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七娘也没有瞒他们的意思：“其实这样的梦并不多，而且全部跟你们有关的。比如小霜出生前我梦到自己会生个很强的儿子，年纪轻轻便打遍天下无敌手。”
然后苏霜不负所望，十四岁问鼎九玄宗，如今估计已经达成“天下无敌手”的成就了。
蒋七娘继续道：“再比如在你二哥十岁那年，我梦到他会在十四岁点亮阵法天赋……”
何止是点亮？直接帮九玄宗加固了守山大阵，牛的连元婴期老祖都心服口服。
苏寒问道：“还有吗？”
蒋七娘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在生你之前，也做过一个梦，但是并不准。”
苏寒眨眼睛：“什么梦？”
蒋七娘道：“说出来你别在意，只是一个梦，估计是娘太过于望子成龙。”
虽说蒋七娘自己这么说，但苏寒却不赞同，真望子成龙，蒋七娘就不会是这样养孩子了。
“娘梦到你一岁练气、三岁筑基、十岁金丹、二十岁元婴、六十岁化神、一百岁破碎虚空……”说着蒋七娘摆摆手道，“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那阵子大概是话本看多了……”
她一个劲的解释是因为现在的苏寒别说是凝结金丹，他都十四岁了才勉强练气，资质差得一塌糊涂，甚至因为这个而被分配到了弃峰。蒋七娘心疼儿子，怕给他压力，所以才会说这梦不准。
但是苏寒和苏冰却都听得心惊肉跳。
这梦哪里是不准？根本是准得不能再准了！
其实苏寒能记清的只有自己十岁结丹，二十岁元婴和最后的破碎虚空。至于练气和筑基这些因为当时太小，连修行都是依靠本能，根本分不清自己的境界，所以也就记不清楚了。
可是后面的全都对了，这是巧合吗？什么样的巧合会精准到这个地步？
简直细思极恐。
然而让苏冰更加惊讶的出现了。
蒋七娘道：“你别在意，这梦不准的也挺多的，比如我有次梦到你二哥成了一只兔子精，还差点杀了你，这不是搞笑吗？好好的人怎么会成了兔子精？而且还叫你父亲……这都是些什么和什么，我醒来和你爹说，你爹当时脸都绿了。”
苏寒听得一脸懵，他没了这一段记忆，所以压根不知道黎微的本体，只觉得蒋七娘这梦够玄幻。兔子精？黎微有一对兔耳朵？咳……想一下好像还有些萌，毕竟黎微那脸蛋实在好看。
然而在苏寒怀里的滚滚却整个僵直了身体，完全被震住了。
苏雪就是黎微，黎微是只正儿八经的兔子精，被苏寒救下把他后养在身边，因为太小，苏寒索性就认了他做养子，后来因为一些事，黎微的确是差点杀了苏寒。
这梦还真是连一丁点儿差的地方都没有。
蒋七娘到底是什么人？仅仅是预言的话，为什么会连另一世界的事都知道？
蒋七娘叹口气道：“还有个梦也不准，我梦着你大哥死了……那阵子我日夜难眠，催着你爹拼命打探你大哥的消息，结果过了几年，那小子自己回来了，虽然后来又走了，但人好生生的，还强得要命，显然那梦不靠谱。”
关于这件事，苏寒和苏冰没法去进行判断，毕竟他们至今为止连大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苏寒震惊于蒋七娘的这些梦，不过他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头绪，倒是记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问道：“刚才父亲说当年没保护好我们？当年是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景辰是对着苏寒和苏冰说的，当时苏寒便留意了，只是因为蒋七娘情绪失控，不得已先把她安抚住，之后又因为这离奇的“梦”，苏寒没来得及问。
苏景辰叹口气道：“你刚出生没几个月龙中山脉便遇到一场千年难遇的灾难。天雷、火山、地震、龙卷风……临海的地方也发生了海啸。”
“当时龙中城内又是风又是雨，即便有元婴老祖坐镇，却也难以支撑，我和你娘小心翼翼地护着你，结果却被雷击中，昏死过去，醒来后你便不见了。”
苏寒心思微动：“我那时候多大？”
苏景辰道：“七个月。”
苏寒眉心拧了拧：“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把我找回来的？”
蒋七娘说到这里眼中已经蓄满了泪：“三年，我们找了三年都没有结果，最后是我又做了个梦，在一个杳无人烟的荒漠中找到了你。”
苏寒怔了怔，只觉得的脑中一片混乱。
36
这个世界的苏寒失踪了，而另一个世界的苏寒也是不到一岁便流落在荒漠里，可之后却截然不同，苏寒三岁的时候被苏蒋二人找回，但是苏寒却一直一个人，直到十六岁才第一次走出了荒漠。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似乎有，似乎又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景辰叹口气道：“那三年你到底去了哪儿我们都不知道，但回来之后你的性情一直有些不稳定……”
蒋七娘接着道：“后来你总算认识爹娘了，可……也有些不太对的地方，如今想想大概是在外面的三年受了罪，身体上没什么伤害，可精神上……”
说着她看向苏冰，柔声道：“大概就是那时候，苏冰出现了。”
苏寒一怔。
蒋七娘目光柔和，声音轻缓：“我知道你们是一个人，可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人格分裂当然不是兄弟，但是他们对于苏景辰和蒋七娘来说，都是自己的孩子。
无论变成什么样，强大也好，弱小也好，生病也好，即便是经历了死亡……他们的孩子也还是他们的孩子，只有这一点儿是不会变的。
苏寒没出声，可心里却莫名涌出了一阵暖流，他一直没将苏景辰和蒋七娘当父母，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的苏家早就亡了，因为他孤身一人万万年，早就不记得父母亲人是怎样了。
可现在……他似乎又体会到一些。
——这种源自父母的无私的爱。
很多事都还如同蒙在雾里的高山，只能瞥见那朦胧的一角，想要全部窥探需要把雾气全部吹散，只是这雾很厚，一层层剥离是需要时间的，急不得。
正要开始用晚餐，又一位家庭成员姗姗来迟。
苏雪踏进苏府，全部仆人都捂嘴的捂嘴捂鼻子的捂鼻子，但有一点儿是完全一致的，俺就是眼睛像吸铁石遇见铁，黏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其实苏雪穿着打扮并不华丽，相反是很素淡的，月白色的长袍外罩着纯白的薄纱，衣摆拖得也不大，袖笼微微束起，是龙中山脉最寻常的装扮，可到了他身上愣是成了天边坠下的皎皎月光，好看的让人频频倒吸气。
“二少爷回来啦！”魏老头兴奋地给主人家传话。
苏寒刚听到这话，苏雪便踏着夜色进了屋。
他一眼看到苏寒，眼睛微亮，正想打招呼却有一眼瞥到他怀中的滚爷。
扬起的嘴角立马压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后，嘴角极轻地动了动。
苏寒没留意，苏冰却看到了，这家伙说了三个字：“不要脸。”
呵呵，究竟是谁更不要脸？苏冰懒得和他计较。
蒋七娘满心满肺都是老四滚爷，对心肝儿老三的热情都淡了许多，更不要说苏老二了。
她还为他的不告而别憋着气呢，此时瞪他一眼：“回来干嘛？”
苏雪只得先哄一哄娘亲，说几句好话，蒋七娘便眉开眼笑，张罗着让他坐下吃饭。
不过苏雪的家庭地位一降再降，如今已经被发配到蒋七娘的右手边第二位了。
一顿饭，蒋七娘全程照顾苏老四，又是掰竹子找嫩芽又是把竹笋切小块，亏了这儿的滚滚兽食素，要不然蒋七娘能把满桌子的菜都送到苏冰面前。
苏寒还好些，偶尔能得到娘的照顾，至于苏雪……身为最能作的二儿子，他体会到了来自母亲的嫌弃。
以前蒋七娘宠苏寒，苏雪不觉得怎样，反而很高兴，大约就是他想宠的人有人帮着一起宠，他求之不得。
可现在……真是怎么看那团滚滚这都不爽。
太不要脸了，竟然变成个球！苏寒的心魂儿肯定都被这妖精给勾走了！
别人不知道苏冰的企图，苏雪却最清楚不过了。
当年他还是兔子精的时候，苏冰可没少折腾他，可怜他那时候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父亲，小心翼翼叫了这魔鬼那么多年爹！
一顿饭用到了亥时，大家才各自回屋休息。
苏景辰和蒋七娘走了，苏寒抱着滚爷回屋，没多时便听到了敲门声。
苏寒也不意外，苏雪会回来显然是有事找他，刚才在席间不方便说，事后肯定会私下见面。
苏雪开门见山道：“身体准备好了。”
他这话是对着苏寒说的，但苏寒却以为他是对苏冰说的。
他一边想着“苏冰果然是去拜托黎微找身体了”一边又想着“换什么身体现在的滚滚多可爱”当然嘴上的话是一本正经的：“麻烦二哥了。”
滚爷只会吱吱咕咕嗯嗯咩咩，想说出这么复杂的句式实在太为难他了，所以苏寒来当传话筒。
然而苏雪就爱听他说话，一声二哥立马叫得他眉开眼笑：“和我客气什么？”
苏寒笑了笑，又道：“不过暂时还是不用了，他还要在滚滚兽的身体里待一阵子。”
苏雪低头看看那团圆东西，一脸的鄙视不屑外加藏得极深的羡慕嫉妒：怎么这么不要脸？敢不敢用点儿正当手段竞争！
好在苏寒又把在万寿园的事解释了一番。
苏雪明白了：“想要融魂灯啊？”
相较于上官情白无双，苏雪在这个世界更有地位和权势，水泽领域是超脱于南北领域的存在，他身为领主所拥有的资源甚至比黑擎还要多很多。
苏寒道：“能找到炼制的材料也行。”
苏雪知道苏寒的能力，别人会惊讶于他抬手就要炼制一个神品法器，但苏雪却不会，讲真的，即便苏寒创造出一个世界，他都没什么可惊讶的。
没办法，谁让他弟弟这么厉害。
苏雪沉吟了一下，慢慢说道：“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很年轻，至今为止连突破元婴境的修士都没有，不能化神就不能开启上界，上界是一片荒芜也就导致下界的资源匮乏。”
苏寒拧眉道：“连你也没到化神境？”这就不太对了，在修真界，化神是一个分界点，过了这个境界便会升到上界，之后再经历炼虚、合体、大乘三个境界，最后抵达化神大圆满也就可以破碎虚空与天地同寿了。
在之前的世界，黎微已经步入上界，是一位大乘期的修士，距离破碎虚空也仅是一步之遥了。
苏雪苦笑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修为被削减到只剩一小半。”
苏寒疑惑道：“我怎么没被削减？”
苏雪顿了顿，还是把这话给说出来了：“你确定自己现在的力量不是被削过的？”
苏寒：“……”他不确定。
这道理也简单，苏雪的力量还是个数值，所以削减后能从一万降到十，但苏寒的力量已经超脱了数值的范围，成为了无限，无限减再多也还是无限，所以……没有区别。
这话题实在太装逼了，苏寒决定揭过去：“你的意思是想找到炼制融魂灯的材料必须得去上界？”
苏雪道：“理论上是这样的，以现在世界的根基，承载不住神物降临。”
苏寒稍微脑补了一下，有些烦恼：“开启上界至少得有数千元婴期修士……”
这是他走过许多世界后得出的结论，上界并不是凭空诞生，它是为了平衡而存在的。下界的人不断成长修炼，这个世界也会跟着成长，当抵达瓶颈的修士过多，无法再提升后，世界会自主生成上界，只有到这时候，修士们才能继续提升力量。
这是一个循环，小循环套着大循环，连破碎虚空都没有走出这个循环。
苏寒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现在这个大陆有多少元婴期修士？”
苏雪顿了下后道：“本来有五十七个，现在只剩下五十位了……”
苏寒心一塞，少了的那七个正是不久前在九玄宗动乱中陨落的。
万万没想到他一不小心就弄死了几个改变世界的小苗苗。
五十和数千……
苏寒只觉得眼前的路一片漆黑。
苏雪安慰他道：“其实……嗯……你可以破碎下虚空，去其他世界找找融魂灯。”
虽然这个世界很低等，但其他世界却有不少已经开启上界的，只要去探索一下，找个融魂灯并不是难事。
苏寒幽幽道：“我走了就回不来了。”没有定位，鬼知道这么个幼小的世界藏在哪个小角落里？
苏雪一听连忙道：“那还是算了，几千个元婴修士而已，不难，我帮你！”
苏寒叹口气道：“慢慢来吧，如果能找到‘天心’，我倒是可以试试强行催动这个世界进化。”
苏雪不敢接话，这已经不是他能够插话的范畴了，就放佛在某个世界里，领导人说“明天调试一下新型武器”，小学生也是没资格插嘴的。
嗯，苏雪就是那位小学生……
晚上，当苏寒抱着滚爷睡得香喷喷时，苏冰回到识海，把两人灵魂的位置换了一下。
苏寒睡在滚滚兽的身体里里，苏冰低头看了看，发现从这个角度打量，这团胖东西真挺可爱，如果睁开眼睛后就更可爱了。
苏冰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松开，给他盖好被子后披了件外衣出门。
苏雪见他出来，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你不是瞧不起我那下三滥的招数吗？怎么你自己也用上了？”
苏冰扬眉看他：“如果不是为了他，我会变成只短腿畜生？”
苏雪：“我看你是乐在其中。”
苏冰笑了下：“要不这样，我回自己身体，你去当那短腿畜生？这样他就能天天抱着你，天天亲你了。”
他这话犹如一柄双刀，正正戳进苏雪的心窝里。
他绝对不会再去当只“宠物”，同时又嫉妒苏冰天天被抱着天天被亲着。
没谁比他更清楚苏寒对软毛动物的喜爱了，真的是爱不释手，宠到上天，要星星绝不摘月亮的地步。
当年是苏冰嫉妒得不行，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了。
苏冰大半夜出来不是和苏雪瞎扯淡的，他说起正事：“你想办法去打通妖界的门，我要化形。”
苏雪巴不得他快点儿变成人，这样就不会死不要脸地赖在苏寒怀里了：“你能不能确定下位置？”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的商量了一会儿。
苏寒对如何开荒上界很清楚，苏冰却更擅长如何打开妖魔二界。
一个世界想要存在，制衡是必不可少的。
当修士们力量过于强横到可以开启上界时，对应的便会产生妖魔二界。妖界是介于上界和魔界之间的，有很多世界都是人界和妖界共存。但这个世界大约是灵兽们都太天真单纯，开了灵智也都是蠢萌，所以竟然都没有想要化形的意思。它们不化形，妖界就不会诞生。
苏冰也不一定要打开妖界，但只要找到这扇门，他就可以让这短腿身体化形，成了人之后，就不用走两步滚三滚了。
可惜这事得瞒着苏寒，否则让这家伙知道了，肯定要极力阻止。
对此，苏冰和苏雪难得达成共识。
身为一个萌物控，苏寒觉得妖界是绝对不该存在的，就因为妖界，那么多软毛小可爱都成了人……简直不可饶恕！
第二日清晨，苏寒抱着滚爷在餐厅用餐的时候没见着苏雪。
他问道：“二哥回去了？”
蒋七娘正在认真的弄着竹子的嫩芽和嫩茎：“谁知道呢，来去无踪的，一点儿不懂事。”说着她把一小节嫩芽递到滚爷面前，立马又声音软得一塌糊涂，“尝尝味道怎样？”
滚爷掀掀眼皮，张嘴吃下，然后“嗯——”了一声。
蒋七娘立马心花怒放：“好吃对吗？”
苏寒觉得不出几日，他母亲的“滚滚语”便熟练到可以去考级了，八级不敢说，四六级不难。
刚用过早餐，苏雪便踏着晨露回来了，他先给爹娘送上美味茶点，然后看向苏寒道：“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苏寒好奇问：“什么？”
苏雪打开斗篷，怀中一只雪白雪白的云耳兔正眨巴着大眼睛。
苏寒倒吸一口气。
苏雪微笑道：“它还小，身体很软，碰的时候要轻一些，要不然会像云朵一样飘走。”
云耳兔是非常稀有的一种兔子品种，通体纯白色，毛发因为纤细到了极致，所以像极了一团软软的云朵，尤其是一对大耳朵，软软茸茸的，像个棉花糖一样。