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明低下头不敢同明远对视,就算知道‘私生子’和‘同性恋’的消息都是眼前的青年放出去的,也因为‘父母’的作为,没办法向青年开脱或者解释什么。
“等你回来,今天不是你生日吗,我答应过得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秦易明,伸出手来接我的生日礼物啊。”
“你原谅我了……么?”
他脸上的笑容像是阳光一般明媚晃眼,语气就像初次见面一样热情,让秦易明死寂的心脏一点点重新跳动了起来。
询问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最终被被那一双清澈眼眸所蛊惑,让秦易明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却在下一秒被明远一把抓住、握紧,再也逃脱不开。
“明、明远?”
吃惊的抬起头来与青年对视,却发现明远的嘴角轻扯,饶有兴味的哼笑一声,轻轻一拉就把秦易明拽进到了身旁:“你从来没做错什么,我也不需要原谅,错的,是你身上流的血,还有‘忆明’两个字。”
“不是,我的名字是……”
“不重要。”
“若不是那个女人犯贱,那个男人不要脸,我妈的身体也不会差成这个模样。说到底,那个女人还是没有放弃嫁入明家吧,连私生子的名字都要跟明家沾着边,真是痴心妄想。”
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骂,在秦易明的印象里,偶尔回到婆家的母亲也确实表现过想要进入明家的意思,只是明远发展的很好,足以继承父亲的财富,自己也太过平常,没有出人头地的本事,明家夫妇终究有多年的感情,这才断送了那个女人最后的希望。
明明是早就习惯了的脏言恶语,从明远的嘴里说出来好像格外的刺痛心脏。
“别这样……”秦易明瑟缩着后退,却被那人捉的更紧,紧抓住手腕的边缘泛白。
“生日快乐,秦易明。”
手腕被高抬到明远唇边,柔.软的嘴唇轻轻覆上,带来一阵凉意。而就在秦易明因明羽这种动作愣神的同时,眼前银光一闪,对方手中不知何时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顿时,银刃血染,右手手腕处被明远割裂了熟悉的伤痕。
“唔……明远不要!很疼……”
右手手腕在冷刀刃三番两次的滑动下血肉模糊,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视线,身体也不自觉开始抽搐起来,眼前黑白交接什么都看不清。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濒死的那刻,只能静静等待、甚至期盼着生命的结束。
……
——是梦,只是个噩梦而已。
从床上惊醒,秦易明大口喘息着,猛地坐起身,第一反应便是查看自己右手手腕的状况。
纤细的关节处隐约可以看见青色血管,一下一下攥紧拳头还能有经络移动的变化,最重要的是那上面没有任何伤痕,不会疼痛,更不会涌出鲜血。
明明昨晚睡得十分安稳,怎么忽然就成了这样,竟然能梦见……不再有关系的明远。
为了排除噩梦带给自己的困扰,秦易明确认自己这一次没有继续发烧后就决定下床,可脚刚碰到拖鞋就听见外面响起了门铃的声音。
或许是容桥回来了?
迫不及待下了床,赤脚出了卧室,急切的打开门锁、拉开门,看见的却不是容桥,而是……‘他’的一个朋友。
“小深,我看你两天都没去公司了,听容桥说你生病了就……你没事吧?”伸手抬了抬美观却并不实用的大果篮,门外的浓眉大眼的青年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直到发现秦易明没穿鞋、打着赤脚之后,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天,你这是为了迎接我么?还是说……容桥那家伙虐待你了?”
秦易明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自己在噩梦惊醒后的过分冲动,立刻后退一步让人进屋,示意他在沙发落座后,才回卧室里找拖鞋穿。
这个人叫楚郡,是‘他’和容桥共同的好友,曾经一起念过书,相互之间十分熟悉,对方也知道‘他’与容桥的关系。
只是……秦易明目前继承的更多的记忆是关于容桥的,虽然模糊但很全面,至于其他人,则是零零散散的需要他仔细回忆搜索。
换了鞋子、整理了身上的家居服出来,楚郡已经顾自打开了果篮,把里面的水果从小到大摆了一排,连大小相似的圣女果也仔细鉴别分类,结结实实摆满了一桌子。
“上几次出去吃饭,你小子嫌我小气我可不是不知道,你看,我这次来看你带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很够朋友!”看楚郡气势满满,像个孩子一般抬起头等着自己回应,让秦易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他一向不会应付这种情况。
曾经的朋友并不多,小时候成长的镇子一共就那么多人,谁家发生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当做热闹讨论,更别提自己那拿不出手的身世了。而大学的学习生活从一开始就完全□□控着,有了明远格外热情的靠近,那么明显的意图现在想起来大概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怎么了秦深,容桥欺负你了?”见好友久久沉默没有回应,楚郡也不再摆弄那几个小果子,而是瞬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扑到秦易明身边、去关照他的状况。
“没、没事。”按着楚郡重新坐下,秦易明仔细斟酌了言语后轻咳一声,尴尬询问道:“最近怎么样?”
“还不就是老样子吗,就是和之前的朋友很久没聚了,等过几天你病好了别忘了约我。还有你还是早点回去上班,听说最近有大案子要做,你要是回去接了那个项目,肯定能赚不少。”
……
沉默太久,或者世界里太久只围绕着哪一个人旋转,让秦易明愈发的恐惧与他人交流,就算想要与对方接触也会避免不了的小心翼翼,造成整一下午的交谈几乎都是由楚郡主讲。
这好像是社交恐惧症?
除了熟悉的人之外很难建立新的社交联系,而现在秦易明能认证的、这个世界里他熟悉的人好像就只有容桥了。
不过,秦易明倒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听到什么都会给出合理的反应,话题无聊也没有怨言。楚郡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都没被插嘴,不停的抱怨这、吐槽那,很是满意的说了个尽兴后才舍得离开。
将楚郡送出门,又独自在玄关站了半晌,看着客厅里会客后留下的果皮垃圾放空了思绪,直到身旁的大门又一次响起了开锁的声音,秦易明才回过神来。
这一次真的是容桥回来了。
俊朗甚至有些深沉的五官,那双只有在看向自己时才会露温柔的深邃眉眼。
大概是脑海中那些记忆自我代入感太过强烈,秦易明又处在一种极易波动的状态,只一天的时间不见,就能胀满思念……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站在玄关门口处久久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容桥回家。
一进门就扑上前抱紧,秦易明一下子就把脸埋在容桥胸.前,吸吮着男人身上独特的气息,也不管那人从外面带回来的一身凉气。
“秦、秦深……你怎么会站在这?”容桥显然没想到回家后会得到一个如此热情的拥抱,因身上的从外带入的凉气也不允许他立刻靠近生着病的爱人,刚想推开他就发现了满屋狼藉,随即疑惑的蹙了眉。
“楚郡来过,他刚走。”
“是,那家伙确实有这个本事把我们家弄得一团乱。”冷哼一声,容桥似乎对于楚郡到访造成的后果十分不满。
朋友和恋人都拥有,实在是一件过分幸福的事情,秦易明紧绷控制了一天的表情在容桥的抱怨声中有了裂痕,露出了极为安静的微笑。
只是,他是秦易明,不是秦深。
想到这里,笑容戛然而止。
☆、04
只要有容桥陪伴在身边,就能睡的十分安稳,孤身一人时,眼前却总是出现明远的身影。
不管对方是微笑还是仇视,秦易明总能从他眼中看见他对自己的无法磨灭消失的怨恨,几乎要断裂的右手手腕布满了鲜血,沿着手指一直低落到地面,给本就不平静的心增加着涟漪。
这样安稳幸福的时光从来不属于秦易明,也绝对不会属于他。
明明每一次都想把真相说出口,可每次对上容桥的眼睛就无计可施的退了步。
越是被梦魇困扰,就越是羡慕‘他’的生活,越是得不到救赎,就越依赖容桥的陪伴,内心深处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出现了叫做‘嫉妒’的东西。
……
于是,自从楚郡拜访离开后,秦易明就收敛了性格,也跟容桥保持了距离。
或许是时常做噩梦的缘故,也或许是穿越之后灵魂与身体不匹配的原因,秦易明时不时还是会发起高烧,体重也有所下降。
本身的不配合加上原身不喜欢去医院的习惯,就算是容桥也没有办法拿他怎样,只能放任他赖在家里,拒绝接近任何人。
水流声响弥漫在整个浴室里,秦易明远远望着半身镜里的自己,早与印象中的那个完全不同了。
秦深的个子将近一米八,跟明远差不多的海拔,却比对方拥有更加成熟的气质,细长眉眼倒是与容桥有些相似,虽不若年纪较小的秦易明原身精致,但他这样一个人站在容桥身边,一定十分和谐。
叹口气,关了淋浴头,任水流沿着黑发低落在地面,一动不动等着身上的热气散发干净。秦易明不自觉开始反思楚郡离开之后数日,自己的作为。
由最初小心翼翼到现在的‘恃.宠.而骄’,仅仅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发觉‘嫉妒’的存在后便跟容桥‘对着干’,除了夜里休息之外都拒绝相处,闲在家也没有任何收拾要打扫卫生的意思,更是赖在家里不外出去参加任何活动……
类似于小孩子撒气的行为,就是秦易明拒绝一切合作的具体表现。
只不过类似的作为进行了这么久,容桥也没有如盼望中那般冲他发火吵架,就算是生气也是包容优先,让本来指望容桥自己发现‘真相’的秦易明更加无措了。
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那……不如就先这样吧……
反正以秦易明的性格,总是很轻易的就退缩了。
从浴室里出来,随意擦了两下头发,微眯着眸子扫视着昨天容桥收拾过后又被自己扰乱的客厅,终于起了打扫的心思。
用大毛巾湿巾揉搓了滴水的黑发,秦易明简单整理了两下睡袍,就踩着拖鞋来到了客厅,下蹲在茶几旁边,开始收拾乱七八糟摆放的杯子、遥控器还有楚郡带来剩余的水果及其剩下的果皮。
用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将客厅收拾了一遍,总算没有了一开始的脏乱,环顾一周做审视,似乎只剩餐桌处放置的盘子有些碍眼了。
转移了打扫的阵地,太久没活动只是打扫客厅就能让人困倦。
将碗筷收拾堆叠在一起,因为不管是秦易明还是秦深都不会做饭,所以容桥已经习惯了做好饭给留守在家的人当下一顿,而几天下来,因为‘冷战’的缘故,单是餐桌?div align="center"> 匣沟牟途呔腿萌送诽邸?br /> 将小部分收进厨房,又拿了抹布出来擦桌子,这才发现餐桌上有一份文件,装在半开着的牛皮纸袋当中。
暂停了手中动作,下意识将牛皮袋打开,里面用标准A4纸装订的是什么公司的签约协议,明显属于容桥的工作范围。
对于这种东西并没有特别多的兴趣,除了文字都是密密麻麻的数据,他也看不懂什么,便原路将文件装回去一边,又开始擦起了桌子。
挪动了几下,却不慎踩在了装盘收拾时、溅至地面的油渍上,让重心不稳还拿着文件收拾的人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连带打碎了一个盘子。
还好……盘子里什么都没装,不然就会弄脏容桥的文件了。
轻叹一口气,用手里的抹布聚拢着意外牺牲成碎片的盘子,也把手里的文件放回了一旁的桌子上。
费力站起身,将碎屑尽数扫进垃圾桶,这才发觉手里的抹布不知为何有了深红色印记。
糟糕!
熟悉的血腥气瞬间在脑海里炸裂开来,秦易明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自己右手手腕,白皙的手腕早就被碎片割破,有几处小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大概是摔在地上的时候用手搀扶了的缘故,有小碎片扎进去了。
慢慢下蹲挪移到垃圾桶旁边,秦易明自觉他从来没有晕血一类症状,心脏跳动的频率却明显在看清血液流淌的时候上涨了。
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秦易明用手一遍遍将蔓延出的血液抹掉。
反正,他分辨清状况又发生在右手手腕后,整个人已经被那片浓重的阴影所包裹。
好像自杀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障碍,熟悉的场景让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色和刺目的红色。秦易明只觉得身体发冷,好像又一次徘徊在了濒死边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和等待解脱,剩下的什么都做不了。
……
“我回来了,去公司才发现有东西落下了。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来做。”
下午三点,开门声响起,容桥一面回复着手机信息,一面迈步进了屋子。因为只是短暂的折返、很快就要离开,赶时间的人根本没有换鞋的打算,而是径直走向了餐桌的方位,随即就看见了自己需要的牛皮纸袋。
“秦深?你晚上想吃些什么,现在说,我下班去买。”
抬步要离开,容桥顺势看向了蹲在厨房推拉门一旁的身影,对方却久久没有回应。
两人间默契的冷战延续了一个星期左右,对于秦易明的沉默,容桥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现在竟变得有些习惯,那人的反常他也只当是同.居开始那日,两人亲热翻滚在床被回忆打断的缘故。
这小子不生气才怪。
意料之中秦深会大发脾气,早上回来那人却高烧不退,到现在……面对对方这种爱搭不理的态度,老练如容桥也手足无措,只好随他发些脾气,等待着寻找机会和好了。
又一次没有得到回应,容桥也很赶时间,皱皱眉头在确认过文件后便打算离开了……直到手指碰到些许湿润,这才注意到纸袋上面类似于血迹的圆点。
“秦深……你在做什么?”
压低了语调,微敛双眉,容桥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回桌上,预感有些不详,立刻大跨步来滑开了推拉门,而后,就看见秦易明穿着白色的浴袍蹲在垃圾桶旁边不知道在摆动抓挠着什么。
“秦深?”疑惑出声,靠近过去,皮鞋踩上了一旁满是污迹的灰色抹布,随脚踢开了那块抹布,看见地板上鲜红色的擦痕后睁大了眼睛。
“血?”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容桥着急一把将秦易明拽起来,立刻入目惊慌失措的一双眼。
那人脸色唇色都十分苍白,却无辜的向他笑了笑,微垂着的纯黑色眼眸却找不到焦点,这个人早就不知道把魂儿丢去了哪里。
胸.前白浴袍零散布了细碎的猩红印记,他的爱人明显受了伤,只不过……
容桥屏住呼吸,紧抓住秦易明肩膀并一点点向下挪移了目光,只见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右手手腕处一片血肉模糊。
而且,左手还没有停止动作,正一下紧接着一下、故意把伤口弄得更深。
“你在干什么!”
将自残的人两只手扯开,任凭那温热的血液沾落到自己手上,容桥心疼极了。
而秦易明则像是刚刚从交叠的噩梦中挣扎反应过来,抬头看向容桥的脸,有些茫然,却也谨慎的小声道:“刚才碗打破了,又碎屑扎进手腕里面了,我……想要把它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05
……
“我知道你不喜欢来医院,但是这种伤口我没法给你在家里包扎。”
容桥会一些简单的包扎方法,应急还可以,但现在秦易明明显不正常的模样,必须要来医院才行。
浴袍外面又披了一层大衣,下.身被随便套了条宽松的运动裤,就算这一身打扮不太配套,在良好身材的前提下也消化的不错。何况,医院里没几个人有闲暇,会去关注病患的衣着。
秦易明本身不怎么生病,很少来医院,印象里上一次进到这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地方是陪明远买感冒药。
盲目的跟着容桥来回穿梭,清醒之后看见手腕上狰狞的伤口也把自己吓了一跳。
……
“这伤口是怎么回事?”
“是……我自己弄得,因为进了瓷片,想把它……”
“清理伤口能弄成这模样、伤上加伤?你是感觉不到疼么?”女医生伸手扶了扶眼镜,一边书写开药一边向秦易明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看了两眼,然后将收费卡一把拍向容桥,恶狠狠道:“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说出来,大家都会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