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因举着剑看了看，又凑近闻了下说道：“好香。”
古霜迟笑道：“此香闻之安神定志，神清思爽，确实不愧香檀之名。”
颜倾鸿走上前说道：“未因，把剑给我看看。”从方才他便觉得有些奇怪，通常剑上只能刻下一个灵咒，但香檀剑上却似有两个。
未因闻言，连忙把剑递了过去。
颜倾鸿接过剑倒也没发生方才剑突然变得十分重这样的问题，他仔细看着剑身上的灵咒，说道：“想不到香檀剑上竟有两个灵咒。”
古霜迟疑惑地问道：“除了镇魂咒，还有一个是什么？”
颜倾鸿将剑还回去，道：“是归尘。”
古霜迟拿着剑，端详着剑身上绞在一起的两道灵咒分辨了许久，终于才看清了那掩在镇魂咒下的确实是归尘咒，不由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一把剑竟能刻下两个灵咒这样的事。”
未因抬头看向颜倾鸿问道：“师父，弟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剑吗？”
颜倾鸿闻言答道：“会有，但是你有一把更适合你自己的剑。”
未因皱起眉头问道：“更适合自己的剑？”
颜倾鸿道：“一把无形的剑。”
未因疑惑道：“弟子不太明白”
颜倾鸿运起玉珥心法，将剑气凝在手中，渐渐形成一把剑的模样来，然后说道：“现在的话，你应该可以做到，试试将灵力凝在手中，然后变成一把剑的模样。”
未因想了想，伸出手开始将灵力凝在手中，初时方向掌握得并不好，剑身歪歪扭扭的，但不断纠正后，一把冰蓝长剑便凝在了未因手里，剑身通透，仿佛用冰雪雕琢而成。
颜倾鸿看着未因说道：“你只要记住你的灵力就是你的剑，至于一把剑，它该往哪个方向去做什么，我都告诉过你，还有何处不明白吗？”
未因看着颜倾鸿想了片刻，将手中的剑瞬间分成了数把小剑，悬在他的身旁，向着颜倾鸿问道：“像这样？”
颜倾鸿点点头，道：“不错。”
未因将数把小剑又凝回一把，拆了又合合了又拆好几回之后，灵力在手中凝成剑的速度便快了起来，而且似乎可以在同时拆分出一些较为细小的和一些较大的剑出来。
古霜迟见他玩得似乎很入迷的样子便问道：“师弟，你……是觉得这很好玩吗？”
未因有些愣地看向古霜迟，半响点了点头。
颜倾鸿见未因竟已能熟练在手中将灵力凝成剑的模样，便想让他用这剑与古霜迟比试一下，却忽然听闻有人在唤他。
颜倾鸿转过身，见不远处的廊下站着见章子，便说道：“你怎么来了。”
见章子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信摇了摇，说道：“有事，就来了啊。”
颜倾鸿问道：“何事？”
见章子走近，将信递了过去，道：“商砚舟为齐真守满了三年孝期，一月后他便要继任点苍的掌门，这是他的邀请函。”
颜倾鸿接过邀请函打开看了下，说道：“知道了。”
往常新任的掌门会邀各派前往同贺，除了被认识和认识众人之外，这个时候也是让各派弟子相互见面比试切磋的一个机会，当然，若是有弟子想请教各派掌门，那也都是可以的。
见章子好奇地问道：“师兄有打算要带门中哪些弟子去吗？”
颜倾鸿闻言，看着见章子片刻，说道：“霜迟和未因我会带上，其余人你与烽玺看着挑吧。”
难道没人看吗——
第 16 章
见章子诧异道：“你要带上未因？”
颜倾鸿反问道：“不可以？”
“没有。”见章子连忙回答道：“不过是有些诧异罢了，那我回去安排，名单稍后我会再送过来给你。”
颜倾鸿说了声“去吧”便转过身走回到未因和古霜迟身旁。
未因和古霜迟见见章子要走，便向着他行了个礼。
古霜迟看着见章子的身影消失后才向颜倾鸿问道：“有何要事吗？”
颜倾鸿答道：“并非什么重要的事，一月后商砚舟继任点苍的掌门，按以往的样子，邀请各派前往观礼同贺罢了。”
未因问道：“观礼同贺？”
古霜迟解释道：“通常会趁此机会让各派弟子相互讨教比试，不过偶尔也会有人特意向掌门讨教。”
颜倾鸿点了点头，道：“这次我打算带上你二人同去。”
古霜迟和未因闻言相互看了一眼。
掌门首徒随行这很正常，但带上未因，真的不要紧？
颜倾鸿看出古霜迟的顾虑，说道：“无妨，未因现在融雪心法已经大成，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
未因皱眉问道：“要去哪？点苍门吗？”
古霜迟笑道：“师弟不必担心，我和师父会陪着你的，还有很多同门的师兄弟也会一起。”
未因闻言低下头。
“不用想太多，先去练剑吧。”颜倾鸿开口说道：“未因，你便用这剑同霜迟的香檀比试一下，尽量熟练掌握它的用法。”颜倾鸿说罢转过眼看着古霜迟道：“你也一样。”
“是。”未因同古霜迟连忙应道，互道了声请后，古霜迟便率先出了招。
颜倾鸿看着未因面对古霜迟毫不保留的攻势却仍旧能冷静应对，身手灵敏快得让人丝毫看不出异样，初时还只是防守，待他熟悉了手中的剑后便开始反攻，剑锋来往中真假虚实难辨。
未因的领悟能力快了许多。
颜倾鸿记得未因刚上知意殿时，连最基本的无克剑法都记不全，更别说能将他教的说一遍就记住。但慢慢地就变了，现在就算他不说，未因也能自己想到。
他此前曾多次前往无间室召出画月再询问取出未因魂魄之事，但画月都闭口不答，后来更是索性不回应他，不愿再现身。
难道就真的只能这样了么。
忽地，颜倾鸿看见未因转身的动作慢了些，古霜迟收剑已来不及，香檀剑擦着未因左肩过，将衣服划出一道口子，直接破了皮肉。
古霜迟连忙收剑走到未因身旁查看，道：“伤如何了？”
未因伸手捂住，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却还是说道：“不要紧，过会儿就能好。”
颜倾鸿走近了说道：“手松开。”
未因愣了下后将捂着伤口的手松开，颜倾鸿看了片刻，确认并未被符咒伤及后便运起灵力默念着疗伤的灵咒，替未因止了血，顺带着加快了伤口的愈合速度，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便已恢复如初，瞧不见一丝疤痕。
未因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多谢师父……方才……是弟子走神了……”
颜倾鸿松了手，看着未因说道：“为何会走神。”
未因抬起头看了眼颜倾鸿，并未回答，只是抿着嘴不出声。
古霜迟看了看未因又看了看颜倾鸿，开口说道：“想来师弟还不太习惯将灵力这样使用，若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未因回过神来，看着古霜迟说道：“我不累，可以继续。”
古霜迟又看了看颜倾鸿。
颜倾鸿无奈地叹了一气道：“小心些，别分神。”
未因应过后，抬起手中的灵剑看着。方才他竟觉得自己似乎用过这把剑，那样熟悉的感觉让他在一瞬间愣了下，以至于没法躲开古霜迟的招式，可这样的感觉他完全不知从何说起，也并不清楚到底怎么描述，所以颜倾鸿的问题，他竟没法回答。
见章子很快便敲定了名单拿给颜倾鸿。颜倾鸿接过后看了遍，大部分他都听烽玺或见章子提过，中间也有几人他是见过的，身手及灵咒的运用都过得去，倒也不会失了琛凰的颜面，便都应下了，定下该送的礼单后，见章子便又离去了。
见章子走过习武场时，听见场中似还有声音，便好奇地走近了些去看。
发现竟是未因还在练着剑法，便疑惑地站在那处看了会儿。
不看还不打紧，一看见章子便妥妥地愣住了。
未因手中的灵剑与出剑的方式，与当年的江未因几乎一模一样，这般看过去，仿佛江未因从没离开过，见章子诧异地看着未因，丝毫没有留意到古霜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师叔。”
见章子陡然被唤了一声，整个人惊了下回过头，见是古霜迟才长舒了口气，道：“是你。”
古霜迟看了看仍在练习的未因，对着见章子笑了笑道：“师叔，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不知师叔可愿边走边说？”
见章子看着古霜迟的神情迟疑了片刻，终是答道：“好。”
出了知意殿后，走在殿与殿之间相互衔接的长梯上，古霜迟看着山下一片一片的殿瓦砖墙，问道：“师叔，我想知道，江未因和现在的未因师弟，有何关系？”
见章子闻言呼吸不由一窒，脚步也停了下来。
其实这个问题迟早会有人发现，但他并未料到最先问的人竟会是古霜迟。毕竟古霜迟与江未因中间差了许多年，就算听过这个名字，也应当不会知道与未因的关系才对。
古霜迟见他不回答，便说道：“未因师弟，是那个江未因的转世，我说的对么？”
见章子看着古霜迟的眼睛，半响垂下了眼，算是默认。
古霜迟转过身，看着见章子问道：“江未因，是绛焱妖皇，对么？”
见章子笑了笑，道：“这事，你从何得知？”
古霜迟答道：“不过是猜的罢了。”
见章子轻轻叹了一气道：“但你猜的并没有错，那你可知，江未因又是何人。”
古霜迟低下头答道：“我只知道他应当是琛凰的弟子，可其余的，一无所知。”
见章子想了想，答道：“江未因是我师父岚华君收的最后一个徒弟，他……也曾算是我的师弟。”见章子一边说，一边往台阶下走去，道：“五百年前的事了，那时阙闲意图破坏东琰封印，江未因为了救掌门师兄，被阙闲的锁魂链抓去，再也没有回来。至于他为何会成为妖皇，此事因知情者皆死，已无从问起，变成了一个谜。这么多年，倒还真没有哪个人，认真追究这件事。”
古霜迟沉默了许久后问道：“师叔在很早前就知道了未因师弟他是江未因的转世？”
见章子无奈地笑道：“他们长得太像，几乎一模一样，想认不出来也很难。”见章子顿了顿，又道：“不过他们两个也并非完全像，性格上来说，他们……差得太远。”
古霜迟的心沉下来，他停下脚步，回望着身后的知意殿，道：“所以师父这么多年，一直在为杀了江未因这件事感到愧疚？”
见章子无奈地答道：“是。”
古霜迟笑了笑，道：“多谢师叔今夜为我解惑。”
“不必。”见章子深呼吸了口气，看着前方的路，每走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心无比得沉重。
他知道如今的未因为何会与江未因不像，也知道颜倾鸿在无间室问了画月何事，也清楚颜倾鸿想做什么。
最后的最后，他也清楚颜倾鸿如今对未因是何种心情。
唯有旁观者，才会发现这其中的可怕之处，几乎令人心寒。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第 17 章
古霜迟回到知意殿后，特意拐到习武场去看了下，见未因坐在那处看着手中的灵剑出神，便走过去问道：“师弟，夜深了，还不睡么？”
未因抬起头见是古霜迟，答道：“想再坐一会儿。”
古霜迟想了想，在未因身旁坐下，道：“有想不明白的事？”
未因将手中的灵剑拆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停在面前，说道：“我用过这把剑。”
古霜迟闻言，侧过头看着未因，等他继续说完。
“但用这把剑的人又不是我……”未因看向古霜迟问道：“是不是很矛盾？”
古霜迟摇了摇头，反问道：“这让你觉得不好么？”
未因低下头，看着右手手心，道：“我不知道……”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并不只这一次让他有这样的感觉。很多次当他无意识地记住或做到一些事情时他都会觉得有些奇怪，可他却从来没好好想过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也的确不知道这样让自己感觉好还是不好。
他只知道这样做颜倾鸿会愿意花更多的时间看着他。
这大概是唯一一点让他感觉并不坏的地方。
古霜迟看着未因笑了笑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先不要去想，或许……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未因闻言忽然想起当年修炼心法时，颜倾鸿曾出现在他幻思境中的情形。
那时候颜倾鸿告诉他，思之所向，心之所归。
现在也是一样，颜倾鸿并非他的幻象，而是他的答案，一直都是。
未因抬起头看向古霜迟说道：“多谢师兄……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古霜迟说了一半忽地停下了，他见未因站起身，将灵力重新凝聚成剑拿在手里。
未因说道：“不知师兄愿不愿意，和我再打一场？”
古霜迟犹疑地朝身后看了一眼，起身召出香檀应道：“好。”
颜倾鸿站在远处的树影下，看着未因的身影，手渐渐握紧又松开，不断反复着，一如他的心情。
从微伦山前往点苍门大约需要六日，加上途中或许还会停下休息，出发时间宜早不宜迟，见章子安排妥当后便定了五日后出发。此次随行的弟子共有三十人，集合出发前，颜倾鸿看了众人一眼，比大家矮了一个头的未因站在古霜迟身旁，显得十分的惹眼。
“诶，荆平，那边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小朋友是谁门下的弟子，我怎么没见过。”卫宇侧了侧身子看着不远处的未因向身边的荆平问道。
荆平没好气地白了卫宇一眼道：“你还到底是不是琛凰的弟子？”
卫宇皱着眉头小声道：“没见过好奇问一句不回答就算了，我问别人去。”
荆平抽着嘴角答道：“他叫未因，真要算的话，也只能算是掌门门下的了。”
卫宇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啊。”
荆平皱起眉头，看向卫宇道：“卫宇，别又玩心起，玩过火这个我可不帮你。”
卫宇不屑地说道：“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干嘛那么紧张。”
荆平皱着眉头没再搭话。
颜倾鸿收回目光，道了声“出发吧”便转过身召出画月御剑飞行离开了，众人紧随其后也一起飞离了微伦山。
未因回过头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山峰，一时竟有些不舍，总觉得离开了就回不来的样子。
行了一日后，颜倾鸿见一些弟子露出疲惫的神色，便停下命令他们休息。
未因收起剑，古霜迟带着他走到颜倾鸿身旁，问道：“师父，可需要布结界？”
颜倾鸿闻言答道：“嗯，我们在此停一夜，明日再启程。”
“是。”古霜迟应下后，转头对未因道：“你先跟着师父，不要乱跑。”
古霜迟嘱咐完后，转身带了些弟子去拾了点干柴回来点燃篝火，然后在四周布下结界，弄妥当后，古霜迟看了眼众人，见无甚事才又走回到颜倾鸿身旁来，说道：“师父，都安排好了。”
颜倾鸿闻言，睁开眼道：“你也累了，坐下休息吧。”
“是。”古霜迟应了一声，挨着未因身旁坐下，他转头看着未因有些恹恹的样子，便问道：“师弟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未因回过神，看着古霜迟答道：“没有。”说着他看了看远处围坐在一起门中的弟子，说道：“只是很久没看见过这么多人，不太习惯。”
古霜迟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笑道：“他们那群人平日里倒是厮混惯了的，私下说话也没什么分寸，若他们说了些不好听的，你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古霜迟顿了顿，凑近了些小声说道：“可如果他们做了什么无礼的举动，那你便告诉师兄，师兄替你去教训他们。”
未因疑惑地看着古霜迟，问道：“怎样才算是无礼的举动？”
古霜迟被问得一愣，他看着未因的眼睛，而未因也看着他，目光清澈，倒教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尴尬起来。
半响，古霜迟败下阵来，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动手打你，那你也不用客气和顾忌，打回去就可以了。”
未因皱起眉头，看了看颜倾鸿的神色，转过头对古霜迟道：“可门规里，禁止本门派弟子相互斗殴……”
颜倾鸿开口说道：“按霜迟意思做。”
未因与古霜迟一同疑惑地看向了颜倾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