤子？“我又看了看只穿了一条内裤的自己，”谁帮我脱的衣服？“我又看了看上面的床，”谁把我弄到康乐床上的？“
高毅被我问得愣了一下又一下，突然大笑了起来。我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捂住他的嘴，看了看仍在睡觉的康乐低声急说：“笑这么大声做什么？把他吵醒了。“
高毅的笑戛然而止，垂眼看了看我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忙松了手，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阿苏，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让人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一秒会做什么。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看了看被我泼湿的衣服忍不住笑了说：“幸亏不是在外面而是在宿舍，这要是让人看到还以为我尿裤子了呢。”
我看了看他那处——手上杯子里的水几乎全部泼了上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赶紧换了吧。”
高毅也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浅灰色内裤，也不避讳我脱下内裤就换上。在他赤裸的一瞬间我的血一阵上涌，脸腾地热了起来，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的下半身看。高毅的腰线很漂亮，双腿笔直修长，腿上有毛，那活儿……几乎就在我看到他那活儿的瞬间，我的神经短路了，也不怕他起疑直愣愣地看着他那里。
“阿苏……”
“啊？”我一下缓过神来，慌忙把目光转向别处，脸更烧了。
高毅轻声一笑走到我面前轻轻碰了碰我的前端小声说：“怎么也翘起来了？怎么都这么的不听话？”
我被他一碰浑身一颤，心神一荡，连他什么时候把我拉到洗手间的都不知道。
“阿苏……”高毅的声音飘到耳边。我猛地回过神来，傻傻地问道：“做什么？”
“你不是吧？连做什么都不知道？”高毅好笑地看着我说，“那我来教教你？”
说着手一下握住了我的欲望揉搓起来，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我自己来。”
“你看，它硬起来了。”高毅假装没听到我说话，转到我身后，下巴放在我的肩膀上，把我的东西从内裤里掏出来继续揉搓着。
我不得不承认高毅的手很灵活，技巧很高超，很快把我的情绪调动了起来，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发现什么就闭上眼睛开始享受。
第二十七章（上）
我对这种被手包围着的感觉并不陌生。自从康乐带我一起看了不宜片之后，我对同性身体的渴望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常常想着康乐。再后来的某一次又和康乐3 一起看不宜片的时候，康乐的手伸进了我的裤子里，我一下紧张起来。康乐看着我神色瞬间数变，半天没出声，默默地收回了手，把手放进里面闭上了眼睛，连喘息都带上了压抑的味道。我犹豫半天才说：“你看，我是正常的。”
当时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我是在向康乐证明我是和他一样是喜欢着女人的；或许我是怕他嘲笑我不行而起的逆反心理，即使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他证明了我是一个有着正常欲望的男人；或许是我怕这样的反应会给康乐一个错觉，认为我讨厌这样的接触；更或许那些只是我的托词，我只不过是太过渴望来自康乐的碰触，不想让他起疑心的同时更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谁知道呢。
听到我说此话的康乐意为不明地笑了笑，那刻我竟觉得康乐是悲哀着的，心里不由地一酸。我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把头放到他肩膀的同时把手伸进了他的裤里……那是我和康乐第一次最亲密的接触，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情景真实地显现了，我却没有梦想成真的喜悦感，反而有些惴惴不安。我怕康乐会在我略显生涩的手法下得不到最大的满足，看看康乐的表情紧张不已。康乐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睛，却在他射出后的第一时间里吻了吻我的额头，我知道那不过是条件反射式的反应，但我却很满足。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人一旦放开，以往担心的事情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只是让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每次帮康乐弄出来的时候他都会吻吻我的额头。这让我迷惑了好长时间，在迷惑的同时有着小小的憧憬，想着康乐有可能是喜欢我的。但是有那么一天在我看到一本书上的内容时，我终于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于是一次事后，我擦着手上的白色物体说：“以后我都不会帮你弄了。”
他看了我一眼随口说：“好。”
我白了他一眼说：“不问为什么？”
他吃吃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欲望说：“每次你都比我早，当然是因为自卑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他冷冷地说：“我不是女人，还要什么做爱后的爱抚！”说完摔门走了。
关上门的瞬间我听到了康乐踢翻凳子的声音。康乐很少对我发怒，虽然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动不动就爱和人打架，而且几乎每次都会牵连到我，因为在大家的眼里和康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初中高中的我是康乐最好的朋友，既然是最好的朋友当然不能看着他去打架，而我却还悠哉游哉地坐在教室里看书。但每次打架康乐都把我护得好好的，从没让我受过什么伤，除了那次。
我不知道那天的群架是怎么发生的，我只知道当我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教室的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我半天都没能挤进去。我拿出手机给康乐打电话，他电话的铃声隔着层层人群传到我的耳朵里，等了半天没人接我急了，隔着人群大声喊他的名字，得不到回应的我更是一声比一声焦急，顾不得众人的好奇目光像是突生神力一般硬是挤了进去。刚一站定就看到一个人举起凳子砸向康乐，而康乐正背对着他揍另外一个人，我想都没想一下冲到了康乐身后。周围一阵惊呼的同时我一下蹲坐在了地上，有液体顺着我的眼睛流了下来。
康乐猛地转身迅速把我的头扭向他，瞬间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靠！敢伤他，老子要你的命！”说着人已经扑了上去，很快和那人扭打在了一起。
第二十七章（下）
我愣愣地看着此时如野兽撕咬猎物般的康乐，恍如陌生人。康乐打架的时候从来都是进退有度的，用他的话说就是看准了再打，即使打群架的时候也要保持冷静，那样才不吃亏。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没有章法过，从来没见他对谁下过这么重的手，一拳一脚间似乎是要拼命一般。
没人敢去拉开这样的康乐，这样的康乐太过疯狂，太过骇人。我缓缓地站起身，没接旁边女同学递过来的纸巾，任血顺着脸流到了衬衣上，那女同学尴尬地收回手，又一脸紧张地看着康乐说：“你快去拉开他们吧，他真的会把他打死的。”
我闻言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先掂起砸到我的那个板凳，再几步走到正把那人摁倒在地上一拳一拳如雨点般砸着的康乐身后，举起板凳朝他的后背摔去。
又是一阵惊呼。
“操！”康乐吃痛猛地回头，看到是我把骂人的话停在了嘴边，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平静地说：“你TMD再不送我去医院，我的血都要流干了。”
周围顿时一片寂静。康乐愣了半天看了看被他单腿顶住喉咙已经被打成猪头的人，再看看自己红通通的手关节，突然就笑了。至今我想起他当时的笑都觉得有些莫名，那是像了悟了什么一般自嘲的笑，自嘲什么，我猜不出，可能他是觉得自己太傻了吧，居然会为了我把别人往死里打，何况那人也算是我们早就认识的同学，即使有什么小矛盾也不应该下那么狠的手。
虽然那次打架事件地点是在学校教室里，但是学校鉴于我是受伤最严重的，而且是在放学后发生的，再加上我和康乐平时的好成绩，以及认错态度都非常良好，康乐没有被严重警告，不过是写了份深刻的检讨了事。本来学校还要求他向砸我那人公开道歉的，无奈康乐太倔，怎么都不肯低头，还说他把苏离伤成那样，为什么要我向他道歉！说此话时的他脸色阴沉得吓人。
我不知道一向秉承着坚决不在学校打架的他为什么会打破惯例，事后我问他，他只是笑笑没说话。我问其他同学，都是摇摇头，有稍微知情的也只是知道他们聊着聊着就打了起来，好像是砸我那人对康乐说了什么，具体是什么，除了康乐和那人，没人知道。我也曾趁替康乐向那人道歉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冷冷地看着我哼了一声说：“你问我？我还想知道呢！不过是闲聊了几句，谁知道哪一句他听了不顺耳，突然抽疯似的，上来就打人！”
我额头上缝了五六针，缝的时候我紧紧闭着眼睛咬着牙关怎么都不肯发出一点声响，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我怕康乐看到我痛苦的表情会内疚。拆线后，康乐仔仔细细地把拉着我的头发看看有没有伤疤留下，他抚摸着被砸伤的位置好半天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这可怎么办哪，小离？”听他如此说我一阵紧张，以为是留下了疤痕，忙随手拿起康乐放在床上的手机自拍了一张，赶紧看了看，额头上很光洁，什么伤疤都没有——回到家一次洗头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留下的淡色疤痕是在发根处，不拨开头发看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此时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想不到小离还挺臭美的。就算是……就算是留下了疤那也是为我留的，我……”说到这里他猛地打住，讪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